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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杂草师

  333 AR冬

  阿曼娃轻啜一口茶,然后静静地看着阿瑞安和黎莎。

  “问吧。”她终于开口。

  “问什么,亲爱的?”阿瑞安问。

  阿曼娃放下她的茶杯和茶碟。“就算骨骰没有告诉我你要的问题,从你们宫廷里的传言研判,问题也很明显。”

  阿瑞安没有搭话,只是顺势说道。“请开导我们。”

  “你们想知道我能不能用阿拉盖霍拉确诊公爵性无能的原因,还有能不能用霍拉魔法治愈他。”

  阿瑞安凝望她很长一段时间。“你会吗?能办到吗?”

  阿曼娃微笑。“既然我已经确认问题所在,没错,我可以治好他。”

  “但你不愿意?”阿瑞安猜。

  “如果你处在我的立场,你愿意吗?”阿曼娃问。

  “如果不愿意帮忙,干吗还叫我们问?”黎莎问,“当初又何必掷骰?”

  “达玛丁也会想要知道一些谜题的答案。”阿曼娃说,“而告诉你可以治好,就已经等于是帮你忙了。剩下的你们必须自己想办法。我是以罗杰的吉娃卡的身份来此,不是间谍……也不是琴贾斯。”

  “琴贾斯?”黎莎问。

  “叛徒。”阿瑞安脸色一沉。“你在提沙境内,公主。我们或许有办法说服你。”

  阿曼娃摇头。“你能提供的条件都不足以改变我的心意,动刑也不可能逼我说出任何我不想说的东西。自己的问题自己解决。”

  “如果我们办不到,你就等于是把安吉尔斯交给欧克公爵。”黎莎说,“他会自立为王,然后统帅两大城邦的军队与你们的族人宣战。”

  阿曼娃耸肩。“你们也打算这么做,不然你们就是懦夫。无所谓。我父亲是解放者。当他回来率军征伐你的族人时,会顺利实现统一的。在那之前,我对你们的宫廷政治不感兴趣。”

  “如果你父亲不再回来呢?”阿瑞安以克拉西亚语问。“如果魔印人在多明沙鲁姆里杀死了他呢?”

  “我父亲死了的话,骨骰会告诉我。”阿曼娃说,“但如果真是这样,那帕尔青恩就是解放者,而你们一样会臣服于他。”

  “如果你这么想,你就一点也不了解亚伦。”黎莎说,“他对王座和权力不感兴趣。”

  “只要你的长矛晚间听他号令,”阿曼娃说,“就像听我父亲号令一样。但是如果拒绝这一点的话,就像安德拉和来森公爵那样,解放者就会夺走你们的王位。”

  “请见谅。”阿瑞安说,“但是在我把我的公爵领地交给入侵部队之前,我会需要更有说服力的理由,或是交给来自一个不比我家客厅大的偏远村落的农家男孩。”

  阿曼娃鞠躬:“说服你不是我的责任,公爵夫人。那是英内薇拉。”

  “你是说艾弗伦的旨意,还是说你母亲?”阿瑞安柔声问道。

  阿曼娃耸耸肩膀。“都一样。”

  阿瑞安点头。“谢谢你如此坦白,也谢谢你的帮助,虽然没解决问题。可以请你先回避一下吗?我要和黎莎女士私下谈谈。”

  “当然。”阿曼娃说,从她的语调和起身走出房外的体态来看,先行告退似乎正合自己的主意。

  汪妲在女人离开时探头进来。“需要什么吗?”

  “没事,汪妲,谢谢。”阿瑞安在黎莎开口前说道,“请不要让任何人打扰我们。”

  “是,老妈。”汪妲退后关门时,看起来好像全身都在鞠躬。

  “真受不了那个女人。”阿瑞安喃喃说道。

  “汪妲?”黎莎问。

  阿瑞安不耐烦地摇手。“当然不是。沙漠女巫。”

  黎莎用小饼干沾茶。“你不知道她有多让人心烦了。”

  “我们可以信任她吗?”阿瑞安问。

  “谁知道?”黎莎举起小饼干,不过在茶里泡太久了,底下的部分都掉到茶杯里。“她曾奉她母亲的命令在我茶里加黑叶,想置我于死地。”

  阿瑞安扬起一边眉毛。“难怪你这么讨厌杂草师。所以她不像她所宣称的那么讨厌政治。”

  “她心里想的一切与她所宣称的有较大出入。”黎莎同意,“不过自从嫁给罗杰之后,她的言行还算坦诚。我不认为她在说谎,不过也不认为她全盘托出,暗示我们可以找出疗法有可能是因为骨骰告诉她这么做可以削弱北方的实力,令公爵领地维持分裂的状态。不让我们得知林白克无能的原因,也可能是因为欧克会以率兵过界为借口,在克拉西亚人北进的此刻掀起夺城之战。”

  阿瑞安在茶里挤柠檬,不过她的嘴唇似乎已经皱到不能再皱了。“我想你应该不能自己做一套骨骰出来?”

