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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序曲

玛蕊莉被一阵柔和的嗡嗡声吵醒。她睡眼惺忪地睁开眼,试图寻找声音的来源。
“啊,”一个男性的声音说道,“早上好啊,太后。”她看到罗伯特慵懒地靠在她的扶手椅上,身体本能地僵住了。艾丽思·贝利正坐在他的膝盖上。
“滚出我的房间。”玛蕊莉命令道。
“噢,你知道,事实上这不是你的房间,”罗伯特不以为然,“它属于君王,在此刻也就属于我。”
玛蕊莉没有回答,因为没什么好说的。她也不能召唤守卫,因为他们不会来。她巡视了一圈,寻找可以用作武器的东西——任何东西,可什么都没有。贝利吃吃笑了起来。
“现在去吧,亲爱的,”罗伯特对女孩说,“离开这。我有事要跟你的女主人谈谈。”
“喔,我不能待在这吗?”贝利撅起嘴。
“这是大人间的谈话,”罗伯特哄道,“到你的房间去,把门关好。”
“喔——好吧。但她对我可凶了。我想您该惩罚她。”说着,她站起身,消失在门后。在此期间,罗伯特就坐在那儿,轻抚着他的胡须。
“前几天你可真让我大吃一惊啊,”他说,“我该夸奖你的——我想你连知道我会来的方法都没有。”
“是你杀了我女儿吧?”玛蕊莉质问他,“当然还有威廉。”
“噢,我可没法同时身在两地,对吧?”罗伯特的口气带着挑衅。
“不。但你可以安排别人协助你完成这个罪恶的计划。但我猜你想亲手杀了威廉。”
他大笑起来。“你可真了解我,玛蕊莉。对,我确实是这么想的,但你知道吗?这比我想象的难得多。威廉是——噢,他在最后时刻够勇敢的。真给我们家族长脸。当然,要是他不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这事儿也不会发生。就连你也得承认,亲爱的,他不配当国王。”
“他是个你永远比不上的好国王和好男人,你这腐烂发臭的疯子。”
他叹了口气。“至于你的女儿们,我没有下那种命令,但我知道那迟早会发生。说真的,是威廉杀了他们,是他宣布她们是王位的合法继承人。”
“护法也是幕后黑手吧?”
罗伯特摆摆手指。“啊,不,我不会告诉你不需要知道的事。总之,事实比你想象的夸张多了。我可不想让你承受如此大的精神压力。虽然,我得再说一遍,你比我料想的要精明些。”他把手放回膝盖,身体前倾,“说正事吧。我要你放弃所有东山再起的打算。我们真的需要一个联合阵线来面对某些问题。我知道你这会儿对我有点生气,可你是个务实的女人——”
“真的?”玛蕊莉打断了他的话,“你觉得我对你只是有点生气?罗伯特,你把你有过的一点点理智都丢光了。我宁可早点死掉,也不想和你有任何合作。”
“看,你明白了吧?这就是我刚刚说的。你在生气。这就是我为什么对查尔斯不在这感到失望——否则我就能有个重要的筹码来让你维持冷静。我想我说得够明白了。”
“那丽贝诗呢,”玛蕊莉突然大声说道,“你为何要杀死丽贝诗?她是绝不会成为女王的!”
他脸颊泛起薄红。“你当然知道原因。”他说。
“你怎能期望我去理解一个杀死自己亲生姊妹的人?”
“没人比我更爱丽贝诗,”罗伯特断言,他看起来真的发火了,“没有人。可有些事不能原谅,有些轻慢无法抹消。”
“什么轻慢?”
“你知道那件事的!”罗伯特暴跳如雷,额上青筋乍起,“每个人都知道!我简直没法相信。”
“就当作我不知道吧。”玛蕊莉咬牙切齿地说。
他看着她,仿佛她才是失去理智的那个人。“你真的要装作自己不知道?”
