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我突然张开眼睛，试图坐起来，但一只手将我推回躺下。我往右看，在看见戴夫站在那里时并没有太过吃惊。
「妳好吗，薇嘉.简?」他说，他的声音虽然疲惫，但却松了一口气。
我狂乱地冲口而出。「我在哪?医院、安养院、圣地?」
他碰碰我额头，似乎想看看它热不热。「妳思绪混乱?」
「我在哪，戴夫?」我坚持问道。
「妳的住处。」
我环顾四周，看出他所言不虚。「我是怎么来这里的?」
「我带妳过来的。」
「我记得撞到很坚硬的东西。」
「没错，妳撞上的是我。」
我慢慢坐起身，看见他额头有个鸡蛋般大小的红肿。
「我是怎么撞上你的?我被抛到离所有沃葛很远的地方。」
「嗯，当妳被炸飞时，我跑……跑过去接住妳。」
「杰比特呢?」我说，脸色因提到那名字而变得惨白。
「死掉了，妳把牠杀得片甲不留。」
「没有沃葛受伤吧?」
「只有那些在奔逃时踩伤彼此的人，他们会康复的。」
「拉登体内躲着杰比特。」我慢慢说着，彷佛试着让自己了解在说的话。
戴夫扮个鬼脸。「嗯，我会说是杰比特利用拉登来做伪装。」
我侧身躺着，头放在手臂上，凝视着他。「我想那是看待这件事的另一种方式。」我突然想到另一件事。「我的斗蓬，还有艾利门托?」
「别慌，都在那边。」他指指说。
墙壁的木钉上挂着我的斗蓬，我可以看见里面鼓起，那是戴斯汀，而直立放在一个角落的是恢复正常尺寸的艾利门托。
戴夫说：「我要捡起它时几乎忘记戴手套。」
我要说的这几个字非常沉重，沉重到我发现自己几乎无法承受。「戴夫，沃葛看见我做的事了。」
「沃葛们看见的是两只杰比特从一位沃葛体内跑出来，在那之后，他们什么也没看见。他们知道妳杀了那对杰比特，但不太确定妳是怎么办到的。我可没看见任何沃葛对那有意见。」
「所以沃葛们认为牠是什么?」
「欧特里尔。妳在厮杀时，他们叫着『欧特里尔抓到拉登.托斯，占据他，进入他体内』，他们是这么说的。」
「那样想是疯了!」
「当然，但那不意味着他们不相信这个说法。」
我叹口气，往后靠坐。我好疲累。
「妳感觉好多了吗，薇嘉.简?」
我瞥瞥他。「为什么这样问?」
「嗯，他们在等，不是吗?」
「谁在等?」我满腹狐疑地问。
他伸出一只手，我慢慢握住它。他领着我走到窗口，我望向窗外，瞠目结舌。
「他们。」戴夫微笑地说。
戴夫打开我住处的门，我踏出门槛时，欢声雷动，帽子被高高抛入空中，看起来似乎每位沃葛都来了。
「薇嘉.简!薇嘉.简!」他们开始吟唱，一次又一次。
我听到狗吠，低头看到哈利二号就在我身旁。之前，牠显然在守护我的隐私。我抚摸牠的头，然后抬头看看戴夫。
「这是怎么回事?」我问，满是困惑。
「妳还搞不懂吗，领奖金的时候到了。妳是冠军，妳这傻女孩。」
我都忘记打败拉登后，我就是冠军。
「请安静，请安静。」
那是坦席尔斯的声音。人群分开，安静下来，他往前走，拿着两样东西。一个是金属小雕像，另一个是只羊毛袋，上端用棉绳绑紧。
坦席尔斯对我比个手势。「薇嘉，请上前来。」
我放开戴夫的手，以犹豫的脚步走向坦席尔斯。我还有点摇摇晃晃，但我得走过去，不是吗?