  黎莎摇头。“就算能偷一套出来,我也不懂解读的法门。据我所知,解读骨骰需要多年专研学习,而且比较像是艺术,而非草药科学。”

  阿瑞安叹气。“那为了我们所有人着想,我希望你能办到所有我曾雇用过的药草师都办不到的事情。猜测预言没有意义,就算我相信预言这种事情也一样。”

  黎莎被敲门声惊醒。她脸麻麻的,当她伸手揉脸时,她摸到自己睡着时压出来的书印,书页上还有口水。

  几点了?房内漆黑一片,只有桌上的化学灯照亮那一堆上古时代的医学典籍。汪妲休息前把灯光调暗。敲门声再度传来。

  黎莎拉紧睡袍,前去应门,但是这几个月她胖了不少,睡袍的正面有点紧绷。她一手握紧睡袍上缘,避免正面大开。

  这么晚会是谁?她考虑叫醒汪妲,不过她们位于宫廷内部,到处都有守卫。如果这里都不够安全的话,她在哪里都不会安全。

  她的手滑落到口袋里,握住她的霍拉魔杖,另一手放开睡袍,打开房门。

  罗杰站在门外,形容憔悴。“我想我们得谈谈。”

  黎莎立刻放松下来,但是罗杰的表情令她心生疑问。他为什么这么快就一个人匆匆回来了?大家都以为公爵及其随行人员至少会在狩猎行馆待上一周半月的,但是他们才出门一晚而已。

  “你还好吧?”黎莎屏住呼吸。“汤姆士还……”

  “他没事。”罗杰说,“他昨晚带大家去猎杀了一头巨型石恶魔。在那之后,狩猎石鸟和野猪就显得就像小孩玩家家一样乏味了,而我想大家都想先回城里想想昨晚见识到的景象。”

  黎莎突然感到一阵恐慌。汤姆士发誓不会在她体内怀有别人小孩的情况下和她结婚,但是在阿瑞安的支持下,她心里再度燃起希望。如果他出了什么事……“黎莎女士?”汪妲站在房门口,揉着惺忪的睡眼。她手里握着一把跟黎莎的上臂一样长的刀子。“听到有人敲门。你还好吗?”

  “没事,汪妲。”黎莎说,“只是罗杰来找我喝茶聊聊。你先回去睡吧。”

  黎莎开门让罗杰进来,他迅速入房,左顾右盼,扫视房内。“还有别人吗?”

  “当然没有。”黎莎说,“还有谁会……”

  罗杰看起来十分不自在。“汤姆士还没来找你?”

  “没有,”黎莎问,“干吗?你别吓我了,罗杰。出了什么事?”

  罗杰摇头。他的声音低到几乎细不可闻。“到处都有人监视咱们。”

  黎莎皱眉,不过还是走到放霍拉的珠宝盒前,打开一个小抽屉,拿出合用的魔骨。她把魔骨在两张椅子外围摆了一圈。她戴起魔印眼镜,确保魔印连接在一起,魔法圈确实生效。

  “好了。”她拿起仆役铃,走到魔印圈旁,手伸入圈内,用力摇铃。她看到铃舌敲击铃框,感受到铃身震动,但是她和罗杰都没有听见声音。

  她在一张椅子上坐下,等着罗杰过来。“声音不会传出魔印圈。我们可以放声尖叫,汪妲还是会在二十尺外打鼾。现在有什么事情秘密到不能在空房间里小声说?”

  罗杰长吐了一口气。“我觉得林白克和他两个弟弟昨晚就想要除掉汤姆士。”

  黎莎眨眼。“你觉得?”

  “算是……被动的做法。”罗杰简单把公爵的队伍在战况对汤姆士不利的情况下不放箭射杀恶魔,一直等到加尔德砍倒石恶魔时才动手的事情说了一遍。“他们没有亲自动手,似乎想假借恶魔之手解决问题。”

  “一定有其他解释。”黎莎说,“或许他们的武器出现问题了。”

  “每一把?”罗杰问,“同时出问题?”

  黎莎长吐了一口气。听来也觉得不太可能。“但他是他们的弟弟,不可能与他们争夺王位。他们为什么想杀他?”

  “没有什么不可能,”罗杰说,“人们还没忘记安吉尔斯皇室家族是林白克一世在两代之前通过政变继位的。如果公爵没有留下子嗣,迈卡尔和比瑟必须经历一番厮杀才能保住王位,特别是密尔恩在城里各处收买盟友的情况下。”

  “而你认为汤姆士不用?”黎莎问。

  “汤姆士拥有自己能征惯战的军队。”罗杰说,“规模已经比他哥的军队庞大,训练也更精良。就洼地扩张的速度来看,很快就足以与安吉尔斯和密尔恩加起来对抗。而且战场上的汤姆士是英雄,歌颂他的歌曲到处都是。林白克小气到让他弟弟在他之前击杀石鸟都会嫉恨。你认为当汤姆士在其他人面前让他抬不起头时,他心里会怎么想?”

  黎莎感到一阵刺痛,低下头去。她留短指甲,以免妨碍工作,但是只要握拳握得够紧,指甲还是会陷入皮肤。她强迫自己放松。“你曾和任何人谈过这件事情吗?”

  罗杰摇头。“我要告诉谁?我想汤姆士根本不会相信我,而加尔德……”

  “他行事鲁莽。”黎莎说。

  “愚蠢的举动已经够多了。”罗杰说,“我还没说完呢。”

  “那些白痴!”阿瑞安握紧拳头,以比实际年龄年轻许多的力量和速度来回踱步。

  “你打算怎么做?”黎莎在老女人终于放慢脚步时问道。

  “我还能怎么做?”阿瑞安问,“除了你的吟游诗人的证词,我没有其他证据,而林白克是公爵。当他打定主意做某件事情之后。就和石恶魔一样固执,我没有权利推翻他的命令。”

  “但是你是他的母亲。”黎莎说,“你难道不能……”

  阿瑞安扬起一边眉毛。“施展我的母亲魔力?你有多常听你母亲的话?”

