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单身汉派对
333 AR冬
一阵敲门声把黎莎吓了一跳。她瞟了一眼时钟,临近午夜了。
或许又是罗杰,但是黎莎认为不太可能,除非又有紧急事。她思忖,莫非是汤姆士?他们开始交往时,常常会在半夜来访,而刚才晚餐时,他一直盯着她看。一开始黎莎还假装没注意到,但接着她直视他的目光,以为他会尴尬地偏开头去。但他没有。他们四目相对,她感觉到他眼神中的热情。自从路上那天晚上之后,他们就没有私下交谈过,但是再过两天他就要南下,而两人之间还有很多话没说。他知道,她也是。
汪妲在一张椅子上打盹,但自从罗杰上回意外造访后,她就拒绝在黎莎就寝前先睡,不过她不在乎。她一根手指插入领口,拉低一点,然后高捧胸部。
结果不是汤姆士。而是罗塞儿神态轻松地步入房内,手里拿着一个亮面金木盒。
“有人看到你吗?”黎莎问,努力掩饰失望的语调。“公爵……”
罗塞儿莞尔一笑摇摇头。“我让公爵阁下爽到极点才射光。我停手前他就昏睡过去了。”
她把盒子放在桌上,打开盒盖。盒内是密封的,放满碎冰。冰上摆有三支水晶瓶,内装黏稠浑浊的体液。
她盖上盒盖。“多新鲜!”
“不到半小时。”罗塞儿说,“我走地道过来。”
黎莎心想公爵的妓院地道是否像城墙一样刻印。“没有掺杂其他……体液?”
罗塞儿微笑:“你在问我是不是从嘴里吐到瓶子里的?如果我交出那种样本,洁莎女士会砍我的头。我甚至没有用油。我抚摸到他兴奋。”
想到脑满肥肠的林白克在罗塞儿的服侍下喘气抽搐的画面,就让黎莎恶心。“你似乎很享受你的活儿。”
罗塞儿耸肩。“总比在我爸爸的漆器店里打杂好,那油漆味道弄得我脑袋都要爆炸了。在皇室成员身上练习妻子的技巧也不算太糟。洁莎女士教我们要取得主导权,不但要清空他们的精囊,还要清空他们的钱包。”
“所以你是自愿的?”黎莎问。
罗塞儿点头。“对。不过毕业后我不会怀念这一切。我期待拥有自己新的人生。”
女孩说完轻快地退出房门,只在空气中留下一点淡淡的玫瑰香。黎莎立刻开始擦拭并组装她的镜箱。她滴了一滴公爵的精液在玻璃片上,调整镜片,直到细胞聚焦为止。正如洁莎所述,黎莎只看到寥寥几条有活力的种子。她戴上魔印眼镜,情况变得更糟。健康的样本应该会生气勃勃地绽放魔光。林白克的种子一片灰暗,像是乌云密布的天空。
老公爵夫人想透过手术治疗的希望落空了。如果种子无法抵达目的地,她还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如果种子都死光了……加尔德来回踱步,不停握紧拳头,然后又张开。一个年轻的随从神色惊恐地看着他,担心鼓胀的肩膀随时可能会撑破外套的缝隙。
“黑夜呀,加尔德,坐下来抽管烟。”罗杰已经在抽他的烟斗了,脚掌舒舒服服地放在桌上。
加尔德摇头。“我不想满身烟味。”他头发抹上一层发油,用绒布领结绑在颈后。他胡须剪短,羊毛外套上绣着新纹章,一柄双刃斧和大弯刀在一棵金木树前交叉。裁缝呈上来给他批准时,加尔德盯着纹章看了好几个小时。裁缝得从他手上抢过来才能把它缝到外套上。
“那就喝杯酒吧。”罗杰说着在壮汉继续徘徊时倒了两杯酒。
“好是好,只是这样我就可能说错话。”加尔德说。
“别说那种话。”罗杰说,“不是豪门出身并不表示你蠢。”
“那为什么我会觉得别人的每一句话都在取笑我?”加尔德问。
“可能真是如此。”罗杰说着喝光他自己那杯白兰地。“皇室成员随时都在取笑彼此,就连笑着讨论天气时也一样。”
“我不想要那种老婆。”加尔德说。
“那就别挑那种老婆。”罗杰说,“今晚由你做主,不管感觉起来像不像。你不需要娶任何你不想娶的女人。”
“万一我没有任何想娶的呢?”加尔德问,“公爵说我必须带着老婆回到洼地。万一老公爵夫人火大,直接帮我挑好了呢?”
罗杰发出简短、尖锐的笑声。“你可以和二十英尺高的石恶魔正面冲突,还用得着害怕一个身高不及你一半,年纪比你大三轮的老女人?”
加尔德轻笑。“我倒是没有这么想过,但是……没错。我想我确实怕。她让我联想到老巫婆布鲁娜,不过更恐怖。”
“这只是怯场。”罗杰说着拿起帮加尔德倒的那杯酒,然后喝光。“舞会开始后就没事了。”
加尔德继续踱步,不过一转身又停了下来。
“你觉得罗塞儿会到场吗?”他深吸一口气,仿佛在回味她身上的香水味。“她的名字很好听。闻起来也像玫瑰。”
“清醒点,加尔德。”罗杰警告,“我不否认她秀色可餐,但是你不会想娶洁莎身边的女孩的。”
“为什么不?”加尔德问。
“因为公爵和他弟弟会一辈子嘲笑你。”罗杰扮个鬼脸。“再说,你想亲一张含过林白克老二的嘴吗?”
