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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小卫离开后,我又逗留在花园里好一会儿,舌尖品尝着刚才我们是如何坦诚以对,分享的这些秘密像是某种小小的反抗。我专注在周遭渐渐爬上来的寒意,还有傍晚将至的宁静。

  爷爷曾带我到他的房子后面延伸出去的那片绿意盎然之处,告诉我建造出来的墙──阻隔了人们与其噪音,感觉起来应该要像是那样──像安静的盔甲一般。他告诉我,墙就像戒指,但更厉害。因为它们存在于我的脑中,也因为它们能强壮到隔绝一切,只要我能学会怎么建造。

  但我做不到。我有时会想,如果我能记得那是什么感觉──去碰触人类,除了皮肤之外什么也感觉不到……但我不能。当我试着把那些噪音隔开时,只会变得更糟,我觉得自己像被关在沉入海底的玻璃盒里,声音和水压不断迫近。爷爷的时间不够,来不及教我,所以我只剩下挫折的记忆,只能看着他是如何用手臂紧抱着人们却一点也不会颤抖。那看起来似乎很容易,很正常。

  为了当个正常人,我愿意放弃一切。

  这想法在无声无息中袭击我。我把它强压下。我不能这么想,我不能放弃一切,不能放弃我和爷爷的羁绊。我不能放弃到小班柜子旁的机会。我不能放弃罗兰,不能放弃档案馆,还有那里不可思议的灯光以及我在这世上拥有最靠近平静的事物。这是我仅有的,也是我真正的样貌。

  我向图书室的门走去,想着那个被谋杀的女孩,还有全身是血的男孩。我有任务在身。SERVAMUSMEMOR1AM。我把门推开,看到那名壮硕的女人待在角落的桌后时,我整个人僵住了。

  「安洁莉小姐。」

  她的眉毛挑高到已经很接近她的一头乱发,我强烈怀疑那是假发。惊讶瞬间闪过她的宽脸,我想,即使她因为今早的事而觉得不太高兴看到我,她也没表现出来。我曾猜测是不是我读取太多才逼得她急忙逃走。或许她真的有个估价要做。

  「带着手工点心的麦肯琪.毕雪。」她的声音在图书室听起来小声多了,几乎带着恭敬意味。她面前有好几册巨大书简,书页的边缘磨损,一杯茶安放在两本书之间的空隙。

  「妳在看什么?」我问。

  「历史。大多是历史。」我知道她的意思是历史书籍,就是那种一般的历史,跟爷爷说的一样,但我仍然抖了一下。

  「这些书是打哪儿来的?」我用手比着在桌上堆成了一堆、靠着墙的书。

  「这些书吗?噢,它们是经年累月之下自己出现的。某个住客拿走一本,又留了两本下来。这间图书室一直在成长,我很确定科罗讷多第一次改建时,这地方、皮制的古董、大地图和百科全书就已经存在了。这些日子以来,这里的新旧融合做得非常好,几个晚上前吧,我在住客登记本之间还找到一本言情小说!妳想象看看那情景。」

  我的脉搏抢了一拍。「住客登记本?」

  她脸上掠过一抹紧张,又立刻伸出一只戴了戒指的手指越过自己的肩膀指着。我的眼睛捜寻着她身后的书墙,直到眼神落在十几本或数量比其他书再多一点、外观更一致的书堆上。在书脊标题上,每一本都有一组日期。

  「是住客的编年登记吗?」我随口问,眼睛扫视着年代。这些日期最早可一路回溯到上一世纪初,书堆的前半是红色,后半是蓝色的。

  「它们一开始被用在科罗讷多旅馆的年代。」她解释。「如果妳想看的话,那些内容有点像是访客留言簿。红色本子是这里还是旅馆时的纪录,蓝色本子是改建后。」

  我绕过桌子,走向承载着这些书册重量的书柜,把最近的一本从上头拉出来,然后开始翻阅。每一本住客登记本至少都有五年的住客数据,用一个漂亮的分隔页分开每一年。我往前看上一张分隔页,那是最近的一年。我直直翻到三楼的资料,在三楼F室那栏,有人把印刷字体印着的空房两字划掉,用铅笔写上毕雪家夫妇。我又翻回去,发现三楼F室至少已经两年没人住。再之前是租给一位比尔.莱顿先生。我把这一册阖上,放回架上,立刻开始搜寻更早的住客登记本。

