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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些去了西朗亚格哈。其他的留下不动。”

  如果临时政府部队接收南方高地,那么地下组织就可能渗透到各个城市,可是为什么呢?散布得太稀太广根本就无法推翻目前由地球主控的两个世界秩序。突然间,玛雅有这么一种感觉,整个独立计划只是一场梦,是已经失去目标的老朽残存者补偿性的幻想。

  “你知道这样的安保策略为何会出现,”她说,怒视着萨克斯,“就因为那些大型的破坏。”

  萨克斯似乎根本没听到。

  韦拉德说:“很可惜我们没能在布雷维亚山脊制订任何行动计划。”

  “布雷维亚山脊。”玛雅轻蔑地重复。

  “那的确是个好主意。”玛琳娜抗议说。

  “也许是。不过没有一个行动计划,全体同意的计划,立宪之事只是——”玛雅挥挥手,“建筑沙堡。一场游戏。”

  “那次会议传达出来的观念是,每一个团体都采取他们认为最适当的行动。”韦拉德说。

  “那是2061年的观念,”玛雅指出,“现在,如果土狼和激进分子开始游击战,危机将一触即发,然后2061年事件就会重新上演。”

  “你认为我们该怎么做呢?”乌苏拉好奇地问。

  “我们应该接管!我们制订计划,我们决定该做什么。通过地下组织传播出去。如果我们不扛起这份责任,那么将来不管发生什么,都会是我们的错。”

  “那正是阿卡迪想做的。”韦拉德指出。

  “至少阿卡迪试过!我们应该以他工作成果中好的部分为基础,继续进行!”她笑了一下,“真没想到我居然会这么说。不过我们应该与波格丹诺夫分子合作,以及随之加入的其他各个团体。我们必须主持大局!我们是‘登陆首百’,是唯一有权威完成这件事的人。沙比希人会帮我们,波格丹诺夫分子会跟进。”

  “我们也需要布雷西斯,”韦拉德说,“布雷西斯和瑞士人。最好以政变方式行动,而不要酿成一场大战。”

  “布雷西斯会愿意帮忙,”玛琳娜说,“但是那些激进分子怎么办呢?”

  “我们必须压制他们,”玛雅说,“缩减他们的供需品,裁减他们的人数——”

  “那会引起内战。”乌苏拉反驳。

  “可是,必须阻止他们!如果他们太早引发一场暴动,让那些跨国公司在我们尚未准备好之时就来对付我们,那就注定要毁灭了。所有这些没有经过协调的袭击必须停止。什么目的也没达到,只是增强了安保系统,使情况变得更困难。比如把得摩斯撞出轨道,只是让他们更加注意我们的存在罢了,其他什么也没有。”

  萨克斯仍然观察着鸭群,以他奇特轻快的语气说:“地球—火星的运输船共114架。火星轨道上有47个物体。新克拉克是个完整的防御太空站。得摩斯有机会变成下一个。一个军事基地。武器发射站。”

  “它只是颗空无一物的卫星,”玛雅说,“至于轨道上的交通工具,我们会在适当时间处理它们。”

  又一次,萨克斯像是没有听到她的话。他只是专心地注视着那群见鬼的鸭子,温和地眨着眼,有时瞥一下玛琳娜。

  玛琳娜说:“必须用撤职斩首的方式处理,一如娜蒂雅、尼尔格和亚特在布雷维亚山脊说的。”

  “还不知道我们找不找得到脖子呢。”韦拉德讽刺地说。

  玛雅对萨克斯越来越生气,说:“我们每个人都应该去一座大城市,把当地的人组织起来,形成统一的反抗力量。我想回希腊盆地。”

  “娜蒂雅和亚特在南槽沟,”玛琳娜说,“不过我们需要所有‘登陆首百’加入我们,否则成不了事。”

  “首三十九。”萨克斯说。

  “我们需要广子,”韦拉德说,“而且我们需要广子说服土狼。”

  “没有人做得到,”玛琳娜说,“但是我们的确需要广子。我去布雷维亚山脊跟她谈,我们会试着守护南方。”

  “萨克斯?”韦拉德说。

  萨克斯从他的沉思中猛然抬头,对着韦拉德眨眼,依旧看也不看玛雅一眼,虽然他们此刻正在讨论她的计划。“病虫害综合治理,”他说,“在野草间培育更为强韧的植物。然后那植物自会将野草驱除。我去巴勒斯。”

  玛雅实在气不过萨克斯对她的漠视,愤然起身绕过小池,最后停在对面池畔,双手握住小径旁的栏杆。她怒目瞪视一水之隔的人群。他们就像一群终日坐在长椅上等待领取养老金的退休老人,漫无边际地聊着食物、天气、鸭群,以及上一场棋赛。该死的萨克斯,该死!他要永远因为菲丽丝的缘故而反对她吗?那个卑鄙无耻的女人——

