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我坐在后院的秋千上，在你从边缘检起一小片木头时，我把重心一次次从脚跟摇到脚趾。
「谁也不能说。」你说，「妳的父母，朋友，还有小班。」
「为什么不行?」
「只要扯到死者，人们就不理智。」
「我不懂。」
「如果妳告诉别人，他们的妈妈、兄弟或儿女还存在于某个地方──形式不拘──他们就算拆了这世界也要想办法找到那儿。」
你咬着牙签。
「不管人们怎么说，他们都会用尽一切办法。」
「你怎么知道?」
「因为如果是我就会。相信我，妳也会的。」
「我才不会。」
「也许会，也许不会。那是因为妳知道『历史』是什么。妳也知道，要是妳试着让某个『历史』醒来，我絶不会原谅妳。但如果妳不是看守员……如果妳失去了某人，以为他们永远地消失，然后突然得知有方法唤回他们，妳会跟其他人一样跑到那里，拚命抓着墙想办法要进去。」
※※※
当我看见他的时候，胸口硬得像石头，心肺倶碎。
班杰明躺在上头，静止不动，就像在医院的白布底下一样。但现在这里没有白布，他的皮肤没有瘀青或蓝色，脸上有一点点红晕，好像只是熟睡而已。他穿着跟那天一样的打扮，衣服是毁了之前的模样，沾着草的牛仔裤和他最喜欢的黑红条纹衬衫。那是爷爷过世那年夏天的礼物。一个标志性的X横过胸口，因为小班老是喜欢很一派正经地说「我发誓」，然后在胸口画个十字。爷爷给他这件衣服时，我就在旁边，小班穿着它好几天，直到衣服闻起来臭得不得了，我们得硬把衣服从他身上脱下来拿去洗。现在，那衣服闻起来没有味道了。他的手放在两侧，看起来很不对劲，因为他总是侧着身体睡，两拳塞在枕头底下。但我因此能看到黑笔乱画在他左手背上的痕迹，是那个早上我画在他手上的痕迹。是我画的。
「嗨，小班。」我低语。
我想伸手去碰触他，但我的手一动也不动。我无法逼迫自己的手指离开身侧。接着，同一个危险的想法一边低语一边进入我脑海深处，来到最脆弱的那个部分。
如果欧文可以不迷失，为什么小班不行?
有没有可能，有些「历史」不会迷失呢?
恐惧、愤怒和无法瞑目使他们醒来。但小班一向无从畏惧，也不生气，更不会惴惴不安。所以，他有可能醒来吗?也许不是主动醒来的「历史」，即使醒了也不会迷失……欧文就醒过来了。一个警告声响起。不管是管理员把他叫醒，还是试着要窜改他的记忆，也许这是一个陷阱。也许欧文没有迷失是因为他不是自己醒来的。
我低头看着小班的身体，试着提醒自己，这不是我弟弟。
这一点在我看不到他的时候，似乎比较容易相信。
我的胸口一阵痛楚，却没有想哭的感觉。小班黑色的睫毛落在脸颊上，他的卷发掠过前额。我看着那绺头发沿着脸颊落在他的皮肤，我的身体放松，用手把头发从他脸上拨开，一如平常我会做的。
那是我唯一想做的。
但是，当我的手指擦过他的肌肤时，小班的眼睛倏地张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