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韦斯利迟到了。
他应该要在九点来接我。我在清晨醒来,又在爸妈醒来前花了一小时扫了一遍公寓地板,寻找松掉的地砖或其他瑞吉娜可能会把故事藏起来的地方。我从衣柜里抽出盒子,把厨房里一半的抽屉拉出来,测试每块木板。什么都没有发现。
然后我在爸妈面前演了一场戏,跟他们说韦斯利要过来时一边做伸展操,一边说我们计划今天要去瑞尼公园(我在图书室找到一张地图,瞥到一个绿色的标签写着瑞尼,似乎在走路可到的范围)。我提到我们会在回来时顺便吃个午餐,然后把爸妈赶走,叫他们去做自己的事,承诺我会补充水份,涂防晒油。
接着我就等着小卫,就像我们约好的那样。
但九点到来又过去,他没出现。
现在,我的眼神射向厨房长桌上那一桶葡萄干燕麦饼干,想着尼克斯和我可能会问他的问题。关于欧文和那消失的几个月。
我再给我的搭档十分钟。然后二十分钟。
当时钟指向九点三十,我抓起那桶饼干前往楼梯。我没办法这样静静坐着等待。
在前往走廊的途中,有东西让我打住──就是爷爷常常讲的直觉,就是当某些东西脱逃时发出警告的感觉。那幅画着海的画又歪了。我走过去调整画框,就在这时,我听到熟悉的声响,像是里头有某些东西松掉,心中感受的一切让我立刻停步。
我生于北方,在海边。欧文说过。
在我小心地从墙面掀起那幅画、翻转过来时,我的心跳不断加速。
有个里衬,像第二层画布,某一角松了,我用手推一下那幅画,有个东西落下,翻落在老旧的格子地毯上,发出低沉的咚一声。我把画转回墙上,跪下来捡回那折在一片金属上的纸。我用颤抖的手摊开纸,开始读了起来……
他跟那个人打斗,他屠杀了怪物,他胜过诸神。最终,英雄征服了一切,赢得了他最想要的东西。
归乡。
瑞吉娜的故事到此结束。
我又多读了两遍,然后仔细看着它捆在一片暗色金属上。这片金属差不多有五分钱的厚度,大小也差不多,五分钱打扁大概就会变成这种长方形状;相对的两侧方方正正,但另外两边被切过,上端有个角被切掉,像有人乱刀砍过那底下的边缘,两端都有切痕,方形底部被挫得锐利,足以切物,金属到了末端则变得相当尖锐。
这东西看起来很眼熟,但我猜不出是什么。我把这金属和纸片放进口袋,并往楼上去,仅是这么一点胜利感,也让我激动不已。
我在七楼敲门,等待着,听着轮椅在木头地板上滑动的声音。尼克斯用比上次还不优雅的方式打开门。当门打开,他的表情一亮。
「麦肯琪小姐。」
我微笑。「你怎么知道是我?」
「要不是妳,就是贝蒂。」他说,「她喷的香水比大衣还厚。」我笑开。「早就跟她说不要再用香水洗澡了。」
「我带了一些饼干。」我说,「不好意思拖了这么久。」
他以轮椅为轴转动,让我引导他回到桌前。
「如妳所见。」他用手挥向公寓内说,「我有点忙,所以没注意到。」
公寓看起来一点也没动,像是上次来访后的定格图画,从香烟灰到他脖子上的围巾都是。对于他没把围巾烧掉这件事,我松了一口气。
