16
约翰很快的把摩莉葛娜借给他的所有书读完。他将它们堆在床下，然后最令人吃惊的事发生了──更多书出现。约翰得将它们堆在床旁边的墙壁旁，书到后来堆得比我还高。
「摩莉葛娜。」我们吃完晚餐后上楼回房间，我问他其他书是从哪来的，他只这样回答。
「摩莉葛娜?」我像鹦鹉般呆呆重复。
「她叫汤玛斯驾马车送书过来给我。」
「她怎么知道该送哪些书?」
「我告诉她什么都可以，我只想读书。」
「你告诉她?」
他点点头。「她在两天前来过学校，跟学童谈有关欧特里尔和长城的事。」
「你之前怎么都没告诉我?」我质问。
「摩莉葛娜不要我们八卦。她只告诉我们危险所在，以及在帮助保护虫林镇免于被欧特里尔入侵上，我们该做什么。」
「学童的反应如何?」我问。
「他们很害怕，但他们了解自己该扮演的角色。」
「那是指什么?」随着时间流逝，我觉得愈来愈被排除在外。
「做议会期待我们做的事。」
「好吧，那摩莉葛娜要你做什么，为长城想出更多优秀点子吗?」
「到目前为止，她只要我读书，还有去她家。」约翰轻声说。
我目瞪口呆。「去她家，什么时候?」
「明天。」
「你原本打算什么时候要告诉我?」
「我很快就要满十二岁了，然后我会离开学校。摩莉葛娜说她会和妳谈谈这件事。」
「唔，她没有。」
就在那时，我听到车轮的辘辘声。我跑到窗口眺望鹅卵石街道，摩莉葛娜已经走出马车，俊美的斯雷普完全停止跑步，甩着牠们高雅的头。我听到椅子刮擦过地板，匆匆忙忙的脚步声和前门打开的咿呀声。我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但我决定要她照我的方法做。
克雷图斯冲上摇摇摆摆的狭窄楼梯，碰上正在下楼的我。
他喘着气说：「摩莉葛娜来──」
「我知道。」我推过他走下楼时说。
摩莉葛娜站在起居室，泰德和瑟琳在一面墙壁附近徘徊不去。瑟琳低着头，彷佛她正在一位伟大人物的跟前。泰德表现出恰当的敬畏，但我看到在他上下打量摩莉葛娜高贵仪态的眼神里，暗藏一抹贼兮兮的光芒。
摩莉葛娜将注意力转向他。「雷克波特先生，就我了解，你的工人辛勤工作，以满足议会下的摩他枪订单。」
他微笑着，横着身体挨近她，轻触他那骯脏的礼帽，他从不费神在用餐时摘下它。「我只是尽力，真的，摩莉葛娜女士。嗯，如果议会愿意多付点钱，我就可以要求我的手下更加努力，真的，不过就多几个铜板而已，议会绝对不会白花钱。妳瞧，仅是为了抓到昆汀，议会就出了两千铜币的赏金，不是吗?」
摩莉葛娜愉快的表情转为严峻，她挺直腰杆。「雷克波特先生，我认为相反的是，议会会减少付给你的铜板，而在同时，我们无论如何都期待你增加生产。倘若事后得分红，我会建议议会直接付给你的工人。」
泰德脸上的微笑消失。「抱……歉。」他结结巴巴地说：「我听错了吗?」
「你可能有，但我对你保证我对你的盘算一清二楚，试图发国难财令人厌恶。我确定当我告知坦席尔斯你那令人厌恶，甚至背信忘义的提议时，他一定会有同感。」
泰德的九根肥胖指头抓住他骯脏的礼帽，哀鸣着：「我出言太过鲁莽，摩莉葛娜女士，真的。我当然愿意为更多工作收更少的铜板。我确定坦席尔斯很忙，我们不需要拿这件事烦他，对吧?」
「我需不需要给坦席尔斯何种烦恼，不关你的事。谢谢你，雷克波特先生，我现在得处理更迫切的事宜。」
她转向我，我惊诧地了悟，我就是那个「更迫切的事宜」。摩莉葛娜的眼神现在很严肃。
「薇嘉。」她说，语气轻快。「我想谈谈约翰。」
她走回户外，我快步跟上。
汤玛斯坐在马车上头的驾驶座里，但摩莉葛娜继续走过他，示意我跟过去。我们走下四下无人的高街。
