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当那怪物踏入房间时，宽敞的空间似乎变得太窄，无法容纳牠。我知道牠是什么，我在昆汀那本有关魁格的书中看到过牠的绘图和描述，而牠的绘图远远不及实物恐怖。
那是只考勃。
牠虽然不像我打斗过的克罗索那么巨大，但仍旧令人惊惧的庞大。牠看起来像是以坚固的石头制成，这还不是那怪物最令人恐惧的特质。考勃有三个身体，全是雄性，从肩膀处连接在一起，牠有三个头和三对从肌肉虬结的背部长出来的小翅膀。我低头看着牠的手，看见三把剑和三把斧头。当我看向那三张脸时，每张脸的表情相同，都是被愤怒燃起的痛恨。
「妳私闯禁地!」一张嘴巴说。牠的声音像夹杂着雷鸣的怒吼。
我大可以顶嘴，但我太过害怕，无法在喉咙里形成字眼。
另一张嘴巴又说：「私闯禁地的惩罚是死亡。」
考勃往前一步，庞大重量威胁着要压垮大理石地板。我差点来不及把戴夫往下拉，三把斧头就呼啸过我们头部曾经在的位置。斧头横着飞掠房间，嵌进远处的书柜里，将它轰然一声敲倒，两座邻近的书柜也应声倒塌。书本啪答啪答掉落地上，刷地打开，房间再度被重获自由的页面释放出来的愤怒吞噬。
我抓住戴夫的手，将他猛拉到倒塌的一座书柜后躲起来。有那么一个斯里弗，我对周遭如瀑布般倾泄而下的景象置之不理，尽管要这样做并不容易。一个妖精在我耳中尖叫，昆汀那本魁格的书中也有提到那个生物。
考勃的一把剑将我们藏身于其后的书柜砍成两半，刀刃在要将我划开成两半前一吋处停下。戴夫慌张地开始对牠丢书，但考勃用中间的两条腿将书柜砰地踩扁，我从牠落脚处猛弹开来，滑过房间，撞进另一个书柜，使得大量书本如雨般倾泄在我头上。大小生物、死去已久的沃葛，以及我没办法辨识的创造物纷纷从那些厚重的书中咚咚跳出，这房间显然无从抑制住这场大混乱的漩涡。
我在口袋里戴上手套，拔出艾利门托，心里命令它变长，手臂往后挥，对准考勃身体中央直射过去。牠掀起一道巨墙般的烟雾，然后消失其中。当烟雾消散时，考勃的中央身体已不复存在。我松口大气，稍微放松。但考勃另两个摆脱同伴的身体仍旧站得笔直，实际上，牠们正朝着我直接冲过来。
我慌乱的到处寻找艾利门托，然后我看见它了。那长矛以长长的弧线飞越房间，现在正要飞回我这边，但一只考勃抛出一把剑，在空中与它擦撞，将它撞得偏离轨道。长矛以高速用力撞上一墙的书柜，书柜纷纷倒下。我惊恐地看见，艾利门托被困在下面。考勃挺直身躯，直接朝我扑过来。牠高举着剑，准备一个致命劈砍，那时我看见右边有一团模糊的动作。
「不，戴夫!」我尖叫。
戴夫不是没听到我，就是不想听我的。他用力撞上一只考勃的大腿。那怪物如此庞大，即使戴夫高大强壮，仍像个撞击在坚实墙壁上的脆弱鸟儿。戴夫猛然落下地板，失去知觉。在我能行动前，考勃就将他举离地面，抛向空中，彷若他只是一小张羊皮纸。我惊惧地看着戴夫飞越整个房间，轰然撞上对面墙壁上的书柜。
我跑向他，但从一本飞过我面前的书中所窜出的燃烧意象使我暂时眼盲，看不见前方，我绊倒摔到地上。在要摔到地面前，我转身刚好看到一把剑劈砍过我刚站立的空气。
考勃现在俯身看我，牠将剑高举过头，正要往下一挥，将我的腿与其余身体砍开时，我直往上窜，飞射过牠。这是我对抗庞大敌手的真正优势。
在我的斗蓬下，戴斯汀触摸起来很温热。我沿着墙壁周边弹跳，朝戴夫奔去，但我失败了。另一只考勃高耸起身体，直接挺立在我前面。我一直找不到这只考勃，我忘记那怪物般的背上有着健壮的翅膀，那双看起来柔弱的翅膀似乎不可能举起这般巨大的重量。不过我很敏捷，而考勃不是。