「贝蒂没进来打扫。」他说。
「尼克斯……」我有点怕问出口。「贝蒂还在吗?」
他沙哑地笑。「她不是什么过世的妻子,如果妳要问的是这个的话。我已经太老了,幻想的朋友也不适合我。」一个放松的呼吸吐出。「她有时会过来看看我。」他解释。「她是我过世的妻子的妹妹的女儿的朋友,之类的。我忘了。她让我知道我的脑子还在运转,虽然我根本一点都不在意,不在意到都忘了。」他指着桌子。「妳把书留在那边了。」当然了,《地狱篇》就放在我原来摆的地方。「别担心,我可没有偷看。」
我思考着再次把书留在那里,也许他不会注意到。「不好意思。」我说,「那是暑假阅读书单。」
「学校做这种事干什么?」他咕哝着。「如果还要给作业,暑假有什么意思?」
「一点也没错!」我让他在桌前坐好位置,把那桶饼干放在他腿上。
他摇摇它。「这些饼干对我来说太多了。妳得帮忙吃。」
我拿了一片,在尼克斯对面坐下。「我想问你──」
「如果是跟那些死亡有关。」他插嘴。「我一直在思考这些事。」他挑着饼干里的葡萄干。「自从妳问了之后,我才发现几乎都忘了。真是恐怖。忘记坏事竟然那么容易。」
「警方认为这些死亡有关连吗?」我问。
尼克斯在他的座位里祟动着。「他们不确定。我是说,是很可疑没错。但像我说的,也可以把疑点给连接起来,或就这样放着不管。而他们就是那样,放着不管,任事件散落──地。」
「那个哥哥,欧文,他怎么了?你说他留在这里。」
「想知道那个男孩的事,妳知道该问谁吗?那个古董搜藏家。」
我皱眉。「安洁莉小姐?」我还记得她用颇大的动作将门在我面前关上。「因为她对历史很着迷吗?」
尼克斯咬了一口饼干。「怎么说呢,那也是一个原因。但更大的原因是:她住在欧文.克拉克的旧家里。」
「不对。」我慢慢地说,「是我,我住在三楼F室。」
尼克斯摇摇头。「妳住在克拉克一家的旧家。但他们在谋杀发生后立刻就搬出去了。那个男孩,欧文,他不愿意走,但也无法留下,无法在他妹妹……呃,他搬进了空着的屋子,现在则是那个叫安洁莉的女人住在那里。要不是她上来找我,我也不会知道这件事。几年前,她搬进来的时候,对这栋建筑物的历史很好奇。妳想知道多一点跟欧文有关的事,应该去问她。」
「谢谢你的提醒。」我已经站了起来。
「谢谢妳带饼干来。」
大门突然打开,一名中年女子出现在门口脚踏垫上。尼克斯又嗅了空气一次。
「啊,贝蒂。」
「路西安.尼克斯。我就知道你在吃甜食。」
贝蒂直线走向尼克斯,在一堆饼干和咒骂中,我闪过去往楼下走。名字还持续在我口袋的名单上书写,但它们得要再等上一阵子。
到了四楼,我思考了一轮各式各样的谎言,想让安洁莉小姐能开门让我进去。在她把门当我的面关上之后,我只成功过一次,而且只获得比草率的点头再多一点的东西。
但我走到她门前,并把耳朵贴在上头,只听见一片寂静。
我敲门,屛息,怀抱希望。还是一片寂静。
我试了一下门,锁着的。我搜寻口袋想找一张卡或是发夹,或任何我可以用来把锁弄开的东西,然后在心里默默感谢爷爷在某个下午教我怎么做。
