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 “粉红佳人号”不幸坠机
乔·布博诺维奇中士来自布鲁克林,他是一名助理工程师兼机身中部射击手。此时,他正和“解放者号”战斗机机组人员一起站在“红粉佳人号”的机翼下。
“我发现这些小伙子可真棒。”他与来自芝加哥的炮塔炮手托尼·罗塞蒂中士的观点完全不同。
“是吗?所以我认为乔治·图德是个了不起的家伙。比如,芝加哥有个市长曾经都不敢见他,因为图德说会揍扁他的鼻子。”
“你一定搞错了,小矮子。”
“是吗?好吧,我可不想在‘红粉佳人号’上运载没有血性的英国人。我听说他是个公爵或者其他什么身份。”
“我想现在你的公爵来了。”布博诺维奇说。
一辆吉普车停在B-24轰炸机的机翼下,从车上下来三名军官:一名皇家空军上校、一名陆军航空队上校和一名陆军航空队少校。来自俄克拉荷马市的杰瑞·卢卡斯上尉是“红粉佳人号”的飞行员,他走过来,陆军航空队上校把他介绍给克莱顿上校。
“都准备好了吗,杰瑞?”美军上校问道。
“报告上校,一切准备就绪。”
电工和军械师对飞机上的电子设备和枪支做了终检后,从弹舱门下来,战斗机组人员进入机舱。
约翰·克莱顿上校曾是一名飞行侦察员,在荷兰东印度群岛对日本控制的苏门答腊岛执行机场侦察和拍摄任务。克莱顿上校进入机舱后,直接来到飞行甲板。在整个飞机起飞期间,他一直站在飞行员身后。在之后的长途飞行中,他有时坐在飞行员副驾驶位置上,有时坐在飞行员的位置上,还与领航员和无线电工程师交流。有时,他还会沿着狭窄的通道察看备用油箱间的弹舱。这架飞机没有装备炸弹。甲板上,罗塞蒂、布博诺维奇、尾炮手及其他机身中部枪手正放松地靠着救生筏和降落伞躺着。
罗塞蒂最先看到克莱顿打开了球形炮塔门。
“快!”他警告大伙儿说,“公爵来了。”
克莱顿绕过球形炮塔,从罗塞蒂和布博诺维奇身边走过,停在了正在摆弄相机的摄影师旁。没有一个士兵起立。战斗机一升空,军事化礼节似乎就形同虚设了。摄影师是一名陆军通信中士,他抬起头朝克莱顿笑了笑,克莱顿也对他报以微笑,坐在他旁边。
冷风吹打着球形炮塔敞开着的窗户,马达的响声震耳欲聋。克莱顿只能凑近摄影师的耳朵,大声喊着问了一些关于相机的问题,摄影师也是大喊着回答。虽然飞机噪声影响了交谈,但克莱顿得到了他想要的信息。
随后,克莱顿在罗塞蒂和布博诺维奇之间的救生筏边缘坐下,他给大家分发香烟。只有罗塞蒂拒绝了。布博诺维奇给克莱顿点上火儿。罗塞蒂看起来很反感这一切,他想起乔治三世,但他想不起他的所作所为,他只知道他不喜欢英国人。
克莱顿扯着嗓子问布博诺维奇的名字叫什么,从哪里来。当布博诺维奇说他来自布鲁克林时,克莱顿点点头说:“我听说过很多关于布鲁克林的事。”
布博诺维奇说:“大概都是关于布鲁克林‘那些流民’的吧?”克莱顿笑着点了点头。
“他们都叫我‘那个流民’。”布博诺维奇咧嘴笑着说。不一会儿,他又给英国上校看了他妻子和孩子的照片。他们互相在对方的纸币上签名留念。这吸引了机身中部枪手、机尾炮手和摄影师也凑过来看照片,只有罗塞蒂依然是态度冷漠、高高在上的样子。
克莱顿继续往前走后,罗塞蒂宣称他宁愿允许东条英机或希特勒在他的纸币上签名,也不愿让一个“肮脏的英国人”签名。“看看他们都干了些什么?”他质问道。
“你是说塞莫皮莱?”布博诺维奇问。
“对,但是有区别吗?”
