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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娜蒂雅模模糊糊地度过那天,她抛开任何休息的念头,试图与红党团体联系,与亚特商讨发送给地球的信息草稿,通知玛雅、尼尔格和巴勒斯里的其他人有关萨克斯的最新计划。原本已经加速前进的事件,如今疯狂地转到更高的挡位,远远超乎所有人的控制能力,让大家没有时间吃饭睡觉或使用浴室。然而那一切日常所需都得一一完成,所以她跌跌撞撞地走到女盥洗室,冲了个长长的澡,吃了顿斯巴达式的简单午餐,面包和奶酪,然后横躺在沙发上闭上眼睛小睡一下;但那是一场辗转反复的低浅睡眠,她的脑子继续嘀嗒嘀嗒走动,朦朦胧胧地回想当日发生的所有事件,室内此起彼落的说话声。尼尔格和杰姬两人不和;这对他们会是个问题吗?

  然后她醒来,感觉仍然疲惫。室内的人依旧谈论着杰姬和尼尔格。娜蒂雅走到浴室,接着寻找咖啡。

  沙易克和娜丝可,还有一大群阿拉伯代表,在她睡着的时候抵达了都马色雷,此时沙易克探头到厨房说:“萨克斯说那艘宇宙飞船就要到达了。”

  都马色雷就在赤道北边6度的地方,所以他们有个好位置,可以观赏这将于日落后发生的特别的气阻减速景象。天气很配合,整个天际空旷无云,非常明朗。太阳降落,东边的天空黯淡下来,瑟提斯上空西面的拱形色带呈现光谱图案,有黄色、橘红、一条狭长苍白的绿、蓝绿和靛蓝。然后太阳消逝在黑色山丘之后,天空色泽转深,变得透明,仿佛穹苍突然间膨胀了百倍。

  在这色泽当中,两颗夜星之间,乍然迸现第三颗白色星星,它燃亮天际,留下一道又短又直的凝结尾巴。这是连续宇宙飞船气阻减速时在高空引发燃烧现象的特有戏剧性展现,白天黑夜都看得见,几无二致。这样的宇宙飞船只需一分钟就能从一端地平线划过长空,消逝在另一端,缓慢明亮的流星。

  然而这次当它仍然高居西边的天际时,色泽便变得越来越淡,直至成为一颗微弱小星,然后便消失了。

  都马色雷观察室里挤满了人,其中有不少对这史无前例的景象尖声惊叫,而他们之前已接到通知了。当它的踪影完全消失之后,沙易克请萨克斯对那些来不及听取整个故事的人解释。萨克斯告诉他们,气阻减速宇宙飞船的轨道引入窗口相当窄小,与早期飞到的“战神号”相似,因而对错误的发生几乎没有多少反应空间。萨克斯在达·芬奇火山口的技术人员配置了一个装满金属片的火箭——犹如一桶铁片,他说——在几小时前发射出去。那艘宇宙飞船抵达前几分钟,这个火箭在宇宙飞船的MOⅠ路径内爆炸,将内藏的金属碎片抛掷成一条水平方向很宽、垂直方向很窄的环带。轨道引入完全依赖计算机控制,所以当宇宙飞船的雷达辨认出这块碎物区时,宇宙飞船的人工智能计算机导航仪只有非常少的几个应变选项。俯冲到碎物区下面,将使宇宙飞船暴露在密度较高的大气层中,很可能就此燃烧殆尽;而穿过碎物区则将冒着太空防热罩穿孔的危险,同样可能起火燃烧。因此别无选择;根据它程序里的风险等级,人工智能计算机必须放弃气阻减速,转而飞越碎物区,而那将使它跳出大气层。这表示这艘宇宙飞船仍然以其接近每小时40000千米的最高速度朝外飞往太阳系的星球之间。

  “除了气阻减速之外,他们还有其他任何降低速度的方法吗?”沙易克问萨克斯。

  “应该没有了。那就是它们需要气阻减速设备的原因。”

  “所以那艘宇宙飞船注定毁灭?”

  “不一定。它们可以利用另一个星球作为重力手柄摆荡回转,然后返回这里,或地球。”

  “这么说来他们正在去木星的航程中?”

  “噢,木星目前处于太阳系的另一边。”

  沙易克咧嘴微笑:“所以他们往土星去了?”

