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哈珀第一眼见到这道光时，光线强烈到她看不出降临之物的形体。它只像是一道红色的耀光，沿着WKLL面包车与道奇警车之间穿梭。
红焰在路面近十公尺的半空中发威，这颗火球接着展开双翼，显现出其中闪耀的巨鸟。温度改变了周遭的空气——哈珀在泪眼婆娑中看着这副景象。在现场的她，已经受尽冲击而无比惊异与恐慌，即使是眼见广岛核弹的蘑菇云也不外乎是这种感受。火鸟双翼展开约有七公尺宽，张大的鸟喙足以吞下儿童，长长的尾羽发出蓝绿色的火焰。火鸟没有声音，只有俯冲时的呼啸声，让哈珀想起穿过地下铁隧道的列车。
时间在这里停滞。火鸟在距离路面不到四公尺的高度上盘旋。柏油路开始冒起臭烟，街上房屋的窗户都反映着凤凰犹如焰火的光辉。
接着火鸟动了起来——哈珀也有了动作。
火鸟的翅膀在空中挥舞，好似有人打开了巨大火炉的遮盖。化学热浪在路面流动，道奇警车也在热风中摇动。哈珀爬到驾驶座的车门旁。
凤凰往白色面包车飞去，一边的翅膀扫过树篱，点燃枝叶使之成为一道火墙。凤凰飞向面包车打开的侧门。哈珀瞥了一眼布朗宁机枪的枪手，看着他高举双手发起抖来;前门这时打开，驾驶与副座都奔逃到街上。
巨大火鸟的冲撞让车子翻了过去，向左倒在地上，几乎要再翻过去、四轮朝天。火翼拍打着车子内部，把内部烧得滚烫。有颗子弹因为热度跳弹，接着又来一颗，然后点五○子弹像是爆米花机一样爆开。弹壳乒乒乓乓地在白色面包车内弹射，穿过车顶、车门，让整辆车从内部崩解。
哈珀从派契特的车子后方坐了起来，坐在碎玻璃上。车钥匙还插着，她保持低姿势，看了一眼仪表板，发动车子。
福莱纳卡车慢慢回转，轮胎辗过凡尔登巷十号的雪地与泥土。
哈珀打到驾驶档，踩下油门;虽然她只前进了一点距离，连五公尺都不到，就又踩下煞车。道奇车子停下来时震了一下，靠近洁咪蹲伏的电线杆旁。洁咪跳起身，跑过柏油路，窜进副驾驶座。她说了一些话，大喊着什么，但是哈珀没听见，也无意了解。
凤凰在道路前方钻出了面包车，伸出长长的颈子，有如要在夜里发出胜利的尖啸。面包车里的子弹仍然像爆米花般爆开，车骸不断地摇晃与震动，挡风玻璃接着爆炸。然后有人开始尖叫。
哈珀开动车子，转向开过半熔的碎石路，停在被扫射过的警车旁。派契特冲了出来，一拐一拐地从警车走向自己的车，面部朝下倒在后座，脚还悬在门外，燃烧着的轮胎发出恶臭。
福莱纳卡车发出低吼，往面包车和凤凰的方向冲去。雪铲撞毁面包车，像是丢掉空鞋盒般抛到一旁。厢形车一边滚动、一边冒出蓝色的火花，车顶也被掀开。福莱纳卡车之后加速，又撞了一次，把面包车撞到交叉的萨加摩尔大道上。凤凰冲出破碎的挡风玻璃，飞向天空——哈珀注意到，火鸟的身形已经缩小许多。几分钟前，火鸟还是喷射机的大小，现在只像一张滑翔翼。
哈珀的脚踩上油门，道奇车往前冲去，力道让她后仰到座位上。派契特的脚还挂在后门外，但他已经在手上绑了安全带，以防自己被甩出去。他奋力踢着脚，想让全身都进到车里。
哈珀在驶过海因里克的时候往外看了一眼，他的腿已经碎裂，扭曲成怪异的角度。心脏除颤器还在尸体胸口上，黑色的塑料包装中央有着子弹焦痕，弹孔有拳头那么大。她认为他已经死透了。等到他们的车子开远了，哈珀才想象起海因里克转头目送他们的情景。
福莱纳卡车挡住他们的去路。哈珀转到连锁药局废墟的停车场，冲过了路肩，她的身子也跟着弹了起来。车子撞上停车格，刮擦出火花，让还挂在车边的派契特惊叫了一声。
他们窜到萨加摩尔大道上，哈珀把油门踩到底。一道黄铜色的光在前方引路，凤凰护送他们四百多公尺，这道光让车头灯无用武之地。光源在车子前面引导了一阵子，如同燃烧着明亮火焰的巨大风筝。最后，光亮的翅膀往下一振，飞离车子，窜到夜空中，消失在东边的树林。
一块不知道是玻璃或铁块的硬块戳着哈珀的屁股，她伸手想要把它弄开，才发现那是明蒂报警的那支手机。她没有多想，就放进了自己的雪衣里。
没人看见她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