  “不常。”黎莎承认。“而且听她的话常让我后悔。但汤姆士也是你儿子。你难道不能求——”

  “相信我,孩子。”阿瑞安插嘴道,“我不是没试过利用罪恶感去让儿子改变心意,但这次……这次事关尊严,除非被矛头指着喉咙,否则没有男人会改变主意。”

  她又开始来回踱步,不过步伐较慢,也庄严多了。她伸手揉着皱纹满布的下巴。“他大概自以为很聪明。如果汤姆士死了,就少一个敌人。如果汤姆士成功和雷克顿人取得联系,他就可以把功劳揽到自己头上。”她嗤之以鼻。“这是林白克至今做过最接近探查敌情的事。”

  她转向黎莎,面露微笑。“无法阻止他并不表示我们不能利用此事来对付他。”

  “喔?”黎莎问。

  “林白克和他两个弟弟不愿探查敌情,是因为詹森会把情报告给他们,而他们从来没有过问情报的可靠性。”

  黎莎感到嘴角微微上扬。“你在雷克顿有眼线?”

  “我在世界各地都有眼线。”阿瑞安说,“码头镇的女船务官是我朋友,你知道吗?你的阿曼恩·贾迪尔的长子在夺城的时候想要逼迫她嫁给他。”

  “想要?”黎莎问。

  阿瑞安轻笑。“据说她用签署婚约的羽毛笔刺瞎了他一只眼睛。”她脸色一沉。“听说当他发泄完后,剩下的那团肉看起来几乎不成人形了。”

  黎莎记得贾阳。记得他那种野性十足的眼神。她简直不敢相信,但听起来这完全就是他干的事情。

  “我们必须出兵驱逐码头镇的克拉西亚人。”阿瑞安说。“如果想要夺回公爵领地,把他们赶回来森的话。”

  “艾弗伦恩惠。”黎莎说,“我见过那里的情况,公爵夫人。克拉西亚人已经根深蒂固。那里永远不会恢复成来森了。”

  “不要这么肯定。”阿瑞安说,“我已经安排资助来森地下反抗组织好几个月了,他们最近进行了不少行动。雷克顿的克拉西亚人得在他们的‘安全领土’陷入火海时频频注意身后。他们不会发现我们。”

  “所以汤姆士有机会生还?”黎莎问。

  “我不会给你保证,这次探查任务会平安无事,孩子,”阿瑞安说。“我知道你爱他,但他是我儿子,唯一有点出息的儿子。他从头到脚都会身陷险境,我只能尽可能提供给他所有的优势。”

  “那现在怎么办?”黎莎问。

  “现在,”阿瑞安说。“你继续为公爵治疗。”

  “你不可能还期望我会——”黎莎开口。

  “我可以,你也会去做。”阿瑞安大声道,“我们和密尔恩的关系没有变化。就算汤姆士活着回来,只要藤蔓王座没有继承人,他就无法脱离险境。”

  她挥手。“让我那些儿子去阴谋算计。如果我们可以联合雷克顿,强迫欧克签署协定,藤蔓和金属王座都将一文不值。洼地将会成为提沙新首都,而汤姆士……”

  “是啊,汤姆士将会成为国王。”

  黎莎晚餐期间一直心烦意乱。她已经很久没在吉赛儿的诊所用餐了,不过诊所还是能给她一种家的感觉。吉赛儿和她的学徒过去几周都还在洼地,而其他人,包括希克娃在内,似乎都觉得很舒适。

  “一如往常般美味,”罗杰感谢吉赛儿女士。“全安吉尔斯的男人都很遗憾不能娶到你为妻。”

  “聪明的男人绝对不敢娶药草师。”吉赛儿眨眼。“天知道她会在他的茶里添加什么,对吧?”

  黎莎脸色一沉。“这点我们都是向布鲁娜学的,不过她可没学到其他本事。”

  “我真的受够这种话了,”罗杰说,“洁莎女士一直对我很好,如果你一定要说她坏话,我要知道原因。”

  “我也想知道。”黎莎说。

  “她是杂草师。”吉赛儿说,“还有什么好说的?”

  “是哟,杂草师又怎样?”罗杰说,“我看不出区别在哪里。你们都威胁说要在我茶里下药,而且都是说真的。”

  “没错,药草师会利用所学技巧应对需要帮助的人。”吉赛儿说,“主要目的是治疗他人。杂草师则是害人。”

  “更别说她们都是妓女。”薇卡说。

  “薇卡!”黎莎大声道。

  薇卡身体一僵,不过没有退缩。“请见谅,黎莎女士,但这是实话。城内几乎所有妓院都是杂草师开的。通常都是在药房楼上的房间里贩卖不是药材的东西。”

  “那些杂草师大多是洁莎女士的学徒。”吉赛儿说,“她会抽成。除了老公爵夫人外,她就是城内最阔气的女人,从被他们摧毁的婚姻中获利。”

  凯蒂端茶出来,吉赛儿暂停片刻,添加蜂蜜,若有所思地搅拌。“当年布鲁娜已经收我为徒,不想再收其他人,但是阿瑞安公爵夫人坚持要她收下洁莎。那个女孩很有天赋,而且对于春药和毒药的研究远甚于医术。我们不知道阿瑞安暗中安排她帮他儿子管理公爵的妓院。作为让他们成年之后依然受制于她的一种手段。”

  “这也是达玛丁成立吉娃沙鲁姆的初衷。”阿曼娃说,“不过我的族人以这种女人为荣,并且接纳她们所生的小孩。”

  “好吧,这种不一样。”吉赛儿说,“在遍布妓院的城里,男人大多对妻子爱理不理。你可以责怪酒鬼在你家门口尿尿,但是把酒放到他们手上的人可是酒保。”

  “这就是布鲁娜赶走她的原因?”黎莎问。

  吉赛儿摇头。“她想要液态恶魔火的配方。布鲁娜拒绝传授,于是她想办法偷。”

  黎莎瞪大双眼。任何有头有脸的药草师都懂得一些火焰的秘密,但是据说布鲁娜是世界上最后一个懂得地狱配方的人。老女人保守这个秘密超过一百年,从来没有传授给任何学徒。她也是担心这些知识失传,才在最后决定传授给黎莎。

  “你以前为什么不告诉我?”黎莎问。

  “因为和你无关。”吉赛儿说,“但现在,如果你必须处理那个满口谎言的女巫……”

  “我认为我该去见见洁莎女士了。”黎莎说。

  “喜欢的话,我们可以现在就去。”罗杰说,“彻底解决此事。”

  “现在不会有点晚吗?”黎莎问,“太阳下山很久了。”

  罗杰大笑。“她们的生意才刚开始呢,天亮前都会有客人上门。”

  黎莎转向他。“你想带我们去妓院?”

