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计划
离开大厅的路上，瓦利碰上布拉吉和菲雷格，他们正在眺望那座小港口。在壮硕的布拉吉身边，狼人的身形几乎可以说是纤细了。
“罕敏的手下都要流口水啦，你想我们分得到吗？”瓦利走上前，布拉吉问道。
史卡迪一声令下，港边墙面上的铁链缓缓降下，让一艘小船入港，船上载了五个巨大的酒桶。布拉吉说宫中众人都在谈论这批美酒。在罕敏接见瓦利时，有个男孩从镇上带来口信，维尔斯·里柏向国王致上最高的敬意，这批美酒只是一点小小的心意，他要感谢国王替海特哈比尔的众人付出的一切。
“这是来道歉的。”瓦利说。
“没错。”
两人知道维尔斯·里柏的慷慨只是因为罕敏得知他隐瞒瓦利在此的情报。罪不至死，但也不是鸡毛蒜皮的小事。维尔斯一弄到高档的醇酒，马上就送往宫殿，好让罕敏对他高抬贵手。
“他送上这种等级的礼物是应该的。”布拉吉说，“假如被惹毛的是奥森王，这种过失早就要了他的脑袋。”
“那么奥森王就是最蠢的蠢蛋啦。”葛斯应道。这名会说挪威话的臣子负责看顾三人。“维尔斯是全世界脸面最广的商人，他送上的贡品让国王换得许多锁子甲和长剑。看啊！是吟游诗人史提尔曼。是从哪里找来他的啊！史提尔曼！嘿，史提尔曼！”
从船上登陆的男子挥挥手。他又高又瘦，生得一张酒徒的脸，小竖琴夹在腋下，而非包在行囊里。瓦利心想这人把自己身为吟游诗人的名声看得比维生乐器还重。他遇过的每个吟游诗人都像史提尔曼一般爱现，这一行就是得要这样。
“维尔斯派他最好的船从东方把我接过来。”吟游诗人高喊，“叫我陪他的酒一起过来。”
“说故事！说故事！”
“今晚再说——等到我们比蜂蜜酒还要醉！”
几个人将酒桶扛下船，横摆在海滩上，滚向国王的大厅，宫廷内外的贵族战士纷纷出外与史提尔曼打招呼。瓦利曾经见过吟游诗人，其中不乏远近驰名的好手，可是这人似乎能够吸引群众的目光。从众人呼喊的要求，瓦利看得出其中原因。
“跟我们说说跛脚欧菲格还有种马伊文的故事！”
有个年轻人大叫：“你吵架总是吵不赢，脏话比赛落下风，你这个在女人堆里长大的家伙。”他的笑声中没有半点恶意。
“小伙子，我不想跟你争输赢，总要有人煞煞你的锐气，若是你在口舌之战败下阵，哀叫的声音会让我伤脑筋。锵锵！”
众人似乎觉得他的回应好笑极了，瓦利却觉得没有那么逗趣。这名吟游诗人受到大家喜爱，假如他是斗嘴大赛的专家，听他说话一定很有意思。方圆数英里内的居民会挤过来跟这人较量急智。据说优秀的吟游诗人可以在一晚的酒宴间辩倒上百名对手，每个人都能获得一段辱骂，通常还会押韵。
瓦利看了看那条锁链，接着望向锁链外的河面。他心中的渴望难以言喻，那像是一种饥饿、像是搔刮胃袋的痛楚。
他得要想办法离开这里，但即使他逃得出去，罕敏要逮他回来完全不费工夫。要是走陆路，他会被凶狠的农民抓住或是杀死。尽管水路容易一些，也依然危险——他顶多只能乘坐小船，这已经是天大的难关了。离出海口有段距离，风向不定，还没划到外海战船就追上来了。
今晚吟游诗人的表演或许是他的机会。然而光是逃走还不够，他得要阻止追兵尾随。假使丹麦人认为他死了，那他们就不会苦苦追随。狼人与他面貌一致。他抓着细骨敲打碗缘，试着想出除了现下脑海中这条计策之外的途径。想不出来，瓦利就得要杀了菲雷格，把他打扮成自己的模样，然后逃离此地。这招无法让他远走高飞——罕敏一定会大张旗鼓地搜捕杀害宾客的凶手——不过搜捕的规模应该会远逊于寻找瓦利本人的狩猎行动。
他想清所有的细节。得要找到一件丹麦人的披风套上，到时候守卫要不酩酊大醉、要不被吟游诗人引住，瓦利心想他可以大剌剌地走出去。狼人可以帮他偷来披风，等他回来，瓦利就会杀了他。瓦利在心中复述“我会杀了他”，好坚定自己的决心。他知道这是最好的方法，可是那些影像不断侵袭——洞窟、弯成奇异符文形状的狼人身躯、他自己还有艾迪丝拉也摆出了同样的怪异动作。他感到极度焦虑，若是失败了该怎么办？狼人会反过来宰了他，艾迪丝拉就此无依无靠。