不过,也许我不需要。我退后一步检查这扇门。安洁莉小姐有一点散漫。基于她屋子里的那一团乱,我打赌她很健忘,乱放钥匙的机率非常高。这扇门框很窄,但宽度足以在上方形成一个浅浅的架子。一个门楣。我伸手踮脚,手指在门的上框挥来挥去,然后挥到某种金属。没有错。
一把钥匙被我翻落在格子地毯上。
人们真是极度好预测。我捡起钥匙,滑进锁孔,转动时屛住呼吸,门啪一声打开,通往客厅,越过门坎,我的眼睛睁大。我几乎忘了这里有多少东西,物品盖满每一处,有漂亮的、俗艳的,也有老旧的。东西迭在柜子、桌子甚至地板上,逼得我只能摇摇晃晃地在迭成高塔的杂乱物品之间走进屋内,我想象不出安洁莉小姐要怎么走过这些东西而不弄倒任何一件。
四楼D室的配置跟三楼?室一样,有开放式厨房和走道直通客厅,再往卧室。我慢慢地走向卧室,检查每个房间,确认我是独自一人。每间房间都没有人迹,只有一堆东西。不知道是因为这些杂乱,还是因为偷闯进来的关系,我甩不去那种被窥视着的感觉。在这间公寓里,它一路跟随着我,当一点点东西倒下的声音从客厅方向传来时,我转身,以为会看见安洁莉小姐。
那里一个人都没有。
然后我想起来了。那只猫。
回到客厅,发现几本书被翻倒了,却没看见安洁莉小姐的猫,洁西。我的肌肤泛起一阵毛骨悚然。我试着说服自己,如果我不打扰牠,牠就不会打扰我。我移开一迭书,放在一尊半身石像和地毯的边缘,空出一块区域,我才能阅读。
我深吸了一口气,把戒指拿下,跪在露出来的地板上。手碰触到木头的瞬间,还来不及搜索过去,整个房间已开始在我手底下哼鸣、颤动、嗡响。我花了好一会儿才了解,我不只是感觉到地板记忆的重量,而是这房里有这么多的古董,太多东西,太多记忆,物品与物品间的界线已然模糊。地板的哼鸣接触到置放在地上物品的哼鸣,一个接一个,直到整个房间都开始歌唱。这令人相当疼痛,刀刺针扎一样的麻痛感爬上我手臂,直扭我已整个瘀青的肋骨。
要读取的东西太多。这里东西太多了。它涨满了我的脑子,跟人类所带来的噪音一样。我甚至没能越过这些哼鸣声,去看看藏在后面不知道是什么的记忆。透过噪音,我仅能勉强思考。疼痛在我眼后闪动,我突然明白自己在抗拒这些哼鸣,所以试着想记起韦斯利教我的方法。
让这些变成白噪音。他这么说。我在安洁莉小姐的公寓中央蜷起身体,眼睛紧闭,手黏在地板,等待噪音在我周遭汇集,等它们相互平衡。当它们一点一滴稳定之后,我终于能思考,专注,然后开始探索。
我抓住记忆,时间旋转、倒带,这一团乱随之移动、改变、减少。一件又一件从房里消失,直到我能看到大部分的地板和墙。人们在空间里滑动,先前的房东──有的回忆晦暗褪色,有的很明亮──有个年纪稍大的人,中年女人,一家人和年轻的双胞胎。房间净空、变幻,直到最后,变成欧文的空间。
在看到他的金发在房中倒转、闪动之前,我就知道找到了,但我还在往后转。一开始我很放心,这里还有记忆可读取,这几年还没被清除,然后记忆突然清晰,我发誓我看到了!