  「在找什么吗?」安洁莉小姐问,声音里似乎隐约有一丝紧绷。

  「只是有点好奇。」我搜寻着三楼F室,还是莱顿先生,然后是珍.奥林杰小姐。我停顿,因为曾经读取了那件事的过去,我明白它绝对超过十年以上;除此之外,那个女孩太年轻,不可能独居。我把这一本重新放回去,把下一本拿下来。

  又是珍.奥林杰。

  在那之前是洛克夫妇。年代还不够远。

  再来是空房。

  这就是一般人回溯历史的方式?

  下一个是肯尼斯.萧先生。

  然后,我找到我想找的了。

  黑色墙面,夹在记忆与谋杀之中的死亡房间。我用手指沿着那一栏往下看。

  空房。

  空房。

  空房。

  不只是这一栏,这一整本都是空房。安洁莉小姐看我看得十分入神,但我依旧不断把这些册子搬出来,直到拿到最后一本蓝色册子。那本上面写着改建时间:一九五〇〜五四。

  这本写着一九五四的册子标记着空房。我找到写着一九五三的分隔页,旋即停住。

  三楼F室不见了。

  整层楼都不见了。

  整年都不见了。

  只剩下一大迭空白。我回到前面,从一九五二和一九五一开始看,也都是空白的。没有任何跟被杀的女孩有关的纪录,没有任何一个人的纪录,整整三年都……荡然无存。开始的那一年,一九五〇年,还在,但三楼F室的位置没有写上任何名字。林赛那句话是怎么说的呢?什么也没有,真的太可疑了。

  我让那本蓝色册子留在桌上敞开着,起身就走,差点打翻安洁莉小姐的茶。

  「麦肯琪,妳看起来有点苍白。怎么回事?」

  「有好几页不见了。」

  她皱眉。「这些本子都很老了,也许有些内页掉了……」

  「不对。」我立刻回嘴。「那一年是故意被空下来的。」

  在那神秘消失的一大段里,三楼F室空了几乎二十年。那起谋杀一定发生在这段时间里。

  「当然了。」她比起跟我讲话更像在对她自己讲。「它们应该是被归档到其他地方了。」

  「没错,我──」我犹如被当头棒喝。「妳说对了,妳说得一点也没错。」不管是谁偷偷窜改了外界的证据,都无法窜改档案馆里的数据。我整个人跳离皮椅。「谢谢妳的帮忙。」我一把捞起住客登记本把它塞回柜上。

  安洁莉小姐的眉毛微微扬起。「呃,我其实也没有……」

  「妳有。妳真是太棒了。谢谢!晚安!」我来到门边,很快地跑了出去,跑进科罗讷多的大厅。还没跑到楼梯旁的门之前,我已经把钥匙从领口拉出来,把戒指从手上拔下准备好。

  ※※※

  「毕雪小姐,又是什么事把妳带来档案馆?」

  坐在前台的是莉萨。她抬头看我,笔尖徘洄在一堆堆并排摆放的旧纪录上,那堆东西就放在「请安静」的牌子后面。关于那个牌子,我很确定是她弄出来的。她的黑色鲍伯头发型圏住她的脸,眼神锐利但和善──有两种不同色泽──藏在一副绿色的角框眼镜之后。无庸置疑地,莉萨是一名文件管理器,但不像罗兰或帕特里克或任何其他成员,她看起来真的跟这个环境很搭(除了她其中一只眼睛是玻璃珠,那是她在担任猎手期间留下的纪念)。