  “他们很可能会连续接近几个小行星,”萨克斯说,“改变他们的坠落方向——不,他们的航程方向。”

  沙易克大笑,而萨克斯继续解释航程调整策略,却由于大家开始说长道短,根本无人听闻。

  所以他们再也不用担心来自地球的安保增援部队,至少现在不用担心。然而,娜蒂雅担心这个事实可能使身处巴勒斯的联合国临时政府警察有被围困的恐慌,因而变得更加危险。在此同时,红党成员持续前往城市北方,那毫无疑问将给安保人员更大的威胁感。那艘宇宙飞船凌空飞过的当天晚上,搭乘武装车辆的成群红党人员完全占领了堤防。那表示他们相当接近巴勒斯的太空站,太空站就坐落于城市西北方10千米处。

  玛雅出现在屏幕上,神情与她那场伟大演讲之前很不一样。“如果红党占据太空站,”她对娜蒂雅说,“安保人员就会被困在巴勒斯了。”

  “我知道。我们就是不想发生这种情况。尤其是现在。”

  “我知道。你有没有办法控制那些人?”

  “他们不再咨询我的意见了。”

  “我以为你是这里的主要领导人。”

  “而我以为是你。”娜蒂雅快速反击。

  玛雅笑了起来,刺耳、冷酷。

  布雷西斯送来另一份报告,通过维斯塔转播的一份地球新闻节目合集。大部分是洪水的最新消息,在印度尼西亚造成的灾难,以及其他许多海岸区域,同时还有一些政治新闻,包括南半球集团中几个变形跨国公司客户国家依凭军事力量将变形跨国公司持有股份国有化,布雷西斯分析家认为是国家政府起而对抗变形跨国公司的开始。至于在巴勒斯举行的那场大规模示威集会,已经上了许多国家的新闻网,并且成为许多政府办公室和会议室的讨论议题。瑞士已经证实其与“将于稍后指定”的火星政府建立实质外交关系,亚特咧嘴如是讲述。布雷西斯也有相同回应。国际法庭宣布其将审理布雷维亚山脊和平中立联盟对联合国临时政府提出的控诉——地球媒体标题为《火星对地球的诉讼》——并且将尽快处理。另外,那艘连续宇宙飞船已经汇报了太空轨道引入失败的消息;它计划利用小行星群返回。娜蒂雅对这些事件并没有在地球媒体上以头条新闻方式报道感到放心,显然洪水造成的混乱仍然是众人的首要议题。全球出现了数百万难民,其中许多人需要紧急援助……

  这正是他们选择此时发动暴乱的原因。火星上的大部分城市掌握在独立运动组织手里。谢菲尔德仍是变形跨国公司大本营,不过彼得·克莱伯恩在那里指挥帕弗尼斯上的所有起事者,协调他们的活动,巴勒斯目前还无法与之比拟。部分原因是反抗组织里最激进的分子根本就避开了塔尔西斯区域,另外还因为谢菲尔德的情况极端困难,调遣空间极为狭小。起事者如今控制了阿尔西亚和艾斯克雷尔斯,以及奥林匹斯山上Zp火山口的小型科学站;甚至控制了谢菲尔德的大部分。但是电梯套筒以及环绕它的整个城市的1/4依旧牢牢地掌握在安保警力手里,他们配有重武器。所以彼得被困在塔尔西斯,无法抽身帮助巴勒斯。娜蒂雅跟他简短地通过话,描述了巴勒斯的情况,同时请求他和安联系,让安约束红党成员的行为。他答应了,可是似乎对成功说服他母亲没有多大信心。

  那之后,娜蒂雅再次尝试联系安,但是依旧无法接通。然后她又试着联系海斯汀,他接听了,只是这场对话仍然没有多少意义或价值。海斯汀不再是她先前见到的那种沾沾自喜令人厌恶的形象。“这个占据堤防的行为!”他愤怒地大喊,“他们想要证明什么?这城市里有20万人,大部分站在你们那边,在这种情形下,你真以为我会相信他们要切断堤防?那实在荒唐!不过,你听着,这组织里有些人并不喜欢这种把人民推到危险境地的行为!我告诉你,如果那些人不远远滚开堤防,我对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毫不负责——滚出整个伊希地平原!你叫他们滚出去!”

  然后他在娜蒂雅接话前就切断了联机,他那边屏幕外显然有人打断了他这番长篇大论。一个受到惊吓的男人,娜蒂雅心想,再次感觉到了体内翻搅的那个铁壳核桃。一个不再认为有能力掌控形势的男人。这无疑是个准确的判断。然而她对他脸上最后出现的表情感到不安。她甚至试图再次与之通话,但桌山却不再有人接听。

  两小时后,萨克斯把她从椅子上摇醒,她终于了解了海斯汀那么担心的原因。“烧毁沙比希的联合国临时政府单位搭乘武装车辆,试图——试图从红党手中夺回堤防,”萨克斯告诉她,神色阴暗,“显然在最靠近城市的堤防上发生了激烈冲突。我们刚接到那里一些红党单位汇报说,堤防被钻了孔。”

  “什么?”

