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部 急转直下ALL FALL DOW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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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靠上码头的侧面。哈珀扫视海岸，卡吉尔已经不在了。他把钓竿留在岩石上，却拿走了来复枪。
他可能跑去向凯萝报告事情不对劲，但没关系，反正她过几分钟后也会知道。
要一个怀孕的女人爬上陡坡可真不容易，等到抵达医务室，她已经气喘如牛。她的脸上冒着大汗，踏上前门阶梯时，子宫突然收缩，让她不得不停下脚步。她一手抱着下腹，弯下腰，从紧咬的牙关吐出一大口气。
「妳还好吗?」路克伍问她。
她点点头，挥手示意。虽然收缩的效力正在消退，让她只有迟钝的疼痛与彷佛吞了石头的感觉，但还是喘得无法说话。
哈珀跟着路克伍进了候诊室，但里面是空的。麦可应该在隔壁的病房里。消防员掀开苔绿色的布帘，钻进病房，哈珀则紧跟在后。
「神父——」消防员才开口，来复枪的枪托就重重地打在他的颈侧。他像是被劈成两半、瞬间倒地。
哈珀正要张嘴尖叫，但是袭击者已经把枪转了回来，并将枪口对准尼克。尼克还在床上睡着，双手乖巧地放在肚子上，下巴几乎顶着胸口。他皱着眉头，看似正在深思某件理应知道的事。
「拜托，请不要出声，我不想对小孩开枪。」麦可说。
斯托里神父的头面向他们，看似盯着哈珀，但是他现在的视线，早已经不再存于这个房间。他阴沉的脸色让人想起夏天的暴风云，点滴已经翻了过来，针尖穿透手臂，白色被单上有着鲜红色的斑点。
麦可用近乎道歉的声音继续说：「几个小时后，大家都会认为是妳杀了斯托里神父，好让他闭嘴。妳准备杀掉凯萝和派契特来接掌这个营地。我有让人信服的所有材料，但如果妳也跟着承认，事情会顺利许多。我知道妳现在没有任何理由信任我，但是我发誓，如果妳为了我这样做——如果妳承认要和路克伍一起颠覆凯萝的权力——我保证不会让艾莉和尼克跟着死。我会照顾他们的。」
哈珀在路克伍身边蹲下，后者已经趴倒在地。她量了量他的脉搏，依然缓慢且稳定。她浑身发着抖，本来以为是因为悲痛，但是等到开口时，她才发现是因为愤怒。
「是你和凯萝杀了哈洛德。」
「我没有射杀他，动手的是派契特。」麦可说：「我本来要射杀他的，但我想让派契特动手会更体面一点，所以把来复枪递给了他。此外，哈洛德在这里近两个月的作为，让我算是有点喜欢他了。他原本在教我玩西洋棋，我和其他人一样也有感情，不想变成枪杀他的那个人。」
「原来是你带着他溜出医务室。」哈珀说：「但是他在笔记本里把你叫作——JR。」哈洛德的笔记都是用大写的，就像大吼一样，所以她以为这两字代表约翰.路克伍。接着她明白了麦可为什么让她想起侄子的原因，她的潜意识里挥着另一支旗，警告她说，麦可和那个可爱、眼神天真的康诺.威柳斯二世一样，有着类似的全名。「——二世。」
「没错。哈洛德通常都那样叫我：麦可.林德奎维斯二世(Michael Lindqvist Junior)。妳想知道的话，我爸只给了我这个名字，没有留下别的东西。他留下了他的名字，也意外地留下他的狡黠。」
「我维持斯托里神父的生命三个月了，没有人会相信我现在才要杀他。」她说。
「他们会的。妳曾借机尝试过谋杀他好几次，给他打了胰岛素导致癫痫发作，就打在他的脚趾上。但是接着妳就没办法动手了，因为尼克来了，他一直监视着妳。妳因此感到害怕，最后失去理智。」他一手举着来复枪，将枪口指着尼克，另一手则猛拉起她剪短的金发。「这部分很重要。可别忘记了。妳给他来了一针胰岛素，希望死因看起来自然。妳也恶搞了大脑手术，用钻子钻了他的脑袋。妳尽可能想要把他解决掉，但是他受到保护。」
「什么保护?」哈珀问。