  罗杰耸肩。“当然。”

  “我们干吗不去她家找她?”

  “妓院是她的家呀。”罗杰说。

  “现在给我等等!”加尔德说,“我们不能带女人去那种地方!”

  “为什么不能?”罗杰问,“那里本来就都是女人。”

  加尔德面红耳赤,握紧一个巨拳。“我不会带黎莎去……”

  “加尔德·卡特!”黎莎大声说,“你现在或许是男爵了,但也没有权利告诉我哪里可以去,哪里不能去!”

  加尔德一脸惊讶地看着她。“我只是……”

  “我知道你的意思。”黎莎插嘴,“你的用意是好的,但是说错话了。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汪妲也一样。”

  “一定很好玩。”坎黛尔说,“我会用提琴拉不少关于安吉尔斯妓院的歌,但我从没想过可以亲眼见识妓院。”

  “你就别去见识了。希莎枕屋不是吉娃森该去的地方。”阿曼娃看向克里弗。“或沙鲁姆。”

  “喂,汪妲都可以去!”坎黛尔抗议,但是希克娃嘶吼一声,她只好双臂抱胸,气呼呼地走开。

  阿曼娃转向罗杰。“但是如果你以为我会让你一个人跑去那种地方,丈夫,那你就是把我当成笨蛋了。”

  黎莎没想到罗杰会向妻子鞠躬。“当然。我先说清楚,我住在那里的时候只是个小孩,长大就没去过了。对我而言,那里从来不是个发泄欲望的地方。”

  阿曼娃点头:“以后也不准踏足。”

  “达玛丁,我必须……”克里弗开口。

  “你必须奉命行事,沙鲁姆。”阿曼娃语气冰冷,“我已经掷过阿拉盖霍拉。今晚我没有危险。”克里弗不再继续说话。

  “不坐马车。”罗杰在他们从后门离开吉赛儿的诊所时说。

  黎莎好奇地看着他。“为什么不坐?没有法律规定晚上不能坐车。”

  “对,但没人真的在晚上搭车。”罗杰说,“会有人发现我们,而且我们要去不该去的地方。”

  “我以为你没说妓院是个秘密。”黎莎说,“如果没人知道它在哪里……”

  “那他们就会看到洼地人的马车停在洁莎女士的天才女子精修学院。”罗杰说,“一样会引来好奇的目光。”

  “女子精修学院是干什么的?”汪妲问。

  “教导年轻女子如何钓到有钱男人的地方。”罗杰说。

  确实,木板街道上空无一人,黎莎、汪妲、阿曼娃和加尔德跟着罗杰在安吉尔斯弯弯曲曲的街道上穿来穿去,就着阴影专挑小路走。

  倒不是说有很多容易被人发现的地方。街上没有魔印光,除了富人区之外,路灯距离很远,显得很稀疏。

  尽管街道昏暗,他们还是健步如飞,透过魔印视觉看得比白昼更加清楚。除了把隐形魔印缝在袍子上的阿曼娃外,他们全都披着隐形斗篷。

  “静得有点诡异,”汪妲说,“在外地,这个时间所有店都还在忙着了。”

  “洼地的魔印网没有足以让风恶魔闯入的漏洞。”罗杰说。“今晚街上只有巡逻守卫、我们与流浪汉。”

  “流浪汉?”汪妲问,“你是说他们晚上会把穷人赶到街上?”

  “比较像是不让他们进屋,不过没错。”罗杰说,“我是在这里长大的,从小就以为世事本当如此。一直到我开始去洼地镇表演后才知道这种规定有多恶毒。”

  仿佛说好了一样,就听见啪啦一声,上方一块魔印网绽放魔光。一头风恶魔飞得太低,撞上魔印。魔印网上的光芒如同闪电般向外扩张片刻,但黎莎看见大到足以让恶魔闯入的缝隙。

  恶魔也看见了他们。它在天上盘旋,在自震惊中恢复正常时猛力震动大皮翅。接着它俯冲向下,直接穿越魔印网,顺着街道飞行,开始寻找猎物。

  黎莎很想拔出她的霍拉魔杖,当场砸死它,但如果坐马车都会引人注目了,魔法爆炸肯定会招来大批观众。

  但是她也不允许那只恶魔狩猎。“汪妲。”

  “是,女士。”汪妲说。她环顾四周,接着冲向一栋房子屋檐下的接雨的桶子。她跳起身来,脚尖轻点桶缘,借力跃起,向上勾住倾斜的屋顶边缘,轻松翻上屋顶,边跑边解下肩膀上的魔印弓。

  她发出一声类似风恶魔的叫声,不会引起任何躲在魔印窗后的人的注意。恶魔听见她的叫喊,急速转弯,朝她冲来。

  汪妲站稳脚步,把弓箭拉到耳边,等待恶魔接近。她一直到恶魔差点抓到她时才终于放箭,魔印箭射穿对方心脏,绽放一阵魔光。恶魔重重落在木板街道上。

  “加尔德,”黎莎在汪妲回来时说道,“请确保它死透了,找个水槽放置它吧,以免太阳升起时引发火灾。”

  “好,我这就去。”加尔德说。

  他走到恶魔身前,拔出汪妲的箭时它完全没有反应。附近没有水槽或水池,所以他只好砍碎恶魔,把它塞到接雨的桶里。汪妲走到街上那摊浓汁旁,双手接触浓汁,在黑柄魔印吸收魔力时微微颤抖。恶魔的血还会持续发臭,不过不会在天亮时起火燃烧。

  汪妲抬头,在黑夜的力量汇入体内时显得容光焕发。“要我持续狩猎以免还有更多恶魔吗,女士?”