在我将记忆狠狠拉停下来时,疼痛直冲我脑门。它往前播放。
欧文的房里,有个女孩跟他在一起。
在他挡开我的视线前,我只瞥到一眼。她坐在凸出去的窗边,他跪在她面前,两手捧着她的脸,前额抵着她的额头。我认识的欧文冷静到令人难以相信,极度镇定,但有的时候,虽然我不会跟他说,那份镇定实在有点恐怖。然而这个欧文活生生,肩上有无尽的活力,说话时微微地用脚跟前后摇晃。他们说话的音量只比喃喃自语差不多,可以看出他们的交谈虽低调,却很急促。突然间,他跪下来,又站起来,在他转身离开时,手从那女孩的脸边离开……而我不再看着他,
因为我正看着她。
她的坐姿两膝收起,就跟她被杀的那晚一样,淡金色头发散在膝盖上,即使她低着头,我也知道她是谁。
瑞吉娜.克拉克。
这不可能。
瑞吉娜在欧文还没搬进这间房子之前就死了。
然后,像是知道我在想什么。她抬头,眼神越过我,突然间,她像是瑞吉娜又不像是瑞吉娜,而是某种扭曲的影像。她的脸庞因为惊慌而紧绷,她的眼睛太暗,而且变得更黑,颜色散开变成──
一声尖叫划过我的脑海,音调拔高、拉长而且可怕。我的视线冲进那颜色,然后,色彩像是某些强推进我空空怀中的东西。我想推开,离这些记忆远远的,离开地板,但半身石像绊到我的脚踝,让我往后重重摔在地毯上。我落地时,疼痛划过肋骨,我的视线仅能看清那个攻击我的东西。洁西小小的黑色身影撞向我,我飞快往后闪,但是──
一声高分贝的怒吼折磨着我的骨头,另一只又胖又白,还戴着一圏装饰项圈的猫用尾巴缠住我的手肘,我猛扭着挣脱,然后──
第三只猫拂过我的腿,整个世界爆开,变成恸哭、红色、刺光和疼痛,金属拖拉过我的肌肤底下。最后,我杀出重围,往后爬离,回到外面的走廊,硬是把门关上。
我的背撞到另一端的墙,滑坐到地面,因为那群猫粗鲁且突然的碰触而头痛不已,眼中满是泪水。我需要安静,真正的安静,我伸手到口袋拿出戒指,却什么也没摸到。
不!
我看着四楼D室的门,戒指一定还在里面。我很不淑女地咒骂着,把前额抵在膝盖上,试着透过疼痛思考,把那些猫突袭我之前看到的东西拼凑起来。
瑞吉娜的眼睛变黑。它们被渲染成黑,像是正在迷失自我。但只有「历史」才会迷失。只有「历史」才会在死后还坐在她哥哥的房里,这就表示那不是瑞吉娜,就跟小班的柜子里那具躯体不是小班一样,这代表她逃出来了。她是怎么办到的?欧文又是怎么找到她的?
「麦肯琪?」
我抬头一瞥,看见小卫从走廊过来。
他加快脚步。「怎么了?」
我把前额重新抵回膝盖。「如果你进去那里帮我拿戒指,我愿意给你二十美元。」
韦斯利的靴子停在我双腿右方某处。「妳的戒指在安洁莉小姐家里做什么?」
「拜托,小卫,进去帮我拿出来。」
「妳是不是闯进──」
「韦斯利。」我猛然抬起头。「拜托。」我看起来一定比我想得还惨。因为他立刻点点头,然后就走进去了。一阵子后,他重新出现,把戒指放在地毯上我的脚边。我随即捡起来戴上。韦斯利在我面前跪下。「妳想跟我说一下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叹口气。「我被攻击了。」
「被一名『历史』?」
「不……是安洁莉小姐的猫。」
他的嘴角抽动。
「不好笑。」我怒吼,闭上眼睛。「我永远无法洗刷耻辱,对不对?」
「永远。而且,该死的,小麦,妳真的会把人吓死。」
「你太容易被吓到了。」
「妳还没看看妳自己。」他从裤子其中一个口袋拿出一个小盒,弹一下打开,让我可以看见我的鼻血像缎带一样流往下巴。我用袖子擦掉。
「好吧,是很吓人。拿远点。」我说,「这回合算猫胜出。」
我舔舔嘴唇,尝到血的滋味。我自己站起来。整个走廊微微摇晃。韦斯利伸手来拉我,但我把他挥开,往楼梯走去。他跟上来。
「妳在里面做什么?」他问。
头痛让我很难专心在撒谎这种小事上。所以我就省了。
「我好奇。」在我们上楼时,我说。
「妳得要好奇到要人命的地步才会闯入安洁莉小姐的家。」
我们到了三楼。「我极度好奇的天性总是我的弱点。」我无法不看见瑞吉娜的眼睛。她到底是怎么逃出去的?她不是狙杀者,也不是怪兽。她甚至不是像杰克森那样的小混混。她是个十五岁的女孩,谋杀可能足以让她无法安息,甚至让她醒来,但她根本不可能通过夹缝界。