  我随意地甩着缠在手腕上的钥匙。

  「我睡不着。」我说谎,虽然现在其实也没有很晚。这是我在这里的预设反应,就像人们会很习惯地对你好吗?响应我很好或是还不错或是还行一样,即使他们不一定真的很好。「很好看。」我比画着她亮金色的指甲。

  「是吗?」她欣赏着自己的指甲。「在壁橱里找到一瓶指甲油。这是罗兰的建议,他说这颜色现在很热门。」

  我没有很惊讶。众所周知他对垃圾杂志成瘾,除此之外他还有一个私人习惯,就是偷偷窥视最新归档的「历史」。「他最懂了。」

  她的笑容微微消退。「毕雪小姐,今晚有什么能为妳效劳的?」她不同颜色的眼睛打量着我。

  我迟疑着。我当然可以告诉莉萨我在找什么,但我已经把拜托莉萨帮我违规的额度全都用在找小班的柜子上了,而且手边也没有任何可以用来交换的筹码,没有从外界带来、她可能会喜欢的好东西。我跟莉萨相处愉快,但如果我提出要求被她严正拒绝,那么我根本无法通过她的桌前,进入档案室。

  「罗兰在吗?」我随口一问。莉萨的眼神稍微停留,又回去埋首在写纪录上。

  「第九条侧翼,第三大厅,第五个房间。我上次看到他在那里。」

  我笑开,绕过桌子往门走。

  「妳重复一次。」莉萨命令。

  我翻了一下白眼,但依言重复。「第九、第三、第五。」

  「别迷路了。」她在我走到门边时发出警告。

  我走进去时慢下脚步,彩绘玻璃一片暗沉,就像外面的天空已经入夜一样(如果外面真的有天空)。虽然没有那么多灯,档案馆里依旧很亮,全面通明。穿越这里就像跋涉过一池冷冽凉爽又美丽的水,它会让你脚步变慢,拖住你,整个将你淹没。这个地方令人目眩神迷,木头和石头和彩绘玻璃,以及满室静谧。我逼自己低下头看着暗色的木头地板,找到前往中央档案室的路,在行进途中不停重复着那几个数字第九第三第五、第九第三第五、第九第三第五,否则注意力实在很容易涣散。

  档案馆像是拼拼凑凑而成的建筑,一小片一小片地组起,经年累月的修建。我乱晃的那个厅有一部分是用浅一点颜色的木头拼成,天花板仍旧很高,柜子前方的标示牌磨损。我往第五个房间前进,风格再次变换,那里有大理石地板,外加低一点的天花板。每个空间都不尽相同,但都被极度的安静所支配。

  罗兰站在一个打开的柜子前,背对着我,手指温和地压在一个男人的肩上。

  我一进去,他的手立刻从那名「历史」的身上移开,以一种流畅无声的动作把柜子推回去。他转过来看着我。有那么一瞬间,他的眼神非常……悲伤,但眨了个眼之后又恢复如常。

  「毕雪小姐。」

  「晚安,罗兰。」

  房间中央有张桌子和两张椅子,他没有邀我坐下,似乎有点心不在焉。

  「你没事吧?」我问。

  「当然。」他反射性地回答。「妳怎么会过来?」

  「我需要你帮忙。」闻言他的眉毛几乎打结。「不是小班,我保证。」我说。

  他打量了一下周遭,然后带我走进这个大厅更深处,那里的墙上没有柜子。

  「继续讲吧……」他缓慢地说。

  「我房间曾发生过一些可怕的事。是谋杀。」

  他扬起一边眉毛。「妳怎么知道?」

  「因为我读到了。」

  「毕雪小姐,妳不该去读没必要读取的东西。这项天赋不是用在纵容自己──」

  「我知道,我知道。好奇心是危险的。但不要告诉我你就有办法抗拒。」

  他的嘴微微张开。

  「听着,你有没有任何办法可以……」我把手臂大大张开,比着整个房间,指着这一整面躯体和人生组成的墙。

  「我可以怎样?」

  「做些搜寻?找出科罗讷多的住客。她是在三月死的,时间大概在一九五一到一九五三年之间。如果我可以在档案馆找到那个女孩,我们就可以读取她,然后找出她是谁,还有那男孩是谁──」