  “我觉得你待在我身边比较安全,”黎莎说。这话是真的,不过她也是为了不让汪妲对魔法力量上瘾,直到进一步了解魔法效果为止。他们迅速抵达内城,距离林白克城堡不远处。这里的街道较为明亮,还有城市守卫巡逻,不过他们都轻松绕了过去。

  “我们这还是相当于回到公爵的宫殿了。”黎莎说。

  “当然。”罗杰说,“妓院透过一连串通道和宫殿相连,主要是方便公爵和宠幸他的臣子。”

  他们转过一个转角,洁莎女士的天才女子精修学院印入眼帘。这所学院占地很大,由两条侧翼围绕一座中央塔而建,塔高三层楼。黎莎看出石塔和建筑上的魔印威力强大,刻痕很深、漆面很亮,还擦得很干净。街道旁的灯柱也有魔印。如果城墙倾倒,这里会与宫殿一样安全。

  罗杰大摇大摆地走到门口,拉动丝质铃绳。黎莎只能假设门铃响了——在外面什么声音都没听见。片刻过后,门打开了,一个身材壮硕的男人站在门后。他没有加尔德高,不过比他壮,脖子粗得像公牛脖子,绷紧上好蕾丝衬衫的领口,粗壮的手臂仿佛随时可以撑破绒布外套。他的五官歪斜,鼻子显然断过很多次。他头上有些灰发,不过只给人一种身经百战的感觉。腰带上挂着一支光亮的短棍,随时可以取用。

  “我不认识你。”这是一句简单的陈述,不过男人的语调听起来像是威胁。

  “不认识吗,杰克斯?”罗杰边问边将斗篷甩到身后。“我长大了一点,不过还是从前那个让你抛起来,可以抓到房梁的小男孩。”

  男人眨眼。“罗杰?”

  罗杰还没点完头,男人已经一声欢呼,双手插入罗杰的腋窝,把他抛入空中。加尔德神情紧张,但在罗杰哈哈大笑时放松下来。

  “进来,进来!”杰克斯说着挥手招呼他们进去,然后在他们身后顾盼一阵子才关上房门。

  “去年夏天我看过你一场表演。”杰克斯对罗杰说,“女士和我躲在观众里欣赏。最后我们两个都看哭了。”壮汉语带哽咽,正所谓铁汉柔情。

  “你们应该先说一声的。”罗杰捶了他的手臂一拳,不过如果壮汉有感觉的话也没有表现出来。

  杰克斯伸手指着他。“你不该过这么久才回来。你现在真的是魔印人的小提琴巫师吗?”

  “是呀。”罗杰朝他的伙伴点头。“我是来帮洁莎女士引见洼地朋友的。她有空吗?”

  “为你?”杰克斯说,“当然有空,不过麻利点。时间晚了。公爵等贵客很快就要来了。”

  他带他们走下铺了红绒布的大旋转梯倒底下两层楼。楼梯底端有条走廊,但是杰克斯没走走廊,而是转身推开一座双面大书柜,书柜顺着轮轴轻轻滑开,露出一道垂着花边帘幕的拱门。

  他们通过帘幕后,书柜自动滑回定位。门后是一座华丽的厅堂,里面有许多妖艳的女人。她们躺在柔软的沙发上,或是有点隐私的帘幕石室,等着今晚的贵客到来。她们全都身穿性感的礼服,浓妆艳抹,发型艳丽。空气中弥漫着香水的气味。

  “造物主哇,”加尔德说,“我觉得我好像到了天堂。”

  黎莎狠狠瞪了他一眼。他尴尬得低下头去。“你竟然还担心我要来这里?”

  房间中央的天花板足足有两层楼高,不过外围中间还有一圈看来像是通往私密房间的楼层。杰克斯带领他们快速走上一层楼梯,穿越拱门帘幕,来到一间包厢。

  黎莎在穿越拱门时听见楼下传来骚动,透过帘幕,她瞟见迈卡尔王子带着随从也恰恰抵达。她心跳加速,立刻放下帘幕。

  “我希望这里还有其他出口。”她在回到其他人等杰克斯去找洁莎女士的地方时说道。

  “肯定会有的,多到数不清。”罗杰眨眼说道。

  “小罗杰,半掌!”片刻过后有人叫道,一个女人从走廊末端的门后现身。

  洁莎的年纪和吉赛儿差不多,至少已经五十来岁了。但吉赛儿随着年纪而发福,洁莎的礼服则依然紧贴着纤细的腰部,从低领口中央挤出来的胸部看起来依然风韵犹存。她脸上的妆很浓,不过相貌美丽,只有几条掩饰得很好的皱纹标识她的年龄。

  “她让我联想到我妈。”黎莎说,也没有特定对谁说。

  “太对了。”加尔德不自觉地附和,他的眼神显然表示他只是夸赞。黎莎心想是不是该让他上楼去等。还有她如果叫他上楼的话,他会不会照做。

  阿曼娃似乎也是同样的想法。她在罗杰上前拥抱那个女人时跨步挡在加尔德与对方中间。

  洁莎把他抱在胸前,啧啧说道:“十多年了,罗杰,你几乎算是吃我的奶水长大的,而这些年就不能回来看看我吗?”

