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 荒野求生
树上棚屋剧烈的晃动吵醒了杰瑞·卢卡斯，布博诺维奇和罗塞蒂也醒了。“什么东西掉了?”他们惊呼道。
布博诺维奇环顾四周：“什么也没看见啊。”
杰瑞探出身子，向上看去。只见他头顶几英尺处有一个黑色的庞然大物，正猛烈地摇晃着树。
“天呐!”他大叫道，“你们知道我看到了什么?”
他们两个人也抬起头向上看去。“我的天!”罗塞蒂说，“我没见过这么大的猴子。”
“那不是猴子，笨蛋。”布博诺维奇说，“那是婆罗洲猩猩，我还不能完全确定，但应该是婆罗洲猩猩。”
“用美国话说!”罗塞蒂咆哮道。
“这是一只猩猩，小矮子。”杰瑞说。
“来自马来语的‘oran-utan’(注：orangutan，猩猩)一词，意思是野人。”布博诺维奇补充道。
“它想要干什么?”罗塞蒂问道，“它到底为什么摇晃这棵树?难道是想把我们晃下去?我的天!看它的脸，它是食人动物吗，布博诺维奇教授?”
“它是食草动物。”布博诺维奇回答。罗塞蒂扭头看了看杰瑞。
“猴子吃人吗，上尉?”
“不吃人，”杰瑞回答，“只要别打扰他们，他们也不会打扰你。不过别对他无礼，否则他会轻而易举地把你撕成两半儿。”
罗塞蒂边检查他的枪边说：“他不会把我撕成两半儿的，我这儿可有贝尔莎大炮。”
红毛猩猩的好奇心得以满足，慢慢走开了。罗塞蒂又开始捣鼓他的枪。“我的天!已经开始生锈了，就像——”他环顾四周，“就像——公爵呢?”
“见鬼!他走了。”杰瑞说，“我还没注意到。”
“他是不是掉下去了，”罗塞蒂说着，从棚屋边缘往下看，“他这个英国人还不算坏。”
“你终于妥协了，”布博诺维奇开玩笑说，“上尉，你知道吗，小矮子不玩台球是因为他害怕被放到母球上打。”
罗塞蒂突然坐起来，看着他们。“我突然想到，”他说，“你们有人听到昨晚上的尖叫声了吗?”
“我听到了，”杰瑞说，“那是什么声音?”
“听起来像是有人被杀的声音，像不像?”
“嗯，听起来的确有点像人的声音。”
“确实像，估计就是。公爵掉下去了，老虎把他吃了，那是他发出的尖叫声。”
这时，布博诺维奇手指向一个方向：“他的鬼魂来了。”
其他人也朝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我的天!”罗塞蒂说，“这家伙太棒了!”
只见克莱顿肩上扛着一只鹿，穿过树林向他们荡过来，跳到棚屋里。“这是早餐，”他说，“准备吃吧。”
他丢下死鹿，拔出刀子，切下一大块鹿肉，然后用手指使劲儿把皮撕下来，蹲在棚屋远处的一个角落里，下口咬那块儿生鹿肉。罗塞蒂看得目瞪口呆，“不弄熟就直接吃吗?”他问。
“用什么弄熟?”克莱顿反问道，“这儿附近没有什么干东西能生火，如果你想吃肉，就得学会生吃，除非我们能找到可以驻扎的营地，找到能点火的东西。”
“那好吧，”罗塞蒂说，“我真是饿了——”
“我来试试。”布博诺维奇说。
杰瑞·卢卡斯割下一小块肉，放在嘴里嚼。克莱顿看着三个人嚼着温热的生肉碎片。“不是这样吃，”他说，“撕成能咽下去的小块儿，然后整个儿吞下去。不要嚼。”
“你怎么学来这些的?”罗塞蒂问。
“跟狮子学的。”
罗塞蒂瞥了瞥其他人，摇了摇头，然后试图吞下一大块鹿肉。他卡住了，噎得够呛。
“去他妈的!”罗塞蒂吐出来噎住的那一口生肉后，说，“我可从没在学校跟狮子学过吃生肉。”但在那之后，他可以吃得很好了。
“整个吞下去确实没那么糟。”杰瑞也承认。
“它可以填饱肚子，给你力量。”克莱顿说。
克莱顿又跳到旁边的树上，摘了更多榴莲。大家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罗塞蒂说：“以后我什么都能吃了。”
“我刚才路过一条小溪，就在附近。”克莱顿说，“我们可以先去喝点水，然后就得开始行动了。我们必须先侦察清楚，才能制定明确的计划。如果你觉得很快还会饿，最好口袋里放点儿肉带着，不过这里到处都是猎物，倒也饿不着我们。”
谁都不想再把肉带在身上了，于是克莱顿把鹿肉扔在地上。“喂老虎吃吧。”他说。
阳光明媚，森林里充满了生机。布博诺维奇很自在地享受着这一切。这里有他曾在书本上看过的动物和鸟类，还有在博物馆里见过的动物尸体和骨骼标本，这里有太多他从未见过或听说过的动物。“真是一个活生生的自然历史博物馆。”他说。
克莱顿把他们带到小溪边，解渴后，又带他们来到一个用猎物做了标记的小路上，这是他早上发现的。
小路蜿蜒向下直通西海岸，路途很远，克莱顿和杰瑞都决定要走这条路。
克莱顿说：“最近这条小路上没有人走过，但有动物出没——大象、犀牛、老虎、鹿。我就是在这条路上找到早餐的。”
罗塞蒂很想问他是如何抓到鹿的，但又下意识地觉得他最近和这个英国人走得太近了。罗塞蒂暗自想，他可能是乔治三世的朋友，但憋住没问。他也绞尽脑汁地想，这帮家伙如果知道他这么想会说些什么。当然，尽管他表面上不愿意承认这一点，他的内心已承认这家伙是个好样的。