加尔德握紧大拳头,直接举到罗杰面前。“不管是不是真的,我都不想听到你这样说她,罗杰。如果你还想要你的牙齿的话。”
罗杰轻吹口哨。“看来你真的被她勾走了魂儿,是不是?”
“什么勾魂?”加尔德问。
“洁莎是故意在你面前展示那个女孩的,”罗杰说,“我敢说她是女士的优秀学生。那个女孩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吊你胃口。”
加尔德耸肩。“那和其他人有什么不同?唯一的差别在于,她的做法让我心痒痒。”
“我只是想要提醒你清醒点,”罗杰说,“洁莎的女孩都会……很有心计。他们可以让男人帮她们做任何事,还让他以为那是自己的主意。”
“我爸说所有的婚姻都是这样。”加尔德说,“你敢说你的婚姻不同吗?”
罗杰笑着摇摇头,继续抽烟,回避这个问题。
罗杰四人乐团站在加尔德身后的音贝棚里,加尔德则和阿瑞安老公爵夫人一起站在中央舞台上。年轻的男爵看起来像是等在圣堂前的新郎。
舞会厅里已经涌入许多社会精英、公爵成员、有钱的商人和他们妻子,全都穿着他们最好的礼服。不过舞会厅另一端的双扇门外站着一长排有望成为男爵夫人的年轻名媛,等着司仪召唤进场。
老公爵夫人帮加尔德理理领子。“准备好了吗,孩子?”
“我觉得我快要吐了。”加尔德说。
“我不会建议你吐。”阿瑞安说着拍掉他外套上的一点灰尘。“但就算吐了,我也不认为会减少你跳舞卡的厚度。不是所有单身汉都有男爵领地可以管理,那种东西值得她们忽视衣服上沾到的一些呕吐物。”
加尔德脸色发白,阿瑞安哈哈大笑:“帮你生孩子的年轻新娘并不会判你死刑,孩子。趁着年轻的时候好好享受吧。”
她用拐杖在他屁股上抽了一下,加尔德当场跳了起来。“你现在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站在原地,听罗杰宣告入场名媛的身份。你就可以在开始跳舞前先去后台,把肚子里的东西都吐出来。”
老公爵夫人缓缓退出舞台,只留下罗杰站在台上。大门打开时,罗杰立刻把小提琴放到下巴下,坎黛尔与他同时动作,一起演奏第一首入场的曲目。每个女人都挑选了入场曲目,也就是她们在跳舞卡上点播的歌曲。罗杰的四人乐团为了学那些歌已经练习好几天了。
“卡琳·伊斯特利女士,”罗杰宣告道,“河桥镇的亚伦伯爵之女。”罗杰转换曲调。卡琳挑选了一首慢歌,一方面为了和男爵亲密地跳舞,一方面也为了让她入场时可以放慢脚步,尽量拖长成为目光焦点的时间。
很烂的选择,因为这样会让加尔德不断受她浓郁的香水刺激,导致跳完舞后他就会尽速远离她。
卡琳从左边的台阶走上舞台,然后迈过中央,在加尔德朝她鞠躬时享受聚光灯。如果不是罗杰又换歌宣告下一个女人进场,她可能会在那里赖上一整个晚上,享受欢呼和掌声。卡琳朝他眨眼,然后慢慢走下舞台左侧的台阶。
“丁妮丝·沃德古德女士,南卡拉的沃德古德领主之女。”
丁妮丝挑了一首肯定会让加尔德绊倒舞厅中所有人的华尔兹。她很有可能利用全程背景来加强动作的效果。
阿瑞安每天晚上都安排有希望的女孩坐在加尔德身旁用餐,但是最常排到的就是这两个女人。她们位高权重的父亲想了不少办法找了各种门路。她们显然是政治宠儿,但除非剩下的名媛都是乡巴佬,否则她们很难成为舞会皇后。
丁妮丝离开中央舞台时偷偷对加尔德轻轻招手,但是就和卡琳的眨眼一样,男爵横眉以对。他的目光保持在门口,等待能够点燃他欲望的人出现。
罗杰一首接着一首演奏,但加尔德无动于衷。
“爱蜜莉雅·拉奎尔女士,商人亚伯特·拉奎尔之女。”一时之间,加尔德还是没有反应,但接着他一僵,身体前倾。
罗杰看向门口。他早该知道的。所有洁莎的女孩在工作时都会使用“楼下的名字”,等她们毕业之后重返社会时就恢复本名。
上场的人却是罗塞儿。
加尔德一脸专注地看着她走过走道,不过那到底算是一种猎人还是猎物的神情,罗杰看不出来。
从那一刻起,加尔德的眼中就只剩下她,完全无视之后几个入场的女人,除了当她们走过舞台中央,经过他的视线范围时。幸好只剩下几个女人了,但是在场有不少人都已经发现加尔德心神不宁的模样,开始对着爱蜜莉雅指指点点。
罗杰叹气。所有算得上是号人物的人都会出席,包括许多很可能在过去一年半里去过吉莎妓院的人。爱蜜莉雅换了发型,挑选比较端庄的礼服,看起来与在洁莎那里大不相同,但迟早会有人认出她的。