  「为什么?就只为了满足妳的好奇心吗?那根本不是这些档案存在的目的。」

  「那么目的是什么?」我回嘴。「我们应该要守护过去。但是,现在有人想抹煞过去。科罗讷多旅馆有好几年的纪录都不见了,就是那个女孩被谋杀的那几年。那个男孩杀了她,还顺利脱身。他逃走了。我得找出究竟发生什么事,我得知道他是否无罪开释,我不能──」

  「这件事对妳为什么这么重要?」他轻声地问。

  「什么意思?」

  「妳不只是想解开谋杀的谜团,这还跟小班有关系。」

  我觉得脸上像是挨了一巴掌。「并不是,我──」

  「毕雪小姐,不要小看我。妳是一名优秀的看守员,但我知道妳不愿放过名单上任一个名字的原因不只是因为好奇,而是为了要做个了结。」

  「随便你怎么说,但不会改变我房里曾发生可怕案件,而且还有人试图湮灭证据的事实。」

  「人都会做坏事。」罗兰静静地说。

  「拜托。」我的语气中有着满满的绝望。我呑了一口口水。「爷爷曾说看守员最重要的三件事就是:技巧、运气和直觉。这三项我都有,我的直觉告诉我,事情不对劲。」

  他微微歪着头。这是一种暗示,他退让了。

  「算是逗我开心也好。」我说,「帮我找出她是谁,我就能找出那个男孩是谁。」

  他站挺身体,从口袋里把那本小小的笔记拿出来开始写东西。「我看看我能做些什么。」

  我笑了,小心地不要笑太开──我不希望他觉得自己受骗上当──笑得恰到好处,看起来像是充满感激即可。「罗兰,谢谢你。」

  他咕哝着。我感到那欲言又止的字母又在口袋里书写着。我伸手去掏那张名单,上面有个新的名字。梅兰妮.艾伦,十岁。我用拇指擦过那个数字。跟小班一样大。

  「一切都好吗?」他随意地问。

  「只是个孩子。」我把名单塞回口袋。

  我转身离开,又迟疑了一下。「毕雪小姐,我会随时让妳知道进度。」见到我停顿,罗兰如此响应我。

  「我欠你人情。」

  「妳一直都欠我人情。」在我离开时他说。

  我弯来弯去,回到走廊和中央档案室,然后走进接待室。莉萨正在翻阅她的纪录簿,眼睛因为专注而瞇了起来。

  「这么快就要走了?」我经过她时,她开口说。

  「又有另一个名字。」我说。她懂我说的是什么,便放我离开。「科罗讷多老是让我忙得要命。」

  「老房子……」

  「我知道,我知道。」

  「我们正在疏导流量,也就是说,我们尽力了。现在,妳在这个前提下──」

  「我欣然接受。」

  「保守来说,妳会在这里经历为数不少的『历史』,比先前的领域都多,也许多出两到三倍,再也没有──」

  「两到三倍?」

  莉萨折了一下手指。「毕雪小姐,这个世界给予我们试炼是有原因的。」她甜甜地说,「妳想不想当猎手?」

  我讨厌这句台词,讨厌这句话,因为这就是管理员在告诉你「认命吧」的意思。

  她的眼睛从角框眼镜上方锁定我,摆明认为我不敢持续这话题。「还有事吗?毕雪小姐?」

  「没有。」我咕哝着。莉萨很少这么固执。「我想今天就到此为止。」

  「好好休息。」她在重新拿起笔之前,给我一个微微的、犹如镶金般价値连城的挥手礼。我也挥手,然后朝着夹缝界走去。去找梅兰妮。

  ※※※

  我踏进夹缝界,档案馆的门在我背后关上。我打算开始猎捕时,有那么一个极短暂的瞬间,整个世界似乎停止转动。不只是一切陷入安静,还有一种极度平静、镇定之感。然后,我听见远处传来一声哭泣,也可能是拖着的脚步声,或无数种可能的声音之一。这一切都提醒了我,不是这份死寂让我静止不动,而是恐惧。爷爷曾说,笨蛋和懦夫才会驳斥恐惧,只有恐惧才能让人苟活。

