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5 牧羊人艾什巴尔
阳光照在脸上，拉斐特醒了，一时想不起发生了什么。
昨晚发生的一切就像一场梦，但当拉斐特坐起来，看到不远处睡着的两个女孩，思绪一下子回到现实世界。他的心往下沉了沉，到底该如何承担这么大的责任呢?坦白说，他也不知道。
拉斐特相信自己绝对能找到裂缝入口，把两个女孩带出山谷，但是带出去以后呢?他完全不知道，而且他也不知道营地在哪儿，他们在裂缝里很有可能再次撞上狮子，就算没有，维持生计也是个问题。他们能吃什么?又该如何去找吃的?
一想到食物，拉斐特又开始饥饿难耐了。于是，他站起来走到湖边，趴下来喝了一大口湖水。喝完水，拉斐特站起来，发现两个女孩正坐起来看着自己。
“早上好，”拉斐特和女孩们打招呼，“我刚吃完早饭，你们要不要也来点儿?”
两个女孩一边和拉斐特打招呼，一边站起来朝他走过去。芭芭拉笑着说：“感谢上帝，你很幽默，我想在我们走出山谷之前，非常需要你的幽默感。”
“我倒是更需要火腿和鸡蛋。”拉斐特可怜兮兮地说。
“这下我确定你是个美国人了。”芭芭拉说。
“我猜你想喝茶，再配点儿橘子酱。”拉斐特说。
“我在努力不去想吃的。”芭芭拉回应。
“喝点儿湖水吧，喝足了水，绝对会舒服很多。”拉斐特建议道。
两个女孩喝完水后，由拉斐特带头，三人再次出发寻找裂缝入口。“我知道入口在哪儿。”昨晚拉斐特向两个女孩保证过，现在他还是觉得找到入口一点儿也不难。然而，当他们到达悬崖脚下的时候，却找不到裂缝入口。
悬崖脚下，拉斐特疯狂地沿着突出的峭壁找来找去，却完全找不到进入米甸时走过的裂口。最后，他放弃了，对芭芭拉说：“我找不到入口了。”声音里带着一丝绝望，芭芭拉被打动了。
“没关系，一定就在某个地方，我们一直找，总会找到的。”芭芭拉说。
“这对你们两个来说太艰难了，你们一定很失望。我太难过了，你们只能依靠我，但我却如此令人失望。”拉斐特说。
“千万别这么想，”芭芭拉恳求道，“谁都有可能在洞里迷失方向，这些悬崖峭壁都长得差不多。”
“谢谢你能这么说，但我还是觉得很内疚。不过我知道入口一定离这里不远。我是从山谷西面进来的，我们现在就在山谷西面。相信我一定能找到入口的，不过没必要三个人一起找，你和杰泽贝尔坐着等一下，我再去找找。”拉斐特说。
“我们三个人还是待在一起吧。”杰泽贝尔建议道。
“没错。”芭芭拉说。
“好吧，我们一直往北走，入口很可能就在那个方向。要是找不到，我们就回到这里，再往南找。”拉斐特说。
三人沿着悬崖一直朝北走，拉斐特愈发觉得马上就要找到入口了。从这里看向对面的山谷，拉斐特觉得有点儿熟悉，但是走了很长一段距离后，他们还是没有找到入口。
岩壁上有许多小山脊，形成岩壁，一直延伸到谷底。不久之后，三人爬上其中一个小山脊，拉斐特气馁地停住脚步。
“那是什么?”杰泽贝尔问。
“是片森林，可是从入口向外看的时候并没有森林。”拉斐特回答。
岩壁下面是一片开阔的森林，树木很矮小，从悬崖脚下一直延伸到湖边，看起来就像个公园，异常美丽。可拉斐特却完全没有心情欣赏美景，这片森林再一次证明了自己的愚昧无知。
“从悬崖到村子，一路上你都没有经过森林吗?”芭芭拉问。
拉斐特摇摇头，说：“看来我们得往回走，再往南找一找。我真是太叫人失望了，希望你们能原谅我。”
“别犯傻了，别人还以为你是个导游，带着游客走马观花地参观巴黎的艺术馆时，不小心迷路了，然后觉得自己会丢饭碗呢。”芭芭拉说。
“我的感觉比这还糟，这就很说明问题了。”拉斐特笑着说。
“快看!”芭芭拉大喊，“下面的森林里有好多动物，你们看到了吗?”
