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艾琳醒来时，发现自己像教堂里的雕像，两手交迭在胸前平躺着。不过她身体底下是柔软而舒适的床，不是冰冷的墓石，而且能听见另一个人的呼吸声。
她暂时没把眼睛睁开，以免让任何人留意到她醒过来了。从另一个人缓慢的呼吸判断，那个人不是睡着了，就是在冥想。那个人就在她身旁──很可能躺在同一张床上。房间里隐隐有一种更低沉的声音;是空调的微弱运转声。她的鞋子不见了，赤着脚。
好吧。所以说她在飞机上被下药，凯大概也是。而现在他们在另一个地方。有舒适空调的地方。
她需要更多信息，闭着眼睛得到的信息不够。炽热的怒火驱散当下可能有的恐惧。要是他们被绑架了，被监禁等着要求赎金或被拍卖，她可是要用非常戏剧化的方式，清楚表明这不是个好主意。
她坐起来，身体往又厚又软的床垫里陷下去。她打量四周。凯果然躺在她旁边沉睡。瞧他那副安详的模样，感觉就像在几千哩外他父王的宫廷里，什么也不用操心，只要等着殷勤的仆人送来早餐茶。这是张双人床──不管是谁把他们放在这里，都擅自做了有趣的假设──床单是丝质的。卧室非常豪华，墙上挂着抽象画，地上铺着看来昂贵的小地毯，落地窗面向外头开阔的海洋。关闭的落地窗。另外还有两扇门，一扇半敞开，显然通往浴室;另一扇则可能……更耐人寻味，而且大概是锁住的。一面超大的电视屏幕足足占据了一百八十公分宽的墙面，不过目前没有开启，也没有明显可见的按钮、遥控器之类的东西。
艾琳右手肘窝隐隐作痛，恰好足以引起她的注意力。她卷起外套袖子，果然如她所料，那里有注射针留下的淡淡红点。这样一切就说得通了。趁她和凯被安全带绑在座位上时施予麻醉气体，等他们失去意识再注射更专业的镇静剂。
她伸手摇凯的肩膀。「凯，该起床了。」
没反应。
她摇得更用力。「凯，醒醒，我们被绑架了。」
他呻吟了一句什么，眼皮掀起一秒，然后又放松回到睡眠状态。
「凯!宫里有人造反，农民都打过来了!」
凯打了个冷颤，深深叹了口气，终于认真睁开眼睛。「把他们押到公共广场，全都处死。」他嘀咕道，显然还在半梦半醒之间。
「真是不好意思，」有个男人的声音说，「我要道歉。我们对于龙要施打多大的剂量，信息非常缺乏。」
艾琳迅速转向声音来源，当她发现是电视发出的声音时，心跳才慢下来;它刚才悄悄自动打开了。她身旁的凯在甩头，试着摆脱最后的睡意，眼神变得清醒。
屏幕里的男人坐在一面玻璃前方，那面玻璃若非某种巨大的室内水族馆壁面，就是藉由某种方式设置在海底。一群红银相间的鱼从他后头游过，像鸟一样快速往上窜──但并没有引开椅中男人的注意力。他吨位不轻，颊肉下垂，不过一双热切的小眼睛炯炯地盯住她。他穿着亚麻材质的白西装，秃头上斜戴着一顶巴拿马帽。他身旁的小桌子上放着威士忌杯和酒瓶。艾琳怀疑他或许力量强大到可以呈现出各种不同的样貌，就像某些妖精一样，但所有形象都会展示出同样的基调──放纵而富裕。她或许永远不会见到他的真面目──只会看见流行文化所认知的操控者与谋略者形象。「我想你是尼莫先生吧。」她不卑不亢地说。
「我当然也知道你们的身分。殿下，相信你能原谅我用视讯沟通，我并不想与你面对面接触。」
「噢，我对你没什么意见，」凯冷冷地说，「除了你给我们下药，然后绑架我们之外。」
「是的，我应该解释一下。」尼莫先生捞出一条红色丝质手帕擦拭额头。「我目前的处境有点尴尬。请相信我，我完全不想与你们为敌──不论是二位本人，或是你们代表的组织。事实上，我希望你们能记得我是多么迅速就安排你们来访，并视为我所展现的善意。」