黎莎独自站在舞会厅里。她想尽一切办法要把汪妲塞进适合舞会的礼服里,但是女孩最后惨叫一声,把身上的礼服当场撕烂。黎莎还以为那个女裁缝要心脏病发了。
“这不是我。”汪妲说,“我爱你,女士。我愿意帮你挡下一百支曲柄弓矢。但是只要我还活着,你和地心魔域里所有恶魔都别想让我再穿一件那种憋死人的礼服。”
除了道歉之外,黎莎还能怎么办?但现在汪妲和其他守卫一起站在墙边。她剪短了头发,抹油梳到后面,骄傲地露出恶魔爪在她脸上留下的疤痕。
黎莎微笑。这是个开始,她得谢谢洁莎。黎莎讲她不听,不过洁莎讲她倒是很奏效。
人群中传来一阵惊呼,她抬起头来,看见加尔德不走台阶,像普通人跳下脚凳般轻松跳下舞台。这个不够绅士的举动让所有宾客大跌眼镜,众人迟疑片刻,接着上前招呼他。
但是加尔德趁着众人迟疑的时刻穿越人群,长脚迅速走过舞会厅,抵达爱蜜莉雅及其父母所在之处。如此怠慢的行为让皇室成员和贵族目瞪口呆,亚伯特·拉奎尔注意到了这一点,虽然加尔德还是没有发现。他在加尔德和他大力握手时紧张地颤抖,但是爱蜜莉雅的母亲,本身也是个美女,满脸骄傲地微笑。
加尔德向来都是很单纯的人。直来直去。这种个性有时候很好,可以提醒公爵成员并非世间的一切都是底牌不明的神秘牌局。
黎莎曾经和加尔德订婚,但现在的他早已面目全非,就算他和她妈上了床也一样。她有点想要反对这门婚事。爱蜜莉雅工于心计、控制欲强。但是伊罗娜也一样。黎莎也是,如果她能坦白面对自己的话——或许加尔德就是需要这样的女人。
爱蜜莉雅有可能绯闻缠身,但是加尔德也是一路人,即使他还不知情。如果伊罗娜生下一个巨婴,要不了多久就会有人发现真相。就连加尔德也不用思考到会认清现实。
“我愿意付出一切换取你此刻心中的想法。”她身后出传来一个声音。
黎莎吓了一跳,浮想联翩之际,完全没发现汤姆士走到她身后鞠躬。但她一直期待着这一刻,而她已经准备好了。她把情绪握在残酷的拳头里,塞到黑暗的洞穴中,转身行了个优雅的屈膝礼。
不管汪妲如何刁难女裁缝,黎莎都比她还要刁难。这套丝质礼服是专门设计用来掩饰她逐渐涨大的小腹,凸显就连女人也妒忌她的乳沟,但是她对礼服上的一针一线通通有意见。
她强忍笑意,看着汤姆士在她弯腰时盯着自己胸口看的眼神。伯爵身穿闪着光的靴子和正式制服——雏绒布和丝绸,外加金色的肩章和穗饰——看来十分英俊潇洒。他的左胸前挂了一打金勋章,装饰长矛套在身后的宝石矛套中。
但如果她的领口吸引住他的目光,汤姆士帅气的脸也同样吸引了她的目光。他仔细刮过胡子,头发一丝不紊。她想要紧紧抓住他的头发,弄乱一尘不染的发络,酣畅淋漓地享受与他的激情。
黎莎感到体内沉睡的河流在苏醒。这是伯爵南征前的最后一晚,而她期待在他离开前再亲密一次。如果不这么做的话,她会后悔致死。
“没什么重要的事,伯爵大人。”她说。
“说谎。”汤姆士听起来很疲倦。“但是我应该早就习惯了才对。你的目光之后从来没有不重要的事情,黎莎·佩伯。”
黎莎吞咽口水,她认为自己罪有应得。“加尔德似乎已经选好他的舞台皇后了。”她朝正凝望彼此的两人点头。“我在琢磨他们合不合适。”她朝汪妲侧了侧头。“我还在想汪妲抱怨穿礼服来参加舞会的事情。”
汤姆士嘟哝一声。“那个女孩很精明。我母亲多年以来都帮我办这种舞会,不过我宁愿去和地心魔物作战。”
“洼地男爵可并非今晚唯一的单身汉,伯爵大人。”黎莎调侃道。“伯爵也还缺一位伯爵夫人。”
这时,一阵铃声传来,所有人转头看向和卡琳·伊斯特利站在一起的老公爵夫人。站在她身后的是被加尔德怠慢的其他贵宾,试图掩饰他们的不满,不过失败了。
“看来河桥镇伯爵想要缩短鸡尾酒时间。”汤姆士轻笑。“伊斯特利家族比我母亲更有资格继承王位。他们不喜欢被人怠慢。”
的确,阿瑞安指示罗杰开始演奏第一首舞曲,吟游诗人没有蠢到拒绝这个要求。他开始演奏卡琳在走地毯时拖拖拉拉的那首慢歌。
汤姆士退后一步,鞠躬伸手。“我或许还缺个伯爵夫人,但不打算在留在安吉尔斯的最后一夜里寻找伯爵夫人。你愿意和我跳支舞吗?”
“如果你让我抱住了,伯爵大人,”黎莎说,不过仍然接过他的手,走近他。“我或许就不会放手。”
汤姆士一手搂住她的腰。“你非放手不可。我母亲传召我们在第一支舞过后去她的花园见她。”
“现在?”黎莎难以置信。“舞会开到一半,而你天亮后就会被派往天知道什么地方的时候?”