  “被炸了。他们先前钻了个洞安置爆炸物,为了——作为一个威胁。在激战之中,他们将其引爆。他们是那么说的。”

  “噢,老天爷。”她猛然清醒过来,被她体内发生的爆炸给炸醒了,凶猛奔涌的肾上腺素蹿流全身,“你得到任何证实了吗?”

  “我们看到一片尘云遮住了星星。很大一片。”

  “噢,老天爷。”她来到最近一个屏幕前,心几乎要从胸腔跳出来。时间是凌晨三点,“冰块有没有可能塞住缺口,形成一个冰质水坝?”

  萨克斯眯了眯眼:“我认为不行。那要看缺口有多大。”

  “我们能不能引发反爆炸将缺口堵起来?”

  “我认为不行。瞧,这是堤防缺口南岸的一些红党成员发来的视频。”他指着一个显示出红外线影像的屏幕,左边是黑色,右边暗绿色,中间遍洒森林似的绿点,“中间就是爆炸发生的区域,比风化层温度高。爆炸发生地点就在液态水洼旁边。不然就是有爆炸物将缺口后面的冰融化了。无论如何,大量的水正穿过缺口涌过来。而那会将缺口捅得更大更宽。我们遇到了难题。”

  “萨克斯,”她惊叫,紧抓他的肩膀,双眼盯着屏幕,“巴勒斯的人,他们该怎么办?该死,安到底是怎么想的?”

  “有可能不是安。”

  “安或任何红党成员!”

  “他们受到了攻击。再说那有可能是一起意外。又或者是堤防上有人认为他们将被迫远离爆炸物。他们当时是处于用它或失去它的二选一状态。”他摇摇头,“都不会有好结果的。”

  “该死。”娜蒂雅也摇摇头,想厘清思绪,“我们必须做些什么!”她狂暴地喊,“那些台地顶部够不够高?”

  “短时间可以。但是巴勒斯几乎位于那片低缓区域的最低处。那是它坐落该处的原因。因为该盆地边缘提供给它长长的地平线。不。那些台地顶端也会被淹没。由于无法确定流动速度,我不知道还有多长时间。让我想想,要填满的体积大约是……”他手指急速地敲击着,而眼神则一片茫然。娜蒂雅突然明白,他头脑中有一部分正比人工智能计算机还要快地做着计算。“有可能非常快,”他低声耳语,手指依旧忙着敲打键盘,“如果那融化水洼够大。”

  “我们必须假设它够大。”

  他点头。

  他们肩并肩坐在那里,盯着萨克斯的人工智能计算机。

  萨克斯迟疑地说:“我在达·芬奇工作时,设想过许多可能的情况。你知道吗?我担心过这样的状况。毁灭的城市。帐篷,我想过。或者火灾。”

  “然后呢?”娜蒂雅说,看着他。

  “我想到一个实验——一个计划。”

  “告诉我。”娜蒂雅平静地说。

  但是萨克斯读起了他屏幕里那些数字上端的滚动条,看起来像是最新的气象报告。娜蒂雅耐心等待,当他终于从他的人工智能计算机上抬起头来时,她说:“怎么样?”

  “有一个高气压气囊,正从爱森斯朝瑟提斯而来。今天,明天,应该会到这里。伊希地平原上的气压将达340毫巴,大概含45%的氮气,40%氧气和15%的氧化——”

  “萨克斯,我并不关心天气!”

  “那可以供人呼吸,”他说,他用他那种爬虫类的表情注视着她,仿佛蜥蜴、一条龙,或另类冷血动物,适合居住在真空状态下,“几乎可以供人呼吸。只要我们能够把二氧化碳滤掉。而我们办得到。我们在达·芬奇制造了面罩。材料是锆合金晶格。很简单。二氧化碳分子比氧气或氮气分子大,所以我们制作了一个分子滤网。那也是个活性滤网,其中夹有一道压电层,呼气吸气可以使材质弯曲,从而产生充电功能——足够氧气穿过滤网所需的能量。”

  “尘土呢?”娜蒂雅问。

  “那是一组滤网,依大小分类。第一层挡住尘土,接着是粉末,然后是二氧化碳。”他抬头看着娜蒂雅,“我只是想大家也许——会需要离开城市。所以我们总共制造了50万副,用绳子绑到头上。边缘有黏性聚合体,可以贴在皮肤上,然后露天呼吸。就那么简单。”

  “所以我们撤离巴勒斯。”

  “没有别的选择了。我们来不及用火车或飞机把那么多人运走。但是我们可以走路。”

  “走到哪里呢?”