“就算是吧。”玛蕊莉说。
“她——她的婚事没征求过我的同意,”他咆哮道,声音逐渐上扬,“哦是啊,她问过威廉,可她没问我!”他吐出的最后一个字仿佛汽锅爆炸般发出轰鸣。
寒意在玛蕊莉的背脊处徘徊不去。“要知道,你真的完全疯了。”她低语着。这骤然而来的惊惧并非源于罗伯特本身,而是他脑子里那些龌龊的念头。
某种复杂的神情掠过他的脸庞,罗伯特随即露出苦涩而僵硬的笑容。“谁能不发疯?”他咕哝道,“不过说得够多了。你为何一直用这些问题来分散我的注意力?御前护卫在城外扎营,而且拒绝见我。为什么?”
“也许是因为他们无法认同你声称的合法继承权,我的大人。”
“噢,那他们就得死了,真可惜,他们肯定会干掉不少乡民的部队。要知道,这只会让人们更加不喜欢你,也进一步削弱了整个国家的实力。”
“你想派枪兵来对付骑士?真卑鄙。”
“他们已经因为违抗君主的意志而失去了骑士资格,”罗伯特声称,“我可不打算坐以待毙。已经有报告说他们在集结自己的步兵队了。”
“当然啦,还有莱芮,”玛蕊莉语带讥讽,“他们不太可能对你的行为坐视不理。”
罗伯特摇摇头。“我已经跟寒沙大使说得很清楚了,假如他们的舰队去攻打莱芮,我们不会表示反对。”
“克洛史尼和莱芮之间的盟约是神圣的,”玛蕊莉提醒他,“你不能违背它。”
“你在用莱芮人做护卫和用他们来对付乡民的时候就已经违背了盟约。”他反驳道。
“一派胡言。”玛蕊莉斥道。
他耸耸肩,站起身来。“无论如何,如果我是你,就不会指望莱芮人的援助。”
“那等寒沙攻打我们时,也别指望他们会帮忙了。”玛蕊莉无力地垂下肩膀,“我们和他们是一体的。罗伯特,这太疯狂了。”
“你可以保留你的意见,我很好奇你是否真的知道它们的含意。”他摆摆手,仿佛要将她的话当作一阵风扇出窗户,“瞧啊,瞧啊,你可以阻止这一切的,玛蕊莉。把御前护卫召回来,把查尔斯带回来。我还是当我的王,而你陪在我身边,皆大欢喜。”
“你是在暗示我要嫁给杀害我丈夫的凶手?”
“是的,为了国家的利益。这是最体面的方式,我相信你会同意的。”他交叠双臂,身体斜倚着窗扉。
“罗伯特,”玛蕊莉说,“我非常有兴趣照你的建议去做,以便有机会在你熟睡时用一把匕首插进你的心脏,可我没法伪装那么久。”她也将双臂交叠,“这样如何?你放弃王位,遣走你的卫兵,解散乡民军队。我会把查尔斯和御前护卫带回来,接着我们就绞死你。这样对你够体面了吧?”