我踏入楼梯井,转身面对小卫,他对我皱眉。
「不要用那对大大的棕色眼睛这样看我。」
「它们不只是棕色。」他说,「是榛果色,妳没看到那一抹金色吗?」
「我的老天,你每天花多少时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啊?」
「看不够的。小麦,永远看不够。」笑意从他的声音里消失。「妳很聪明,想用我的美貌让我分心,但不管用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叹气,然后才真正地看着韦斯利。他脸颊上的伤口已经在愈合,但还有新的瘀青在他下颚散开。他护着左臂的方式让我想起他挡下那一击,而且他看起来极度疲倦。
「今天早上你跑哪儿去了?」我问。「我一直在等你。」
「我被拖住了。」
「你的名单?」
「那名字根本不在我名单上。我进入夹缝界时……人手不足、时间不够,几乎无法全身而退。妳的领域是很糟,但我的领域突然也难以通行。」
「那你就不该来。」我转身走。
「我是妳的搭档。」他跟着我。「这其中很显然有问题。小麦,审判时妳也在,妳听到警告了。我们只能在我的领域净空时搭档。有人刻意这么做。我一整个早上都试着了解为什么档案馆里的成员不希望我们一起出任务,我只能想到的是,我错过了一些事。」半路上,他抓住我的手臂,噪音流过全身,我逼自己不要抵抗。「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没有真相、也没有谎言可以匡正任何事。只不过是把他留在身边,就已经让他身处险境,在他背上画了一个标靶。如果他离这些远一点会比较安全。如果我能让他远离这团乱、远离我的话。
「韦斯利……」其余一切都已经分崩离析,我不希望与他之间也被破坏。
「妳相信我吗?」他的问题太突然,而且坦白,我无法招架。
「嗯,我相信。」
「那就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让我帮忙。妳不孤单,麦肯琪。我们的整个人生都在说谎,保守秘密。我只是要妳知道,妳不需要对我也守口如瓶。」
这番话使我心碎。因为我知道字字句句皆属实,因为我不能对他诚实。我不想。我不想告诉他谋杀的事,还有窜改「历史」,或是暴走的管理员,或瑞吉娜,或欧文。而这种让他远离伤害的方式不算什么了不起的努力──但我现在还想不出解决方法。事实是,我很害怕。
「谢谢。」我说。这句话实在是史上最糟也最诡异的一句话,像是某人掏心掏肺说出我爱你却简单响应我知道了一样,所以我又加了一句:「我们是搭档。小卫。」
在我看到他肩膀一垮的时候,我恨透了自己。他的手垂下,留下比噪音更沉重的安静。他看起来很累,眼睛有一圏黑,甚至超越了化妆效果。
「妳说得对。」他声音空洞。「我们的确是。也因为这样,我决定给妳最后一次机会,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妳可以省掉说谎,因为在妳说谎之前,妳总会检验妳说的每个字,下巴会有些微的移动。妳很常这样。所以,别说谎。」
那瞬间,我突然了解了自己有多厌倦,厌倦谎言、省略和仅有一半的真实。我置韦斯利于险境,但他依然在这里──如果他愿意勇敢地与我共度这团混乱,他就値得知道得跟我一样多。
当我正要开口告诉他这件事、告诉他一切时,他突然把手放到我的颈后,拉我向前,吻了我。
噪音涌进,但我不抗拒,也不阻隔,有一瞬间,我只能想到他尝起来就像夏日细雨。
他的嘴在我唇上流连不去,急迫又温暖。
久久不去。
然后他抽身,呼吸紊乱。
他的手从我的肌肤上离开,我突然间懂了。
他没戴着戒指。
他不只吻了我。
他读取了我。
韦斯利的表情因痛苦而更鲜明,我不知道他看到或感觉到了什么,但不管他在我这里读到了什么,都足以让他转身如暴风般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