几个人沿着蜿蜒的小路前进，克莱顿突然停了下来，举起手做了个警告手势。“前面有人。”他低声说。
“我怎么没看见。”罗塞蒂说。
“我也没有，”克莱顿说，“但确实有。”他一动不动地站了几分钟。“他和我们走的是同一条路，”他说，“我到前面看看，你们在后面慢慢跟着。”他跳到一棵树上，消失在前方。
“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见，这家伙却告诉我们前面有人——还能说出这人走的哪条路!”罗塞蒂希望得到杰瑞的认同。
“至少目前他还没有错过。”杰瑞没有顺着罗塞蒂说。
星泰没有死。日本人用刺刀残忍地刺伤了他，但还没有刺到身体最重要的脏器。星泰藏在山洞里，在血泊中躺了两天。后来他爬了出来，遭受了昏迷不醒、失血过多、没有食物和水的磨难，不时因疼痛昏厥。他沿着小路慢慢向天奥马尔村蹒跚走去。东方人比西方人更屈从于死亡，两者的人生哲学也大相径庭。但是星泰不会死，因为他怀揣着希望，他心爱的女人还活着，而且需要他，他也一样需要她，所以必须活下去。
他相信他可能会在天奥马尔村得到她的消息，那时再来决定自己的生死不迟。虽然星泰虔诚的心依然跳动，但心跳微弱。他有时会怀疑自己是否有足够的力量支撑自己到达村庄，这种想法时常使他感到沮丧，特别是当他看到一个几乎赤裸的巨人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古铜色的皮肤、黑色的头发、灰色的眼睛。他吓呆了，心想，或许我的末日到了。
克莱顿从一棵高悬的树枝上跳了下来。他用英语和星泰交谈，星泰用带着一点儿洋泾浜的英语回答着，星泰曾在香港的英国人家中生活过多年，所以会点儿英语。
克莱顿观察到他的衣服浸透了鲜血，人很虚弱，已经快撑不住了。“你是怎么受伤的?”他问。
“是日本人用刺刀刺穿了我——这里。”他指出他身上的那个位置。
“为什么?”克莱顿问。星泰讲述了事情的经过。
“这附近有日本人吗?”
“我想应该没有。”
“你要去的村庄有多远?”
“现在已经不太远了——大概一公里吧。”
“那个村子的人亲日吗?”
“不。他们非常恨日本人。”
这时，克莱顿的同伴们出现在小路的拐弯处。“你看，”杰瑞说，“他又是对的吧。”
“那家伙总是对的，”罗塞蒂咕哝道，“但我不明白他是怎么做到的——没有玻璃球或其他任何东西帮他。”
“也没有魔镜。”布博诺维奇说。
他们一行人走近星泰，星泰惶恐地看着他们。“他们是我的朋友，”克莱顿说，“美国飞行员。”
“美国人!”星泰松了一口气，“小姐有救了。”
克莱顿把星泰的遭遇又给大家讲了一遍，决定一起去天奥马尔村。克莱顿用手臂轻轻把这个中国人拖起来，背着他沿着小路走去。到了村子附近，英国人把星泰放下，让所有人都等着他，他去侦察一下日本军队是否还在。他很快就回来了，告诉大家日本军队已经离开了。
星泰向村民介绍了这些美国人，天奥马尔村长友好地收留了他们。星泰帮着翻译。天奥马尔告诉他们，日本人是前一天早上离开的，带走了荷兰女孩和一个年轻的小伙子。他不知道他们的目的地，只知道西南方向有一个日军营地，需要一天的路程。如果他们愿意，可以在这儿等着，因为他确信年轻的阿拉姆一定会回来，日本人带着他只是需要他帮助翻译而已。
他们决定在这里等。可是克莱顿特别焦急，经过思考，他决定独自一人再次进入森林。“他可能会夹着一头水牛回来。”罗塞蒂猜想着。但他回来时，只带回了一些坚韧细长的枝条和一些竹子，他用这些东西和村民给他的鸡毛、绳子，做了一个弓、几支箭，还有一个矛。他的武器装备壮大了。然后他又用降落伞布做了一个箭袋。
克莱顿的同伴们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他解释说，这些武器不仅能让他们狩到大量猎物，还能帮助他们防御人类的进攻。罗塞蒂对此并没有很大兴趣，“难道让我们手拿着猎物等他射吗?”他问布博诺维奇，“我是说，如果有人用这些东西来射我，我马上就会发现——”
“别再老生常谈了。”布博诺维奇说。但是对罗塞蒂来说，武器的确只意味着45口径手枪、汤米冲锋枪和机枪，而不是一些满是鸡毛的银色竹片。
傍晚时分，阿拉姆回来了。村民们马上把他围了起来，叽叽喳喳地问个不停。等村民们终于问完了，星泰才得知他的经历，转述给了克莱顿。阿拉姆告诉他们，两名日本军官因为这个女孩儿大吵了一架，至少他离开村庄的那天早晨，她还是很安全的。
星泰眼里噙着泪水，乞求克莱顿从日本人手中救出科里。克莱顿和美国人讨论这件事时，所有人都赞成前去营救，但动机不尽相同。克莱顿和布博诺维奇想救那个女孩儿，杰瑞和罗塞蒂想要收拾日本人。
杰瑞和罗塞蒂对这个女孩儿都没什么兴趣，因为他俩都不喜欢女性。杰瑞讨厌女人，是因为他俄克拉荷马州的女友在他出国两个月后就嫁给了一个征兵体检不合格的美国人;罗塞蒂对女人的憎恨源于他一生中对母亲的情感。第二天一早，阿拉姆领路，他们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