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3 “神枪手”现身
泰山跳上村子的围栏，像只体形巨大的猫一样，轻盈地越过栅栏，落在地上，然后爬上村子南边的悬崖——那里没有那么陡峭，比较好爬。泰山本可以走大门，但这条路比较近，对母猿卡拉的养子来说，越过栅栏完全不是问题。
“神枪手”帕特里克站在村子后面的崖顶等候，两个完全不同的人再次相遇了。虽说大不相同，但两人还是有些相似之处。两人都沉默寡言、自力更生，在各自圈子里都是数一数二的人物，但相似之处仅此而已。他们生活在地球的两边，生活环境千差万别，因此各自的心理构造也大不一样。
泰山生长在雄伟壮美的大自然之中，终日与丛林中的野兽为伴，野兽虽然凶猛，却不会贪婪嫉妒、相互背叛、小气吝啬，也不会残忍地滥杀无辜。但帕特里克从小见识的却是脏乱不堪的城市，奇形怪状的建筑四处林立，到处都是钢筋水泥、沥青柏油，废弃易拉罐和各种垃圾随处可见。周围的人从事各行各业，个个都自私自利、一毛不拔。
“看来冲锋枪还是有点儿用处的。”泰山笑着说。
“他们差点儿就抓到你了。”帕特里克说。
“原本我自己也可以脱身，不过还是要谢谢你。你怎么会在这里?”泰山说。
“本来我一直在找一个朋友，后来刚好看到你摔下悬崖。奥班比提醒我，把我从狮子手里救下的人就是你，所以我很乐意帮你一把。”
“你在找谁?”
“我的朋友拉斐特。”
“他在哪儿?”
“要是我知道他在哪儿，怎么还会找他?他一个人迷路了，昨天下午以后就不见了。”
“跟我说说你打算去哪儿找，也许我能帮你。”泰山说。
“我正打算请你帮我找他呢，”帕特里克说，“麦迪逊大街南边我倒是很熟悉，可是在这儿，我就是个废物。我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他。老天，看看这些山，想在这里找到他，倒不如去橡树波尔克大街的街角碰碰运气，看能不能遇上什么人呢。我跟你说说拉斐特怎么迷路的吧。”帕特里克简要地和泰山说了说情况。
“他带武器了吗?”泰山问。
“他觉得自己带了。”
“什么意思?”
“他带了把闪闪发亮的‘玩具枪’。要是我发现有人用那把枪打我，我绝对会把他按在地上好好揍一顿。”
“他可以用那把枪打猎，找点儿吃的，这比什么都有用。只要不是遇到人，或者饿得没东西吃，他就没什么危险。你的营地在哪儿?”泰山问。
帕特里克朝南边点了点头道：“就在那边。”
“你最好还是回去待在营地里，要是他找到路，会回去找你的。如果我找到他，也能去营地找你。”
“我想跟你一起找。虽然他总是一本正经，但还是个不错的人。”
“我一个人走得更快。要是你也跟着一起找，说不定我还得再去找你。”泰山说。
帕特里克咧嘴笑笑，说：“那倒是。好吧，我这就回营地等你。你知道我们的营地具体在哪儿吗?”
“我能找到，”说完，泰山用黑人说的班图方言问了奥班比几个问题，然后再次对帕特里克说，“这下我知道你们的营地在哪儿了。小心刚才那个村子里的人，用冲锋枪守住营地，别让你的人在营地外面乱走。”
“为什么?他们是什么人?”帕特里克问。
“他们都是些强盗、杀人犯，还会买卖奴隶。”泰山回答。
“老天，非洲也有人干这些勾当?”帕特里克惊讶地问。
“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不过有人的地方就有罪恶。”说完，泰山转过身去，没打招呼就往山上去了。
“老天，看来这家伙很讨厌他们。”帕特里克喃喃自语。
“老爷，你说什么?”奥班比问。
“闭嘴。”帕特里克训斥道。
帕特里克和奥班比快要走到营地的时候，天都快黑了。虽然帕特里克早就精疲力尽，而且还腰酸背痛，但他还是走得很快，生怕回到营地之前天就黑了。和大多数来自城市的人一样，帕特里克觉得夜里的荒野神秘莫测，无论是嘈杂还是寂静，都会让人觉得很压抑，很害怕。只要太阳一下山，他就想待在火堆旁边，希望旁边有人陪着，因此，两人回营地的速度比平时快了许多。
热带地区的黄昏十分短暂，帕特里克看到营地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营地里已经生起做饭的篝火。若是帕特里克眼睛够尖，一定能看出营地和早上离开时大不一样。但帕特里克只对美女、警察和运啤酒的卡车敏感，而不是非洲的营地和探险队。因此，他没有在黑暗中看出营地的人比离开时多，也没发现营地后面拴着一群马，原先那儿可一匹马都没有。
最后还是奥班比的话，让他觉得营地有些不寻常。“老爷，营地里有白人，还有很多马，也许是他们找到犯傻的老爷，把他带回来了。”奥班比说。
“白人在哪儿?”帕特里克问。
“老爷，就在营地中间的大火堆旁边。”奥班比回答。
“老天，我看到了，”帕特里克确认道，“他们一定找到拉斐特了，不过我怎么看不到他，你看到了吗?”