  突然间她听到他们的说话声,细微但清晰。小径后有一堵弯曲的陶瓷围墙,几乎围绕整个池塘,而她几乎站在正对着他们的池塘这边;这堵墙很显然有某种回声长廊的功能,她可以清楚地听到他们虚幻的声音,比他们嘴部的微小动作要慢上几分之一秒的时间。

  “阿卡迪没能活下来实在可惜,”韦拉德说,“不然说服波格丹诺夫分子会容易些。”

  “没错,”乌苏拉说,“他、约翰,还有弗兰克。”

  “弗兰克,”玛琳娜轻蔑地说,“如果他没有杀死约翰,这些事就一个也不会发生。”

  玛雅眨着双眼,紧抓扶手栏杆,支撑整个身体的重量。

  “什么?”她不假思索地尖叫。池对面那个纤小的躯体轻弹了一下,转头看她。她把紧握扶手的双手先后松开,绕着池塘半跑半走,跌倒了两次。

  “你什么意思?”接近他们时,她朝玛琳娜咆哮,那些话从她嘴里毫不停顿地泄出。

  韦拉德和乌苏拉向她迎上几步。玛琳娜仍坐在长椅上,表情阴郁。韦拉德伸出手来,而玛雅推开他们直趋玛琳娜身前。“你乱七八糟的什么意思?”她喊着,痛苦的声音在喉咙里打转,“为什么?为什么?杀约翰的是阿拉伯人,所有人都知道!”

  玛琳娜现出厌恶表情,摇头低首。

  “怎么样?”玛雅大喊。

  “那只是一种说法罢了,”韦拉德在后面说,“弗兰克在那些年里做了不少损害约翰的事,你知道的。有人说他鼓动穆斯林兄弟会反对约翰,就这样。”

  “呸!”玛雅说,“我们全都争执过,那根本没什么!”

  然后她注意到萨克斯正看着她——终于,就在她火冒三丈时——带着奇特的表情凝视着她,冷漠、难以解读——一种控诉的瞪视、报复,或什么?她用俄语咆哮叫喊,其他人断续响应,而她不认为萨克斯有说什么。也许他只是好奇他们何以如此愤怒。但是那持续稳定的目光里隐含着反感——仿佛证实玛琳娜所说为真——像根钉子般被砸进她身体里!

  玛雅转身逃开。

  她发觉自己站在房门前,可一点也不记得是如何穿过沙比希来到这里的,她扑向母亲怀抱般冲进房间;但是在这个美丽的木造房间里,她却因记起另外一个房间有时幻化为子宫陷阱来捕捉她而骇异,充满惊愕与恐惧……没有答案,没有错乱,无法脱逃……小洗脸台上的镜子里,她看到一张仿佛镶嵌在画框里的脸——枯槁憔悴、老迈脆弱,眼珠周遭全是鲜红血丝,一如蜥蜴。一幅叫人作呕的图像。就是这样——当时乍然看到“战神号”上的那个偷渡者,那张透过海藻瓶的脸,就是这样。土狼。好一场惊吓,后来证明不是幻象而是事实。

  所以有可能是因为弗兰克和约翰的这个消息。

  她试着回想。她试着用尽全力回想弗兰克·查默斯,去真正想起他。那天晚上在尼科西亚,她曾和他说过话,那次会面的气氛既诡异又紧张,弗兰克一直都表现得像是个被虐待者,一个被拒绝的受害人……当约翰被打得昏迷不醒,拖到农场等死的那一刻,他们正在一起。弗兰克不可能曾……

  可是,当然有指派别人的可能。你当然可以付钱让别人替你动手。并不是说那些阿拉伯人对钱有兴趣。不过尊严、荣誉——以荣誉给付或是某种政治报复,那是弗兰克相当擅长制造的一种货币形态……

  可是,她对那些年的记忆如此贫乏,尤其是特定事件。当她努力回想,甚至强迫自己回想时,浮现的点滴仍然少得惊人。断简残篇;片段时刻;整个文明的陶器碎片。她曾一度愤怒地扫下桌上一个咖啡杯,断裂的杯耳如早餐桌上那块吃了一半的圆饼。然而那是哪里,何时,又是跟谁?她无法确定!“啊!”她不禁哭喊起来;镜里那张形容枯槁的古老面容突然夹带屈辱的痛楚,让她反胃。如此丑陋。而她曾经那样美丽,她曾为之骄傲,也曾将之当作手术刀般挥洒自如。现在……她的头发已经从纯白变成暗灰,最近一次治疗后不知怎么变了颜色,而现在更是变得又稀又薄,老天,而且只在某些部位。恶心极了。过去一度是个美人。鹰般庄严华丽的面貌——而今——一只尸体里惨遭蹂躏的活蜥蜴,130岁,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她走到洗脸台前,猛然拉开镜子,露出后面拥挤的医药柜。指甲剪横放在最上一层。火星某处制造这种指甲剪,无疑是用镁为材质。她拿下指甲剪,用另一只手抓起一股头发用力拉扯,直到疼痛难当,然后贴着头皮割掉。刀刃粗钝,不过倘若她拉扯得够用力,仍会有效果。她必须小心不割伤头皮,她心底那份残存的虚荣不允许她这么做,于是这变成了一项冗长、沉闷、费力又疼痛的工作,然而同时又是一种安慰,分心,规律,毁灭。

