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沙达玛
334 AR冬
“你违抗了我的命令，还有沙达玛卡的。”阿山在骷髅王座上说。他的语气显然十分愤怒，这可不是装出来的。英内薇拉在王座上方的位置看见他灵气中的怒意。“于月亏时深入黑夜，参与阿拉盖沙拉克。你有什么要说的?”
大厅一片死寂，所有人都屏息以待。王座厅里挤满了人，城内所有达玛、沙鲁姆军官和达玛丁都在场。昨晚之战的消息已经传遍全城，所有人都在传递沙达玛的英雄事迹。英内薇拉怀疑这个瓶中精灵跑出来后是否还有可能塞回瓶子里。
阿桑站在前面，面无悔意，身旁站着阿苏卡吉。他们身后是他的达玛弟弟和各自部落的达玛基。大部分老头都怒气冲天。他们被迫接纳阿曼恩的儿子成为继承人，但在解放者远行，且他们又罪证确凿的情况下，不少人都私下期待借此事收拾这帮小鬼，夺回部族控制权的机会。
英内薇拉想要私下处理此事，但阿山展现出少见的坚持，断然拒绝。他想要用王座拉开距离，生怕私下处置的话，没法保证有人会动手杀了那些孩子。
英内薇拉非常了解这种感觉。城内的权力天平已经倾斜，好像一切都建立在沙粒堆积而成的基础上一样。阿曼恩的达玛子嗣最近才刚刚晋升白袍，依然太年轻、缺乏经验，无法控制部族。骨骰告诉她贾阳在湖中获得胜利，而他肯定会利用这场胜利来争夺王座。
但是对英内薇拉而言，伤她最深的人是阿希雅。她知道阿桑会争权夺利。但是长矛姐妹却应该忠心耿耿。蜜佳和贾娃并不知情——她们汇报时灵气显示得十分清楚——但阿希雅在明知丈夫计划的时候却只字不提。把阿桑的荣誉放在对女主人的忠诚之上。
“那个可以晚点再来处理。”阿桑开口说话，把她的思绪拉回到王座厅内。和其他的紧张和愤怒不同，阿桑的灵气异常坦然，深信自己的所作所为是艾弗伦所期盼。
“神圣的安德拉，”阿桑说，在阿山面前深深鞠躬。“据与你和我父亲前往洼地部族的沙鲁姆传言，你本人也曾和他们一起参与阿拉盖沙拉克。这件事情可是真的?”
此话激起一阵骚动，王座厅内的达玛纷纷惊呼，窃窃私语。
阿山眯起双眼。“沙达玛卡命令我随他出征，我是奉命行事，利用将阿拉盖丢到沙鲁姆的矛头前来保护自己。我没有像沙鲁姆一样拿起魔印武器杀阿拉盖。”
“但你的荣耀依然无穷无尽。”阿桑说，“我也没有拿任何武器。我单靠沙鲁沙克杀死第一头阿拉盖，没有绘制魔印。直到奈派她的将军对付我们，我才采取父亲的作战方式，用它们的力量去对付它们。”
人群再度掀起骚动。
“而你父亲曾明令禁止你这么做。”阿山提醒他，“就在这里，并在大家面前，他禁止你在月亏时出战。”
“我父亲下达那道命令是为了约束我的自大。”阿桑这话引来惊讶的目光。确实，阿曼恩所有儿子都很自大，不过就英内薇拉印象所及，从来没人公然承认过。“我妻子已经深入黑夜，在达玛佳的命令下击杀阿拉盖。”他抬头，面对英内薇拉的双眼。“完全没问过我一声。哪个丈夫不会因此大发雷霆?哪个男人不会觉得心痛?我在盛怒下发言，试图阻止她拿起长矛。”
阿桑转身，看着王座厅里的人。“但是我认为我错了!我不该阻止任何想要起身对抗奈、一起参与沙拉克卡的人。切莫忘记，我的兄弟姐妹们，沙拉克卡即将到来!我母亲预见了解放者前往奈的深渊，而当他回归时，所有奈的大军都会尾随而来!在那天临近时，解放者的大军必须准备好决战，成为他转身面对恶魔大军的后盾，一举把它们通通赶出阿拉!”