“我也这么对我母亲说。”汤姆士说,“但她说如果我不想被她执行家法,最好就是来找你一起过去。”
他们在舞池中和加尔德擦身而过。他脸色很难看,而当黎莎闻到卡琳的香水时,立刻就了解原因了。她感觉静脉紧缩,脑侧一条肌肉抽动,随时都可能引发头痛。
在汤姆士带她离开舞池,前往一道侧门时,头痛还算轻微。汪妲打算跟去,但是黎莎比个阻止她的手势,女孩立刻接受暗示,等在墙边。
他们溜过安静的走廊,沿途只遇上几个仆役,不过他们全都低头看地板。
接近阿瑞安的私人花园时,就连仆役也消失了。走廊又长又暗,两旁有许多放置古代公爵雕像的阴暗壁龛。黎莎停下脚步,拉住汤姆士。
“怎么了?”他问。
黎莎溜到林白克一世的雕像后面。那是一座阿谀奉承的美化雕像,但即使是美化过的雕像,林白克还是胖得阴影足以遮蔽壁龛。
“我头痛。”她用力一拉,汤姆士只有轻轻抵抗,然后就被拉了进去。
对其他情侣而言,这句话八成会摧毁任何浪漫的夜晚,但是对黎莎而言却是相反的,而汤姆士很清楚这一点。在伯爵有机会破坏气氛前,她的嘴唇已经贴到了他的嘴上。
他僵硬片刻,接着紧紧拥抱她,将舌头伸入她的口中。黎莎伸手到他脑后,抓住他的头发,让他的舌头更加深入。
他呻吟一声,动手抓住她的臂膀。不知道怎么回事,她的乳房就这么跳出了礼服,而汤姆士在她贴上来时用力揉搓。她放开他的头发,手掌向下移动,透过裤子抓他。他全身僵硬,她毫不浪费时间……“我们时间不多。”
“那就别浪费了。”
加尔德恪尽职守,和舞会上所有年轻名媛都共舞一次。看他跳舞真的很尴尬。他让最高的安吉尔斯女人都看起来很矮,而且在试图跟上舞步时好几次踩到了女士们娇嫩的脚趾。
但最糟糕的在于他那副专注的神情,比较适合用来对抗恶魔,而不是和美女跳舞。他一副像在努力求生的模样。
直到轮到爱蜜莉雅为止。壮硕的伐木工顿时神采飞扬,仿佛在空中飞舞。看来他已经找到他的新娘了,不管河桥镇出多少钱都无法令他改变主义了。
坎黛尔也看出来了,于是加长小提琴独奏的部分,让他们两人有更多时间凝望彼此。阿曼娃和希克娃以歌声合音,如同媚惑地心魔物般轻易在这对年轻的恋人身上施展魔法。
杰辛一直戴着他的吟游诗人面具,笑着和有钱的贵族女子跳舞,而她们的丈夫则聚集在一起,毫无所觉。但是他不时会抬头看向舞台,目光愤怒妒忌地瞪视罗杰。
罗杰以笑容回应。他的复仇之旅还很漫长,尽管他不确定下一步该怎么做,暂时而言,杰辛每天都恼羞成怒,而罗杰非常享受这种感觉。
但接着杰辛若有深意地看向加尔德和爱蜜莉雅,然后又转回罗杰,脸上浮现猥琐的笑容。
他认出来了。
他当然得意了。除非艾利克之后规矩变了,不然随时进出公爵妓院乃是传令使者的私下规则。杰辛不但知道爱蜜莉雅就是妓女罗塞儿,他八成还与她亲密过。
而罗杰估计传令使者会私下散布这个秘密。
黎莎和汤姆士抵达花园时,阿瑞安和詹森总管已经等在里面。花园里挂了几盏油灯,但是四周十分昏暗,透露不祥之兆。尽管黎莎信任阿瑞安,她还是戴上了她的魔印眼镜,查看阴影中是否有危机潜伏。
“好了,你这安排真是够神秘的。”黎莎说,“要我们在汤姆士待在安吉尔斯的最后一个晚上离开舞会有什么指示吗?”
“很好的理由。”阿瑞安说,“我要你见见我的秘密武器,这件事可不能在里面进行。这个男孩比尿盆还臭。”
“男孩?”黎莎问。
“布莱尔,”阿瑞安轻声叫道,“出来吧。”
黎莎惊讶地看着一个男孩走出一片不到十英尺外的猪根丛。她怎么会没看到他?在魔印眼镜之下,他的灵气应该和油灯一样闪亮。
但是并没有。他的灵气暗淡到让她以为他死了,但他又轻松快捷地移动到老公爵夫人身旁。他看来还不到十六岁——瘦瘦的但肌肉结实。他的一边肩膀后挂着一副克拉西亚圆盾,不过他身穿提沙衣裤。
从五官来看,他既不像克拉西亚人,也不像北地人。要看清楚不容易,因为这个男孩非常脏。
正如老公爵夫人说的,他身上简直臭不可闻。那味道,让黎莎简直不敢呼吸。其中有汗水干掉的味道,以及用草药像抹乳液般的猪根的气味。肮脏的衣服上留着猪根污渍。黏黏的树汁又在表面沾了一层尘土,不过味道依然刺鼻难闻。
“原谅我们这么神秘。”阿瑞安说,“布莱尔自吹,除非他愿意,不然没有恶魔能看见他,我想知道你那副了不起的眼镜是不是也一样看不到。”
黎莎没有回答,但是老公爵夫人已经得到答案。自己对老公爵夫人提过眼镜的事吗?这个老女人知道得比她说的还多。
“黎莎、汤姆士,这位是布莱尔·达玛吉。”阿瑞安说,男孩对他们嘟哝一声。那是一阵喉音,嘶哑得像野兽。
达玛吉。克拉西亚的姓氏。那表示他和英内薇拉属于同一条血脉——还有阿曼娃——不过血缘关系可能相差好几百年了。达玛吉家族可以追本溯源到卡吉的年代。
但是布莱尔是雷克顿名。这个男孩是混血儿,黎莎没听说在入侵之前曾有克拉西亚人北上过。几年之后,提沙境内或许会出现许多这种长相的人,不过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这种混血儿。他是信使的儿子吗?