  我的手指顺着脏污的墙往上摸,挂在我手腕上的钥匙随着动作敲击墙面。我闭上眼,用力压下,探索到我能抓住的过去。我的手指到掌心到手腕一阵麻,当我要将记忆回转、搜寻梅兰妮.艾伦时,突然被一个声音打断。那声音十分尖锐,像是金属刮着水泥墙。

  我眨了眼,从墙面抽离。

  太近了。

  我跟着那声音一路走,转过转角。

  走廊一片空荡。

  我停下脚步,把名单从口袋拿出来,再次确认,但十岁的梅兰妮是上面唯一的名字。

  那声音再次出现,像是指甲发出嘎吱刮响声,从走廊的末端传来,我急忙跑去,左转,然后──

  那把刀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

  刀子挥砍,我的名单掉在地上,身体往后避开,刀刃在空中划出一条弧线,差点刺中我的腹部。当它再次划过空中时,我回过神往旁边一躲,虽然动作笨拙,幸好速度够快。那只持刀的手相当巨大,指节满满是疤,握着刀的那名「歴史」看起来也一样满脸横肉。他非常高,浑身肌肉,几乎占满整个走廊,眼睛有一半埋在又粗又愤怒的眉毛底下,眼里的虹膜全黑。他待在外头太久,已经完全迷失自我了。为什么他没在名单上?在认出他手上那把刀属于杰克森时,我的腹部一沉。那是一把可折迭的刀刃,跟我的手一样长,隐入黑暗的刀柄藏在他掌心某处,那里有个洞钻在刀柄上。

  他再次挥砍,我弯身躲开,试着思考;但他速度太快,我只能努力不要跌倒,还有不要被砍到。走廊太窄,我无法扫他的腿,所以我跳起来,一脚踢在墙上,借势一推,穿着靴子的脚狠狠将他的脸踢到另一侧的墙上。他的头撞出来的声音像砖块敲墙,但他连缩也不缩一下,而我摔在地上,缩成一团,正好躲过另一波攻势。

  即使我不断成功躲避、闪开,也明白自己正失去优势,节节败退。

  「艾比,妳打哪儿弄到那钥匙的?」

  他完全迷失了。他虽然看着我,眼里看到的却是另一个人。不管这个艾比是谁,他应该对她很不爽。

  我不停闪躲的同时,也绝望地努力扫视他全身,寻找一丝线索。那件褪色的夹克上有一个小小的名牌,上面缝的是胡伯。

  他像挥斧头一样挥着刀,切破空气。「妳什么时候弄到那钥匙的?」

  他为什么没在我的名单上?

  「给我!」他怒吼。「不然我会从妳漂亮的手腕上切下来!」

  他用极大的力道砍来,刀子砍到门,再砍到木头,金属埋入其中。我抓住机会,用尽全力踢他胸口,希望能逼得他放开那把刀。但他没有。我往后倒,正好让胡伯得以将刀子从夹缝界的墙上再拔出来,疼痛顺着他挥砍的气势窜上我的腿。他将刀柄握得更紧。

  我想我已经无路可逃了。

  「我要那玩意!」他沉吟着说,「妳明知道我需要那玩意。」

  而我需要暂停一下,直到我想出这个成年的「历史」在我的区域做什么,以及我要怎么顺利脱身而不至于流太多血。

  我又退了一步,肩膀立刻抵到墙。

  我的胃一阵翻搅。

  胡伯欺身向前,冰冷的刀尖直接抵在我的下巴,如此之近,让我觉得自己几乎要呑下刀刃了。

  「交出钥匙,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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