他转身面对阿山。“达玛钻研沙鲁沙克一生究竟是为了什么?为了虐待沙鲁姆和卡菲特吗?那并非艾弗伦的旨意。那并非沙达玛卡的旨意。我父亲每每都从意想不到的地方壮大部队的阵容。卡菲特、青恩、女人。沙达玛的出现顺应时势，神圣的安德拉。父亲为了教我这点而否定我争取荣耀的权利，但我已经学到教训了，我成长了。如今，当父亲在远征期间，所有达玛都有责任在他远行期间领导各自的族人。”
他再度以眼神扫视人群。“所以在月亏第二夜，我主张所有达玛通通起身作战，用恶魔浓汁玷污他们的白袍，让奈的将领知道我们克拉西亚人绝非黑夜里的弱者。我们不会只在解放者的领导下才能对抗它们，我们会在他最需要我们自立自强的时候挺身而出。每支沙鲁姆队伍分派一名达玛顾问。和他们一起深入黑夜，亲眼看看我们伟大的成就和他们的灾难。参与阿拉盖沙拉克，成为打从你第一次进入沙利克霍拉练习沙鲁金开始就该成为的那种人!”
这话激起一阵骚动，有些达玛和年老的达玛基高声抗议，但是更多人则表示赞成，迫切地想要像阿桑一样争取荣耀。
“你必须支持他。”英内薇拉透过阿山的耳环低语。她之前就说过了，但此刻没有其他选择。当阿曼恩刚刚夺回战斗魔印之初，鼓励族人全力对抗奈，慵懒的安德拉和专横的达玛基极力抗拒，其实是固化手中的权力。结果成群结队的沙鲁姆变节，响应阿曼恩的召唤，包围大迷宫。如果他们抗拒，阿桑此举迟早都会引发同样的事情来。
阿山为他的儿子和女婿而生气，但他不是笨蛋，看得出当前形势。“你的话很有道理，看来，我的女婿，你体内流着我哥哥阿曼恩、沙达玛卡的血——你们体内都有。你的话为艾弗伦增添荣耀。”他自骷髅王座起身。“所以我今晚也将参战，以恶魔的血浆染我的白袍吧。”
“我也会。”年长、独臂的阿雷维拉克立即上前响应。“达玛趁沙鲁姆在黑夜中抛头颅洒热血时像女人一样窝在地下城里过日子已经太久了。”
其他人也纷纷上前，有些出于热血;有些人，根据灵气所示，则是深怕被人鄙视——大势所趋，没有人能够阻挡。
“沙达玛!我弟弟成了第一批沙达玛!人们上街时欢呼他们的名号，我只能坐在寒冬中干瞪眼!”
贾阳愤怒地把信抛进火炉里，然后又摔掉他的库西酒壶。烈酒引发的火球立刻烧尽信纸，所有人都退开一步。幸亏火势没有扩散。
帮沙达玛卡再倒一杯，阿邦以手势对无耳说，把酒壶留在盘子里。
不会说话的卡沙鲁姆遵命行事，目光仍然保持在地板上。即使弯着腰，他依然是屋里最高的人，但是不会说话的人就和穿了隐形斗篷一样，贾阳看都不看一眼就接过酒杯。
“你不会在库西酒杯底找到荣耀之道，沙鲁姆卡。”凯维特说。
贾阳刻意一饮而尽，用白面巾擦拭嘴角的酒渍。凯维特大怒，不过在贾阳大步走到他面前时一言不发。“那我要去哪里找，达玛?你来这里是要提供建议的，是不是?如果我弟弟的权力持续壮大，恐怕你儿子在骷髅王座上坐不了几天了。”
“我儿子一开始根本就不该坐上王座。”凯维特说，“全是达玛佳在幕后主使。”
“不然你会怎么做?”贾阳问。
“法律规定得很明确。”凯维特说，“王座应该要传给你才对，你是长子。你神圣的父亲让你负责阿拉盖沙拉克，跑来外国领土上为了艾弗伦的荣耀进行沙拉克桑的人也是你。你弟弟只不过是杀了几只阿拉盖而已。”
“还引发了一场将会颠覆神职体系的运动，效仿你父亲当年的行为。”阿邦说。
凯维特瞪他。“没人问你意见，卡菲特。”
阿邦在贾阳转头看他时鞠躬。“正如沙鲁姆卡所言，达玛，我们是来提供建议的。”
“是你拿库西酒给沙鲁姆卡喝的。”凯维特斥道，“你怎么有资格提供通往荣耀之道的任何建议?”