布拉吉曾说他的父亲奥森王冷酷的思维众所皆知——他能看出何者是必要的手段，不带任何情绪地执行到底。外头不是传言他带了九名战士去找山间女巫，打从一开始就知道他们无法随他返回？他需要他们，所以带他们同行。狼人不是瓦利的同胞，只是杀人如麻的罪犯。
丹麦人没有取走瓦利的武器——这样太不尊敬他的身份，也代表丹麦人依然畏惧他。他只要在进入罕敏的大厅前缴械即可。他还记得在莱吉尔的海滩上，狼人跟在船后无力打水的模样，那时他就该让狼人溺死。他无法解释为什么自己会冒险救起这个野人。瓦利想，或许是命运的指引，狼人就是为了协助他脱逃而来。
这个主意在他心中扎了根，他发现自己正在为晚间的行动找理由。菲雷格很危险，他的行为在城镇里暴露了他们的行踪。无论走到哪，他都会引来太多注意。更重要的是，他对艾迪丝拉的吸引力令瓦利不安。要是他们找到她，他可以信任菲雷格吗？不行。他看过狼人的表情，感应到菲雷格对他的看法。菲雷格想要宰了瓦利，但同时他也需要瓦利帮他找到艾迪丝拉。只要达成这个任务，瓦利很清楚菲雷格一定会袭击他。
“我是狼。”这是狼人最爱说的话。那就把他当成野狼对待吧。
瓦利依然不喜欢这件事，但他告诉自己这是最佳的机会。要带布拉吉一起逃走吗？当然要。无论他有多想独行，他不能杀害自己的同胞，或是将对方置于死地。他为了寻找艾迪丝拉而出航，他也会为了布拉吉做出同样的举动。或许这位老战士言语乏味，但他依然是与自己同族的无趣老头，这是铁铮铮的事实。
瓦利潜入梦乡，让屋里熟悉的气味带他回到童年时期，狄莎的火炉旁。他想起艾迪丝拉，想起她贴在他身上的温度，想起他们在漫长冬夜并肩静听矮人为诸神打造宝物的故事，或者是勇士们死后要打的永恒战役。还有其他更动听的故事——农庄生活；狄莎如何在丈夫揍她一顿之后，骗他拿刺藤擦屁股；农夫们小时候的轶事；在联姻贸易带来的和平前，莱吉尔人吃了多少苦头，屡战屡逃。为了找回艾迪丝拉，为了让她坐在他身旁听晚间故事，他愿意杀死一千个狼人，剥了他们的皮，挂在树上给乌鸦啄。
现在他只要等待太阳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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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罕敏的手下都要流口水啦，你想我们分得到吗？”瓦利走上前，布拉吉问道。
史卡迪一声令下，港边墙面上的铁链缓缓降下，让一艘小船入港，船上载了五个巨大的酒桶。布拉吉说宫中众人都在谈论这批美酒。在罕敏接见瓦利时，有个男孩从镇上带来口信，维尔斯·里柏向国王致上最高的敬意，这批美酒只是一点小小的心意，他要感谢国王替海特哈比尔的众人付出的一切。
“这是来道歉的。”瓦利说。
“没错。”
两人知道维尔斯·里柏的慷慨只是因为罕敏得知他隐瞒瓦利在此的情报。罪不至死，但也不是鸡毛蒜皮的小事。维尔斯一弄到高档的醇酒，马上就送往宫殿，好让罕敏对他高抬贵手。
“他送上这种等级的礼物是应该的。”布拉吉说，“假如被惹毛的是奥森王，这种过失早就要了他的脑袋。”
“那么奥森王就是最蠢的蠢蛋啦。”葛斯应道。这名会说挪威话的臣子负责看顾三人。“维尔斯是全世界脸面最广的商人，他送上的贡品让国王换得许多锁子甲和长剑。看啊！是吟游诗人史提尔曼。是从哪里找来他的啊！史提尔曼！嘿，史提尔曼！”
从船上登陆的男子挥挥手。他又高又瘦，生得一张酒徒的脸，小竖琴夹在腋下，而非包在行囊里。瓦利心想这人把自己身为吟游诗人的名声看得比维生乐器还重。他遇过的每个吟游诗人都像史提尔曼一般爱现，这一行就是得要这样。
“维尔斯派他最好的船从东方把我接过来。”吟游诗人高喊，“叫我陪他的酒一起过来。”
“说故事！说故事！”
“今晚再说——等到我们比蜂蜜酒还要醉！”
几个人将酒桶扛下船，横摆在海滩上，滚向国王的大厅，宫廷内外的贵族战士纷纷出外与史提尔曼打招呼。瓦利曾经见过吟游诗人，其中不乏远近驰名的好手，可是这人似乎能够吸引群众的目光。从众人呼喊的要求，瓦利看得出其中原因。
“跟我们说说跛脚欧菲格还有种马伊文的故事！”
