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芬里尔
难耐的痛楚让菲雷格不得不停下来休息，过了四次吐息的时间，他继续一跛一跛地往前走。他闻到鱼油的气味，前面有人带着一盏油灯。没错，他看到灯光了。他朝着灯光前行，通道窄得只剩一条缝隙，他吸了口气，侧身溜过去。
这个洞窟不比普通屋舍大，上下的岩壁在尽头相会，锯齿状的石块形成一个像是动物上下颚的夹角。艾迪丝拉就在那里，遭到捆绑，躺在尖锐的石头上，浑身是血。一看到她，菲雷格登时心跳加速。
巫后的脸上沾满从破烂眼眶中流出的鲜血，她站在一旁，茫然盯着虚空，手持一把折断的矛柄。她脖子上绕着绳子，在前方打了复杂的绳结。菲雷格认出这是绞绳结，奥丁的象征。狼人惧怕这个带有魔力的孩子，艾迪丝拉的遭遇让他吓得半死，但他强迫自己开口。
“巫后。”菲雷格以最快的速度走向艾迪丝拉。“我们正要执行一项极为重大的任务。有个朋友遭到下咒，变成了一头狼。他就在这里，在通道之间，我们需要您以法术治疗他。我有黄金可以献给您。”
艾迪丝拉浑身发抖，菲雷格看得出她已经失去大量的鲜血。她被皮绳绑住，绳索末端固定在岩缝间的生锈长钉上。菲雷格拿月之刃切断皮绳，抱住她，亲吻她的额头。她很虚弱，几乎动弹不得，可是她说了些什么。菲雷格将耳朵凑到她嘴边。
“我看到她的内心了。”她说，“我看到她的内心了。快跑，菲雷格，快跑。”
菲雷格摇摇头。
“我就算是想跑也跑不了，更何况我一点都不想逃走。”他说，“我要留在这里陪你。不会有事的。她会照我们说的去做，对吧，巫后？”
巫后依然不发一言，通道上方传来重重的撞击声。
“菲雷格，她把我绑在这里，我被她虐待。”
“她会补偿你，要不然她就死定了。她会治好他。”
“不，你不懂。”
“她是我们唯一的希望，我们一定要让她做这件事。”
“不行，菲雷格，不。”艾迪丝拉颤抖啜泣。
艾迪丝拉感应到那匹巨狼是某种庞大凶猛魔法的表征。葛维格想象她自己在操纵那股力量，但是艾迪丝拉获准进入巫后心中的密网，以更清醒的双眼看到一切。葛维格心中的某个部分，同时又是另一种永恒而强大的存在，正依自己的意志将她拗折。无论那是什么东西，它又冷又饿。它在巨狼的嘴里寻找死亡，艾迪丝拉、菲雷格、瓦利的死亡也与它相互连结，一遍又一遍，在永无止尽的重生与杀戮轮回中，所有的屠杀都以那个符文的鼓动来体现。
“他会杀死她一次又一次，直到永远，我们也一样。我曾经进入她的内心，我看到那些事情发生。你一定要在他动手前杀了她。要不然他会实现预言，我们就完蛋了。”
“我不会让他杀了她。”菲雷格说。
“你要怎么阻止他？”
“这把剑能够刺伤他。”菲雷格说，“我会把他赶跑，没有狼喜欢流血。”
他试着展现出自信，不过比起自己的剑技，他对巫后的力量更有信心。
又传来一声重击，离此处近了许多，还有一阵恐怖的咆哮。巫后转头面向通道。菲雷格相信这条路窄到巨狼无法通过，这样巫后就能在安全的地方施展魔法了。
菲雷格低头看着艾迪丝拉。“你的王子会变回来。”
“不对。”她说，“不对，我看到了，我看到了。杀了她，菲雷格，快杀了她，快要来不及了。我们可以打倒怪物，可是你没办法对抗神祇。”
“她是我们的救赎。”
“她是我们的死亡，永恒与轮回的死亡，你跟我、布拉吉，还有很多很多人，大家都会遭受永无止境的折磨与恐惧。她会不断在巨狼的嘴中寻找死亡。在他出手之前杀了她。”
“艾迪丝拉，我的爱。”他说，“巨狼在这里，他已经来了。他可以把我们一辈子困在这里。我不是剑士，就连拥有多年经验的英勇战士也不是他的对手。巫后一定会帮他的。你可以再跟他说说话吗？可以让他冷静下来，给她施法的时间吗？”
“他是死亡，一直都是。在北方，他差点就杀了我。别让他来这里，菲雷格，别让他过来。”
“他已经在这里了。”菲雷格说。
艾迪丝拉被恐惧击倒，在他怀里颤抖。
声响更加接近，低沉的怒吼伴随着别的东西。菲雷格曾与他的狼族兄弟一同进食无数次，他认出那是撕扯血肉、关节解体、骨头粉碎的声音。接着还有第三道声音，不时发出的可怜哀鸣，像是被猎人陷阱困住的野狼。那头野兽受伤了。
“她会救我们，要不然她也无法活命。”
“要是她死于他的利齿之下，我们就输了。这是她的心愿。攻击她，菲雷格，快击倒她。”艾迪丝拉猛扯他的肩膀，菲雷格认为她在呓语，她被先前承受的折磨逼疯了。
巫后依然盯着前头，举起矛柄。菲雷格心想她是不是打算攻击艾迪丝拉，却又无法下定决心。另一阵撞击声近在咫尺，其中带着愤怒的痛楚音色。菲雷格勉力走回通道。
外头传来一波恶臭的温热吐息，如拳头般击中他，将他打回洞窟里。野兽的致命巨颚离他不到三步远。它拼了命地挤过狭窄的通道，不惜毁损自己的身躯。
菲雷格杀死野兽的机会来了。它暂时无法动弹，后腿扒抓地面，肩膀卡在岩缝间，格格作响，它的脑袋不断扭动，努力往前伸。他举起月之刃，却下不了手。他的思绪回到那片海滩，在海里，瓦利救了他的命。不过还有更深刻的理由，王子是他的半身，若不是命运之线的扭曲，他也可以拥有那样的人生，现在他觉得自己与对方紧紧相系。
他跌坐在地。“巫后，快使用您的魔法。”他指向通道，“快施法，否则我就宰了你们。”
巫后依然沉默呆滞。他高举月之刃，佯装要攻击她，她还是一动也不动，只是愣愣地握住矛柄，仿佛是想击向看不见的敌人。
菲雷格转向艾迪丝拉。“等到那匹狼进入岩洞，我会缠住它，你绕过它身边溜进通道。它会困在这里一阵子，如果你还可以对他说话，那就快说吧。之后她就会治好他，要不然她就完蛋了。”