艾琳真希望自己有办法知道这番言论是真心话，还是生意人的花言巧语，目的是说服他们把握千载难逢的交易机会，抢购来路不明的待售商品，别多问。「你为什么不想和凯实际见面?」她选择问道。
尼莫先生拿起酒杯，杯中冰块发出清脆碰撞声。「温特斯小姐，我不喜欢别人找到我。我相信妳和我一样，知道龙可以锁定他们见过的人的位置。我宁可不要给他这个能力。这说法可以接受吗?」
艾琳瞥向凯。「可以吗?」她问。她得从尼莫先生手上拿到书，但如果凯不愿意屈就于对方条件，她就得不靠他帮忙执行任务。
凯停顿了一下。艾琳一时间以为他要说不可以，不过接着他耸耸肩。「虽然我比较喜欢跟人当面打交道，不过你的顾虑也是可以理解的。我暂时接受你的条件，但我还在等你解释我们的处境。」
他现在摆出具政治手腕、温文有礼的一面，艾琳不禁以他能对妖精如此客气为荣。当然，他很可能同时在幻想从几千公尺高把尼莫先生丢下海的画面。不过那很公平，她自己也有类似的想法。
「也许我们可以先讨论一下你们来访的目的?」尼莫先生提议，「我们或许可以稍微给个折扣，以弥补对你们造成的不便。」
凯朝艾琳比了一下。「温特斯小姐是主要谈判者，我只是陪她来的。」
艾琳摆出她最好的扑克脸。「大图书馆有意取得特定书籍，而我被派来协商。」她知道不能表现得像有迫切需求──即使事实上是如此。要是尼莫先生发现他们有多急，还有她愿意为了拿到书牺牲到什么地步，那么他会开出天价，而到时候她又非接受不可。然而有些人、有些地方，她是绝对不愿意奉送给混沌的。
尼莫先生的眼睛闪着幽光，这是他那满脸横肉的脸庞上，唯一有生命力的部位。「我一向很乐意配合大图书馆。妳要找什么书?」
「《船员的船难故事》，中王国时期的埃及文作品。」艾琳说，「来自我们编号系统中伽玛─017世界。它在你的目录上。」
「请稍等一下。」尼莫先生转向他的左侧，一个不显眼的年轻男人走上前，递给他一本很像考琵莉雅给艾琳看的册子。
尼莫先生翻着纸页，微微蹙眉，然后扯开嘴巴，露出微笑。这不是让人振奋的笑容──或者该说，如果你想和他谈一笔划算的交易，你不会因为这笑容而感到振奋。这种表情后面很适合接一句著名诗句：用温柔微笑的大口，欢迎小小鱼儿光临。【注一】「啊，」他说，「那一本啊。可否容我恭贺妳有绝佳的品味?」
「你太客气了。」艾琳防备地说。到目前为止，他们的对话还没有超出正常交易的界线。事实上，对话内容熟悉得令人耳目一新。她警告自己要小心。「你有读过吗?」
「恐怕没有呢。我真的没时间看书，我觉得和人交涉书价更有乐趣。」
艾琳发现自己为了他轻视她心爱的书本而对他有些意见。不过她提醒自己他是个妖精，而他身为中间人，这种原型会影响到他的个人品味和嗜好──以及生活中的其他层面。他有什么理由在乎某个故事，即使它独一无二?「虽然我不想表现得失礼，但被绑架和下药确实打乱了我的行程。我们能不能开始讨论价钱了?」
「我相信像妳这样知名度高且备受敬重的图书馆员，一定有很丰富的资源。」尼莫先生指出，「我很乐意和妳签订合约，将来由妳提供某种服务或协助，具体内容等之后再确定……」
「这很吸引人，」艾琳撒谎，「但上级特地指示我只能作出交换条件──一物换一物，或是一物换明确定义的服务。事实上，上级告诉我大图书馆过去和你进行的所有交易都严守这个原则。」
尼莫先生呵呵笑。「啊，好吧，妳不能怪我想先试试看嘛。」
「像你这样的生意人，不试才叫奇怪呢。」艾琳拍马屁说。