  “我想公爵不希望看到我回来。”罗杰说。他推开洁莎,黎莎发现他眼眶湿润。不管自己对杂草师有什么成见,罗杰显然感激这个女人。

  “让我看看你。”她说着摊开他的双臂,退后一步,仿佛彼此有段距离般。

  她上下打量他。“你已经变成个英俊的男子了。我敢说你和艾力克一样伤了很多女人的心。”

  罗杰退后,一边抚摸金牌,一边清清喉咙。“洁莎女士,请容允我介绍我的妻子,达玛丁阿曼娃·阿苏·阿曼恩·安贾迪尔·安卡吉。”

  洁莎笑容满面地走过去拥抱阿曼娃,但是年轻的达玛丁退后一步。

  “呃?”洁莎问。

  “请见谅,女士。”阿曼娃说,“但是你不能碰我。”

  “阿曼娃你!”罗杰不解道。

  “没关系。”洁莎说着朝他扬手,不过目光始终看着阿曼娃。“我该为我不庄重的打扮道歉吗?我该遮蔽胸部和头发吗?”

  阿曼娃挥手。“荣誉的吉娃沙鲁姆穿着打扮远比你暴露。冒犯我的并非你不庄重的打扮。”

  “那是怎么回事?”洁莎问。

  “你就是会煮庞姆茶把你的希莎变成卡丁的人,是不是?”阿曼娃问,“你羞辱她们,透过不让这些女人在与男人交欢后生下子嗣削弱你们部族的实力。”

  “难道让她们生下她们自己也不知道父亲的孩子比较好吗?”洁莎问,“让他们二十岁就未婚生子会比较好吗?我的女孩毕业之后会比之前更加富裕,有能力找到更恰当的丈夫,生下社会阶级较高的子嗣。”

  “所以她们在和众多男人交欢之后还找丈夫结婚?”阿曼娃逼问。

  黎莎清清喉咙,有点不太客气地提醒她,希克娃在与罗杰结婚之前也和男人睡过。阿曼娃装作没听见,但是黎莎在洁莎面露胜利的笑容时后悔自己这么做。

  “你自己在认识罗杰之前也尝过甜头?”杂草师问。

  阿曼娃全身僵硬。黎莎看出她的灵气怒火中烧,但她没有表现出来。“我是艾弗伦之妻,但嫁给我丈夫的时候身体纯洁,没有碰过凡间男子,就像正常吉娃卡一样。罗杰知道他的吉娃森不是这样,也接受这种情况。”

  罗杰上前一步,伸手去牵阿曼娃的手。她猛然转身面对他,但却没有想到他的眼神竟会如此温柔,她灵气中的愤怒增添了一丝困惑。

  罗杰扬起另一只手,轻轻挽起一缕秀发塞入她的头巾。“就算你有过男人,我也会接纳你的,阿曼娃·阿苏娃·阿曼恩·安贾迪尔·安卡吉。我不在乎那种事情。我什么都不在乎。当你第一次开口对我歌唱时,我就深深爱上了你,而我不认为我会停止爱你。”

  阿曼娃灵气中的困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种甜蜜到黎莎看了会害羞的柔情。她取下魔印眼镜,但即使透过正常视觉,她还是可以看到年轻公主在和罗杰拥抱时眼中涌出的泪水。

  洁莎看着他们,眼中也泛出些许泪光。她转过身去,给他们一点隐私,走向汪妲。“你是?”

  “汪妲·卡特,女士。”汪妲鞠躬说道。那些自前额垂下遮掩脸上伤疤的头发在鞠躬时飘开了一点。

  女士扬起一手。“我可以吗?”

  汪妲迟疑片刻,不过还是点头。洁莎动作轻柔,宛如罗杰拨开阿曼娃的头发般拨开汪妲的头发。她手指顺着疤痕轻抚,然后啧啧两声。

  “只要一点化妆品,你就能隐藏得更好,孩子。”洁莎说。“我能让我们的女孩教你,免费。”

  “免费?”汪妲问。

  “当然,”洁莎说,“但是我的建议,别再掩饰了。自信地做好自己。”

  汪妲摇头。“没人有激情亲一大片疤。”

  洁莎大笑。“告诉你一个秘密。每遇上十个因你的伤疤而却步的男人,你就会遇上一个幻想能亲你的男人,只因为你与众不同。抬头挺胸,男人就会主动上门。女人也一样,如果你有兴趣的话。”

  “我……啊……”汪妲神态忸怩。洁莎哈哈大笑,不再闹她。

  她抬起汪妲的手掌,看着掌上的魔印。“黑柄墨?”