“没有，老爷，也许他在帐篷里。”
帕特里克和奥班比走进营地，却引起了骚乱，营地里的人表现得和以往不太一样。白人跳起来，举起手枪，其中一个下了命令，黑人应声抓起步枪，警觉不安地站着。
“别开枪，是我和奥班比。”帕特里克大声说。
白人走上前来，双方在火堆前面对面站着。就在这时，其中一个白人看到了汤姆逊冲锋枪，立即举起手枪对准帕特里克。
“把手举起来!”他急促地命令。
“搞什么啊?”帕特里克问，但他像所有被枪指着的人一样，明智地举起手，否则对方很有可能真的会开枪。
“人猿在哪儿?”陌生白人问。
“什么人猿?你在说些什么?你是干什么的?”
“你知道我说的是谁，就是泰山。”来人恶狠狠地说。帕特里克迅速环视四周，看到自己的手下正由一群恶狠狠的黑人看守，这些黑人穿着脏兮兮的白袍。人群后面还拴着一群马，可就是看不到拉斐特。帕特里克立刻找回了黑社会人士的职业操守。
“我不认识他。”他阴沉地回答。
“你今天就和他在一起，就是你朝我们开的枪。”长着胡子的白人咆哮道。
“谁啊，我吗?”帕特里克一脸无辜，“你看错了吧，先生，我今天一整天都在打猎，什么人都没看到，也没开过枪。现在该我问你们了。你们和这伙‘三K党’在这儿干什么?要是抢劫，就快点抢吧，把我们的东西都拿走，没人拦着你们，赶紧的，我饿死了，要吃饭了。”
“把他的枪拿走，”加皮埃特罗用盖拉语对手下说，“还有手枪。”这下，帕特里克只好两手空空举过头顶。紧接着，白人又下令让人押着奥班比去和其他俘虏待在一起，又命令帕特里克跟着自己一起去大火堆边，火堆后面就是拉斐特和帕特里克的帐篷。
“你的同伴呢?”加皮埃特罗问。
“什么同伴?”帕特里克反问。
“就是和你一起旅行的那个人，不然还能是谁?”加皮埃特罗怒气冲冲地说。
“你们可以搜我的身。”帕特里克说。
“什么意思?你身上还藏了什么东西?”
“如果你说的是钱，我还真是一分都没有。”
“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加皮埃特罗说。
“什么问题?”
“你的同伴在哪儿?”
“我没有同伴。”
“你手下的酋长跟我说，你们是两个人一起的。你叫什么?”
“布鲁姆。”帕特里克回答。
加皮埃特罗很疑惑：“那个酋长说你们一个叫拉斐特，一个叫帕特里克。”
“别听他乱说，他骗你的。我只有一个人，名叫布鲁姆，来这里打猎。”帕特里克说。
“你今天没见过人猿泰山?”
“从来没听过叫泰山的人。”
“要么他在说谎，要么在村子里开枪打我们的是另外一个人。”斯塔布奇说。
“你们说的肯定是另外两个人，”帕特里克说，“嘿，我什么时候可以吃饭?”