  起初的结果参差不齐,需要大大修饰一番,那花了更长的时间。一小时。而她仍然无法修平整,最后只得取出剃刀,开始剃发,然后用卫生纸擦拭流着血的伤口,故意不去理会显露出来的伤疤,以及光秃头皮下丑陋的坑洞和肿块,只是很难不看到头壳下那张怪物似的脸庞。

  全部完工后,她冷酷地盯着镜子里的怪物——雌雄不分、枯萎、疯狂。老鹰变成了兀鹰:光秃的头、松垮的颈子、浮肿的眼睛、铁钩似的鼻子,几乎无唇而下垂的嘴。盯着这张可怕的脸,有好长好长一段时间,她无法记起有关玛雅·妥伊托芙娜的任何一件事。她冻结似的站在那里,一个完全的陌生人。

  门上传来敲门声,她吓了一跳,就此回到现实。她犹豫了,突然感到羞怯,甚至恐惧。另一个她嘶哑地说道:“进来。”

  门打开了。是米歇尔。他看到她,在门旁顿住。“怎么样?”她说,突然有全身赤裸的感觉。

  他咽了咽口水,抬抬头。“跟以前一样美。”同时诡异地咧嘴而笑。

  她必须笑一笑,可是却一屁股坐到床上开始啜泣。她吸气又吸气。“有时,”她说,抹去眼泪,“有时我真希望不是妥伊托芙娜。我实在烦透了,厌烦我所做的每一件事。”

  米歇尔坐在她身边,“我们被锁在我们自己里面,直到生命的尽头。这是为了能够思想而付出的代价。不过,想想你宁愿当什么——一个囚犯或傻瓜?”

  玛雅摇摇头,“我和韦拉德、乌苏拉、玛琳娜,还有讨厌我的萨克斯在公园里,看着他们——我们必须做些什么,真的必须做些什么,可是看着他们就想起一切——试图想起——突然间我们像是受到伤害的一群人。”

  “发生了太多事。”米歇尔说,握着她的手。

  “你在记忆上有困难吗?”玛雅哆嗦着,仿佛抓到救生筏似的紧紧掐住他的手。“有时我好担心我会忘记一切。”她又哭又笑,“我猜那是说我宁愿当个囚犯也不要当个傻瓜。如果你遗忘,便会从过去解脱出来,然而接着空无却将接管一切,所以无处可逃。”她又开始哭泣,“记起或遗忘一样糟糕。”

  “记忆问题就我们的年龄来说很正常,”米歇尔温和地说,“特别是发生得不远不近的事件。有一些练习方法能够提供些许帮助。”

  “那不是肌肉。”

  “我知道。但是回想的能力似乎也可以因为使用和练习而加强。记忆活动显然能够巩固记忆本身。只要想想就会觉得有道理。突触可被加以强化或取代。”

  “可是,如果你无法面对你记起的——噢,米歇尔——”她急促地深深吸了口气,“他们说——玛琳娜说弗兰克谋杀了约翰。她对其他人那样说,以为我听不到,口气好像他们全都早就知道似的!”她紧抓住他的肩膀,仿佛要把真相挤出来,“告诉我实话,米歇尔!那是真的吗?你们全都那样认为吗?”

  米歇尔摇摇头:“没有人知道真相。”

  “我在那里!那天晚上我在尼科西亚,他们没有!事情发生时我和弗兰克在一起!他毫不知情,我发誓!”

  米歇尔斜着眼,不确定。她说:“不要那样!”