  “是的。”汪妲说。

  “可惜你们没带这个人人都讨论的魔印人一起来。我们的女孩们,都为他是否在阳具上刺青而打赌了。”

  她留下汪妲在那发呆,然后转向加尔德。“啊,不过这位也不比魔印人差。男爵大人!”她大胆地伸手捏捏加尔德手臂上的二头肌。“幸好杰克斯迅速把你带到我这厢房来了。不然外面那些女孩恨不能免费服务,我这生意恐怕要关门啦。”

  仿佛安排好了一样,帘幕掀开,一个年轻女子端着雅致的茶具走了进来。和楼下的女人一样,她身穿一套连身礼服,不过她的肩膀裸露,领口很低。礼服一侧开衩很高,洁白的大腿在裙摆的褶边下若隐若现。每次跨出那条腿,大腿内侧就会短暂露出。她很高,四肢都很有肉感——舞者的肌肉。

  洁莎对加尔德微笑,朝他眨了眨眼,吓得他回归现实。“别发呆了,老公爵夫人已经帮你安排好了,孩子,她要你禁欲。所有女孩都知道不能碰你,虽然她们满肚子醋意。”

  她看向那个女孩。“倒好茶就离开,罗塞儿,以免公爵夫人知道了。”罗塞儿点头,迅速走到旁边一张桌子开始倒茶。

  洁莎对加尔德眨眼。“如果在单身汉舞会上看到我家女孩,不要惊讶。挑选她们其中之一为舞会皇后,我保证会让你头晕目眩一整夜。娶她为妻,她永远都不会对你说不。”

  “当然,那是加尔德渴求的,”黎莎说,“男人对妻子的需求仅此而已。”

  洁莎神色不满地转向黎莎,所有人都绷紧神经。罗杰走向洁莎。“容我介绍……”

  “我知道她是谁。”洁莎说,目光一直保持在黎莎身上。听到她的语气,罗杰立刻闭嘴,并后退一步。

  “小半掌的可爱妻子是在不同的文化里长大的,”洁莎说,“但我以为布鲁娜的学生应该更加世故才对。”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黎莎问。

  “罗塞儿!”洁莎说。女孩立刻放下茶壶,跑到她身边,垂下目光。

  “问她。”洁莎说,“睿智的黎莎女士认为伐木洼地的男爵夫人需要什么条件?”

  黎莎知道这是陷阱,但是她已深陷其中,如今只能快步前进,希望能够逃过一劫。她戴上魔印眼镜,检视女孩的灵气。“你几岁,孩子?”

  “我今年二十岁,女士。”罗塞儿说。

  “你来洁莎女士的学校多久了?”黎莎问。

  “十三岁来的,女士。”罗塞儿说。

  “这段期间内,你都待在妓院里吗?”黎莎问。

  女孩的灵气闪过一阵情绪。罗塞儿对这个问题很反感。“当然不是,女士。不满十八岁的女孩禁止下楼。今年是我的第二年,也是最后一年。明年春天,我就会毕业离开了。”她目光瞄向加尔德。“除非我在舞会上找到丈夫。”

  “你识字吗?”黎莎问,“能写吗?”

  罗塞儿点头。“可以,女士。我会克拉西亚文、鲁斯肯文,还有阿尔宾文。”

  “当然还有提沙文,”洁莎说,“罗塞儿酷爱读书。”

  “诗吗?”加尔德问,担忧之情写满一脸。

  罗塞儿皱起鼻头,仿佛这个问题很臭。“战争故事。”

  “军事史。”洁莎更正道。

  “如果想让那些故事听起来很无聊的话。”罗塞儿同意。她的目光一直保持在两个女士身上,但她的灵气显示她一心一意只想取悦加尔德。每一个字、每个姿势,都在撩拨加尔德。这种现象令黎莎不安,不过截至目前,这个小女人不像在说谎。

  “你受过数学训练吗?”黎莎问。

  “有,女士。”罗塞儿说,“基本算术、代数、微积分。我们也修记账课和盘点课。”

  “药草学呢?”黎莎问。

  “我能凭记忆煮七种药茶,”罗塞儿说,“生育茶,磨碎三种……”黎莎挥手要她闭嘴,不过这些话已经在加尔德的灵气中生效了。

  “可以查书的话,我就能准备更多药。”罗塞儿说,“我们都会研究药草学,以免男人在这里纵欲过度。”

  “是呀,但是你会唱歌吗?”罗杰大笑,不过阿曼娃瞪他一眼,灵气中甜蜜之情已然消失了。

  “抱歉,”罗杰赶紧补充道。他接着又压低音量说:“我只是想活跃下气氛。”

  女孩摇头。“我的歌唱技巧向来无法达到洁莎女士的要求,但是我会演奏竖琴和风琴。”

  “风琴是什么?”加尔德问。

  罗塞儿看向他,眨眨眼。“我可以拿我的给你看,如果——”

  “够了!”洁莎叫道,“下去,女孩,不然我要去拿棍子了!”

  黎莎眨了眨眼——她曾听布鲁娜骂过多少次?感觉就像再度听到她老师的声音一样。

  但是洁莎看着女孩离开时,灵气中却没有丝毫怒意。她对女孩的表现十分满意。杰克斯派罗塞儿端茶进来八成是特意安排的。

  加尔德的魂儿跟着罗塞儿飞走了,跟随她穿越帘幔离开房间,她蓦然回首,浅浅一笑,轻轻挥手,加尔德一阵不自觉的颤抖。

  黎莎转向洁莎,伸手撩起裙摆,行屈膝礼。“请见谅,女士。我刚刚说得太过分了。”

  “我接受。”洁莎立刻说,“现在,女士,你该聊聊此行真正想法了吧?”

