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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线直对着她闪耀。她眨了眨眼,坐了起来,一手遮在眼前以挡住强光,喉咙哽着胆汁。
她望向手电筒后的身影。站在那里的是尼克,俊美小脸上的双眼睁得好圆,头发乱得可爱。他举起一只手指在唇上示意安静,指向斯托里神父。
斯托里神父的眼睛是睁开的,还对着她微笑,就像是邓不利多一样苍老、但也温柔亲切的微笑。他的眼神澄澈且清明。
哈珀坐起来面对他,双腿挂在自己的床边。床边有一个点上蜡烛的浅碟。
斯托里神父用平静但微弱的声音说:「我的朋友约翰.路克伍一直嘲笑我,说研究神学就像是脑袋有洞一样无用。我从尼克那里知道,妳在我的后脑杓上钻了个洞而救了我,我想这让我赢了路克伍一局。我们得让他知道这件事。」他的眼神闪烁。「他也爱说虔诚的人没有开通的大脑,但是谁的脑袋现在开了呢,嗯?」
「神父,你记得我是谁吗?」她问。
「我记得!是护士小姐。我很确定我们是朋友,虽然我现在可能没办法记起妳的名字。妳剪了头发,所以我记不起来。妳是……茱莉.安德鲁丝吗?不对,这……不是妳的名字。」
「我是哈珀。」她说。
「啊!」他说:「没错!哈珀……」他皱起眉头。「哈珀.盖柳斯?」
「很接近了!是威柳斯。」她伸手测量他手腕的脉搏,脉搏强健且稳定、缓慢。「你觉得头还好吗?」
「比我的左脚好很多。」他说。
「左脚怎么了?」
「像是被蚂蚁咬了。」
她走到他的床尾,看看他的脚。在大姆趾和第二趾之间有个感染的肿块,看起来的确像是被昆虫或蜘蛛咬到。他的脚上还有一个比较久远的红色印记,大概是之前被咬的,现在已绕着一圈黄色的瘀青。
「嗯,」她说:「有东西咬到你了。抱歉。我大概太专心处理你头上的洞。你本来出现了硬脑膜下血肿的症状,差点就要撑不过去。」
「我昏迷了多久?」他问。
「两个月再多一点。这几天你昏昏醒醒的,你受伤以后,有……严重的并发症,曾两度癫痫发作,之间间隔了好几个礼拜。我以为你不会康复了。」
「中风吗?」
她坐在他床边,用手语请尼克给她「听心脏跳的东西」,尼克就到橱柜上拿了听诊器来。
「妳用手语和我的外孙交谈吗?」斯托里神父问。
「尼克是个好老师。」
他露出微笑,又皱眉思考。「如果我中风了,那我为什么还能清楚地讲话?」
「中风不一定会发生言语不清的状况,肢体部分的瘫痪也一样。你现在可以感觉得到双手与双脚吧?你的脸没有麻掉吧?」
他摸摸胡须,捏捏鼻子,然后说:「没有。」
「这是好事。」她慢慢地说,努力思考。她想着他脚趾间肿胀的蜘蛛咬痕,却又把念头挥去。
尼克拿了听诊器来。她聆听斯托里神父的胸腔,心跳稳健,肺部也没有杂音。她测试了他的视力,要他的眼睛跟着棉花棒的顶端走,在他眼前左右移动。
「我会再昏过去吗?」他问。
「我不觉得。」
「静脉注射的器具从哪里来的?」他四处看望。
「说来话长,过去几个月的变化很大。」
他的双眼兴奋地亮了起来。「有得治了?龙鳞癣治得了吗?」
「没有。」她说。
「没有,当然没有。否则我们不会还躲在温德汉营地里,妳也不会继续在医务室里治疗我。」他端详她的面孔,露出哀伤、担忧的笑容。「是凯萝吗?她做了什么?」
「我们先专心处理你的事情。你可以试着喝口水吗?」
「可以。我也希望能够得到答案,我认为自己可以同时兼顾两者。」
哈珀没有要尼克去装水,而是自己去装,想要花点时间思考。她回到床边,举起杯子,等斯托里神父使劲从枕上抬起头来,让他啜饮一口。他喝了一口,就沉回枕头上,咂了咂嘴。
「我认为让凯萝亲口说明比较好。」哈珀说:「她知道你醒来就能松一口气了。没有你在,她——她精疲力竭。不过她有派契特和他的守望队帮助,那意义重大。总之,他们维持了这里的运作。」她很谨慎用词。
斯托里神父不再露出笑容。他的并发症让他脸色苍白,开始冒汗。「不,威柳斯小姐,我最好先见见路克伍。妳可以在我女儿知道以前,先把路克伍带来吗?有些迫切的事情要优先处理。」他停下来,对上她的双眼。「攻击我的人的下场是?」
「我们不知道是谁攻击你。有人认为是其中一位叫作马克.玛兹切利的逃犯,但他坚称你和他分开了,而那时你还没事。我认为你可能被营地的小偷攻击,她要你在开口前住嘴——」
「为了几罐午餐肉让她们曝光吗?」斯托里神父问:「总之,我对小偷有什么认知?」
「你跟我说过你知道是谁。」
「我知道吗?我不……我不认为我知道。虽然我认为我应该曾经知道,但是忘记了。我有些事情想不起来,谁砸了我的头也是其中之一。」他噘起嘴,紧皱着眉,再摇摇头。「不,我不认为我曾经找出谁是小偷。」
「你在小船上说有人得离开营地,还记得那段对话吗?」哈珀问:「就在我们前往南磨坊水潭的那一晚。」
「不是很记得了。」斯托里神父说:「但我肯定当时谈的不是小偷。」
「那么你认为我们在讨论什么?」哈珀问。
「我想我们在讨论我的女儿。」斯托里神父看来理所当然地说:「凯萝叫了火葬队来对付哈洛德。她陷害他——安排了一切,因此派契特要射杀他的时候,就可以当成是为了保护营地不被泄漏,而不得不做的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