「受到辉光的护佑。」麦可的声音中有着不带杂质的冷静。「他的思想与灵魂不再只附着于肉体，也附在身上的龙鳞癣上。他的神智存留于龙鳞癣，就像是在额外硬盘中储存的备分。他写过一份笔记，里面谈到了辉光如何在这几个月里保护他;是我在杀了他以前要他写下来的。我也可以自己来，但是用他的笔迹会更好。笔记就在他的枕头下，我会让凯萝找到的。」他伸手从冰箱拿出一支针筒。「妳自己打一针。不要打在手肘或脖子，而是在妳的大屁股上。我要大家看见妳被我奇袭的样子。」
「我不会照做的。」
「那么，我想妳就要和我抢起枪，而尼克就在这场争夺之中被误杀了。」麦可对她说：「要是妳在几个月前就死掉，死在妳理应死亡的时候，能让我省下很多麻烦。妳回家寻找医疗物资时，就是我叫了海岸焚化队过去的，我真不知道他们怎么没找着妳。妳去抢救护车时，我又呼叫了他们一次。两次妳都逃过一劫，实在是打败我了。」
「你怎么呼叫他们的?我以为派契特没收了所有手机。」
「妳觉得是谁负责没收的呢?我自己留了两支。」
她想起曾经以为香烟牛仔真的有超自然预言能力，觉得既讶异又愚蠢。就算是自己在小学里照顾的小孩子，都不会有这种荒谬的想法。
「别浪费时间了。」麦可说：「把针插下去。」
她拿起针筒，看着里面澄净的液体。「这是什么?」
「速眠安吗?这个效果好吗?妳把它跟重度药物放在一起。我对镇静剂了解不多，但对艾莉用过一次……就是我们摆脱哈洛德那一天。我们必须在她值哨时找方法让那胖小子溜出去。我母亲曾把一些安眠药留在医药柜里，所以我知道自己把药加进艾莉的咖啡是在做什么。」
「麦可，求求你。我有八个月的身孕，我不知道速眠安会对宝宝有什么影响，我完全没有概念。」
「宝宝怎样都无所谓，不管他是智障还是残障，我们都会爱护他。凯萝会照顾他，让他好好长大，整座营地都会这样做，妳不必担心，我对我的爱人很了解。凯萝会在处决妳以前，让妳生下孩子。她会协助妳生下孩子，然后视如己出。我在营地图书室里找到进行剖腹产的教学书，看起来并不难。李文斯顿和我可以处理得来，我们有办法让李文斯顿不会跟着妳和消防员死。动手吧，把针插进去。我不是在跟妳交涉，而是要妳执行。」
「在没有医疗训练的情况下进行剖腹产，你不仅会杀了我，还会杀了孩子。」
「才怪。况且，我们会让妳醒着，妳可以在进行程序时下指示，难道不行吗?」
「老天，」哈珀脸上落下第一滴泪水。「你怎么可以这样对艾莉?你杀了她外公，还威胁要除掉她的弟弟。她爱你啊，我以为你爱她。」
「我是爱她，某些层面上是。但她不是凯萝。凯萝还是个处女，她三十岁了，处女膜都还没破。她希望把第一次留给我，她说她这一生都在等着我。」
他看起来精神奕奕，双眼闪着奇异的光芒。哈珀想起派契特曾说，他在斯托里神父被砸头的时候，看见麦可和艾莉在礼拜堂后面乱搞。但是在黑暗中，人当然有可能搞错外甥女和她的阿姨。她们相像到可以在电影里由同一人担纲演出。
「汤姆告诉我，他的女儿绝对不会伤害他。我不敢相信，他居然大错特错。」哈珀说。
哈珀惊讶地看着麦可脸上的斑点涨红起来。他的手指覆上嘴唇，彷佛是要安抚她。「噢，那算是我自己动手的。凯萝告诉我，斯托里神父知道我们怎样处理掉哈洛德，但她认为他只要细想过，就会认可这是必须的举动。后来，我和大家一起去救逃犯，斯托里神父在往海边的路上，把我拉到一旁，警告我要在回来以后，把凯萝姆姆关起来。他决定把她关起来，然后放逐她。他很生气。所以我认为，他死了对大家都好。我告诉妳，那老家伙的头可硬了。我拿警棍用打西瓜的力气猛敲他，他过了好久都没倒下，只是摇晃着身子，带着迷惑的笑容看着我。」
「凯萝要是发现你对她父亲干的好事，肯定会杀了你。亲手。」
「她不会知道。」
「我会告诉她。」
「那听起来会是个谎言，妳说的一切都会变成谎言。然后我就会让尼克和艾莉跟着妳死，或者晚点再死。随便啦。妳想要保住他们，就得了结自己。」
「你不能——」
「够了。」麦可一边说，一边看向尼克。「妳再说一个字，只要一个字，我发誓我就会把那个小聋子打成枕头上的脑浆。自己打一针。快动手。」
哈珀把针刺到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