  “我没有,玛雅,我没有怎样。那不代表任何意义。我得把我听到的全告诉你,我自己也要试着全部回想起来。对于那天晚上,曾经传出许多谣传——各种不同的谣言!是真的,有人说弗兰克——牵扯在内,或者与杀害约翰的阿拉伯人有联系。说他与其中之一会过面,那个人第二天被人发现死掉了,等等。”

  玛雅哭得更厉害了。她弯腰压住绞痛的腹部,把脸贴在米歇尔肩上,胸部上下起伏。“我真不能忍受。如果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怎么记得起来?我甚至不知道该怎么想。”

  米歇尔抱住她轻轻安抚,并且不断揉搓她的后颈:“啊,玛雅。”

  过了好一阵子,她站起来踱步到洗脸台前,用冷水冲脸,躲开镜子的逼视。她回到床边坐下,情绪消沉,黑暗弥漫到体内每一块肌肉中。

  米歇尔再次执起她的手:“我想,去了解内情也许会有帮助。或者至少尽你所能地去了解、去调查。去阅读有关约翰和弗兰克的资料。现在有书了。去问问当时在尼科西亚的人,特别是那些在沙里姆·哈易尔死前见过他的阿拉伯人。诸如那样的事。你瞧,那能给你一种控制力。虽说算不上是回忆,倒也不是遗忘。不过那还不是仅有的两种选择,听起来也许很奇怪。我们必须去想象我们的过去,懂吗?我们必须通过想象力,使它成为我们现在的一部分。那是一种创造,一种主动。过程并不单纯。可是我了解你,当你主动行事时,表现总是特别出色,尤其当你或多或少掌控局面时,更是如此。”

  “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她说,“我无法忍受不知道,可是我又害怕知道。我不想知道。特别是如果那是真的。”

  “看看你的感觉会是什么,”米歇尔建议,“先试试再看。假如那两种选择都不好过,你也许宁愿采取主动。”

  “嗯。”她吸吸鼻子,瞥向另一面墙。镜子里,一个拿着斧头的凶手瞪视着她。“老天,我实在好丑。”她说,突如其来的厌恶感几乎让她呕吐起来。

  米歇尔起身走向镜子。“有种东西叫身体畸形恐惧症,”他说,“与强迫症有关,还有抑郁症。我在你身上看到相关迹象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了。”

  “今天是我生日。”

  “啊。呃,那是可以治疗的。”

  “生日?”

  “身体畸形恐惧症。”

  “我不要吃药。”

  他用一条毛巾盖住镜子,转过身来看着她:“为什么?也许只是缺少血清素。生化物质的不足。一种疾病。没有什么要感到羞耻的。我们都服用药物。氯米帕明对解决这种问题非常有帮助。”

  “我要想想。”

  “还有,不要照镜子。”

  “我不是孩子!”她露齿咆哮,“我知道我长的什么样子!”她跳起来,一把拉下罩住镜子的毛巾。疯狂卑鄙的兀鹰,翼龙般残忍凶暴——然而从另一方面来说,让人印象很深刻。

  米歇尔耸耸肩。他脸上挂着一抹微笑,她极想一拳打去或上前亲吻。他喜欢蜥蜴。

  她摇摇头,甩去这些思绪。“嗯,采取行动,你说的。”她想了想,“就我们目前的处境来看,我确定我宁愿主动而不做别的选择。”她告诉他南方的消息以及她的提议。“他们让我那么生气。就坐在那里等着灾难再次降临。萨克斯是例外,可是他那些破坏行动,简直不可理喻,而且他只跟那些追随他的人商量——我们必须合作!”

  “好,”他加重语气,“我同意。我们需要合作。”

  她看着他:“你肯跟我去希腊盆地吗?”

  他微笑,充满喜悦地露齿微笑。很高兴她竟然这样问了!看到他这样的表情,她心中一阵刺痛。

  “当然,”他说,“这里有些事我必须完成,但要不了多久。几个星期就可以了。”他再次微笑起来。她知道,他爱她;不只是以一个朋友或心理医生的立场,还是爱人。然而同时还保有一种距离,米歇尔的距离,一种治疗师的直觉。所以她仍能享有一定空间。被爱的同时仍能自由呼吸,依旧拥有一个朋友。

  “这么说来,即使我变成这副鬼样,你仍然能够忍受跟我在一起。”

  “噢,玛雅。”他大笑,“是的,而且如果你想知道,你依旧美丽。感谢老天,你仍然想知道。”他抱住她,然后后退看她,“是有些严肃。不过没关系。”

  她推开他:“而且没有人认得出我。”

  “不认识你的人是认不出来。”他站起,“来,你饿吗?”

  “饿。我要先换衣服。”

  他坐回床上看她更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这头老山羊。令人感到惊奇的是,即使在这么个非人类的荒唐年龄,她仍有一副人类的躯体,一副毫无疑问的女性躯体。她可以走过来,把乳房压在他的脸上,而他会像个小孩儿般吸吮。不过她没那样做,只是换上衣服,同时感觉自己跌落谷底的心情又开始上扬;正弦波的最佳时刻,一如旧石器时代的冬至时节,当你终于知道太阳将于某时返回的那一刻所感到的解脱。“这很好,”米歇尔说,“我们需要你再次领导行动,玛雅。你有那种权威,你知道的。自然的权威。另外,将工作分出去,而你则专注在希腊盆地,会更有好处。一个非常好的计划。但你知道——光生气是不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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