“是的，我看到了。”杰泽贝尔大叫。
“那是什么动物?看起来有点儿像鹿。”拉斐特说。
“是山羊，北米甸人会养山羊，他们常常在山谷这边放羊。”杰泽贝尔说。
“在我眼里，它们就是一堆吃的，我们赶紧下去抓一只吧。”芭芭拉说。
“羊不会就这么束手就擒的吧。”拉斐特猜测。
“你有枪。”芭芭拉提醒他。
“这倒是，我可以用枪打只羊。”拉斐特说。
“也许可以。”芭芭拉说。
“我一个人下去吧，三个人可能会把羊吓跑。”拉斐特说。
“千万小心，你一个人也有可能吓跑它们，”芭芭拉提醒他，“你跟踪过猎物吗?”
“没有。”拉斐特说。
芭芭拉用口水沾湿手指，然后举在空中，过了一会儿才说：“风从右边吹过来，你只要别被羊看到，也别发出任何声音就行。”
“怎么才能不被发现?”拉斐特问。
“趴下来爬下去，靠一切可能的手段隐藏自己，比如藏在树木、岩石或灌木丛后面。爬几英尺就停一下，要是羊群出现骚动，一定要等它们平静下来再动。”
“这要花很长时间吧?”拉斐特说。
“再找别的吃的，可能要花更长时间，而且我们找到的任何食物，都不可能自己走过来躺在我们脚下，然后就这样死掉。”芭芭拉说。
“好吧，”拉斐特同意道，“我出发了，为我祈祷吧。”拉斐特趴在地上，沿着凹凸不平的地面，慢慢朝树林里的羊群爬去。才爬了几码，他就转身小声说：“膝盖磨得太疼了。”
“要是你失败了，我们的胃一定会疼得多。”芭芭拉说。
拉斐特苦着脸，继续往前爬。两个女孩也趴在地上，看着拉斐特往前爬，以免被羊群发现。
“干得不错。”静静地看了几分钟后，芭芭拉说。
“他长得可真好看。”杰泽贝尔叹息着说。
“这片土地上，现在长得最好看的就是那群山羊。要是他离得很近还是没打中，我就得饿死了——我觉得他一定打不中。”芭芭拉说。
“昨晚他就打中了拉米切。”杰泽贝尔提醒她。
“当时他瞄准的一定是别人。”芭芭拉立刻说。
拉斐特快速往前爬，按照芭芭拉说的，时不时停一会儿，终于慢慢靠近毫无察觉的羊群。每一分钟都很漫长，就像一个小时一样。拉斐特在心里告诫自己千万不能失败，但却不是常人猜测的理由。因为比起被芭芭拉轻视，找不到食物根本算不了什么。
终于，拉斐特距离最近的一只羊很近了，再往前几码绝对能打中。前面正好有一个矮矮的灌木丛，可以挡住山羊的视线。拉斐特爬到灌木丛后面，发现前面还有一个灌木丛离羊更近。那里有一只母羊，乳房很大，虽然看起来并不诱人，但拉斐特知道在羊皮下面，藏着的绝对是美味的羊排和肉饼。于是，他继续往前爬，膝盖磨破了皮，脖子也很疼，这种前进姿势太不自然了，他一点儿也不熟悉，却不得不这么做。
母羊喂奶时小心地护着自己的孩子，所以拉斐特没有看到它另一边藏着的小羊。刚刚爬出灌木丛，小山羊就看到了他，但却没有动。除非妈妈叫它动，或者它被什么东西碰到了，或是吓得不轻才会自己跑走。
小山羊看着拉斐特爬到另一个灌木丛后面——这是离它们最近的，也是最后一个灌木丛。不知道小羊在想些什么，但应该不是被拉斐特的外貌吸引了。
拉斐特爬到最后一个灌木丛后面，除了那只小羊，谁也没有发现。他小心翼翼地掏出手枪，生怕发出一点点声音吓跑晚餐。他悄悄站起来，直到视线与灌木丛持平，然后小心地瞄准目标。山羊离得太近了，绝对不可能再射偏。
拉斐特已经开始想象，自己把山羊的尸体扔在芭芭拉和杰泽贝尔脚下，心中不禁涌起自豪之感。然后——他开枪了。
母羊一跃而起，然后落到地上，和羊群一起朝北飞奔。拉斐特再次打偏了。
拉斐特站起来，还没来得及觉得惊讶或是羞耻，突然感觉有个东西从后面重重撞到脚上，膝盖都被撞弯了，他重重坐到地上。不，不是地上。他坐在一个软软的东西上面，那东西还在蠕动。拉斐特惊讶地往下看，发现一只小山羊的头正挤在两腿之间——小山羊被吓坏了。
“没打中!”芭芭拉大叫，“这都没打中!”她太失望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艾什巴尔一直在森林北部边缘找羊，这会儿，他竖起耳朵仔细听，这声音真奇怪!而且很近。昨天晚上，艾什巴尔听见南米甸就有这声音，但距离太远，声音比较微弱。寂静的山谷里，这声音响了四次，然后就没了。除了艾什巴尔，村里其他人都听见了。村里的先知——诺亚之子伊利亚也听见了。
拉斐特趁机抓住还在挣扎的小羊，甩到肩上，然后朝等着的两个女孩走去。
“他打中了!”杰泽贝尔大叫，“我就知道他不会打偏。”说完，她走下去迎接拉斐特，芭芭拉狐疑地跟在后面。
“太棒了!你真的打中了吗?我刚看到你打偏了。”走近以后，芭芭拉大声说。
“我确实没打中。”拉斐特可怜兮兮地承认。
“那你怎么抓到羊的?”