“你先说泰山在哪儿，说完了就可以吃。”斯塔布奇说。
“看来我是没得吃了。老天，我不是说了没听说过叫泰山的吗?难不成我要知道非洲每只猴子叫什么?得了吧，你到底是干什么的?要是想要什么，赶紧拿了滚开，我不想再看到你这副嘴脸了。”帕特里克说。
“我英语不是很好，他说的我有些听不懂。”加皮埃特罗对斯塔布奇小声说。
“我也是，不过我觉得他在说谎。说不定他在拖延时间，等同伴和泰山回来。”斯塔布奇说。
“很有可能。”加皮埃特罗恢复正常音量。
“杀了他然后就走吧，”斯塔布奇建议道，“我们把俘虏都带走，东西能拿多少拿多少，明天一早我们就能走出很远了。”
“老天，我想起了芝加哥，我太想家了。”帕特里克大声说。
“要是我们不杀你的话，你能给多少钱?”加皮埃特罗问，“或者说你朋友能给多少?”
帕特里克大笑：“哈哈，先生，这下你可想错了。”帕特里克心想，要是有人能联系到芝加哥北边几个帮派，杀了他反而比放了他拿的钱更多。不过也许这是个机会，能拖延一下时间，他才不想死呢。于是帕特里克改变策略，张口说道：“我的朋友不是很有钱，大概能给个几千吧。你想要多少?”
加皮埃特罗心想，这人肯定是个有钱的美国人，只有有钱人才雇得起这么庞大的狩猎队。“像你这么有钱的人，十万不算多吧。”加皮埃特罗说。
“别开玩笑了，我可不是有钱人。”帕特里克说。
“那你能给多少?”加皮埃特罗问，看到帕特里克一脸不置可否，他觉得刚刚要价显然太高了。
“大概两千吧。”帕特里克说。
“两千什么?”加皮埃特罗问。
“美金。”帕特里克说。
“两千美金!”加皮埃特罗大叫，“这点儿钱，都不够从美国寄钱过来这段时间我养你的，五万里拉，就这么定了。”
“五万里拉?里拉是什么?”
“意大利货币，一里拉相当于二十美分。”斯塔布奇解释道。
帕特里克在心里快速算了一下，得出结果后，他好不容易才克制住不露出笑意。但他还是装出一副很不情愿的样子，说：“这可是一万个子儿啊，不是小数目。”
“子儿?什么意思?”加皮埃特罗问。
“就是铜子儿。”帕特里克简单地说。
“铜子儿?美国有这种钱吗?”加皮埃特罗问斯塔布奇。
“应该是那边的方言。”斯塔布奇回答。
“老天，你们也太笨了吧，人人都知道一个铜子儿就是一美金。”帕特里克抱怨道。
“你直接说美金不就好了，我们都知道一美金值多少。”斯塔布奇说。
“一美金可比大部分美国人想的值钱多了，”帕特里克说，“我刚才一直在说的意思就是，一万美金也太多了吧。”
“你自己决定吧，我不想再讨价还价了，只有美国人才会用命来讨价还价。”加皮埃特罗说。
“那你刚才一直在干吗呢?不是你先开始跟我讨价还价的吗?”帕特里克问。
加皮埃特罗耸耸肩，说：“反正不是我的命，没有一万美金，我就杀了你。你自己选吧。”
“好吧，我给。现在我可以吃饭了吗?要是不给我吃的，我可就一文不值了。”帕特里克说。
“把他的手绑起来。”加皮埃特罗下了指令，然后开始和斯塔布奇讨论计划。最后，两人达成一致，万一泰山找来帮手大举进攻的话，原先的村子围着栅栏，是个防守的好地方。之前有个手下报告说看到了帕斯莫尔勋爵的探险队，就算帕特里克撒谎了，至少还有另一个全副武装的白人，这可是个不小的威胁。奥格尼奥说还有个老爷孤身一人，很有可能迷路了，但他们不知道该不该信。要是泰山召集起这几支力量——加皮埃特罗知道他完全有能力做到——那么他们很有可能会向村子发起进攻。
几堆篝火照亮了整个营地，强盗押着被俘虏的黑人拆掉帐篷，把东西打包好。一切收拾妥当后，众人摸黑朝加皮埃特罗的村子走去。强盗骑着马走在前面，队伍左右和最后面都有强盗围着，没有一个人掉队，更没有任何机会逃跑。
帕特里克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在搬运工前面，心里烦透了。这条路今天已经走过两次了，想到还得再走第三次，而且还是在黑漆漆的夜里，双手还被绑在身后，帕特里克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更糟的是，他又饿又累，现在还很渴，全身无力。
他自言自语道：“老天，这可不是好人该有的待遇。我抓到别人的时候，就算他是个卑鄙小人，我也不会让他徒步走路。我一定要让这些坏蛋尝尝厉害，居然害我沦落到这个地步，还让我一直走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