“他是个好人。”机尾炮手说。
“就像我们的军官一样,”另一个腰部机枪手说,“非常好。”
当他们看到苏门答腊岛的西北角时,天已破晓。在这个时辰完成拍摄任务,堪称完美。群山之上的云层形成了一千一百英里长的岛屿脊梁,横跨赤道南部和马来半岛西部,但他们所看到的最感兴趣的海岸线却是万里无云。
日本人一定是措手不及,因为他们用了近半小时才完成高射炮探测,这效率简直太低了。当“粉红佳人号”沿着海岸向下飞行时,遇到一些弹片并险些被击中,但很幸运没影响飞行。
在巴东附近,三架“零号”战机从日光下呼啸而过。布博诺维奇开始指挥。他们看到其中一架飞机突然燃烧起来,垂直向地面坠落下去。另外两架飞机突然改变方向,在空中飞行了一段距离后,掉头回返了。飞机的燃烧提高了导弹袭击的精确度,一枚导弹直击向右舷舵引擎,弹片飞溅在驾驶舱内。杰瑞的防弹背心挡住了弹片,但副驾驶员的脸被弹片击中了。领航员解开副驾驶的安全带,把他从驾驶舱拖出来抢救,但他已经死了。
此时此刻,高射炮射得又近又密集,这架飞机震荡得如一匹美国西部的野马。为避免再次遭袭,杰瑞向靠近海岸的方向驶去,因为他知道大部分防空部队都驻扎在那里,靠近海岸山脉上的云层也可以掩护他们回家。
回家!“解放者”曾依靠三个引擎获得过伟大的飞行胜利。这位二十三岁的机长必须迅速思考做出决断。这是一个仓促间形成的决定,但他知道这是正确的。他命令机组人员把所有的物品都扔到舱外,枪、弹药、救生筏等,只留下降落伞。这是他们唯一重建阵地的机会。杰瑞并不担心“零号”战机,因为他们通常与重型轰炸机保持一定的距离。除了与马六甲海峡的一段交叉水域外,他可以一直靠近陆地,环绕马来西亚北海岸。一旦他们被迫在海面上跳伞,就会靠近海岸,救生背心必定会派得上用场,这就是他认为可以扔掉救生筏的原因。
当他们升向山峦和云雾时,高射炮发射得越来越密集了。日本人一定是已经预测到了飞行员的计划。杰瑞很清楚有的山峰高达一万二千英尺,而他现在已经到达两万英尺的高度了,已经把海岸炮兵远远甩在身后,所以开始缓慢减速。
当一座山炮朝他们发射时,他们刚好就在山顶。杰瑞听到一阵震耳欲聋的爆裂声,飞机像受了重伤一样倾斜着,失去了控制。他向对讲机喊话请求支援,却无人应答,他只得派无线电员去检查坏了的对讲机。克莱顿正坐在副驾驶座位上协助操控,但是需要两个人的力量才能避免机头着地。杰瑞叫来领航员,“检查一下,然后全体跳伞,”他说,“你最后跳。”
领航员把头探进机头,想去告诉机头炮手跳伞,但发现机头炮手已经死了。无线电员回到了飞行甲板上:“该死的,整个机尾都炸掉了,”他说,“布奇和摄影师都不见了。”
“好吧,”杰瑞说,“跳下去,快!”然后他转向克莱顿,“先生,您最好也快点跳。”
“队长,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你跳完我再跳。”克莱顿说。
“跳!”杰瑞呵斥道。
“这就对了!”克莱顿笑着说。
“我已经打开了弹舱门,”杰瑞说,“这样更容易出去,抓紧时间!”
克莱顿走到炸弹舱狭窄的通道,飞机正偏向机翼的一侧往下落,马上就要旋转了。因为一个人支撑不住,所以克莱顿想一直坚持到杰瑞跳下去,坚持到最后一刻。在这最后一分钟里,飞机倾斜了,把克莱顿从狭窄的通道里甩了出去,撞在炸弹舱上,滚向空中。
他失去了知觉,不省人事,身体透过厚厚的云层向下坠落。“红粉佳人号”的三个马达还在咆哮着,从他身边飞驰而过。如果它现在坠机就肯定会被烧毁,不会给敌人留下任何有价值的情报或海上营救的线索。
片刻的昏厥后,克莱顿很快恢复了知觉。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如同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醒来。他穿过云堤,遭遇了一场热带暴雨,也许正是冰冷的雨水救了他。就在这几秒钟内,他及时拉开了降落伞的曳索,才将他从死亡线上拉回来。
降落伞在他头顶上鼓起来,可在降落伞下降的突然减速过程中,克莱顿的身体与降落伞的一个绳索不知为什么断开了。他身下是一片树叶的海洋,正经受着汹涌的雨水的拍打。几秒钟后,他的身体颠簸着坠落到树叶和树枝里,降落伞挂在树枝上,把他悬挂在距离地面只有几百英尺的半空中。他与死亡擦身而过。
此时,他听到几百码以外的地方传来一阵刺耳的撞击声——一声沉闷的爆炸声,伴随着一团熊熊升起的火焰。“红粉佳人号”的火葬点燃了阴暗潮湿的森林。
克莱顿抓住一根小树枝,借力爬到一根大树枝上,支撑着他的身体。然后他卸下降落伞的带子,脱下救生背心。他整个人从里到外都湿透了,跌落过程中也把帽子给弄丢了。他把鞋脱下来扔了,然后把手枪和弹药腰带、袜子、上衣、裤子和内衣全都扔掉了,只在剑鞘里留了一条军用腰带和一把刀。
克莱顿接着往上爬,直到能解下钩着他的降落伞。他剪掉所有线,然后把丝线打成捆儿绑在后背上,开始向地面下落。他轻松娴熟地从一根树枝荡到另一根树枝。藤蔓植物的生长取决于地面灌木丛下最低树枝的长势。他像猴子一样敏捷地在藤蔓植物下爬行。
克莱顿用降落伞上的丝线做了一条腰布。一种幸福和快乐的感觉油然而生,现在,他的最爱又失而复得了,那就是——自由!于他而言,文明的装束,甚至他国家的军服,都只是束缚的象征。尽管他身着荣耀的军服,但这些束缚就像他的囚犯枷锁一样,能够摆脱这些对他来说真是再好不过了。也许是命运的安排,注定他要为他的国家服务,而且还是以裸身作为特殊制服。否则,为什么命运会把他安排在敌人的要塞?