“如果必须承认的话，是我坐到了它。其实是它自己找上门来的。”拉斐特解释道。
“好吧，不管怎么样，你还是抓到它了。”芭芭拉说。
“这只可比我没打中的那只好多了，”拉斐特向她们保证，“那只又老又瘦，糟透了。”
“这只羊真可爱。”杰泽贝尔说。
“别，我们千万不能这么想，要记着我们快饿死了。”芭芭拉说。
“我们在哪儿吃?”拉斐特问。
“就在这儿，树林里有好多枯树枝。你有火柴吗?”芭芭拉问。
“我带了。你们俩去附近找点儿柴火，我来杀羊。这下我倒是希望刚刚能打中那只老羊。杀小羊就跟杀小孩一样可怕。”
树林另一边，艾什巴尔再次感到很惊讶，一直在找的羊群突然就蜂拥着自己跑回来了。
“一定是那奇怪的声音吓到它们了，也许这是个神迹。我找了一整天的羊居然自己回来找我了。”艾什巴尔自言自语。
山羊成群结队地冲过艾什巴尔，精明的牧羊人开始检查羊群。走丢的羊不多，数起来不难，他发现少了一只小羊，于是不得不回去寻找丢了的那只羊。因为先前那奇怪的声音，他小心翼翼地往前走着。
艾什巴尔身材矮小，但结实强壮，长着一双蓝色的眼睛，还有浓密的金色头发和胡须。他的长相比较正常，很帅气，只不过有些原始野蛮：身上只有一件羊皮外袍，没到膝盖，而且整个右手臂露在外面，手里拿着一根木棒，还有一把粗糙的匕首。
拉斐特宰了羊之后，芭芭拉开始烤羊肉。除了会把鸡蛋煮得过老，拉斐特什么烹饪知识都不懂，实在给不了什么建议。“还好我们没有鸡蛋。”他说。
拉斐特听从芭芭拉的指挥，从羊身上切下几块肋骨，三人拿着肋骨在架起的树枝上烤——树枝也是芭芭拉让拉斐特从附近的树上砍下来的。
“要烤多久?我可以生吃的，一顿饭我就能生生吃掉这只小羊，还能再吃点儿没打中的那只老母羊呢。”拉斐特说。
“我们不能吃太多，有力气往前走就行，要用羊皮把剩下的肉包起来带着。要是精打细算着吃，这些肉够我们坚持三四天。”芭芭拉说。
“当然，听你的，你总是对的。”拉斐特承认道。
“不过这次你可以多吃点，你比我们饿得更久。”芭芭拉对拉斐特说。
“芭芭拉，你也很久没吃东西了，我才应该少吃点。”杰泽贝尔说。
“我们都要多吃点，这次就放开吃吧，恢复恢复体力，剩下的再按量分配，撑个几天。说不定吃完这只羊之前，我又能坐到什么东西呢。”拉斐特说。
三人一起放声大笑。很快羊排烤好了，三人大快朵颐起来。“我们就跟快饿死的亚美尼亚人一样。”拉斐特边笑边说。
三人都忙着狼吞虎咽，没人发现艾什巴尔正躲在一棵树后观察他们。艾什巴尔认出杰泽贝尔是南米甸人，蓝色的眼睛里突然闪过一道火光。至于另外两个人，他却觉得很疑惑——尤其是他们还长得很奇怪。
不过有一件事艾什巴尔很确定：他终于找到走丢的那只小羊羔了，心里不禁涌起一阵怒火。艾什巴尔迅速瞄一眼三人，然后悄悄溜回森林，直到走出三人的视线，他才撒腿跑起来。
吃完羊排，拉斐特用羊皮把剩下的羊肉包起来，三人继续出发寻找裂缝。
一个又一个小时过去了，还是没有找到裂缝。巍峨险峻的岩壁上，完全看不到任何裂缝。三人也没有发现有二十来个矮壮的金发男人，正在艾什巴尔的带领下，悄悄靠近。