“很高兴认识你,布莱尔。”黎莎说着伸出一手。布莱尔神色紧张,退后一步。她放下手,微笑道:“恶魔不喜欢猪根的味道,是吧?”
这话似乎让男孩放松了一点。“闻太多的话会让它们恶心。所以恶魔都讨厌猪根。”
黎莎点头,解读男孩的灵气。她不知道猪根的味道可以驱赶恶魔,但是听起来很合理。猪根是治疗恶魔感染的主要药材,恶魔自然也会避开猪根丛。
但是还不止如此。她看着周遭的魔力如同雾气般沿着花园地面飘动。正常情况下这些魔力都会受到活物吸引,除非附近有魔印力场。魔力如同油避开水般避开布莱尔。
猪根可以抵御魔法吗?这样就能解释它的许多特性,大幅提升这种宝贵药草的用处。
“布莱尔为反抗势力的发展出力不少。”阿瑞安说,“他会说克拉西亚语,甚至可以冒充克拉西亚人。最重要的是,他不分日夜都能行动。就像你的魔印人,不过没他那么自诩为英雄。”
黎莎没有和她争辩。阿瑞安说这个男孩的价值无可估量绝不夸张。他是老公爵夫人不会轻易泄露的信息,就算在她面前也不会多说。
“布莱尔在雷克顿也有眼线。”阿瑞安说,“他可以带领你们的兵马从洼地前往雷克顿,避开克拉西亚巡逻队,安排和船务官碰面。他们利用湖边的修道院作为基地。”
汤姆士扬起一边眉毛。“林白克知道吗?”
阿瑞安大笑。“当然不知道。据林白克所知,你们必须自己想办法与反抗军接头。但既然他派你代表,那么不管你作出什么样的承诺,他都必须遵守。”
“那我要作出什么承诺?”汤姆士问。
阿瑞安指示詹森,他交给伯爵一卷资料。汤姆士打开文件,迅速阅读。黎莎凑上前去,透过他的肩膀观看。
“这等于是让雷克顿人宣誓效忠于我。”汤姆士说。
“既然我们要派兵帮他们打仗,为什么不能提出请求?”詹森问。“遭受围城的是他们,不是我们。”
“还不完全是。”黎莎补充。
“无论如何,总管说得有道理。”阿瑞安说,“此时此刻,他们比我们更急需外援,当展开谈判时如果忽略这个事实就太愚蠢了。如果要开战的话,他们的士兵必须接受你的领导。这一条件必须达成。”
“我了解。”汤姆士声音很紧绷。“但是你要他们效忠于我,不是林白克公爵。”
“你是林木军团的指挥官,还是洼地郡公爵。”阿瑞安说,“他们直接与你结盟比较合适。”
汤姆士摇头。“林白克知道了,可能不会那么想。”
“林白克没得选择。”阿瑞安语气严厉。“等他听说这件事情时,合约已经签署,而你也不在他的势力范围里,并且统领三支部队。他不能把你怎么样。”
“把我怎么样?”汤姆士问,“我要取代沙漠恶魔的地位,征服提沙?”
“我不是要你成为征服者,”阿瑞安说,“我们不要那个。”
“那我们究竟需要哪个,母亲?”汤姆士问。
“国王。”阿瑞安说,“不是恶魔,不是解放者,提沙需要的是国王。”
汤姆士神色迷惘地看着她,阿瑞安上前一步,伸手捧起他的脸。“喔,我亲爱的孩子。现在别想那些。只要想着保持安全。做好该做的事情,然后回到你心爱的人身边就好。”她紧紧拥抱他,推开时伸手擦拭眼中的泪水。
“天亮前把该办的事处理完,向大家告别。”阿瑞安嘱咐。“不过从你的脸色看来,你已经处理完了一些重要的事情。”
她转身招呼布莱尔和詹森离开,把黎莎与汤姆士独自留在花园里。他朝她扬起手臂,她扑入他的怀中,紧紧拥抱他。他轻拥她,而她开始埋在他的斗篷和肩膀整整齐齐固定在一起的位置啜泣。
“别去。”她哀求,心知这是个愚蠢的要求。
“在我哥的挤兑和我妈的安排下,我还有什么选择?”汤姆士问,“他们会从我手中夺走洼地。交给迈卡尔,或许。他现在已经后悔没有接受洼地的职缺了。比瑟也是。几个月前他们都不想要那个是非之地,但现在他们都觊觎它。”
“他们觊觎洼地是因为你已经把它打造成更美好的地方。”黎莎说,“洼地人都知道这一点。等你南行归来,不管安吉尔斯下达什么命令都不可能夺走它,如果他们胆敢尝试的话。”
“对,或许。”汤姆士说,“如果我比对克拉西亚人开战更想与我哥哥打仗。但是总要有人力挽狂澜。如果克拉西亚人夺下雷克顿,他们迟早都会吞并所有分界河以南的领地。除了我之外,有谁能担此重任?你那个宝贵的亚伦·贝尔斯已经失踪了。”
这话语气酸涩,但是黎莎没有争辩。“那就带我一起去。”
“别傻了。”汤姆士说,“我们要深入敌境好几个礼拜的旅程,你已经怀孕五个月了。”
“我有办法对抗一群恶魔,”黎莎说,“你以为我应付不了克拉西亚人?”
“与克拉西亚人的战斗在白昼进行,”汤姆士提醒她,“日光之下,霍拉能摧毁矛和箭保护你的孩子吗?”
