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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克伍摸了摸肚子，沾了血的手还在发光，手掌则像是装满黄金的碟子。他全身都发出金光，而这些光也流淌了出来。一波海浪打在船侧(像是撞上海礁般剧烈摇晃)，让路克伍笨拙地倒在甲板上。

　　艾莉想要尖叫。哈珀可以看见视角边缘的她张着嘴，颈上暴着青筋，看起来像是窒息一样。哈珀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发出声音，她只听得见自己耳膜里深沉的搏动声。

　　哈珀单膝落地，抓住路克伍的肩膀，把他翻了过来。甲板上积着的脏水已经染上血色，他苍白的脸面露痛苦与惊愕。她触诊伤口，想着：加压，先止血再检查伤势。

　　「噢，」他虚弱地喘着气说：「唉，我被射穿了。」

　　「天杀的，」吉姆说：「这下甲板都是血了。」

　　「路克伍，」她说：「噢，路克伍。我的爱，活下来。陪我活下来，拜托不要走。」

　　「妳给我滚开。站起来拿掉背心，否则我也要对妳开枪了。我不希望这样，拜托妳，溺死比较好，也比较轻松。」吉姆说着，但哈珀没听进去。

　　血滴到路克伍的手掌上，滋滋作响并且冒起烟，闻起来就像是烧焦的煎锅。哈珀没有哭，但路克伍却流泪了。

　　「我很抱歉。」他说：「我太自我中心了，只想着自己，他妈的自以为是。我很了解这一点，因为我非常、非常渴望受到注目——非常渴望让妳印象深刻。噢，哈珀，对不起，我不是什么好人。我希望自己能再完美一点。」

　　「你很完美，你是最完美的。你让我开心大笑，有你陪伴的欢笑时光，让我露出生命中最美好的笑容。你完全不用道歉。」

　　他的嘴角露出扭曲的笑容。「有件事我还是得道歉，抱歉我没有在那个笨蛋开枪前把他烤熟，但是迟到总比不到好。」他的瞳孔燃起金色光环，双眼像通电的金属环。

　　他藏在身下的手燃起火焰。

　　「帮我个忙。」他说：「求妳了，向我保证。」

　　「好的，吾爱。什么都可以。路克伍，为了你，什么都可以。」

　　「活下去。」他说。

　　哈珀把自己从路克伍身上推开。路克伍抬起下巴张嘴，吉姆大叫：「什么鬼!」

　　黄色的烈焰从消防员嘴里喷了出来。吉姆举起一只手，火焰在他的橡胶衣上喷溅，熔毁了外衣。吉姆抓住门框想要站稳。船身在漩流中摇晃，脚步不稳的吉姆胡乱地挥着枪，指向驾驶舱。接着是一声枪响。船长躲到一旁，玻璃随着枪响碎裂。

　　持有武器的哨兵用肩膀顶开吉姆，举起突击步枪。这时哈珀已经站起。船又撞上一波浪，让哈珀撞上芮泥柔软且温暖的身体。

　　消防员轰的一声燃起全身烈火，好似有人将火柴丢进浸了打火机燃油的树叶堆上。他化为怒吼的火焰温床，孕育了一只火鸟。这只巨大的史前生物伸展翅膀。突击步枪爆了开来，四散在甲板上。

　　船只在高浪上失控。艾莉抓住尼克的背心，踩在座垫上跳了起来。哈珀的手抓住芮妮，把她带开船侧。她起身的时候，觉得下腹部有股撕裂感。她听见了背后的男人叫声。一道黄色的光照了过来。

　　哈珀跳进黑暗的海水中，剎那袭来的冰冷有股烧灼感，就像是致死的骤燃那般。上千上万的银色泡泡在她身边绕成一圈圈漩流，她喘着气浮出水面，咳出一嘴海水。

　　火鸟有着喷枪般的双眼，还有像是单引擎飞机的长翼;它张开可怕的鸟喙尖啸，被火包覆的男人在它身前被扭曲。驾驶舱已经着火，灰烟从毁船上冒出。船身还在移动，把他们抛到脑后，已经漂到三十公尺远的地方。

　　一波海浪打上哈珀的脸，让她一时无法见物，双耳也不能听闻。她的背心带着她在折磨人的海水中浮浮沉沉。她用手揉揉双眼，才能清楚看见玛吉.艾特伍号的残骸，火焰显然已经触及丙烷槽了。有一道白光和一声震波把哈珀吹飞，让她的头向后一仰。过一会儿，她就发现自己的鼻子已经流起血来。

　　被撕裂的船只上，有道火柱喷向天际，一只火鸟从火中孵育出来，像上帝一样巨大。这只火鸟伸出双翼，朝天窜进黑云中，在空中绕了一圈红光，在他们头上旋转。对哈珀来说，这景象既美妙又令人绝望，如此粗暴的存在却又欢欣鼓舞。

　　火鸟绕着圈子，一圈又一圈。虽然火鸟在高空中，哈珀仍可以在直接面对它的脸上感受到火鸟的温度。接着火鸟急转远去，绝望地缓缓拍了一下翅膀，留下正在沉没的燃烧船骸。

　　哈珀看着船骸远去，意识到自己本应冰冷的脚踝并不冰冷，而是有股黏稠、自然的暖流围绕着双脚。

　　她的羊水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