“我们刚刚一定不小心走过了裂缝，裂缝不可能在这么南边的地方。”拉斐特终于开口了，但其实再往前走一百码就是大裂缝的入口了。
“那我们必须找其他办法出谷了。我和杰泽贝尔曾经从我们的洞穴往南看，发现那里有一处岩壁，好像可以爬上去。”芭芭拉说。
“那我们去试试吧，”拉斐特说，“嘿，快看那儿!”他指着北边说。
“什么东西?在哪儿呢?”杰泽贝尔问。
“我好像看到那块岩石后面露出了人的脑袋。看，他又冒出来了。上帝啊，快看，我们被包围了。”拉斐特说。
艾什巴尔和同伴知道对方发现了他们，于是走进开阔地带，慢慢朝三人靠近。
“是北米甸人!他们真美啊!”杰泽贝尔激动地说。
“怎么办?千万不能被他们抓住。”芭芭拉说。
“先看看他们打算干什么，”拉斐特说，“也许他们没有敌意。而且无论怎么样，我们是跑不过他们的，一下子就会被追上。站到我后面，要是他们有要进攻的意思，我就开枪打几个人。”
“你还是走过去坐几个吧。”芭芭拉不耐烦地说。
“真对不起，我的枪法太差了。我的父母从未想过训练我当个杀手，真是太不幸了。我现在才发现他们大错特错，完全忽视了对我的教育。我只是个老师，只会教学生怎么开枪，自己却不会。”拉斐特说。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发脾气的。”芭芭拉发现拉斐特自尊心受了伤，说话的口吻有点儿自嘲。
北米甸人小心翼翼地往前推进，时不时停下来小声讨论。没过多久，其中一个人开口对三人说：“你们是谁?在米甸干什么?”
“你们听得懂吗?”拉斐特转头问。
“听得懂。”两个女孩同时回答。
“他和杰泽贝尔的族人说的是同一种语言，他想知道我们是谁，在这里干什么。”芭芭拉解释道。
“芭芭拉，你回应他。”拉斐特说。
芭芭拉走上前去，说：“我们不是米甸人，在这儿迷路了，只想找路回自己的地方。”
“没有路能走出米甸，你们杀了艾什巴尔的一只羊羔，必须接受惩罚，跟我们走。”对方回答。
“我们太饿了，但是很乐意为这只羊付钱，放我们走吧。”芭芭拉解释。
北米甸人又小声讨论了一会儿，其中一个人再次发话：“你们必须跟我们走，至少女人要跟我们走。男的要是自己离开，我们不会伤害他。我们不要男人，只要女人。”
“他说什么?”拉斐特问。芭芭拉解释了一番，他摇摇头说：“告诉他们不行。再告诉他们，要是敢上前，我就杀了他们。”
芭芭拉向米甸人转达最后通牒，听完，他们却哈哈大笑。“一个男人能对二十个男人怎么着?”说完，领头的北米甸人朝三人走来，后面跟着剩下的人。众人挥舞着木棒，有的还发出挑衅的叫声。
“你得开枪了。他们至少有二十个人，你必须全部打中。”芭芭拉说。
“过奖了。”说完，拉斐特举起点32口径手枪，对准走过来的米甸人。
“快退回去!不然你们会死的!”杰泽贝尔大叫，但对方却往前走得更快了。
拉斐特开枪了。尖锐的枪声响起，米甸人停住脚步，十分惊讶，但没有人倒下。正当拉斐特准备再次开枪时，带头的人用力扔出手中的木棒，又快又准。拉斐特躲过木棒，但拿枪的手却被打到了，手枪从手中飞了出去。北米甸人一拥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