有个年轻人大叫：“你吵架总是吵不赢，脏话比赛落下风，你这个在女人堆里长大的家伙。”他的笑声中没有半点恶意。
“小伙子，我不想跟你争输赢，总要有人煞煞你的锐气，若是你在口舌之战败下阵，哀叫的声音会让我伤脑筋。锵锵！”
众人似乎觉得他的回应好笑极了，瓦利却觉得没有那么逗趣。这名吟游诗人受到大家喜爱，假如他是斗嘴大赛的专家，听他说话一定很有意思。方圆数英里内的居民会挤过来跟这人较量急智。据说优秀的吟游诗人可以在一晚的酒宴间辩倒上百名对手，每个人都能获得一段辱骂，通常还会押韵。
瓦利看了看那条锁链，接着望向锁链外的河面。他心中的渴望难以言喻，那像是一种饥饿、像是搔刮胃袋的痛楚。
他得要想办法离开这里，但即使他逃得出去，罕敏要逮他回来完全不费工夫。要是走陆路，他会被凶狠的农民抓住或是杀死。尽管水路容易一些，也依然危险——他顶多只能乘坐小船，这已经是天大的难关了。离出海口有段距离，风向不定，还没划到外海战船就追上来了。
今晚吟游诗人的表演或许是他的机会。然而光是逃走还不够，他得要阻止追兵尾随。假使丹麦人认为他死了，那他们就不会苦苦追随。狼人与他面貌一致。他抓着细骨敲打碗缘，试着想出除了现下脑海中这条计策之外的途径。想不出来，瓦利就得要杀了菲雷格，把他打扮成自己的模样，然后逃离此地。这招无法让他远走高飞——罕敏一定会大张旗鼓地搜捕杀害宾客的凶手——不过搜捕的规模应该会远逊于寻找瓦利本人的狩猎行动。
他想清所有的细节。得要找到一件丹麦人的披风套上，到时候守卫要不酩酊大醉、要不被吟游诗人引住，瓦利心想他可以大剌剌地走出去。狼人可以帮他偷来披风，等他回来，瓦利就会杀了他。瓦利在心中复述“我会杀了他”，好坚定自己的决心。他知道这是最好的方法，可是那些影像不断侵袭——洞窟、弯成奇异符文形状的狼人身躯、他自己还有艾迪丝拉也摆出了同样的怪异动作。他感到极度焦虑，若是失败了该怎么办？狼人会反过来宰了他，艾迪丝拉就此无依无靠。
布拉吉曾说他的父亲奥森王冷酷的思维众所皆知——他能看出何者是必要的手段，不带任何情绪地执行到底。外头不是传言他带了九名战士去找山间女巫，打从一开始就知道他们无法随他返回？他需要他们，所以带他们同行。狼人不是瓦利的同胞，只是杀人如麻的罪犯。
丹麦人没有取走瓦利的武器——这样太不尊敬他的身份，也代表丹麦人依然畏惧他。他只要在进入罕敏的大厅前缴械即可。他还记得在莱吉尔的海滩上，狼人跟在船后无力打水的模样，那时他就该让狼人溺死。他无法解释为什么自己会冒险救起这个野人。瓦利想，或许是命运的指引，狼人就是为了协助他脱逃而来。
这个主意在他心中扎了根，他发现自己正在为晚间的行动找理由。菲雷格很危险，他的行为在城镇里暴露了他们的行踪。无论走到哪，他都会引来太多注意。更重要的是，他对艾迪丝拉的吸引力令瓦利不安。要是他们找到她，他可以信任菲雷格吗？不行。他看过狼人的表情，感应到菲雷格对他的看法。菲雷格想要宰了瓦利，但同时他也需要瓦利帮他找到艾迪丝拉。只要达成这个任务，瓦利很清楚菲雷格一定会袭击他。
“我是狼。”这是狼人最爱说的话。那就把他当成野狼对待吧。
瓦利依然不喜欢这件事，但他告诉自己这是最佳的机会。要带布拉吉一起逃走吗？当然要。无论他有多想独行，他不能杀害自己的同胞，或是将对方置于死地。他为了寻找艾迪丝拉而出航，他也会为了布拉吉做出同样的举动。或许这位老战士言语乏味，但他依然是与自己同族的无趣老头，这是铁铮铮的事实。
瓦利潜入梦乡，让屋里熟悉的气味带他回到童年时期，狄莎的火炉旁。他想起艾迪丝拉，想起她贴在他身上的温度，想起他们在漫长冬夜并肩静听矮人为诸神打造宝物的故事，或者是勇士们死后要打的永恒战役。还有其他更动听的故事——农庄生活；狄莎如何在丈夫揍她一顿之后，骗他拿刺藤擦屁股；农夫们小时候的轶事；在联姻贸易带来的和平前，莱吉尔人吃了多少苦头，屡战屡逃。为了找回艾迪丝拉，为了让她坐在他身旁听晚间故事，他愿意杀死一千个狼人，剥了他们的皮，挂在树上给乌鸦啄。
现在他只要等待太阳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