罗伯特换上笑脸,走向床边。“玛蕊莉,玛蕊莉。时间没有损耗你的口才和美貌。你看上去还是那么动人。当然,他们都说脸是最后变老的,岁月会从脚趾开始显现威力。我很想看看是不是真的。”他抓住被单,猛地从床上扯下。
“罗伯特,你不能这样。”她终于变了脸色。
“哦,我想我能。”他说着,将手伸向她的胸部。她想要阻止他,可他的手指却像一对铁箍,将她的双腕紧紧扣住。她猛地向后倒去,他有意用一条腿压着她,随后抬高另一条直接跨坐在她身上。他放低身体,压在她身上,脸在两掌高处停了下来。他的目光片刻不离她的双眼,松开一只手开始掀起她的睡衣。然后,他将一只膝盖放在她股间,将两腿分开。
他的身体变得更加沉重,令她在床上动弹不得,而他的脸此刻离她是那样接近,那是张扭曲变形的属于陌生人的脸庞。她还记得婴儿时的罗伯特,童年的他,在宫廷中的他,可她看不出这些和现在那个正用手在她私处做着那种事的他有任何联系。当他松解裤带时,她觉得四肢酸软,接着别过头,不去看他的脸。他的手在她身上游走,仿佛巨大的蜘蛛,而他的气息正像贝利所说,仿如腐肉。她的目光掠过罗伯特,看到贝利正悄悄从罗伯特背后接近,一只手里紧紧握着某样东西。玛蕊莉摇摇头,对她做了个不的口形。
然后,她缓缓伸出手,摸上了罗伯特腰间的那把匕首的柄,拔出,随后刺进他的身侧。轻松刺入。她做这一切的时候,整个世界的时间好像都停止了,她一直以为刺杀一个人跟切开一个南瓜差不多,但这根本不一样。
罗伯特抽搐着身体,咒骂着,从她身上爬起,而她毫不迟疑地将匕刃刺进了他的心脏。他呻吟一声倒了下去,而她被他压在身下不停挣扎,手里仍旧握着匕首。当她开始发抖时,艾丽思及时出现扶起她,低声说着安慰的话。
不一会儿,罗伯特也从地板上站起,呼吸中带着刺耳的呼哧声。
“先是丈夫,再是妻子,”他喘息着说,“我开始恨这一家子了。”
玛蕊莉注意到,他没流血——至少不太多。罗伯特的伤口处正涌出糖浆似的液体,但不是红色的。她看着匕首,它还在她手里。匕刃上仿佛覆盖着一层黏稠的半透明树脂。
罗伯特步履蹒跚地走过房间,她退后几步,可他仿佛没看到她一样,无精打采地坐进椅子里。
“还是挺疼的,”他心不在焉地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看着她,“我猜你终究还是不愿嫁给我。”
“罗伯特,你做了什么?”玛蕊莉低语道。
罗伯特低头去看他胸膛上的血窟窿。“这个?我什么都没做,亲爱的。快死那会儿我还在想一切都完蛋了——你知道的,威廉能刺中我纯属意外。接着我就死掉了,我想,可现在——噢,跟你看到的一样。”他对她摇摇手指,“是你干的,小淘气。传秘人是这么对我说的。”
“那天晚上在我房间的真的是你。”
“当然,”他皱着眉毛,承认道,“我从没听说过那些暗道,这可真怪。你就是用它把查尔斯弄出去的,对么?”
玛蕊莉没有回答。她丢下匕首,无力地靠在艾丽思身上。
“你们俩看起来很友好嘛,”罗伯特来回地打量着她们,“艾丽思,你对我的殷勤都是假的吗?我是说,我知道那是假的,可我以为你渴望恢复宫廷妓女的身份。”
“罗伯特,请别碰她,”艾丽思静静地说,“如果你真想要,让我来吧。”
“哦,不,我已经没那种心情了。”罗伯特摆手,接着把头往后仰,“我想想,”他似乎是在自言自语,“我本想再跟你说些别的事,是什么来着?”他挠挠下巴,“对了。你安排在烛光园的那件事——是个好主意。我会把它继续下去。而且因为这是你的主意,我也会安排你出席。就把这当成道歉吧。”
他摇摇晃晃起身。“我最好去看看这伤,然后再决定要不要杀掉医生。”他躬身行礼。“愿两位女士晨间愉快。”接着就离开了。
等他走后,玛蕊莉发起抖来。
“坐下吧。”艾丽思提议。
“不,”她拼命地摇头,“不,这张椅子不行。还有床,再也——再也不要了。”
“噢,那就到我的房间来。我给您泡杯茶。来吧。”
“感谢你,艾丽思。”她说。
她由着女孩领她走进房间,接着坐在床上。艾丽思走向放在一旁的小火炉,开始生火。
“他是什么,艾丽思?”玛蕊莉忽道,“我究竟做了什么?”