黎莎知道他说的话没错,但是感觉还是很难受。“他们只是在利用你。阿瑞安和林白克,两个都是。你只是他们政治棋盘中的棋子。”
“那你又是在干吗,黎莎?”汤姆士问,“你从和我上床开始就知道事情会走到什么地步。你利用我来掩饰你的愚行。”
“我知道,”黎莎说。“我很抱歉……”
汤姆士打断她。“如今我必须选择。娶你为妻,等着沦为笑柄,或是抛弃我这辈子唯一爱过的女人。”
他推开她。“或许我死了比较干脆。”
他转身离去,把感觉像是心被挖走的黎莎独自留在花园里。
黎莎原地站了一会儿,被震惊和痛苦的情绪弄得动弹不得。但是只僵了一会儿。接着她撩起裙摆,踢掉鞋子。
“汤姆士!”她叫道,不顾形象跑去追他。故事不能这样收尾。她不允许,她已经快要达到目的了。他已经成为她怀中的猎物,他们融为一体。如果注定要分别,她要吻别,让汤姆士知道她爱他。
汤姆士必定走得很急,或是从其他路离开花园。她跑到皇宫入口,但是走廊上没有他的身影。她迅速跑过那些公爵雕像,前往他的房间。他必定回到那里才能准备出发。
前方有点动静,发自她和汤姆士做爱时藏身的壁龛。汤姆士躲在那里等她吗?还是跑到暗处发泄他的情绪?
但是有些东西不该待在暗处发泄。有些东西需要光明。黎莎从腰间的绒布霍拉袋中拿出一颗魔印石,移动手指启动魔印,如同阳光驱赶黑暗般以闪亮的魔印光照亮壁龛。
但是躲在里面的并非汤姆士。罗兰公主和沙曼特领主以和他们几乎一模一样的姿势在里面偷情。领主在对突如其来的光线产生反应前又顺势多动了两下,这才跌跌撞撞地分开,试图提起裤子。
黎莎满脸通红,压低魔印光,偏开双眼。“很抱歉,我把你们误认成其他人了。”
“不管是否真心抱歉,你已经打扰我们了。”罗兰没有沙曼特那么尴尬,站起身后礼服自然就垂回原位。她神色不善地逼近黎莎。“问题在于我们该怎么处理此事?”
“你还没和林白克订婚。没人会期待你为一个有妇之夫守贞。”黎莎看向已经穿好衣服的沙曼特。“我听说欧克逼你离婚,但你丈夫并非沙曼特领主。”
“沙曼特是我朋友。”领主说,“同意我在前往南方的旅程中借用他的名字。安吉尔斯人都不知道我们两个的长相。”他伸手,牵起罗兰的手。“不管是否离婚,我都不能让我妻子独自深入险境。”
“我父亲可以撕掉一纸婚约,但他并不能逼我们收回婚誓。”罗兰说,“为了政局所需,我会嫁给林白克,但他永远不会是我的丈夫。”她看向沙曼特。“就算我丈夫得偿所望,在前往雷克顿的愚蠢任务中丧命也一样。”
“我非去不可。”沙曼特说,“如果我们成功解放雷克顿,或许你就不用嫁给林白克了。如果失败,我宁愿死也不要看到事情走到那个地步。”
罗兰看向黎莎,脸色极不信任。“我不认为你能理解,女士。你会告诉老公爵夫人吗?”
黎莎伸出双手,忽略公主惊讶的表情,上前拥抱她。“我比你想象中更能理解。除非你嫁给林白克,不然我以药草师的名声发誓,绝对不会吐露此事。”
沙曼特咬牙切齿,不过还是点头。
“那之后,”黎莎说,“你们要怎么做就与我无关了。”
她转身离开他们,回到舞会去确认汤姆士没有回去。在没穿鞋的情况下,所有人似乎都变高了,但是她已经不想继续跳舞。她让汪妲和她一起回房。
她坐在书桌前,拿出一张在她父亲店里做的压花纸来。她的纸差不多都用完了,而她八成再也抽不出空去做更多纸。
但是特别的纸最大的用途不就是要把不能亲口说出的话告诉你所深爱的人吗?
她怀着痛苦的心情一路写到深夜,然后派汪妲确保伯爵离开之前一定更要看完信。
加尔德应该要在和每个女人跳完舞后都和她们聊一会儿,但他每首歌之间都会请罗杰过来聊一会儿,避免和女人独处的尴尬。每一次他都毫不留情地带着与他说话的年轻女子晃回罗塞儿身边。没过多久漆器匠的女儿就被一群联手想要孤立她的女人给围了起来。
“商人的女儿懂得怎么治理男爵领地吗?”卡琳问。
罗塞儿微笑。“拜托,女士。请告诉我们。比方说,你父亲让河桥镇积欠庞大的债务,弄到必须把过桥费加倍的地步。愿意过桥的商人就得把成本转到客户身上,强迫我父亲这种人支付更多成本取得原料,而这些成本最后又压在平民身上。这个问题你要如何解决?”