“什么建议?”贾阳问，不过不带丝毫情绪，以平常惯有的嘲弄语调。“我要听听卡菲特的看法。”
阿邦微笑。“沙鲁姆卡已经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贾阳双臂抱胸，不过面露微笑。“你倒是说出来听听。”
阿邦再度鞠躬。“沙鲁姆卡本来可以回师过冬的。湖中城市也已经唾手可得，寒冬能够提供比战士更好的围城效果。艾弗伦恩惠的青恩叛变已经平定。在湖面解冻前完全无事可做的情况下，有什么理由要和部队一起待在这里止步不前呢?”
“我该干点什么呢?”贾阳问，“在湖面结冰，北方洼地部族人数又远超过我们眼下的?”
“往东走，去亲眼看看你手下的战士如何惩罚那座对我们发起攻击的修道院。”阿邦说，“你的围城武器一直放在湖边是会积雪的，但是通往北方的老山丘道依然通行无阻。”
“你不可能是在建议沙鲁姆卡进攻安吉尔斯吧?”凯维特说，但贾阳已经笑容满面。“我们人手不够，不可能守住那么大一座城市。”
“守住?”阿邦问，“守什么?我们要洗劫。北地城墙根本就是纸糊的。踢开他们的城门，派一万名战士横扫他们的商业区。抢空仓库过冬，劫掠所有值钱的东西，在冬天完全到来前回艾弗伦仓库过冬。”
贾阳看起来有点失望。“你要我带领一万名沙鲁姆北上，就只为了打劫，抢夺一些财物?”
“喜欢的话烧掉他们的宫殿，”阿邦耸肩，“抓人质，把公爵的脑袋插在城墙木桩上。随便你爱怎么搞，只要你动作够快，赶在他们邻居派兵支援前撤回来就行了。”
“之后你就会掌握世界上最庞大，也最有经验的部队，随时可以调动且补给充足，你的财富也会超越你父亲。到时候，谁坐在骷髅王座上又有什么差别?卡吉本人花在马鞍上的岁月也远比王座上的时间多。”
贾阳看向凯维特，发现他似乎也在冷静琢磨着。“计划太大胆，沙鲁姆卡。如果洼地部族的观察兵察觉你的行动——”
“他们不会察觉的，”贾阳打断他，“我的观察兵已经监视洼地好一阵子了。他们的巡逻队尚未离开大树林的范围。”
凯维特看向阿莎薇。“或许我们该咨询……”
“我已经依照沙鲁姆卡的要求掷骰过了，”达玛丁说，“解放者之子只需一天就能攻破城门，让沙鲁姆涌入安吉尔斯。”
贾阳走到墙上一面绘有提沙地图的挂毯前，举起长矛。“艾弗伦仓库里还有多少战士?”
他没有看向阿邦，但由于没几个人能数数字，卡菲特立刻回答：“湿地里共有三万五千名沙鲁姆、一百二十名凯沙鲁姆、六千四百零六个戴尔沙鲁姆、九千二百三十四个卡沙鲁姆，还有一万九千八百七十六名青沙鲁姆。”
“我带两万名沙鲁姆东行。”贾阳转向凯维特，“达玛，你和我前往修道院，带一千名战士留在那里，重建防御，接收来自安吉尔斯的战利品，别让其他人发现。”
凯维特鞠躬。“是，沙鲁姆卡。”
“魁伦船长将在我弟弟沙鲁的指挥下负责围困雷克顿的警戒任务，其他地面部队也都交给沙鲁指挥。”
魁伦和沙鲁鞠躬。“如你所愿，沙鲁姆卡。”
“祖林。我父亲与洼地部族之间的合约并没有禁止我们去安吉尔斯抢夺一些财物。这里和这里。”贾阳指向洼地郡外围两座村落。技术上而言，算是雷克顿的领土，这些小村落距离码头镇太远，没有战略价值，而洼地部族又已经将形成的影响力扩张到那附近。“带三百名战士。抢钱放火之后，攻击另一个点，也不要用同样的方式攻击。让他们以为你们人数远远超过真实数目。”
祖林鞠躬，看起来很乐于此战。
“骚扰他们，他们才不敢派兵南下，不过会吸引他们注意，派人巡逻南部。”贾阳的手指从码头镇向东穿越湿地，抵达一条向北的线条。“我则带领人马沿着老山丘道北上。我们会完全绕过洼地，长途奔袭安吉尔斯。”
他微笑。“等葛佳达玛传达讯息之后，他们绝对不会有所提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