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 荷兰女孩争夺战
英国人克莱顿把几段降落伞绑带打成结连在一起,系成了一条能够到达地面长度的绳索,他把绳子的一端抛给了布博诺维奇。“我让你拽的时候你就往回拽,中士。”说罢,他迅速跳到地面上。
“闻到它们的气味儿!”罗塞蒂中尉语气里充满疑惑地说。
克莱顿弄了一大捆叶子阔大的植物,用绳子的一端系紧,让布博诺维奇拽着。又捆了三捆,才回到了平台上。大家一齐帮他把剩下的一些摊开在平台上,又在平台顶部做了遮阴棚,这样,棚屋就做好了。
“明天我们要去找点肉吃,”克莱顿说,“我对这里的果子和植被都不熟悉,认识的不多,我们得观察一下猴子都在吃些什么。”这儿附近有很多猴子,整个下午都在“唧唧吱吱”地叫,似乎在讨论着这些不速之客。
“我认识一种可以吃的水果,”布博诺维奇说,“瞧,旁边那棵树上的是榴莲。那只合趾猿正在吃呢,合趾猿是产于苏门答腊的黑长臂猿,最大的长臂猿。”
“他又走了,”罗塞蒂说,“他连只蚂蚁都认不出来。”
杰瑞和克莱顿笑了笑。“我去摘些榴莲,随便你们怎么说吧。”克莱顿说完便动作敏捷地向那棵树荡去,摘了四个刺皮的大榴莲,一个一个地把它们扔给他的同伴们后,又荡了回来。
罗塞蒂最先打开榴莲。“臭死了!”他说,“我还没那么饿”,他准备扔掉,“坏掉了”。
“等等,”布博诺维奇提醒说,“我读过关于榴莲的书,就是这样闻着臭,吃着香。当地人都烤榴莲籽吃,就像烤栗子一样。”
克莱顿认真地听了布博诺维奇的话。当他们吃水果时,他不禁感慨:多好的国家啊!多好的一支军队!
一个来自布鲁克林的中士,说起话来就像大学教授一样。他也感慨着:世界真是对美国知之甚少,纳粹是最不了解美国的!吉特巴舞者、花花公子、一个颓废的民族!他想到这些男子是多么的英勇善战,想到杰瑞是如何确保他的机组成员和乘客逃生后才自己跳下飞机,即使希望渺茫,也要挽救他的飞机。
夜幕降临了,丛林中的声音完全变了。他们四周似乎到处都有动物移动着,隐秘地、悄无声息地移动着。突然间,树底下传来一阵空洞的、咕哝的咳嗽声。
“那是什么?”罗塞蒂问。
“条纹动物。”克莱顿回答说。
罗塞蒂很想追问条纹动物是什么,但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跟这个英国人说过话。然而,好奇心最终战胜了心中的傲气:“条纹动物?”他反问道。
“就是老虎。”
“天呐!你的意思是树底下有只老虎?”
