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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朗宁机枪发出沉重的震动，这股低响甚至称不上是声音。哈珀的身体上下、齿间眉里都感受到那股断断续续的枪火。
救护车也发出颤动。机枪扫射这个破碎的标靶，让碎片落到街上。子弹打断海因里克的腿，喷出了血雾。他的右腿跪了下去， 整个人看起来像一只祈祷中的螳螂，心脏除颤器则洒出白色的亮光。海因里克像是宗教聚会中接受圣灵降临的人那般抖动。
哈珀趴到派契特车子的车尾，从轮胎边看见派契特待在彼得与贝戴安的警车里。他跪在驾驶座内，正拿出自动手枪。她看见枪枝的火光，但无情的点五○子弹，已经让她听不见派契特的回击。
派契特接着头往后仰，倒进车子里。下一瞬间，这辆警车就像是卷入暴风般摇动，窗户碎裂、子弹穿过铁板、轮胎爆开，还打开的驾驶座车门也被打了下来，砰的一声落在道路上。后车厢被子弹扯裂，车尾灯也被打破。
洁咪退到救护车的前头蹲下，把步枪夹在腿间。派契特的道奇警车离她的掩蔽物只有十几步远，但此刻这个距离有如跨越国土般遥远。这时候要想穿越这样的距离，就像是把头直接埋进木锯里一样。
然后扫射结束了。哈珀远远听见弹壳落到地面上哐啷哐啷的声音，震动还在空中回荡。
「哇!哇!哇!」香烟牛仔大喊：「我听过邦.斯科特和AC/DC乐团在七九年的演出，跟这枪声比起来，他们的音乐不过是小猫在叫。不想听安可曲的话就趴着别动。我跟你们说说你们的下场，你们都要——」
救护车后方发出了枪响。然而与机枪的喧闹相较，明蒂的银色小手枪不过是一发派对拉炮。
「派契特先生!快跑!」明蒂的声音颤抖。「我会掩护你!快逃，大家快逃!我会为凯萝姆姆献身!我会为辉光献身!」枪声响了又响。明蒂没有待在救护车里，而是在救护车车尾，蹲伏在人行道上。
「明蒂!」派契特大喊：「明蒂!不要——」
福莱纳卡车打到一文件，引擎一边发出粗哑的低吼，一边摇摇晃晃地前进。车子开上人行道，把冬青树丛从土里铲了出来，在尘土中被抛到一边。卡车接着打到二档，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然后又打到三档。车厢后方的排气管不断冒出秽烟。明蒂不停地开枪，但子弹从雪铲上弹了开来，彷佛每一下都是一个音符。在最后一刻，洁咪丢下来复枪，从救护车那边冲出来，奔爬着过了人行道，躲在电线杆后。
福莱纳卡车撞上救护车，把车子从柏油路上抬起，然后抛掷到凡尔登巷十号的院子里。明蒂那时还在救护车旁，也被一块丢了出去，等到车子四轮朝天、在草地上滑动时，她已被压在下方。救护车的残骸掀起了草皮与泥土，在草皮上留下冒着烟的宽痕。明蒂的一只靴子埋在土里，身子则是被压在分解的车骸之下。她曾说当众演出死亡戏码是件困难的事，结果自己简简单单就死掉了。
「还有谁想当英雄的?」扩音器传来香烟牛仔的声音。「我们有整个晚上可以耗，还有大量的武装，以及不输战车的好东西。你们可以举起双手出来谈判，也可以杀出一条血路。但是我告诉你们，如果你们决定开战，没有人可以看见明天的太阳，懂了没?」
没有人说话。哈珀也发不出声音。她本以为那些点亮街道的点五○子弹已经够大声了，但福莱纳卡车撞上救护车的声音，就像是七十五厘米的舰炮。她甚至觉得连思考能力都没有了，更不用说构成完整的思绪。时间点点滴滴过去，香烟牛仔又出声了——只是这次他因为疑惑而分了心。
「那什么鬼?」他说完就陷入沉默。哈珀不认为他打算把这句话广播出来。
街道像是太阳跃到空中般明亮了起来，而太阳当然不可能这样。一阵金光闪耀着扫过街道，让路面几乎像是正午那样清晰可见。这颗太阳不知处于何方，但可以确定它沿着街道俯冲。热风撼动了车辆，一道有如国庆的气味扫来：混合着烟火、营火与晒热的沥青味。接着这颗太阳消失了，黑暗再次降临凡尔登巷。
香烟牛仔紧张兮兮地笑了出来。「谁能告诉我那是什么鬼?有人对我们发射信号弹吗?」
亮光又开始凝聚，面包车的聚光灯在黄铜色的火光下，不过是七月正午的荧光棒。哈珀抬起一边膝盖，转头看着派契特的车顶……这时的她，目睹了有着私人喷射机大小的火舌，划破了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