“那些是留给男人处理的问题。”丁妮丝在卡琳无法立刻回答时说。“正如诗人尼克尔·葛雷史东所说:
‘造物主在男人和女人身上见证
两条灵魂和谐共存
日常的劳动交由男人
提供美丽的妻子食物与生活用品
小孩和家园是她的领域
如此婚姻以维持平衡。’”
“那是马库斯·艾尔卓德的诗,不是葛雷史东。”罗塞儿在加尔德目光转向她们时说。“还是教会的拙劣译文。鲁斯肯原文是这么写的:
‘造物主在男人和女人身上见证
两条灵魂分工合作
日常劳动
为丈夫和妻子提供居住和生活用品
在家中留下强壮的后代
不必独自面对麻烦。’”
她看向加尔德,朝他眨了眨眼。“这不是我最爱的艾尔卓德作品。他年轻时写的诗比较好:
‘一个雷克顿男子心烦意乱,
因为他深爱的女人浑身是刺,
没有人受得了她,
没有人上得了她,
于是他用石恶魔的塞子塞住她。’”
加尔德哈哈大笑,当晚剩下的时间就是这样度过,妒忌中伤如箭雨飞来,但罗塞儿应付得宜——还不断博得加尔德的爱慕。
伐木工壮汉双手微微颤抖,在后台告诉阿瑞安他挑选爱蜜莉雅·拉奎尔作为单身汉舞会的舞会皇后。
阿瑞安双手叉腰。“难道我还会吃惊吗?你一整个晚上都盯着她看。”
加尔德看着自己的脚。“我知道她不是你的首选……”
“你知道的没有想象中多,”阿瑞安说,“而我们都很清楚你能想象的本来就不多。那些领主会大发雷霆,会一直把卡琳和丁妮丝往你身上推,还承诺一大堆财富和美丽的侍女,但那两个女孩都没有办法应付你或洼地。我儿子会在你背后调侃,不过他们不会反对这门婚事,而且不管他们自认对罗塞儿有多了解,爱蜜莉雅的价值都高出他们十倍。”
加尔德讶异地看着老公爵夫人。
“你以为瞒得过我吗?”阿瑞安问,“洁莎帮我做事。如果没有我的授权,你连门都进不了,更别说见到那女孩。”
加尔德松垮的脸上慢慢扬起一个大微笑。阿瑞安在笑容吞噬他的脸前伸手打断他。“你要好好对待那个女孩,加尔德·卡特,也要好好对待伐木洼地。我要你发誓。”
“我以太阳之名发誓。”加尔德急迫地发誓。
阿瑞安点头。“还有不要变胖。男人最糟糕的就是发福。没有人会尊敬王座上的胖子,一旦你失去了他人的尊敬,就只是赖着一个位子。”
当加尔德加冕罗塞儿为舞会皇后时,绝大多数观众都很扫兴,不过他们也都和阿瑞安一样保持镇定。罗杰为他们的最后一支舞演奏了一首欢乐的旋律,贵族们聚集在一起分享着自己的无奈,大家商议着说服加尔德放弃之前的荒唐之举。
好像他们有可能成功一样。舞会结束,转移到交谊厅去继续宴会,这对年轻的爱侣还是如胶似漆。
阿曼娃对他们直摇头。“你觉得他不该娶希莎?”罗杰问。
“从这些新娘候选人的素质来看,他没有多少选择。”阿曼娃说。
“听起来几乎等于是认同了。”罗杰说。
“应该让我父亲帮他挑选个新娘才是上策。”阿曼娃说。
罗杰微笑。“他的眼光我没什么好抱怨的。”
当他们离开宴会,前往罗杰寝室时,他已经有点醉了。出席舞会的不少贵宾也纷纷走向自己的魔印马车。罗杰带他们前往后面的一道楼梯,穿过楼下抵达贵宾侧翼,再走向他们四楼的房间。
罗杰难得觉得充满希望。婚礼会在加尔德安排妥当后立刻举行,他们很快就会回到他们习惯的洼地。坎黛尔步伐也显得很轻快,因为这时她第一次出席在这种盛大舞会的演出。她穿着丝质礼服不停地旋转着,甩动鲜艳的色彩,笑个不停。
克里弗领头下楼,即使在公爵的堡垒里,他还是像在黑夜中般步步为营。但当他抵达楼梯平台时,突然听到“咚”的一声,肩膀随即中了一支曲柄弓矢。
一切仿佛都在同时发生。两个身穿绿金相间的宫廷守卫服的男人冲下楼梯,用力把坎黛尔和希克娃推向罗杰和阿曼娃。他们摔下楼梯,罗杰在最后一级台阶上摔裂下巴,随即又被摔在他身上的人压得喘不过气。
克里弗朝射箭之人的方向掷出长矛。黑暗中传来一下闷哼,紧接着又是另一声“咚!”克里弗及时举起盾牌,但是薄薄的魔印金属是设计用来抵挡地心魔物,没法挡住曲柄弓,弓矢贯穿盾牌,插进了颈脖里。
克里弗忍住疼痛,转向距离阿曼娃的守卫,顺手从袍子里拿出一支三角飞刀。他扬起手臂,仿佛打算忽略身上的致命伤,继续保护他的女主人,但接着他跪倒在地,一股鲜血从他的喉咙里喷涌出来。
他们挣扎起身,但是皇宫守卫自四面八方涌出来,拿着光滑的短棒。罗杰在一名守卫动手攻击时抖出袖子里的飞刀。他掷出一把飞刀,不过由于喝醉酒的关系,飞刀射偏了。他紧紧握住另一把飞刀,不愿意抛出自己身上最后的武器。
他避开第一根短棒。然后又避开第二根。在守卫有机会挥出第三棒时,罗杰已经欺身而上,一刀插入对方的身侧。
这把飞刀太小,只适合于把玩和藏匿。守卫伤得不重,反倒被这一刀激怒了,反手在罗杰脸上打了一棒,打得他瘫倒在地。坎黛尔扑上去挡在两人之间,但是守卫对准她肚子狠狠一脚,踢得她倒向后方,刚好踩到罗杰的脸。