“对,两只。”
“我的天!我只在芝加哥动物园见过老虎。我想树下肯定是不安全的,听说他们会吃人。”
“我们必须感谢你,上校,幸亏我们现在不在下面。”杰瑞·卢卡斯说。
“幸亏他,不然我们都成了森林里的猎物了。”布博诺维奇说。
“我在萨法兰上校的丛林训练营里学了那么多,”罗塞蒂说,“但却从没教过我们如何对付老虎。”
“它们大多在夜间狩猎,”克莱顿解释说,“这是你必须保持警惕的时刻。”过了一会儿,他对布博诺维奇说:“我在书里读到关于布鲁克林的不多,据说布鲁克尼特人说英语有自己独特的口音。你就有点像。”
“你也是。”布博诺维奇说。
克莱顿笑了起来:“我没有在牛津上过学。”
“布博诺维奇在布鲁克林受过高等教育。”杰瑞解释道,“他读过六年级。”
布博诺维奇和罗塞蒂很快就睡着了。克莱顿和杰瑞坐在他们搭建的棚屋边缘,两人的腿悬空晃着,谋划着下一步的打算。他们都认为,最好的机会就是能从岛屿西南岸友善的土著人那里弄来一艘船,开往澳大利亚。他们还谈了很多,杰瑞谈到他的机组队员,充满了自豪感。
他很担心那些下落不明的人。死者已逝,对于那些已经死去的人,现在任何人都无能为力。但当杰瑞说到对死去士兵的感受时,克莱顿能够听出杰瑞颤抖的声音。
谈到罗塞蒂时,杰瑞说:“他真是个好孩子,是个顶级的球形塔炮手,他天生适合做这份工作。球形炮塔里空间有限,布博诺维奇曾说军部应该让侏儒和俾格米人杂交来繁衍后代。罗塞蒂得了一大堆杰出飞行奖和美国空军飞行奖章。他真的很棒。”
克莱顿笑道:“他对英国人没什么用处。”
“在芝加哥的爱尔兰人和意大利人都是如此,这并不奇怪。罗塞蒂从来没有学习的机会,他年幼时,父亲死于西塞罗的帮派战争,我猜他的母亲也只是一个女混子,她从来没有帮过罗塞蒂,罗塞蒂也没帮过她。在这样背景下成长的孩子只能靠自己,他也没上过多少学,但是为人正直。”
“我对布博诺维奇很感兴趣,”英国人克莱顿说,“他真是非常聪明。”
“的确,他不仅聪明,而且受过良好的教育。当然,聪明未必就一定受过良好的教育。布博诺维奇毕业于哥伦比亚大学,他的父亲是老师,他正是认识到了这一点。布博诺维奇上高中时,对纽约的美国自然历史博物馆展览产生了兴趣,所以他专攻动物学、植物学、人类学和其他与博物馆相关的知识,毕业后,他就在那里工作了。他喜欢给罗塞蒂安上一些科学的名字,只是为了故意惹恼他,寻开心。”
“这样看来,我没有牛津口音可能对于罗塞蒂的血压是件好事。”克莱顿说。
现在来说科里·范德米尔,她和俘获她的人一起跋涉前行的时候,脑海里想的只有两个问题:一是如何逃生;一是如若无法逃生,如何自杀。阿拉姆走在她旁边,用自己的语言与她交谈,只有她能听懂,日本人听不懂。“请原谅我,”他恳求道,“请原谅我把他们带来抓你。他们拷问了天奥马尔酋长,他不肯说。后来他的大老婆受不了了,就告诉他们说,我知道你藏在哪里。如果我不把他们带到你的藏身处,他们就会杀光全村所有人,我能怎么做呢?”
“你做得对,阿拉姆。我和星泰只有两个人。两个人死,总比全村人都死要好。“
“我不想让你死,”阿拉姆说,“我宁愿自己死。”
女孩儿摇摇头,“我担心的是,”她说,“我可能来不及找到死去的方式。”
小岛曾我部中尉在天奥马尔的村里过了一夜。村民们充满敌意,于是小岛曾我部派了两个人在他和俘虏睡觉的房门口守卫。为了防止科里逃跑,他捆住了她的手脚,否则,他不会碰她一根汗毛。松尾上尉的坏脾气臭名昭著,因此小岛曾我部对松尾上尉自然有种恐惧感,此外他还有个自己的小算盘。第二天早上出发时,小岛曾我部带着阿拉姆,以便必要时让他做翻译。阿拉姆的陪伴让科里心里放松了一些,他们像以往那样一起交谈。科里问阿拉姆是否见过游击队,她听说这些游击队员是由逃往山上的荷兰人组成的——有种植园主、公司职员和士兵。
阿拉姆说:“不,我没见过他们,但我听说过他们。听说他们杀了很多日本人,他们很疯狂。日本人一直在找他们,对提供他们藏身线索的土著人重金悬赏,所以游击队不信任不认识的土著人,认为他们可能是间谍。据说,如果土著人落入游击队手中,除非取得信任,否则就永远不能回来。这能怪他们吗?我还听说很多土著人也加入了他们的队伍,现在我们知道了大东亚共同体只为日本人服务,我们恨死他们了。”他们经过了大磨山村(塔库穆达村)。目前还没有证据能够证明人类曾来过这里,因此丛林完全没有开垦。“这些足迹都是日本人带来的。”阿拉姆说。
清晨慢慢过去了。他们在热带倾盆大雨中前进,乌云密布,阴暗的森林里散发着植被腐烂的味道,四处蔓延着死亡的气息。死亡!女孩儿知道她的每一步都更加接近死亡。除非——年轻人心中的希望永远不会轻易破灭。但除非怎么样呢?