「我相信妳应该有拿到能在虫林镇里自由移动的通行证?」
我点点头，将那束羊皮纸从斗蓬里拿出。它上面有许多官方签名和官签，即使不过是张纸，看起来还是很重要。「朱力斯前天给所有在烟囱工作的人这些文件，我很高兴能拿到它，因为罗曼和他的骑兵那伙人在到处巡逻，不断问他们熟识的沃葛一些蠢问题。」
「他们只是在尽本分，薇嘉。」
「也许是吧。但让蓝.狄格比和克雷图斯.卢恩拿着摩他枪，难保不会出大事。」
她好奇地看着我。「妳说的可能很对。我会告诉议会要雇用适合的人，具备适当的训练和骑兵部署的授权。」她停顿片刻，又说：「但现在我们需要谈谈约翰。」
「好。」我说，胸口收紧。
「在像这样的危机时刻，我们必须善加利用每个人的特别天赋。」
「而约翰的特别天赋是?」
她看着我，满脸惊讶。「他的智力，薇嘉，我想那很明显。妳也听到他为长城想出的点子。」
「所以，那又关约翰什么事?」
「坦席尔斯和我想要他过来和我住。」
我顿时停下脚步，我觉得体内的血液停止流动。
「过去和妳住?」我慢慢说。我回头望着卢恩之家，我的心脏猛跳。以那个窝交换摩莉葛娜的家是我不敢想的美梦。它富丽豪华，食物多得吃不完，高塔般的书供人阅读，有温暖的炉火和水管热水，不用再到外面受罪。然后摩莉葛娜会教导我们如何变得更干净、有礼、聪明和……比现在的我们更好。
「妳弟弟有许多特殊才能，薇嘉，为了虫林镇好，他的才能需要得到栽培，所以我送书给他读，又邀请你们去我家吃饭，我想自己观察约翰。」
「我们什么时候搬家?」我说，简直不能相信我们的好运。
「约翰可以在第一道光时过来，我会派汤玛斯来接他。」
我兴奋莫名，想到这类安排的所有可能性，以致于我在听到她强调约翰这名字和他这字眼时，有那么一个斯里弗如坠入五里雾中，脑筋转不过来。我脸上的微笑慢慢消逝。「所以只有约翰要过去和妳住?」我说，兴高采烈的情绪猛然坠落地面，就像我第一次乘着戴斯汀飞翔时。
「我会特别用心照顾他，教导他许多事，他会在我的指导下茁壮成长，我可以向妳保证，薇嘉，他会脱颖而出。」
我好想说：那我呢?我不能茁壮成长，不能在妳的优秀指导下，脱颖而出吗?但我可以在她的眼神中读到答案，我突然不想让摩莉葛娜称心如意，不想让她在看到我误解她提议的更多证据后，暗自窃笑。
「我弟弟从未离开过我，那可能对他不好。」
「我向妳保证，那对他只有好处。首先，他可以搬离那个罗曼.皮克斯叫做宿舍的邋遢房舍，而且卢恩那一家子不尽然是沃葛摩特的理想榜样，对吧?」
「我对我弟弟而言，是个好榜样。」我大叫。
「没错，妳当然是，薇嘉。妳可以来我家拜访他。」
「妳告诉过约翰，我不会去住吗?」我问了个笨问题。我希望她说没有，因为约翰似乎没对搬家的事太过困扰，也许他以为我也会跟他搬过去。
「还没。我想先和妳谈谈。」
她人真的很好，尽管她并不像在征求我的允许，让约翰独自搬走，但至少我得到我的答案。约翰不知道。
她给我一个和善的微笑，又说：「我能告诉约翰，妳衷心祝福这项安排吗?」
我点点头，脑海一片空白，喉咙好像哽住了，胸口好痛，痛到我想「事件」的感觉一定就是这样。
「谢谢妳，薇嘉。虫林镇也感谢妳。」
她转身走回卢恩之家，对约翰而言，它显然是个太过可怕的住处，但对我而言，它是个让我消逝老迈的完美地点。
我看着她高高的身影走回约翰读书的地方，一派优雅。我打个深沉的冷颤，好像我刚被丢进最冷冽的水中，浑身肌肤浸得湿透。这时我才恍然大悟，我刚失去了我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