坦席尔斯转向群众宣布：「我正式宣布薇嘉.简是都轮大会冠军。」
欢呼声再度响起。我望向沃葛群众，看到许多眼泪和微笑，只有几张酸溜溜的脸孔，比如蓝和因被摩他枪射中脚丫而拄着拐杖的泰德，还有克雷图斯，他像往常一样瞪着我，目露杀机。我望向右边时，我看见朱利克和杜克也恶狠狠地盯着我。
群众安静下来，坦席尔斯说：「我现在将奖杯颁发给妳。」
他递给我那座小雕像。他们一定是特别订制，因为那是个女性高举男性过头的雕像。坦席尔斯弯腰在我耳际说：「年轻的戴克提，妳在烟囱的同事之一，贾斯伯.福克为妳打造了这个奖杯，以防万一。」他补充。
我接过它，忍不住绽放大大的微笑。我四处张望，发现贾斯伯在群众里，我用眼神向他道谢示意，他羞怯地低头看着他的脚。
我高举小雕像过头，群众再次欢声雷动。
他们终于安静下来时，坦席尔斯说：「现在是一千铜币。」他将羊毛袋递给我。「作为都轮大会历史中第一位女性冠军，以及完成精彩万分的打斗，说什么妳都该领这笔奖金。」他凝视着我。「成就非凡。妳不仅赢得奖金，还救了许多沃葛的性命。」他伸出手。「谢谢妳，薇嘉。虫林镇谢谢妳。」
我和他握手，群众这次真的疯狂了。我看向戴夫，他整个身体似乎都在微笑，一滴眼泪流下他的脸。
我回头看坦席尔斯，他绽放灿烂笑容，转身面对群众。「所有女巫波波的酒都由我请客，而年轻的沃葛可以喝粉红姜汁汽水，食物随各位取用。你们现在可以离开了。」
坦席尔斯说完话时，沃葛边欢呼边像河流般朝酒吧走去，小沃葛跳上跳下，转着圈，大声喧哗。
我们又独处时，我碰碰戴夫的胳膊。「我们能去看看你爸吗?」
「妳不想象坦席尔斯说的去酒吧庆祝吗?」
我低头看着手上的那袋铜币。「我们先去看你爸。」
达夫这阵子住在他的小屋，因为他的一根木腿有了裂缝。戴夫在我们走路去那边时告诉我这件事。达夫取下那支坏木腿，坐在阶梯上，在我们走进他视线时，嘴里正含着烟斗。他将烟渣敲出，重新填满烟丝，点燃烟钵。我们走到他跟前时，他对我们大叫。我看见他的畜栏里没有野兽。
达夫咧嘴而笑，指指我。「我就知道。」他说：「妳一定办得到。妳赢了该死的冠军，对不对?妳当然会赢，我早就知道，不是吗?」
「你怎么会知道?」我不禁叫道，不由得露出笑容。
「因为妳没死，就这样。」
「爸!」窘迫的戴夫惊呼。
「他是对的，戴夫。」我说：「我没死，所以我赢了。」
「那妳在这里做什么?」达夫问：「我不知道，嗯，妳不是该去庆祝吗?」
我走上阶梯，坐在他旁边，跟我们来的哈利二号让达夫搔牠耳朵。
「很乖的狗。」达夫说：「牠今天在这，对不对，戴夫?」
「没错。」戴夫说：「但现在牠回薇嘉.简的身边了。」
我说：「木腿怎样了?戴夫说一支有裂缝。」
「是啊，但不会有事的，别担心。我慢慢在习惯了。」
我从斗蓬里拿出那袋钱举高。「奖金。」我说。
「哈。」他边说边用烟钵边缘指着它。「我告诉妳，这可是很丰厚的奖金。一千铜币，对吧，戴夫?」
「对。」
「嗯，这是我们的奖金。」我说。
「什么?」戴夫说，瞠目结舌。
「戴夫帮助训练我，达夫。没有他的帮助，我不可能赢。」
「妳是靠自己打赢的。」达夫说。他吐着烟斗，好奇地打量我。
「既然我在钱上面没有天分，我希望你和戴夫收下它。」
「薇嘉.简，妳疯了吗?」戴夫惊呼。
「你这样还算是帮我呢，真的。」我说。我环顾四周的土地。「野兽在哪?」我问：「阿塔和小斯雷普呢?」
达夫拍拍木腿，我第一次看见他神情里掺杂着绝望。「都离开了，不是吗?」
「去哪?」
「去能好好训练牠们的沃葛那边，而那位沃葛可不是我。」
「是哪位沃葛?」我说。
「克兰克.戴斯蒙。」
「克兰克.戴斯蒙?他连斯雷普哪里是头，哪里是屁股都分不清楚，不是吗?」
「即便如此，他有两只好腿，我却没有。呿!」
我将那袋铜币举得更高。「那我们要做的就是带一位年轻沃葛来这，付他适当薪水训练他。」我环顾空荡荡的畜栏。「我们可以把它变成一门生意。」
「生意?妳是什么意思?」戴夫问。
「我已经和坦席尔斯谈过这件事。我给他一位沃葛的名字，我知道他喜欢野兽。坦席尔斯说他完全赞成。」我打住话，想着我下面该怎么说，达夫和戴夫继续瞪着我，嘴巴大张。「他们在这里卖幼兽，不是吗?像各雷塔、斯雷普、威斯特犬和阿塔等等，有钱的沃葛会想买牠们。磨坊和农夫们需要各雷塔和斯雷普，像罗曼那样的沃葛需要威斯特犬。谁不愿意为能作为同伴和传递讯息的阿塔付个好价钱呢?」
达夫坐得稍微前倾。「但沃葛只给我野兽训练。」
「所以现在你除了训练野兽外，也要贩卖牠们。如果你也供应精心挑选的野兽，我赌沃葛肯付更多钱。」
「我们不懂怎么做生意。」戴夫抗议。
「你懂野兽，不是吗?」我指出。「那才重要。」
达夫的眼睛闪闪发光。「她说的很对，戴夫。」
戴夫仍旧满脸困惑。「那我们赚来的钱，妳得分红。」
「噢，我一定会的。」我撒谎。
我一定是回答得太快，因为戴夫以奇怪的眼神打量我。我将那袋钱给达夫，起身告别。我迈步离开时，戴夫赶上我。
「刚才那是怎么回事?」他问。
「达夫和你一定能经营得有声有色，你们只是需要创业资金。」
「好吧，但我们需要好好谈谈这件事。」
「我们会的，明天吧，现在我真的需要休息一下。」
我永远不可能会和戴夫谈。
因为我要离开虫林镇，进入魁格，今晚我就要这么做。我继续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