倾盆大雨冲刷着他古铜色的身体,弄乱了他的头发。他仰起脸任雨水冲刷着自己,兴奋的叫喊声从他颤抖的唇边呼之欲出,因为他此时还置身于敌人的领地,不敢大声呼喊。
他现在首先想到的是他的战友们,这是从坠机中幸存下来的人的本能反应。他朝着爆炸声走去,边走边搜索地面。他在寻找某种植物,但并没有抱多大希望能在这片陌生而遥远的土地上找到这种植物。可是他竟然做到了。他发现这种植物生长得很茂盛。他收集了一些,把一些大片的叶子用手掌碾碎。然后把汁液抹到全身,包括脸、四肢和头上。
然后,他在树林里穿梭,这比穿过茂密而杂乱的灌木丛要容易得多。过了一会儿,他发现有人正跌跌撞撞地走向失事的飞机。是杰瑞·卢卡斯!他在他上方停了下来,喊他的名字。杰瑞朝四周看了看,没有看到任何人,但他能听出克莱顿的声音。
“你到底在哪儿,上校?”
“我要是现在跳下去,就会落到你头上。”
杰瑞抬起头向上看,瞠目结舌。一个几乎裸体的巨人坐在他上方的树上。他的第一感觉就是:这家伙一定是疯了。可能他落地时把头给撞了,也或许只是一时受到了惊吓。他决定不再关注他的裸体。“你还好吗?”他问道。
“我很好,”克莱顿说,“你呢?”
“非常棒。”
他们现在离“红粉佳人号”很近了。飞机的残骸还在燃烧,周围的树也在燃烧。当他们靠近燃烧的火焰时,看到了布博诺维奇。布博诺维奇也看到了杰瑞,高兴地跟他打招呼。但直到克莱顿从树上落到他面前时,他才看到克莱顿。布博诺维奇找到了他的45口径手枪,也认出了克莱顿。
“天呐!”他喊道,“你的衣服呢?”
“扔了。”
“扔了?”
克莱顿点点头:“衣服都湿透了,穿起来很不舒服,而且很重。”
布博诺维奇不解地摇了摇头,他的目光扫视着这个英国人,看到了他身上的刀,“你的枪呢?”他问。
“也扔了。”
“你疯了吧!”布博诺维奇说。
站在克莱顿身后的杰瑞使劲地摇着头,他以为布博诺维奇的话会刺激到克莱顿,但克莱顿似乎没有,他只是淡淡地说:“不,没那么疯。你们很快也会扔掉。二十四小时之内,枪就会生锈,变得毫无用处。但刀不能扔,而且要保持清洁和锋利,它一样具有杀伤力,还不会像45口径手枪那样声音那么大。”
杰瑞正在眼睁睁地看他心爱的飞机被火焰慢慢吞噬掉。“他们都出来了吗?”他问布博诺维奇。
“是的。我和陆军少尉伯纳姆一起跳下来。他应该也在附近的某个地方。所有活着的人都跳出来了。”
杰瑞抬起头,喊道:“杰瑞在呼叫!杰瑞在呼叫!”
随后,隐约传来回应声:“罗塞蒂呼叫杰瑞!罗塞蒂呼叫卢卡斯!看在老天的分上,快来把我弄下来。”
“收到!”杰瑞大声喊道,三人向传出罗塞蒂声音的方向走过去。
他们发现罗塞蒂正在离地面一百英尺的降落伞吊带上悬荡着。杰瑞和布博诺维奇向上看着,挠挠头。
“你们打算怎么把我弄下来?”罗塞蒂问。
“鬼知道。”杰瑞说。
“过一段时间,等你长熟了,自己就落下来了。”布博诺维奇说。
“有意思,聪明的家伙!你们从哪儿捡到这个没穿衣服的人?”