  “利比亚车站。”

  “萨克斯,从巴勒斯到利比亚车站有70千米,不是吗?”

  “73千米。”

  “那是很长很长的一段路!”

  “我想大多数人必要时可以应付得来,”他说,“那些做不到的,可以搭乘越野车或飞船。抵达利比亚车站后,他们就可以乘坐火车或飞船。而车站如果硬塞进去的话,一次也许可以容纳两万人。”

  娜蒂雅想了一想,低头看看萨克斯面无表情的脸庞:“这些面罩在哪里?”

  “达·芬奇。不过它们已经全装进了几架快速飞机,只要两小时就可以运到这里。”

  “你确定它们有用?”

  萨克斯点头:“我们已经试过。而且我还带来了几个。我可以拿来给你瞧瞧。”他起身走到他破旧的黑色背包前,打开拽出一沓白色面罩,递给娜蒂雅一个。那是一副口鼻面罩,看起来很像用在建筑工地的传统防尘面罩,只是厚一些,而且外围有一圈黏黏的物质。

  娜蒂雅看了一下后戴上,拉紧绳子。呼吸效果一如防尘面具,一点也没有阻滞的感觉。密封黏胶似乎也很牢固。

  “我要到外面试试。”她说。

  萨克斯先传话到达·芬奇把面罩运来,然后他们走到了庇护所闭锁室。这项计划以及试验的消息已散播出去,萨克斯带来的所有面罩很快被索取一空。与娜蒂雅、萨克斯一同外出试验的另有10人,包括沙易克、娜丝可,还有一小时前抵达都马色雷的斯宾塞·杰克逊。

  他们身上都套着最新款式的地表活动服,类似层层绝缘材质织就的跳伞衣,包括加热单纤维丝,但是没有了早期低气压时代需要的那种压缩性质地。“试着关闭活动服的加热系统,”娜蒂雅告诉众人,“那样我们可以知道只穿城市衣着面对外界冷气时感觉如何。”

  他们把面罩戴在脸上,进入车库闭锁室。里面的空气温度迅速降低。然后外门打开。

  他们走上地表。

  很冷。冷冽的寒气直袭娜蒂雅光裸的额头,还有眼睛。几乎让她喘不过气来。从500毫巴来到340毫巴的气压中无疑也是原因之一。她的眼睛不由自主地蓄积泪水,鼻子也涕泗纵横。她呼气,吸气。胸部因为寒冷而隐隐作痛。她的眼睛直接暴露在风中——那是她最不适应的部分,裸露的双眼。她在穿透活动服织物的寒气中发着抖,而她胸腔吸入的冷气更让她觉得难受。这种寒冷有西伯利亚的感觉,她想。260开氏度,-13摄氏度——没那么糟糕,真的。她只是不习惯罢了。在火星上,她的手和脚不止一次被冻僵过,不过那是好多年以前的事了——事实上,已经超过一个世纪了!她的头和胸腔已经有一个世纪没有感受到这样的寒冷了。

  其他人大声地彼此说着话,他们的声音在户外听起来很是怪异。没有头盔里的内线对讲机!她活动服的颈圈部分,亦即头盔联结处极其冰冷,尤其是锁骨以及脖子后边。黑色古老的大斜坡断石蒙上一片朦胧的夜霜。她的视野与往昔戴着头盔时比起来宽广了许多——那风——泪水因为寒冷不听使唤地沿着面颊纷纷跌落。她没有什么特殊情绪。不过对没有面罩或任何玻璃窗遮挡的眼前景物感到万分惊奇;即使在星光下,所有事物仍旧拥有梦幻般鲜明的锐利边缘。东方的天空是破晓前浓厚的普鲁士蓝,高耸的卷云镶有白光,仿佛牝马粉红的尾毛。崎岖的大斜坡在星光下闪动黑灰色泽,衬着黑色的阴影线条。而那横扫她眼睛的风啊!