  洁莎女士的办公室铺着厚厚的地毯和沉重的金木家具。她的书架上有好几百本书——稀有典籍,有不少黎莎都没看过。她必须压抑住一股想要一窥究竟的冲动。

  “想借哪本都可以。”洁莎说,“只要你想再借其他书之前拿来归还就行。”

  黎莎惊讶地看着她,不过洁莎微笑。“我们一开始处不好,但是我很希望能够和你做朋友,黎莎。布鲁娜不会收笨蛋为徒,而阿瑞安对你评价很高。在看人方面,比之于她们两位,我自愧不如。”她继续道,“任何一个能让汤姆士的沉迷超过一晚的女人都有过人之处。”

  黎莎本来打算用笑容回应的,但最后这句话让她很不自在。洁莎既优雅又美丽,还是皇室妓院的女总管。她有和汤姆士发生过吗?楼下的女孩有吗?黑夜呀,搞不好他全都上过。

  洁莎摆好茶碟和茶杯,以缺乏金属的安吉尔斯十分值钱的银茶具倒茶。

  “皇室兄弟经常光顾,”洁莎说,“林白克和迈卡尔——就连比瑟牧者也常放下他的执念在这里脱下圣袍。我想绝对让你想不到的是,我这里有些女孩其实是男孩身。”黎莎接过茶杯,尽力不让手颤抖过于激烈。

  “但是汤姆士……”洁莎悠悠说道,“汤姆士只来过一次,后来就不再光顾了。那家伙向来喜欢自己狩猎。”

  “那我算什么?”黎莎问,“猎物?”

  “在爱情里,双方都算是猎物。”洁莎说。“所以爱情才会如此令人沉迷。”

  “你曾计划从布鲁娜那里偷走液态恶魔火的配方吗?”黎莎问。

  如果如此坦言相询让洁莎感到惊讶,她也丝毫没有表现出来。

  “对,确有其事。”洁莎不无埋怨地说,“当年布鲁娜已经年近九十,而在王子出生后,她一心只想回到洼地。我知道我永远不会再见到她,生怕火焰的秘密会随她而埋进地下。”

  “但是布鲁娜从来没有提起你,”黎莎说,“至少在我跟随她的那几年里,一次都没有提过。”

  洁莎露出痛苦的笑容。“是呀,全世界最顽固的人就是老巫婆布鲁娜了。但是对我而言,我爱她,遗憾的是最后不欢而散。她去世时,是否……痛快?”

  黎莎凝视茶杯。“我不在场。她死于一场恐怖的流感。薇卡哀求她不要去治疗伤患,说她太虚弱了……”

  “但是没有人能在布鲁娜的孩子有需要时阻止她去照顾他们。”洁莎说。

  “对。”黎莎同意。

  “这些年来,我无数次尝试和吉赛儿重修旧好。”洁莎说,“我本来应该多试几次的,但也受自尊心所驱使,而且她像个木头一样,没有回应。”

  “吉赛儿和布鲁娜一样固执。”黎莎说。

  “她的学徒呢?”洁莎问。

  “我有比三十五年前一次失败的行窃更重要的事情要担心。”黎莎说,“我们之间不需要有任何嫌隙。”

  “液态恶魔火甚至已经没有从前那么重要了。”洁莎说,“我听说这个沙漠妓女的魔法让恶魔火看起来像是小孩玩的火焰棒。”

  “霍拉魔法。”黎莎纠正她。

  洁莎大笑。“这样讲起来合理多了!不过妓女魔法也有能力改变公爵领地。”

  黎莎尽力压制想要抚摸腹部的冲动,虽然洁莎肯定知道她的情况。“确实。”

  “来谈正事吧?”洁莎问。

  黎莎点头。“你对林白克的状况有何看法?”

  “他根本就没有种子。”洁莎直言不讳。“这话我已经说了二十年,但是阿瑞安就是听不进去。她就是想要找出一颗不存在的解药。”

  “这个诊断的证据是?”黎莎问。

  “除了二十年间换了六任妻子,没有一个停过月经之外?”洁莎问。“更别提我培养的女孩了。不管沙漠女巫怎么说,我不会给林白克最宠爱的女孩喝庞姆茶。如果阿瑞安认为哪个女孩可以保障他的血脉,她会立刻要她儿子离婚再娶。从我这里毕业的女孩中,只要在男人大腿上坐一下、搔搔对方下巴,肚子马上就会大起来的可不止一个。”

  这些黎莎早就知道了。“就这样吗?”

  “当然不止。”洁莎说。她拿出一本皮革账簿,交给黎莎,黎莎立刻打开账簿开始翻阅。这本书里记载了所有洁莎做过的测试、用过的药草和解药还有结果,全都透过布鲁娜传授的详细方法以工整的字迹记录下来。

  “我可以指示我的女孩让他射在杯子里,好让我在镜箱里观察他的种子。”洁莎说,“他只有几只少得可怜的宝贵的小蝌蚪,那些蝌蚪都绕圈游泳,好像喝醉了酒一样乱撞一气。”

  “我还是想亲眼看看。”黎莎说。

  “有什么用?”洁莎问。

  “或许是堵住了,可以用外科手术的方式处理。”黎莎说。

  洁莎冷笑着摇头:“就算你有科学年代的所有资源,那也是需要高度技巧的手术,前提条件是公爵会让你拿刀碰他的宝贝。”

  “那我就只好用霍拉魔法。”黎莎说,“我见过用霍拉魔法治好一个早已过了适合生产年龄几十年的女人。”

  “你以为林白克会让你对他施法?”洁莎问,“那等于是在他身上绑了条绞刑绳。”

  “试试看吧。”黎莎说,“不过此时此刻,我只想看看他的种子。可以请你……”

  “帮你弄一点来?”洁莎笑道,“当然可以。但是想要的话,你可以自己去取啊。不管你有没有怀孕,林白克从来都不会对他兄弟喜欢的女人手下留情。”

  “绝对不可能。”黎莎说。

  “你甚至不必对他撒谎。”洁莎说,“通常我的女孩只要让他尝尝手掌的滋味就够了。花不了你一分钟。”

  黎莎深吸一口气,压抑心中的恶心。“还是你帮我弄吧,或者我去找公爵夫人?”

  洁莎知道自己玩笑开得过了。“我一弄到就会立刻冰起来送去你的房间。今晚,或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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