「希望妳能理解，我无法立刻答复妳。」尼莫先生继续说，「我需要考虑一下大图书馆能给我什么。」
「这是当然。」艾琳说。她压抑住失望。她提醒自己，这事本来就不可能靠两分钟的对话解决。但她离目标已经这么近了……
「在我检视收藏品、看看是否有缺少什么时，当然不会要求你们继续被关在那间套房里。我可能要花上几个钟头。」尼莫先生亲切地说，「请尽管出去散散步吧!欣赏一下我的水族馆!」他挥手比向他身后的玻璃，一只章鱼远远地挥舞触脚，好像扭曲的旗语警告。「用些点心。我的仆人很乐意送上你们喜欢的任何食物或饮料。甚至可以去游个泳!我有几座很棒的室内游泳池。我知道你们不得不把行李留在机场，所以请尽管使用我准备的衣物。我保证你们绝不会因此欠我人情，姑且就把它当作是对你们先前所受到的不便的小小补偿吧。」
「对，关于那一点──你刚才说过你会解释的。」
「我今晚要举行一场小型晚宴，」尼莫先生说，「非常不公开的晚宴。不幸的是消息外流，结果一大堆人想要不请自来……我相信妳一定能理解吧，我们在这方面有类似的困扰。如果自认有一丝成功机会的话，有很多人会想要进到大图书馆。」他的视线移向凯，不过他够识趣，没有说出：甚至包括龙在内。「我平常为客人安排的交通方式算是被破坏了，所以不得不采取更严格的预防措施。」
「原来如此。」艾琳肯定背后原因不止如此，但对方似乎无意分享。「噢，还有一件事……」
「嗯?」
「我希望你安排的这间套房没有被监听。」她概括性地朝着墙壁，以及几乎百分之百藏在墙壁后头的麦克风挥手。「我坚持要保有隐私权，但我不想破坏你的房子。」
尼莫先生嘟起嘴。「可是妳想象一下，要是你们心脏病发作却没办法求救，我会有什么感受。任何监督都纯粹是为了我的客人着想。如果你们真的想要私下对话，我的岛上有很多地方都可以谈。」
艾琳脑中浮现身上戴着麦克风的海豚，游到水族箱窗户旁来收音的画面;她把画面压下去。「恐怕这没得商量，」她说，「另一个选项是用我的能力摧毁你的监听系统──不管我走到哪里。」
「噢，好吧。」他叹气。「我向妳保证你们现在待的套房不会被监听。我保留当你们在房间时与你们公开联络的权利──就像我们现在这样。」
艾琳知道妖精的承诺具有约束力，但他会恪守承诺的字面意义，而不是内在精神。这表示这座岛上其他任何地方大概都受到监听。但这聊胜于无。「感谢你的宽容大度。」
「好极了，我希望很快就能答复妳，或许不用等到晚餐呢。」
「应该不用等那么久吧……」艾琳开口，但她突然心中一凉，发现自己根本不确定现在是什么时间，或是她跟凯睡了多久。她只知道现在外头出着太阳。她瞥向手腕上的表;现在是下午三点半，他们失去了大半个白天。
「噢，我吃饭吃得早。」尼莫先生说。「还有任何疑问吗?凯王子，你有没有什么要求?」
「没有。」凯说，艾琳从没听过他用这么严肃而冷淡的语气说话。
「当然，当然，这是应该的。那妳呢，温特斯小姐?」
「我相信等我们结束对话之后，我会想到五、六个要求，」艾琳承认，「不过现在什么也想不到。」
「很好。床边有电话，如果你们需要客房服务的话，可以使用。我们晚点见。」
他举起酒杯致意，然后屏幕便暗掉了。
「那么，」艾琳做了个深呼吸，「这里可能是整座岛上我们唯一可以畅所欲言的地方。你对我们在哪里有没有任何概念?」
「等我一下。」凯的皮肤上闪现鳞片花纹，像是不规则碎形，一下子就消失了。即使空调开着、窗户关着，艾琳片刻间仍觉得在房间里闻到了海洋。「我们还在昨天那片水域之中，我想是同一个岛链，周围是同一片海洋。除此之外……不知道。抱歉。」