  大家在没有内线对讲机的情况下说着话,他们的声音薄弱而没有实体,嘴巴隐藏在面罩下。没有机器嗡嗡、嘶嘶、嘘嘘的声响;一个世纪来听惯了那样的噪声,此刻户外多风的静寂变成一种奇特的经验,一种听觉上的空虚。娜丝可看起来像是罩着一层贝都因面纱。

  “好冷,”她对娜蒂雅说,“我的耳朵冻僵了。我可以感觉吹过我眼睛的风。还有我的脸。”

  “这滤网可以维持多久?”娜蒂雅问萨克斯,唯恐他听不到而放大了音量。

  “100小时。”

  “很可惜人们需要通过它呼出气息。”那会在滤网上增加许多二氧化碳。

  “没错。只是我不知道如何简单地避开。”

  他们站在火星地表上,裸露着头脸,只用一副滤网面罩来呼吸。空气很稀薄,娜蒂雅判断,但是她没有头重脚轻的感觉。高比例的氧气补偿了低气压。氧气的部分压力有其重要意义,而大气层里氧气比例这么高……

  沙易克说:“这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做吗?”

  “不,”萨克斯说,“我们在达·芬奇试过许多次。”

  “这感觉很棒!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冷!”

  “而且如果你急着赶路,”萨克斯说,“你就会热起来的。”

  他们走了一阵,小心翼翼地在黑夜中迈出步伐。不管沙易克怎么说,温度其实相当低。“我们应该回去了。”娜蒂雅说。

  “你应该等等日出,”萨克斯说,“没有头盔很不一样的。”

  娜蒂雅听到他这样情感流露的陈述感到很讶异,然而她还是说:“我们可以等下一次。现在我们要讨论的事情太多了。而且这里很冷。”

  “这感觉很棒,”萨克斯说,“瞧,这是克尔格伦甘蓝。还有蚤缀属植物。”他跪下去,拨开一片毛茸茸的叶片,指着一朵隐藏起来的白色花朵,勉强可在拂晓前的晨光中看清。

  “走吧。”她说。

  他们于是回去了。

  他们在闭锁室里摘下面罩,然后回到庇护所更衣室,各自揉搓着双眼,朝戴着手套的双手呼气。“真的没那么冷!”“那空气尝起来甜甜的!”

  娜蒂雅摘下手套抚摸鼻子。肌肉冻僵了,不过不是初期冻疮的那种苍白色泽。她注视着萨克斯,后者眼中闪动着狂野的光芒。实在不像他——一个奇特但是感人的表情。他们全都看来异常兴奋,洋溢着一股罕见的情绪,又夹杂着对斜坡下巴勒斯危险状况的忧虑。“很久以来,我就一直试图把氧气比例提高。”萨克斯对娜丝可、斯宾塞,以及史蒂夫说。

  斯宾塞说:“我以为那是为了把你在卡塞峡谷的火烧得更旺。”

  “噢,不。就火而言,一旦你有了一定数量的氧气,剩下的问题就只是干燥程度以及要烧什么而已。不,这是为了把氧气的部分压力提高,使人类和动物可以自由呼吸。现在只要二氧化碳能够降低些。”

  “那么,你做了动物面罩没有?”

  他们一面开玩笑一面来到庇护所公共休息室,接着沙易克煮咖啡,其他人讨论着刚才的散步经验,并且触摸彼此脸颊,比较寒冷程度。

  “要怎么把大家带出那座城市呢?”娜蒂雅突然问萨克斯,“如果安保部队不把闭锁室打开的话。”

  “把帐篷割开,”他说,“我们为了能够快速撤离众人,一定得这么做。不过我不认为他们会守着闭锁室。”

  “他们正在前往太空站,”有人在通信室里喊,“安保武力利用地铁前往太空站。他们弃船逃了,那些混账。米歇尔说火车站——南车站被毁了!”

  这引起了大声的批评。娜蒂雅对萨克斯说:“让我们通知亨特台地这项计划,然后去那边与面罩会合。”

  萨克斯点头。

  他们利用曼格拉电视台和腕表迅速将计划传播给巴勒斯的居民,同时从都马色雷驾驶一辆大型篷车来到城市西南方一排低矮的小丘上。他们抵达不久,来自达·芬奇的两架携带二氧化碳面罩的飞机横掠瑟提斯,降落在帐篷边墙西区裙幅外的平坦地势上。城市另一边,双层孤山顶端的观察者已经报告看到洪水的踪影,正从东北方奔涌而来:夹杂冰块的深棕色水流,沿着城市边墙内部运河公园的低缓皱褶涌入。有关南车站的消息已经证实了;雪道设备被毁坏,是线型感应发电机里发生了爆炸。没有人能够确定是谁的杰作,然而事实已然如此,火车无法移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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