我从牠手臂下咻地飞过，然后绕过背部。牠迅速转身，试图将我保留在牠视线之内。我继续绕着圈圈飞行，愈来愈快，我从未这样使劲将戴斯汀和自己逼至极限。考勃也不断跟着我打转，很像我小时候会在地上玩的转玻璃珠游戏。
我往下冲，考勃继续打转。我将挡住路的书柜推开，抓住艾利门托，使尽吃奶力气抛掷。考勃停止旋转，艾利门托恰好正中目标。
考勃爆炸开来。
艾利门托朝我飞回来时，戴夫尖叫：「小心，薇嘉.简。」
我稍微蹲下，但还是被撞翻，用力往下掉、撞上一面墙壁。我噗通掉在地上时，剩下的一只考勃往后挥动巨大的拳头，准备要再用力捶我一次，这次铁定会将我送进圣地。我都忘记昆汀书中的警告：忘记毁灭一部分身体并不等同于胜利的沃葛，将会遭殃。
我头晕脑胀，无法飞翔，艾利门托还未回到我手上。眼看着一只巨大的拳头就要敲到我头上。最后一刻，我腾跳而起，将自己的拳头挥击入考勃的腹部。
考勃巨大的脚丫被轰离地面，整个身体往后飞过空中，撞上对面的墙壁，力道如此之大，牠轰隆炸成碎片。我就站在那里呆愣了一会儿，看着考勃的残骸，然后是我的拳头。我不晓得刚发生了什么事。艾利门托飞回我戴手套的手中，我阖上手指握住它。
我再次看向考勃的残骸，思绪转回我在安养院攻击诺恩的那夜。我的手在出击时受了伤，照理说，击打岩石般的考勃，我可怜的骨头应该会粉碎。这只有一个解释，我举起斗蓬，低头看着戴斯汀，它现在是冰蓝色的。我抚摸它，迅速将手指抽走，它摸起来好像融化了，尽管我在腰际只能感觉到它温度升高，变得炙热。
「妳……妳还好吗，薇……薇嘉.简?」那声音叫我。
「戴夫!」我把他忘得一乾二净。
我跑向他，使用我新发现的力量将压在他身上的书柜推开。他到处瘀青、血迹斑斑。
「你能站起来吗?」我问。
他慢慢点点头，虚弱地说：「我想……想可以。」
我小心翼翼地扶他起来。他右臂的角度很奇怪，而他的左腿不能承受太多重量。
「戴夫，扶着我。」
我命令艾利门托缩小，将它放入口袋，然后扶起他，用我的背撑住。他惊诧地连连喘气，但我没有时间解释。我跳到空中，飞出门口，飞下楼梯，直抵我们来时的门才降落。我不会让杰比特有机会追杀我们。我哗啦撞开门，用背扛着戴夫飞过去，然后我们窜升入夜空中。
我们抵达戴夫的小屋后，我才再次降落。我放他下来时，他以惶然困惑的声音说：「妳怎么有办法那样扛着我，薇嘉.简?」
「我不确定，戴夫。你伤得有多重?」我问，忧心忡忡。
「很严重。」他承认。「考勃。」他又说。
「你真的读过那本书。」
「但没想到会在这边碰上一只。」
「你能走路吗?」
「跛着走没问题。」
我拍拍额头。「我都忘了阿德石，我马上就可以治好你。」
我伸手进一个口袋，接着是另一个口袋。我疯狂摸索衣服里的每个空隙。我呻吟一声，阿德石不见了。我看着戴夫，满脸愁容。
「我一定把它掉在烟囱。我可以回去──」
他抓住我的手臂。「妳不能回去那里。」
「但没有阿德石，你的伤──」
「我会痊愈的，薇嘉.简，只是需要一点时间。」
然后我突然想到。「都轮大会!」
他悲伤地点点头。「不能单手单脚打斗，对吧?」
「戴夫，我很抱歉。这都是我的错。」
「我们都有责任，薇嘉.简，不是吗?我选择去，事实上，是我坚持去的，而妳救了我一命。」
我扶着他走进小屋。达夫不在那，我猜他可能在长城劳动。我清理戴夫的割伤，用他父亲留在小洞里的一桶冷水冰镇他的瘀青后，把他弄上床。我为他的手臂弄了一个吊腕带，找到一根厚实的棍棒，他可以拿它当拐杖。
「我很抱歉。」我又说，眼泪盈眶。
他虚弱地微笑。「和妳在一起，日子总是很精彩，不是吗?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