她听到头顶上飞机的阵阵轰鸣声,她早已习惯了这种声音,因为日本人的飞机总是在岛上飞来飞去。远处传来一声巨响,随之而来的是沉闷的爆炸声,随后,马达的轰鸣声没有了。一想到那应该是一架敌机,她心里充满了快感。日本人焦躁不安,激烈地讨论着。小岛曾我部中尉正在调查飞机的情况,他和一位中士谈话后,决定不在森林里搜寻那架战机了,因为距离他们太远。
天快黑透了,他们才到达松尾上尉曾指挥过派遣部队的村庄。两名军官已占据房子作为根据地,松尾站在房间过道上看着小岛曾我部他们走过来。
他问小岛曾我部:“囚犯在哪里?”
中尉粗暴地抓住科里的胳膊,把她拉出了队列,朝上尉走去。“站这儿。”他说。
“我派你去找一个中国人和一个黄头发的荷兰女孩儿,你却带回一个黑头发的土著男孩儿,你给我解释清楚。”
“我们杀了那个中国人,”小岛曾我部说,“这就是那个荷兰女孩儿。”
“我可不想跟你开玩笑,你个蠢货。”松尾吼道。
小岛曾我部把女孩儿推搡到通往门口的梯子上。“我没开玩笑,”他说,“这就是那个女孩儿。她把头发染成黑色,穿着土著男孩儿的衣服。你看!”他用肮脏的手指粗鲁地拨开科里的头发,露出了金色发根。”
松尾靠近去仔细观察了一番,然后点点头,说:“符合我的口味,我要留着她。”
“她是我的,”小岛曾我部说,“是我找到她,把她带到这儿的。她是我的。”
呸!松尾吐了口口水。他开始发怒了,但他设法克制住自己:“你忘了自己是谁,小岛曾我部中尉,”他说,“要听我的命令。我是这里的指挥官。把这个女孩儿留在这里,你现在可以去其他地盘指挥了。”
“你现在还可能是个上尉,”小岛曾我部说,“但是皇军伤亡惨重,大多军官都出身低微。我的祖先是光荣的武士,我叔叔是受人尊敬的东条英机将军,而你的父亲和叔叔都是农民。我只消给我尊敬的叔叔写封信,你就上尉难保了。现在,这个女孩可以归我了吗?”
松尾心里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杀了他,但他还是选择了掩饰自己的愤怒,他要给小岛曾我部制造一次意外死亡。“我把你当成是我的朋友,”他说,“现在你竟然背叛了我。但我们不要草率行事,这个女孩什么都不是,天皇后代不该为这样一个下等人争吵。让我们把这事儿交给上校来裁决吧,他很快就会来这里视察。”松尾说完,心里想,没等上校到这儿,你就会遭遇意外了。
“这倒公平。”小岛曾我部同意。他也在想,最不幸的莫过于没等上校来,上尉就死了。
女孩儿对他们所说的内容一无所知,她不知道她暂时还是安全的。
第二天一早,阿拉姆离开这里回他自己的村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