艾琳耸耸肩。「总得试试。别担心，我想我们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也没什么差别。」
凯扬起眉毛。「这是不用担心的理由吗?」
「我不是说现在的状况很理想，」艾琳把腿放下床，站起来，测试自己的平衡感。「毕竟我们身处于一个力量强大的妖精的地盘，不完全知道自己在哪里，又没行李，在这房间以外的地方说的话大概都会被听到──而且我们有时间压力。」
凯往后躺，弯起手臂枕着头。「我喜欢听妳用乐观态度讲些宿命论，」他说，「那我们有看到什么好的迹象吗?」
「嗯，这个地方的混沌程度不算太高，否则我会更有感觉，而你早就开始抱怨了。」她等到凯点头，才继续说：「而且我们在评估威胁时还是要理性一点：虽然这是个镀金的牢笼，我们还是能逃出去。从外头的阳台，或是这座岛的海滩。我想你应该可以变回龙形离开吧。」
「我必须离这座岛的核心够远才行，」凯若有所思地说，「现在这么靠近中心点，我不确定能恢复原形。这里的混沌程度或许不是极高……但仍然算高。」
「不过尼莫先生未必知道。」艾琳指出。
评估现状有助于缓和她紧绷的情绪。急切让她的肠胃想要自己打结──她觉得现在就该把书拿到手，否则她去上学的世界可能已经受到无法修复的损害──即使理智告诉她至少有一周的时间可用。尼莫先生从来不会当下就干脆地把书交出来。然而，她还是不喜欢任人宰割的感觉，尤其是那个人可能经常像交易物品一样地交易人和承诺。
「他对我们能提供的东西有兴趣──这或许能保障我们的安全。」她补充，「而且他知道我们受大图书馆保护。」
「唔，他知道妳受大图书馆保护。」凯插嘴，「我只是跟班。」
「但你现在是政治人物了，」艾琳说，试着重申她想表达的重点，「你是正式陪同我前来的，而且……」
「怎样?」
「你要赌多少他和龙打过交道?」
「有鉴于他处心积虑地不亲自和我见面，我得说答案几乎是肯定的。」凯的语气与其说是被冒犯，倒不如说是无奈。
艾琳点点头。「这都是好兆头。就像有人说过的：『曾经被斧头砍在头上，那么被用木棒敲打身体算是愉快的好现象。』」
「听起来不像孔子说的。」
「不，我想其实是开龙【注二】说的。来吧，我们梳洗一下，出去散散步。」
□
房间外的走廊上空荡荡的，没有人，没有灰，倒是有掩饰得很好的监视摄影机，有几处墙面上嵌着电视屏幕。不过除此之外，迷宫里就只有他们两个，这座迷宫结合了「高级旅馆」和「秘密贼窟」的基调。这里感觉并不荒凉，但走在其中，艾琳却感觉自己像只蚂蚁，像是某人生态缸里的囚犯。
有些楼梯往上，有些楼梯往下，有些玻璃门──关得严实，看起来牢不可破──对着外头的海滩。有很多水族箱。在四处乱逛一个小时却仍摸不清楚方向之后，艾琳觉得那些鱼是不错的调剂，虽然牠们并不是有用的地标。
他们又来到一组上锁的落地窗边，外头仍然是海滩景色，这时她转向凯。「你想他为什么不准我们去外面?为了确保你不能辨识出我们的位置吗?」
「一定是。」凯表示赞同。他望着外头的海，眼神充满向往。「没有什么比得上流动的水。在威尼斯那次，水被混沌污染，而在韦尔的世界，水则被……嗯，污染物污染。但我相信这里的水好得多，尼莫先生无法感染整座海洋。若是让这里的水碰到我的皮肤，就算我已沉睡千年也会苏醒。」
「真希望我能像你一样享受海水。」天空中看不到飞机，海面上看不到船只：就艾琳看来，他们可能在任何一个世界的加勒比海中的任何地点。她知道对龙来说不是这样，尤其自然元素是水的龙，他能号令水服从他的意志。「但我很庆幸有你喜欢的东西。我对把你带来这里有点愧疚。」