艾丽思顿了顿,侧过身,随即又继续手里的活儿。“在修女院里,”她悠悠地开口,“我们学习过像这种生物的传闻。可在历史上,只有一次关于死亡法则被破坏的记载——那就是黑稽王。他让自己变得跟罗伯特一样,不会死去,却又并非真正活着。但一旦死亡的法则被破坏,要创造其他的不死者就容易多了。黑稽王的头衔之一就是穆赫瓦。而他创造出的不死者被称为穆赫瓦马克西。在古代北方王国的编年史中,黑稽王被叫做纳乌,而他的仆从就是纳斯乔克恩。”
“后面那些名字更容易让我的舌头打结。”玛蕊莉老实地承认。
她还是能感到他的手落在身上,他的身体逐渐压下……
“等等,”她说着,努力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如果黑稽王破坏了死亡的法则,我又怎么能再破坏它一次?”
“它被修复了,只是代价巨大。”艾丽思说。
“可的确能修复。”玛蕊莉满怀期待地看着她。
“我们不知道方法,”她回答,“修复者在过程中便已消亡。”
玛蕊莉低下头,绝望填满了她的心。“那我真该——”
艾丽思从炉边飞快地上前三步,重重给了她一巴掌。
玛蕊莉惊讶莫名地抬头,脸颊一侧火辣辣的刺痛。
“不,”艾丽思低呼,“别说。永远别说,想也别想。”她屈膝跪下,握住玛蕊莉的手,眸子里泪光点点。
玛蕊莉终于失声痛哭,却发现自己早已挤不出一滴泪水。她在床上蜷成一团,闭上双眼,寻找着能够忘却这一切的沉眠。
里奥夫打开传来轻微叩击声的房门,发现爱蕊娜站在门口,看起来满脸迷惑,可那身深蓝色的长袍让她显得格外迷人。
“是您召唤我吗,埃肯扎尔卡瓦奥?”她不太确定。
“对,”他说,“请叫我里奥夫吧。”
她不安地笑了。“如您所愿,里奥夫。”
“请进吧,找地方坐下。”他注意到她身后有位较为年长的妇人,“还有您,夫人,请进。”
爱蕊娜看起来有些窘迫。“对不起,”她说,“只是——我从没来过王宫,而且它是那么——喔,您能看出来的,我很紧张。这是我的家庭教师,简妮·朱奈尔道特。我想这会比较恰当……”她的声音逐渐变小,仿佛弄不清自己想说什么,又或是担心自己已经说错了什么。
“非常欢迎您,简夫人,”里奥夫对她微笑,“如果您能代替爱蕊娜的父母发言,就再好不过了。”
“我不是什么夫人,年轻人,”她神情倨傲,“不过我感谢你的问候。”
“请坐吧,你们两位。”
当他们入座后,他把目光转回满脸玫红的爱蕊娜。
“里奥夫,”她开口道,“我——这是要说——”
他随即明白过来。“噢,不,我想你误会了,”他连忙澄清,“我叫你来不是为了——不是因为我觉得你很迷人……”他的声音低了下去。“越描越黑,是吧?”他叹了口气。
“喔,这的确让我越来越迷惑了。”爱蕊娜赞同地说。
“是这样,你看。”里奥夫说着,拍拍工作台上的乐谱。
“这就是我叫你来这的原因。你听说过烛光园将要举行的演出了吧?”
“当然啦,”她显得有些兴奋,“所有人都听说了。我很期待。”
“噢,很好,”他说,“非常好。”他希望自己没有对她无礼。
“然后呢?”她又问。
里奥夫发现自己还没真正开始解释。“是的,”他清了清嗓子,“我希望你能负责领唱。”
她的双眼睁得出奇大。“我?”
“啊,对,”他点头,看上去跃跃欲试,“或者至少试演一次。”
“我不明白。”
“你在葛兰夫人舞会上展现的歌喉打动了我。不仅美妙,而且正是我在寻找的适合表演的歌声。我想等你看完这角色就明白了。”
“角色?”她说着,眉头因困惑而纠结。
“对,对——这是种新曲子,有点像是那种下流小曲,只是更加——唔,道德水准更高。”
“我也希望如此。”家庭女教师恼怒地插嘴。
“噢,安静,简妮,”爱蕊娜打断她,“你跟我一样喜欢那些小曲。我们只是装作瞧不起它们,记得吗?”