“杀了她，杀了她。”
没时间了。巨狼终于挤进石室，倒在地上，犹如石板上的鱼儿。它看起来几乎失去了所有的骨头，只有后腿能够动弹，其中一条严重脱臼，弯成触目惊心的角度。
“快走！”菲雷格说，“快！”他一把抓起艾迪丝拉。
她身躯一晃，差点倒下，但菲雷格拼尽全身的力量撑住她，将她的手臂环上肩膀，冲向通道。他们踉跄地走了几步便不支摔倒。
巨狼在地上扭动，好似上钩的鳗鱼，巫后仍旧手持长矛，僵在原处。
“死亡与痛苦，永远与永恒。”艾迪丝拉说。
菲雷格摇摇头。“这才是永恒。”说着，他紧紧拥抱她。“我们在水潭边分离时，你送给我的爱，我们现在共享的爱。去吧，艾迪丝拉，带着这份爱离开。”
他望向巨狼。它的肉体正在重建。听起来像是打碎羔羊关节的声音，它的肩膀恢复原本的形状。它伸展前腿，它们也在瞬间变回原形。
“你会死。”
“我不怕死，我更怕活下来却无法救你。走吧，快走！你曾经冒着生命危险放我自由，现在我要为你做一样的事情。快走！”
巨狼深深吸气，在撕扯的声响中，它的肺叶将肋骨推回原位。
艾迪丝拉紧握他的手，印下一吻。
“离开这里。”她说。
“我会回到你身边，我发誓。”他把她推向通道。
“菲雷格！”艾迪丝拉伸长双臂想要抓住他，可是他回到洞窟里，她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了。
巨狼站起身，身躯恢复原本的样貌。在小小的洞窟里，菲雷格领悟到这头野兽究竟有多巨大，它绿色的眼珠子是盾牌上的浮雕，每一颗牙齿都跟人的手掌一样长。它耸立在菲雷格以及枯瘦的巫后面前。它看了看洞窟口的艾迪丝拉、看了看折磨她的石块、看了看巫后，最后它狠狠瞪着巫后，露出牙齿。她不为所动，仅是举起长矛望向前方。
菲雷格看出他该做的事情。他曾经恨过瓦利，恨他把自己绑到山下，恨他为艾迪丝拉所爱。但这不是最好的安排吗？少了瓦利，他永远不会知道被爱的感觉，不会尝到响应他心意的亲吻，不会看到女人眼中的爱意。他的命运与王子相系，直接宰了他是最简单的做法，然而战斗不是带他前进的途径。他已经见识够多杀戮了。
菲雷格把月之刃放在怪物脚边。
“王子。”他说，“快恢复你原本的意识。”
巨狼呛咳几声，字句从他口中成型：“我在这里……我在这里……你认识我……我是……”
它似乎难以建构心中的思维。
菲雷格又说：“巫后，这个孩子，她可以治愈你。对她低头，听从她的指示。全世界都知道她法力无边。让她帮助你，瓦利。为了你体验过的真爱。为了艾迪丝拉，放下吧。”
巨狼在巫后面前垂下头。
那个孩子终于动了。她的脑袋转向菲雷格，对上他的双眼。菲雷格感觉蜘蛛的脚尖再次扫过他的脑海，好似一阵来去如风的思绪与感知。他发现自己有多么愚蠢。巨狼是挡在他与梦想之间的唯一阻碍。只要瓦利消失，艾迪丝拉就是他的，她将摆脱过去，拥有自由的未来。菲雷格回想起看到王子在船上大啖尸体、杀了英勇的布拉吉、杀了那些猎人时，他心中的厌恶。为什么要治好他？他的嗜杀让他丧失了这份权利。
菲雷格捡起月之刃，狠狠一挥。
剑刃划出亮晃晃的弧线，在空中闪耀，砍入野兽的侧腹，艾迪丝拉高声尖叫，可是这一击力道衰弱，角度生涩。巨狼转身还击，利齿扯下菲雷格身侧的血肉，把他撞倒在地。这头野兽仰起头，张嘴吞下鲜肉。艾迪丝拉虚软得无法动弹。
巫后笑了。下一个阶段现在清晰可见。那已经超越了任何咒术，它代表了某种永恒、强大、无法抗拒的力量——类似符文，她想。是的，就是符文。她一手大拇指抚过那块皮革，另一手依然握住矛柄。
巨狼放声嚎叫，兄弟的鲜血从嘴角滴下，它的筋肉开始膨胀，它又要变形了，这回肉体上的变化不大，巫后却感觉到它的魔力更加壮盛。这就是关键，正如洛基赐给她的符文所示——这对兄弟合而为一。所有的关键置入定位，全都准备好迎向最后的阶段。
巫后将矛柄倒置，底端插入地面，往前一跃，让尖锐的前端从她背后穿出。
艾迪丝拉眼中的现实崩塌了。
《沙丘》六部曲合集
《波西杰克逊》系列合集
《猎魔人》合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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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雷格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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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后依然不发一言，通道上方传来重重的撞击声。
“菲雷格，她把我绑在这里，我被她虐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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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会杀死她一次又一次，直到永远，我们也一样。我曾经进入她的内心，我看到那些事情发生。你一定要在他动手前杀了她。要不然他会实现预言，我们就完蛋了。”
“我不会让他杀了她。”菲雷格说。
“你要怎么阻止他？”
