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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 8 Social Engineering 第八部 社会工程

  你在哪里出生?

  丹佛。

  哪里长大?

  岩石。博尔德。

  小时候是什么样子?

  不知道。

  告诉我你的印象。

  我一直想问一大堆为什么。

  你好奇吗?

  非常好奇。

  玩过科学装备吗?

  全玩过。

  你的朋友呢?

  不记得。

  再想一想。

  我不认为我有过许多朋友。

  你小时候双手灵巧吗?

  不记得。

  回想一下你那时候的科学实验。用的是双手吗?

  我想通常应该是那样。

  你用右手写字吗?

  现在是。我——我那时也是。是的。小时候。

  你曾用左手做过其他事情吗?比如说刷牙、梳头、吃饭、指东西、扔球?

  那些我全用右手。如果不是又怎么样?

  噢,你瞧,失语症案例中,惯用右手的人全都符合某种特定描述。脑部特定区域主管行动,或说协调行动。当我们能够确认失语症患者所经历的困难时,就可以精准地指出是大脑的哪一部分受到损害。相对亦然。但是惯用左手以及双手灵巧的人就不是这样。我们可以说,每一个惯用左手以及双手灵巧的人,其脑部的组织方式都不同。

  你知道,广子体外生殖的孩子多是左撇子。

  是,我知道。我跟她谈过,但她声称不知何以如此。她说那也许是在火星出生的结果之一。

  你觉得这样的解释合理吗?

  这个,我们对惯用右手或左手的了解本就贫乏,而地心引力较小的影响……我们得花上几个世纪的时间来研究,不是吗?

  我想是吧。

  你不喜欢那样的说法,对吗?

  我宁愿得到答案。

  如果你所有的问题都获得解答会怎样?你会快乐一些吗?

  我很难去想象这样一个——境界。我所有的问题中,获得解答的部分只占了非常小的比例。

  不过那会相当完美,你不同意吗?

  不。同意的话就不是科学了。

  你对科学的认知只是问题的答案吗?

  不如说是一个能够产生答案的系统。

  它的目的是什么?

  ……去认识。

  那你要用你的知识做什么呢?

  ……去了解更多。

  可是,为什么呢?

  我不知道。我生来就这样。

  你问题的一部分是不是应该导向这个方向——去了解你为什么是这样?

  我不认为你可以就有关——人类本质的问题找到好的解释。最好把它想成一个黑盒子。无法适用科学方法。不足以确定任何答案。

  在心理学上,我们相信已经以科学方法证实了某种特定病理状态,即一个人需要知道一切事情,因为他对无知感到恐惧。波佩尔称之为“单理由癖(monocausotaxophilia)”,患者对于能够解释一切事情的单一理由有绝对的狂热。这可能变成对缺乏理由的全然恐惧。因为缺乏也许代表着危险。追求知识基本上变成守势,当一个人真正感到害怕时的一种抗拒的方式。最坏的情况是,到后来甚至已经不再是对知识的追求了,一旦答案出现,他们就没了兴致,因为它们已不再危险。因此现实本身对这样的人并不重要。

  每个人都企图躲开危险。但诱因总有多重,也因行为的不同而不同,因时间的不同而不同。任何模型皆属——观察者的臆测。

  心理学是观察者与被观察者亲密接触的一种科学。

  那正是我认为它不是一种科学的原因之一。

  那绝对是一种科学。它的一个信条是:如果你要知道更多,就必须关心更多。每一个天文学家都热爱星星。不然干吗要那么研究它们?

  因为它们很神秘。

  你到底关心什么呢?

  真理。

  真理不是个好爱人。

  我寻求的不是爱。

  你确定?

  跟任何想到——动机的人一样确定。

  你同意我们有动机?

  是。但是科学无法解释它们。

  所以它们属于你所谓的无法解释的大困惑之一。

  是。

  所以你专注在其他事物上。

  是。

  但是动机仍然存在。

  噢,当然。

  你年轻时都读些什么?

  都有。

  你最喜欢哪些?

  福尔摩斯。其他侦探推理小说。思想机器。桑达克医生。

  你父母在你心情不好时惩罚过你吗?

  我不认为有过。他们不喜欢我小题大做。可我想他们在那方面与常人无异。

  你见过他们心情不好吗?

  不记得了。

  你见过他们大喊大叫,或者哭泣吗?

  我从来没听过他们喊叫。有时我妈会哭,我想。

  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不。

  你想过是为什么吗?

  我不记得。而即使我想过又怎么样?

  你的意思是?

  我是说,即使我有某种类型的过去,我仍然可能变成任何人。一切只看我对——事件的反应。而如果我有另一个类型的过去,同样的变化依旧会发生。所以你的问题毫无用处。解释不够精密。只是模拟科学方法而已。

  我想你对科学的概念就和你的科学活动一样,简约概括。基本上你是在说,我们不应该用科学态度来研究人类心灵,因为它太过复杂,要研究并不容易。你胆子还不够大。外部的宇宙世界也一样复杂,但你没有建议避开。何以对内部的宇宙世界如此呢?

  因为你无法将因素独立出来,无法重复状况,无法进行控制组实验,无法建立假设。整套科学仪器根本无法供你使用。

  想一想最早的科学家。

  希腊人?