罗杰想要举起飞刀,但守卫用力踏住他的手腕,飞刀在剧痛中脱手落地。对方用短棒戳他肚子,当他反射性地捧腹,下一棒就打在他的胯下。他失声惨叫,紧接着两颗牙齿被打掉出来。
罗杰震惊地向后摔倒,看着阿曼娃和希克娃被人从后面用短棍架颈。每当她们挣扎,守卫就会扯紧短棒,令她们喘不过气。那些男人在力量和重量上都占有优势,每一个都比两个女人加起来还重。
一名曲柄弓手躺在走廊另一头,胸口插着克里弗的长矛。坎黛尔被另一名守卫押着。已经击发的曲柄弓挂在他的肩膀上,而他双手压住她的手腕,膝盖压住她的大腿,避免她踢他。
一阵掌声传来,杰辛·黄金嗓步出阴影,然后艾伯伦和莎莉也同时在他身后现身。
“黄金嗓?”罗杰嘶声道。
“喔,现在不是‘无歌’了?”杰辛问,“现在才后悔太迟了,半掌。”
“黄金嗓,我说。”罗杰试图朝他吐口水,不过他的嘴唇肿得很大。血和唾液混合的黏液顺着他的下巴流下。尽管如此,这个动作还是让他脸上又挨了一棒。
“你这坨乡村狗屎,你以为你有资格大摇大摆跑到我的家门口来羞辱我?”杰辛问,“你以为可以造谣生事,威胁我的职务,还以为我会惧怕你?你本该知道的,我没你想象的那么善良。”
“想找人合谋一点都不难。”杰辛朝阿曼娃和希克娃点头。“今晚我会变得非常有钱。你绝对想不到有多少领主愿意花大钱弄一对克拉西亚公主回去当人质。当我提出男爵的舞会皇后只是公爵玩腻了的妓女时,他们砸出的钱就更多了。”
希克娃伸手去拔矛,但是钳制她的人扯紧短棒。“最好不要乱动,不然我就让你好看,女孩。”
“别让她好看,”杰辛说,“不要在这里。我们必须了结此事,然后离开。”
“他们杀了安德斯。”压住坎黛尔的守卫说,“他们必须血债血还。”
“他清楚这事儿的风险。”杰辛说,“你们想发泄的话,你可以打死罗杰和那个残疾女孩。”
“好吧。”守卫得意地狞笑起来,伸手去拔腰带上的短棒。
“不!”罗杰试图滚开,但是站在他身前的守卫以鞋跟将罗杰的手腕牢牢踩在地上,短棒反复击打他的肚子、睾丸和头部。光线如同酒醉的舞者般在他眼前旋转。
视线恢复后,他看向阿曼娃。“我很抱歉。”他的声音含糊不清。
阿曼娃冷冷回应他的目光。“该出手了。希克娃。”
希克娃双脚一蹬,狠狠踢中位于她肩膀后方的守卫脸颊。她双手交叉,扣紧对方手腕,随即矮身向前,顺势抛出守卫,撞上对面的墙壁,夺走对方的短棒。她毫不迟疑,抛出短棒,击中站在罗杰身前的守卫脑袋,他一声不哼,当场倒地。
阿曼娃手指精准地插入抓她的人的肩窝。守卫手臂瘫软,她随即抓起另一条手臂扯直,顺势一扭,将守卫压倒在台阶上,脚掌踏住他的喉咙。
希克娃已经完全挣脱出来,冲向钳制坎黛尔的男人。那人起身面对她,但她闪过他猛力击出的双臂,飞身而起,一脚勾住他的脖子。她凌空转身,利用落地的力量轻松扭断了他的脖子。
杰辛毫不迟疑,拔出一把匕首,扑向罗杰。被希克娃击倒的守卫开始起身,艾伯伦和莎莉也拔出粗木短棒,直扑过来。
希克娃手掌一翻,克里弗善用的三角飞刀插入杰辛持刀的手掌。武器掉在地上,他在希克娃接近而来时大叫。
罗杰认为接下来的情况应该算是打斗,不过对于如此突然一面倒的战况似乎不该以打斗称呼。希克娃不打斗,她只负责杀戮。
莎莉挥动短棒,但希克娃抓起她的手腕,欺近身去,将冲势化为肘击,击碎莎莉的喉咙。她把高大女人的身体抛向杰辛,如同舞者般踏步对付戴面具的守卫。守卫挥拳进攻,她转出这一拳的攻击范围,反身以手肘击中对方脊椎,一声骨头碎裂的声音传来,倒地前已经死了。
艾伯伦转身想逃跑,但希克娃掷出短棒,击中他的大腿。短棒似乎只是擦过他的皮肤,但是他的脚还是向下一沉,跪倒在地。她跳过他的身上,抓起他的脑袋,倒翻一个筋斗,扭断了他的脖子。
一切就这样在转眼间结束了。
杰辛奋力想从莎莉的尸体下爬出来。她的脸本来就像木恶魔,如今更是像见了恶魔一样阴森恐怖。
罗杰捡起杰辛掉下的匕首,慢慢站起身来。阿曼娃跪在克里弗身前,凝望着他静止的双眼。“带着荣誉踏上孤独之道,沙鲁姆,艾弗伦在天堂准备好奖励等你。”
罗杰喉咙紧绷。他和克里弗曾在夜里并肩作战。他对这种事情并没有克利西亚人那么浪漫的想法,不过不可否认,并肩作战可以加深男人之间的友谊。
这下他死了,只因为罗杰没有先下手除掉杰辛。又是一个该刻上金牌的名字。他的金牌上能刻多少名字?
“不会再有了。”罗杰说。他从来没有杀过恶魔以外的东西,也一直怀疑自己有没有胆量这么做。但此刻他毫不迟疑,也不想再多说什么。匕首如同插入白煮蛋般插入杰辛的眼珠,黄金嗓的尸体在他扭转匕首时抽动最后一下。
这时,公爵宫殿守卫发现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