“对,可像你这样身份的小姐——”
“听我说完,”里奥夫说,“劳驾。那是布鲁格的丽塔的故事。你知道那个传说吧?”
“哦,当然。”
“你将负责唱丽塔的角色。”
“您是指扮演。”爱蕊娜纠正道。
“不,不,看这儿,”他说着,将乐谱递给她,“你认识字,对吧?”
“她认字认得很好。”家庭教师声称道。当爱蕊娜看着书页时,他觉得理解的黎明已逐渐破晓。
“你明白了吧?”他说。
她怀疑地看着他。“你想要的是我的新壤口音,是吗?”
“部分是,”他承认道,“而且我相信,如果演出是为新壤和伊斯冷的人民而办,就该有你们中的一员参与其中。不过你得明白,我绝不会因为心血来潮就让我的音乐妥协。你拥有一种——那种——纯粹的勇气,其他歌手都得靠伪装,而在你身上,它是完全真实的。”
爱蕊娜的脸又红了,这次红得更彻底。“现在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啦。”
“那么,就在这试唱一下吧。”他提议道。
“好啊。”
他选了丽塔的第一段旋律:先是她的美妙歌唱,接下来一段比较考验技巧,他把它称为“唱白”——一种介于说话和歌唱之间的唱法。待她唱罢,他明白自己的直觉是正确的。
“这歌真美。”她说。
“用这样的歌喉来演绎,美只是理所应当,”里奥夫对她说,“我由衷地希望你能考虑接受这角色。”
“如果您真觉得我合适,我会觉得很荣幸。”她热切地回答。
“你再合适不过了。”里奥夫满心愉悦地赞美。他随即咳嗽几声,让表情显得比较严肃,“可我得告诉你一些更重要的事。这或许会让你改变主意。”
“什么事?”
“赫斯匹罗护法大人明令禁止这样的表演。如果我们公然违抗他,他会发火。我想我会承担他的怒气,当然也会揽下所有责任,可每个牵涉其中的人都会有危险,也包括你。”
“为什么护法会反对?”爱蕊娜奇道,“这曲子没有对神不敬啊,对吧?”
“一丁点儿都没有,我向你保证。”
“那——”
“护法是圣者的代言人,”家庭教师突然插嘴,“我们当然不能违抗他的话。”
“可这看起来没道理——”爱蕊娜显然不能接受这个说法。
“爱蕊娜,不,”她的家庭教师警告她,“你不该搅和到这事里。”
爱蕊娜面向里奥夫。“您为何要冒这种风险?”她问,“而您又为何要我冒险?”
“因为那会是一场精彩绝伦的演出,”他轻声说道,“我打心眼儿里知道会是这样,没有人可以阻止我。我告诉过你,我绝不会让自己的音乐妥协,当我明白自己创作的曲子有这个价值时,我是绝对不会这么做的。”
爱蕊娜定定地看着他,轻咬着嘴唇。好一会儿之后,她垂下眼帘。
“简妮说得对,”她最后说,“我相信你,里奥夫。我对你所说的一切深信不疑。可我不能这么做,对不起。”
他点点头,只觉灰心丧气。“那就感谢你拨冗前来了。无论如何,能再听到你的歌声可真好。”
“我才觉得光荣呢,大人,”她犹豫了一下,“还有,感谢您的诚实。”
“走吧,”家庭女教师刻薄地挑起眉毛,“我们来这都可能惹上麻烦。”
他们离开之后,里奥夫坐了下来,满心沮丧,只希望其他试演者并不都是这样。
下一位访客在半小时后到来,当里奥夫看到那人时,强烈的笑意令他的脸庞为之舒展。
“埃德维恩!”
