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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防车往后一退,似乎移动了四、五十公分,再往前缓缓而行,像是不情愿地前进。柏油路上的金属沟槽再次响起声音,哈珀依稀听见消防钟的叮叮声,消防员摇了摇它,向众人道再见。
消防车开始加速北上。
「我们成功了。」芮妮用手肘撑起身子。「我想我们安全了。」
哈珀没有回答。她微微抬头,想到监视器的事情,头就往铁门一撞。
「怎么了?」芮妮问。
哈珀摇摇头。
消防车继续前进。哈珀认为路克伍开到时速一百到一百一十公里左右,一路平稳飞快。只要再过一会儿,车子的摇动与疾速奔驰就会让她睡着。
但是十分钟后,他就减慢了速度。消防车慢慢停了下来,轮胎下压过碎石,石子弹撞底盘。
消防员打开后厢门时,哈珀已经跪了起来。
「我们有麻烦了,是吧?」她说。
「不,」他有个坏习惯:说谎的时候会直接对上别人的双眼。「我在想妳要不要坐到前座。」
艾莉开了另一道门探出头,揉了揉后脑杓长出来的蜂蜜色短发。「把尼克也带到前面,他的脚好臭。」
「好吧。」他说。
「我觉得你不该在这里停车。」哈珀说:「我们离边境没多远。」
「我得喂点东西到桶子里去。」他说。
大家都下了车伸展身体。哈珀用指节压住下背,拉拉自己的背,带着细砂的微风把她眉间的头发吹乱。
他们已经在内德迪克角以北,这里本来是自然保留区。在海角这一侧的路面上,仍然保留了自然风貌。这里一排繁盛的大橡树,摇曳着枝叶,黄褐色的草间回绕着蜂鸣。
但是在路的对面,则是焦枝黑石、寸草不生的烬土,枯树的余根看起来像是灰板画上的黑影。道路三十公尺外有一栋铁皮屋,外侧已经因为高温而弯曲,不成原形的样子有如五岁孩童画的房子。这片荒土延伸到哈珀的视线之外。
「这里都是这样子吗?」芮妮一边用手挡住眼睛,一边问。
「缅因州吗?就我所知,不是这样。更北边的状况更糟。」他回头看向来时路。「我不晓得前面的路况怎样。我们想混进去的消防队只会在九十五号公路上开到约克镇去,接着改走州级高速公路直达北方。我们已经开过约克镇,来到了未知地域。」
哈珀跟着他离开路面,走进草丛中。他搜寻四周,搜集起老死、干燥的树枝。尼克站在林线旁背对着他们,对着蕨丛尿尿。
「他们不久就会发现自己不该放行。」哈珀说。
「没差。我想他们发现错误时会噤口不言。毕竟比起惩处我们,他们更容易受惩。不,我想我们——」
「我不认为你了解这事的严重性。我们在桥上出了漏子,搞砸了。那只猫跳了出去,我怕有人会发现牠而决定搜索消防车,所以跑出去抱牠回来,但是外面的哨亭却有架摄影机。他们有证明你载着偷渡客的影像。」
「等他们看到再说。」他回头看了她一眼。「我早说过带猫会出事的。」
「你除了『我早说』以外还有什么好说的呢?」这三个字是雅各布的最爱。哈珀不想让路克伍的样子与雅各布重迭,光是想到这点,就让她想要揍他一拳,狠狠一拳。
消防员抱起一堆枯死的木头,困难地回头穿越草丛。
「他们不会派人来追的,」他终于说:「新罕布什尔州已经被封锁了,是个警察国家。他们不能派任何人追上来,不能冒这个风险。因为被派出来的人可能不想回头,这就是警察国家的问题。狱卒本身也是囚犯,他们多数人都明白这道理。」
但是他在说教的同时一直直视着她的双眼,因此她知道他并不相信自己所说的话。
消防员爬上踏板,开始把树枝放进冒烟的桶里。尼克从松树林间晃回来的时候,他还在送柴火。
「为什么消防车上有满满一桶木炭?」尼克用手语问。
她只能用手语回答:「这是他纪念爱火的方式。」
「他像失心疯的老鼠一样。」尼克说:「有时我会忘记这点。」
「年轻人,说话小心点,否则我要用肥皂洗洗你的脏手。」
「哈哈,」他对她说:「我懂了。很好笑。大家都喜欢开聋人玩笑。嘿,为什么上帝要让屁味变臭?因为聋人也能好好吸一口。」
他们再次开上九十五号州际公路时,消防员又探身出去,在一片荒芜中摇起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