  在那之前。你知道,史前时代并不只是个单纯循环四季,没有形式没有时间的时代。我们倾向于用符合我们潜意识的方式来想象当时那些人,但他们不是那样的。至少有10万年的时间,人类的智慧一直与我们现在一样。那段时间也许更长,也许足足有50万年之长。而每一个时代都有那个时代的伟大科学家,他们全都必须在他们时代的内涵下工作,正如我们一样。在早期,所有事物几乎都没有解释——自然作为一个整体,就和此刻心灵对我们而言一样复杂神秘,但他们能怎么办?他们必得从什么地方着手,不是吗?这你一定要记得。几千年的时间就花费在研究植物、动物、使用火、石头、斧头、弓箭、藏身处、服饰上。然后是制陶、农作、冶金。全都如此缓慢,耗费偌大精力。全都通过口口相传的方式传递,从一个科学家到下一个。在这整个阶段中,毫无疑问有人会说,这太过复杂,根本无法确定任何事。为什么要试?伽利略说过:“古人有足够理由认为最早的科学家来自众神之间,因为普通的心灵是如此缺乏好奇心。那些启发伟大发明的微小暗示,不是来自琐碎的心灵,而是超人的心灵。”超人!或只是我们自身的最佳部分,每一代中的大胆心灵。科学家。千年以来,我们已经一块块地组装出一个世界模型,一个相当精准而有力的范例,不是吗?

  但是,为了了解我们自身,我们不是已经努力了这么多年吗?尽管只获得了很小的成功。

  就算是吧。但也许那是因为必须花上更长的时间。不过,你瞧,我们也有相当的进展了。不只在最近。譬如希腊人仅凭观察就发现了四种个性,而直到最近,我们才对大脑有了足够的认识,可以拿神经学做基础来解释这种现象。

  你相信那四种个性?

  噢,是的。如果你想,它们是可以靠实验证实的。同理可推及人类心灵的许多项目。也许那不是物理,也许永远不会是物理。有可能我们就是比宇宙更为复杂,更无法预测。

  那似乎难以叫人认同。我们毕竟是由原子组成的。

  但有生命,有活力!由绿色动力所驱使,有性灵、有生气,无法解释的大困惑!

  化学反应……

  但是为什么有生命?那比反应更为复杂。这里有一股趋向复杂的动力,与熵的自然法则恰好相反。为什么会那样?

  我不知道。

  你为什么对不知道的事物那么厌恶?

  我不知道。

  生命是神秘而神圣的。那是我们的自由。我们脱离了物理现实,我们现在以一种神般自由的方式存在,而神秘是它的全部。

  不。我们仍然属于物理现实。我们是循环往返的原子。多数时候确定,有些时候随意。

  好吧。我们意见不同。但不管怎样,科学家的职责在于探索未知。不管有多困难!保持开放胸襟,接受模糊。尝试与知识融合。承认整个事业贯穿着价值。去爱它。努力挖掘我们生存所凭借的价值。努力在这个世界创造那些价值。去探索——更进一步——去创造!

  我得想想。

  观察永远不够。再说那并不是他们的实验。德斯蒙来到布雷维亚山脊,萨克斯去找他。“彼得仍然在飞吗?”

  “是呀,怎么了?他花了很多时间在空中,这能回答你的问题吗?”

  “是。你能帮我跟他联系上吗?”

  “当然可以。”德斯蒙线条纵横的脸上露出怪异的表情,“你说话能力越来越强了,萨克斯。他们对你做了什么?”

  “抗老化治疗。还有生长激素、左旋多巴、血清素和其他化学药物。海星里萃取出的东西。”

  “给你种了个新脑袋,是不是?”

  “没错。不过只是一部分。协同突触刺激。还有很多跟米歇尔一起进行的谈话练习。”

  “噢——噢!”

  “我还是我。”

  德斯蒙的笑声一如动物的声音:“看得出来。听着,两天后我又会离开,可以带你到彼得的机场去。”

  “谢了。”

  种一个新脑袋。不是精准的描述。损害发生于前脑回下区尾端1/3的部位。组织坏死是拷问过程中超声波集中刺激干扰记忆语言中枢所产生的结果。一种中风。布洛卡氏失语症。语言动力设备产生困难,缺少韵律,语言表达困难,只能速写简码,多只用单一名词以及形式最简单的动词,而不是一个前后连贯的完整句子。一连串的测试证实了其他大部分的认知功能没有受到损害。他自己倒并不那么确定;他是能听懂别人对他说的话,他的思考方式就他所知也与昔日无异,而空间及其他非语言方面的测试也毫无问题。只是当他试图开口说话时,口就背叛了心。事物失去了名字。

  奇怪的是,没有了名字,事物依然是事物。他能够以形状、数量来观察它们,思考它们。描述的公式。多种圆锥剖面的组合、轴对称的六个旋转曲面、平面、球面、柱面、悬链面……以及众多没有名字的形状;然而形状本身其实就跟名字一样。空间化的语言。

  可是要在没有词汇的情况下去记忆,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必须借用一个方法,一个记忆宫殿法,从空间开始着手。在脑海建立一个类似艾彻斯高点实验室内部的空间,不管有或没有名字,他都能够清楚地在脑海中回想一番。每一个地方都有一个对象。或其他地方。一个柜台上,是阿刻戎的实验室。冰箱顶上,是科罗拉多州的博尔德。他就这样根据脑海实验室里的一个个位置记忆他想到的所有形状。

  然后,有时候名字会自己出现。但是当他知道了那个名字,想要说出来时,他嘴里吐出的字眼却常常是错的。他本来就一直有这种倾向。过去,他花费时间缜密思考,把一切都想得很明朗,然而意图将之转换成语言时就会发生问题;因为语言无法紧密契合他所进行的思考。所以叙述曾经是件辛苦的工作。然而并不像现在这样,踌躇、不稳定、不可信赖,常常不是失败就是跑题。极端挫折、痛苦。不过,与韦尼克氏失语症比起来还算好,那是一种口若悬河似的絮絮叨叨,完全不知道自己所说的没有丝毫意义。他有失去描述事物的字眼的倾向,而有人即使脑部没有受到损害,仍然有威尼克氏症的趋势。亚特曾这么说过。萨克斯宁愿面对自己眼前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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