埃德维恩·迈尔顿个子高挑,细长的身躯像个稻草人,那张脸初看时显得瘦弱而悲伤,可等你留心他的眼神时,会发现其中闪耀着顽皮与亲切的光彩。埃德维恩大咧咧地给了他一个拥抱,拍拍他的背。
“宫廷作曲家,嗯?”他揶揄道,“我就知道你会出人头地的,里奥夫。”他压低声音,“可这会儿局面有点动荡,是吧?真有场政变?”
“对,恐怕是的,可我的表演还会继续,呃,在某种意义上。你过得怎样?我根本想不到你会出现在这里。我以为你还仍在一百里格之外给那个可怕的兰内斯公爵演奏呢。”
“啊,不,”埃德维恩道,“我们稍微有点儿口角,我跟公爵。也许该说我被扫地出门了。我去了罗依斯,待在女公爵宅邸,那里除了工作繁重之外还算惬意。我从罗斯林海姆那儿听说了这场演出,他收到了你的邀请却无法前来。我希望我能作为合适的接替者。”
“一位非常合适的接替者。”里奥夫满心欢喜。
“噢,那就不要再等了,老兄,让我看看曲子。”
“稍等,埃德维恩,”里奥夫说,“我得先说清楚几件事——有关表演的。”
他把跟爱蕊娜说过的事向埃德维恩重复了一遍,只是把护法反对的理由讲得更详细了些。
“可这护法,他又不是无所不能,对吧?”埃德维恩提出异议,“他可没有干预世俗的权力。”
“对,可就算这样,他还是能告诉亲王,而我根本不了解那个人。等他发现我欺骗他时,我可说不准会发生什么事。”
“他难道就不会出席预演吗?”
“我想会的。但我想只要计划周详,我们就按他所希望的进行预演,只在正式演出时维持原样。”
埃德维恩点点头。“你觉得情况会有多糟糕?”
“最好的情况下,我会丢掉工作;最坏的情况下,我会被当成黠阴巫师烧死。我期望惩罚会介于两者之间。我由衷地相信,即使无法避免,我的音乐家们要承担的风险也会小得多,可我没法保证。”
“唔唔。好了,让我瞧瞧吧。我很想知道是什么曲子让你这么大惊小怪。”
埃德维恩看到第一页时,表情和身体便仿佛凝固了,他默然不语,直到看完最后一个字和音符,他才抬头看着里奥夫。
“愿圣者诅咒你,里奥夫,”他叹口气,“你明知道我会冒死演奏它的。”
“这正是我所期待的,”里奥夫由衷地回答,“现在,我们只需要期待再找到二十九个想法相同的人了。”
“你会找到他们的,”埃德维恩许诺,“我会帮你的忙。”
在这一天结束前,他又招募到了八名音乐家,也送走了同样多的人。第二天要好上许多,因为消息已经传开,只有那些拥有更坚定决心的人才会出现。他并不担心护法会听到任何风声——他相信他邀请的每一个人,而音乐家公会的准则之一便是对成员及其事务守口如瓶。
正当他准备结束一天的招募时,他听到门上传来又一阵叩击声。他打开门,发现是爱蕊娜,这次她的家庭教师没有随行。
“你好啊。”里奥夫迟疑地说。
她高高抬起下巴。“如果您还没找到丽塔的歌手,”她说,“我很乐意来演唱。”
“可你的家庭女教师——你的父母——”
“我还有些积蓄,”她打断了她,“我在镇上找了间房子住下。我了解我的父母,他们会明白的。”
里奥夫点点头。“这真是个好消息,”他小心翼翼地补充道,“我只想弄清楚,你是否确实了解参与这件事会带来的风险。”
“我了解,卡瓦奥,”她坚决地说。“我已经准备好面对任何将加诸于我身上的惩罚。”
“我希望不会有任何惩罚,”里奥夫轻叹,“但我感谢你的勇气。”他对哈玛琴打了个手势,“我们开始排演吧?”
“那将是我的荣幸。”她回答。
而里奥夫的全部担忧也随之消失——除了最后的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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