他斜睨她。「我以为我们已经说好我们现在是平等的。妳并没有命令我来。」
「是没有。」艾琳承认，「但你是因为我才会来到这里。」对任何知道他们身分的人而言，这都不算是「情资」，不过他们还是反射地打量四周，寻找隐藏式摄影机。
「我们还是聊点不那么敏感的话题好了。」凯说。一群鱼快速通过走廊尽头的水族箱，牠们拖得长长的鳍，像是橘色和蓝色的烟火。他们靠近一点去欣赏。「和我说说妳在学校的生活。」
艾琳压抑着想要竖起身上的刺的立即反应。这太不公平了。她从来──唔，几乎从来──不曾探听他的过去。关于他的父王、他为什么和叔叔住、他「出身卑微」的神秘母亲、任何私人话题──除非别无选择。「一定要吗?」她冷冷地说。
「我以为友谊是建立在诚实上。」凯有点哀怨地说。
「也许吧。」艾琳勉强承认，「但不见得建立在毫无保留上。」
他耸耸肩。「我以为那只是，嗯，学校的事而已。」
艾琳思考了一下他的提问究竟有多敏感，考虑到他们的任务正是要拯救那个世界。毕竟他们所说的一切都可能被听到。而且她从未真正和其他图书馆员谈论过她人生中的这个章节。玻璃后头的鱼漫无目标地绕着圈，她好奇牠们是否知道自己被困在玻璃缸里，还是以为有墙是理所当然的，这就是鱼生。「凯，」她说，「我会试着对你坦诚。」
至少是对于某些事，她心想。
「问题在于我父母是很优秀的图书馆员，这表示他们是高明的间谍和窃贼，也把我养育得和他们一样。他们需要对信息有绝对的掌控力，这也是因为他们受过的训练。他们需要知道在自己周围发生的一切，以防有什么危险潜伏。他们随时都处于戒备状态，随时都在监视，随时都在研究，随时都在工作，因为那就是他们的本性。他们也百分之百相信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有充分的理由──那些理由可以合理化一切。」
凯默默地听她说，但她知道他明白她描述的也是她自己最大的缺点。她无法把自己的谨慎、偏执完全归咎于父母──尽管她确实是向他们学的。
艾琳吞了吞口水。她的喉咙很干。「他们送我去寄宿学校，起初我气炸了。我没资格跟着他们!我有一大堆复杂的情绪，并不是很好相处的小女孩。但那所学校对我很有帮助。二十四小时和非图书馆员住在一起──他们不会沉迷在保有秘密中，不会需要掌控周围一切……它教会我一些大图书馆行动准则里没有的东西。」
她想起美露莘说过的话，是艾琳的永久纪录中的细节：妳在寄宿学校受教育，因为妳的父母越来越无法应付妳的行为问题。和她住在一起对她父母来说，是否也和对她来说一样难以应付?
「好了，现在你知道了。」她逼自己看着他。「那间学校给了我某些我迫切需要的东西。所以……」所以我会做一切必要的事来拯救它，「有时候我觉得要谈起它是很困难的。」
凯还来不及响应，走廊远处就有人呼唤他们。艾琳敢发誓刚才那里并没有门。一个穿着花朵图案比基尼的女人在朝他们挥手。「尊贵的客人!尼莫先生请你们过去享用饮料和晚餐。」
译注一： 出自刘易斯・卡洛尔(Lewis Carroll, 1832-1898)的〈鳄鱼〉(The Crocodile)一诗。
译注二： 英国作家欧内斯特・布拉玛(Ernest Bramah, 1868-1942)系列作品中的角色，为一名中国说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