“这是克莱顿上校,笨蛋!”布博诺维奇回答。
“噢。”这个简单的回复里充满了轻蔑,托尼·罗塞蒂将它表达得淋漓尽致。杰瑞脸红了。
克莱顿笑了:“那个年轻人对英国人过敏吗?”
“请原谅他的无知,上校。他来自芝加哥郊区的西塞罗。”
“你们打算怎么把我弄下来?”罗塞蒂又喊道。
“我也不知道。”杰瑞说。
“也许我们明天就能想出办法来。”布博诺维奇说。
“你难道要我在树上待一整夜?”罗塞蒂这个球形炮塔炮手哀号着。
“我来把他弄下来。”克莱顿说。
罗塞蒂悬挂的树上没有能让克莱顿够得着的藤蔓,他像猴子一样爬到另一棵树的藤蔓上,在离地面约五十英尺的地方发现了一根松动的藤条。他试了一下,发现藤条很结实,于是把自己荡了出去,脚一蹬爬到了另一棵树上。他又试了两次荡到悬挂罗塞蒂那棵树的藤条上,但也只能用手指尖碰到藤条。荡到第三次,手指离藤条就更近了。
克莱顿试了一下这根藤条,感觉和刚才那根一样牢固后,就把第一根藤条缠绕在一只胳膊上,向罗塞蒂爬了过去。当爬到他对面时,仍然够不到他。罗塞蒂还在距离树干比较远的位置。
克莱顿把他旁边树上一根藤条的一端摇荡着递给他:“抓住,”他说,“别松手。”
罗塞蒂抓住藤条,克莱顿把他缓缓拉过来,直到他能抓住降落伞的护罩。克莱顿坐在一根粗壮的树枝上,把罗塞蒂拉到他旁边。
“脱掉降落伞绑带和救生背心!”他命令道。
罗塞蒂照做了,克莱顿把他甩到自己肩膀上,抓住旁边树上的藤条,从树枝上滑了下来。
“天呀!”他们在空中荡来荡去时,罗塞蒂尖叫起来。
克莱顿一只手抓住一根摇摆着的树枝,停了下来,然后顺着藤蔓,爬到地面。当克莱顿把罗塞蒂从肩膀上甩下来时,罗塞蒂瘫倒了。他根本站不住了,颤抖得像一片树叶。
杰瑞和布博诺维奇也半天说不出话来:“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绝不会相信!”飞行员说。
“真是难以置信。”布博诺维奇说。
“我们去找其他人吧?”克莱顿提议,“我们要设法找到他们,然后离飞机远点儿。因为几英里外都能看到这些浓烟,日本人肯定会知道这是什么。”
他们搜寻了几个小时,一无所获。就在天快黑时,他们发现了领航员伯纳姆少尉的尸体,他很可能是因为降落伞没打开而死。大家用刀挖了一个不是很深的坑,用降落伞把他裹起来埋葬了。杰瑞·卢卡斯做了一个简短的祷告后,大家就离开了。
他们就这样默默地跟着克莱顿。克莱顿的眼睛扫视着他们经过的每一棵树,显然他在寻找着什么东西。很自然地,他们似乎都对这个魁梧的英国人充满了十足的信心。罗塞蒂的眼睛几乎就没离开过他。谁知道这个西塞罗的小无赖在想什么呢?自从他从树上被救下来后,就一直没有说过话,甚至也没有向克莱顿道声谢。
雨停了,蚊子蜂拥而来。“您是怎么忍受这些的,上校?”杰瑞边说,边拍打着脸上和手上的蚊子。
“抱歉!”克莱顿喊道,“我忘了告诉你们了。”他四处寻找,找到了下午早些时候发现的一些植物。“把这些叶子捣碎,”他说,“把汁液涂在身体裸露的部位,蚊子就不会再来骚扰你们了。”
不久,克莱顿发现了他一直在寻找的那棵树——在距离地面约二十英尺的地方,树枝错综复杂地交叉在一起。他很轻松地摇荡着,开始搭建一个棚屋。“谁上来帮我一下,我们要在天黑前完工。”
“这是什么?”布博诺维奇问道。
“这是我们今晚要睡觉的地方,也可能不止今晚。”
三个人缓慢而笨拙地爬了上去。他们砍下树枝,把树枝穿插在克莱顿挑选的四个枝干上,搭成了一个大约十英尺长七英尺宽的结实的平面。
“在地面上搭个小棚子不是更容易吗?”杰瑞问道。
“那是很容易,”克莱顿附和道,“但如果那样做,我们中有一个人就可能在天亮前死掉。”
“为什么?“布博诺维奇感到不解。
“因为这是老虎的地盘。”
“有什么根据?”
“它们的气味我已经闻了一个下午了。”
罗塞蒂飞快地用眼角的余光瞥了克莱顿一眼,然后迅速移开了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