“这把剑能够刺伤他。”菲雷格说，“我会把他赶跑，没有狼喜欢流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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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我们的死亡，永恒与轮回的死亡，你跟我、布拉吉，还有很多很多人，大家都会遭受永无止境的折磨与恐惧。她会不断在巨狼的嘴中寻找死亡。在他出手之前杀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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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后依然沉默呆滞。他高举月之刃，佯装要攻击她，她还是一动也不动，只是愣愣地握住矛柄，仿佛是想击向看不见的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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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走！”菲雷格说，“快！”他一把抓起艾迪丝拉。
她身躯一晃，差点倒下，但菲雷格拼尽全身的力量撑住她，将她的手臂环上肩膀，冲向通道。他们踉跄地走了几步便不支摔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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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雷格摇摇头。“这才是永恒。”说着，他紧紧拥抱她。“我们在水潭边分离时，你送给我的爱，我们现在共享的爱。去吧，艾迪丝拉，带着这份爱离开。”
他望向巨狼。它的肉体正在重建。听起来像是打碎羔羊关节的声音，它的肩膀恢复原本的形状。它伸展前腿，它们也在瞬间变回原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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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怕死，我更怕活下来却无法救你。走吧，快走！你曾经冒着生命危险放我自由，现在我要为你做一样的事情。快走！”
巨狼深深吸气，在撕扯的声响中，它的肺叶将肋骨推回原位。
艾迪丝拉紧握他的手，印下一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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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会回到你身边，我发誓。”他把她推向通道。
“菲雷格！”艾迪丝拉伸长双臂想要抓住他，可是他回到洞窟里，她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了。
巨狼站起身，身躯恢复原本的样貌。在小小的洞窟里，菲雷格领悟到这头野兽究竟有多巨大，它绿色的眼珠子是盾牌上的浮雕，每一颗牙齿都跟人的手掌一样长。它耸立在菲雷格以及枯瘦的巫后面前。它看了看洞窟口的艾迪丝拉、看了看折磨她的石块、看了看巫后，最后它狠狠瞪着巫后，露出牙齿。她不为所动，仅是举起长矛望向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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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雷格捡起月之刃，狠狠一挥。
剑刃划出亮晃晃的弧线，在空中闪耀，砍入野兽的侧腹，艾迪丝拉高声尖叫，可是这一击力道衰弱，角度生涩。巨狼转身还击，利齿扯下菲雷格身侧的血肉，把他撞倒在地。这头野兽仰起头，张嘴吞下鲜肉。艾迪丝拉虚软得无法动弹。
巫后笑了。下一个阶段现在清晰可见。那已经超越了任何咒术，它代表了某种永恒、强大、无法抗拒的力量——类似符文，她想。是的，就是符文。她一手大拇指抚过那块皮革，另一手依然握住矛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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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后将矛柄倒置，底端插入地面，往前一跃，让尖锐的前端从她背后穿出。
艾迪丝拉眼中的现实崩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