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 阿拉伯人村庄
在一棵矮小的棕榈树下，外籍军团的阿曼德·贾科上校正坐在一张铺开的鞍形毯子上。他有着宽阔的肩膀和清爽的短发，此刻正十分舒适地倚着粗糙的树干，双腿在劣质的毯子上笔直地交叠在一起。一整天，他都骑着马不停地穿越沙漠，早已疲惫不堪，此刻难得稍作放松。
他懒洋洋地吸着烟，注视着正在准备晚餐的勤务兵。右侧是一群皮肤晒得黝黑的老军人，整个团队热闹非凡。此刻暂时没了行军时的条条框框，军士们全都轻松自在，热闹地开着玩笑，吸着烟，疲惫的肌肉也慢慢放松下来。已经12个小时未进食了，所有人都饥肠辘辘，就等着饱餐一顿。在他们中间有五个身穿白袍的阿拉伯人，沉默寡言地蹲着，双手牢牢地绑在一起，被密切监视着。
看到这一幕，阿曼德·贾科上校非常满意，觉得自己不辱使命。在这漫长炎热的一个月里，为了寻找一群劫掠者，他的队伍几乎搜遍了荒漠的每个角落，简直精疲力竭。这群暴徒偷走的骆驼、马和山羊不计其数，还犯有多次谋杀，所有这些指控已经足够处死他们好几次了。
一周前，他遇到了这群罪犯。在随后双方的对战中，他损失了两名手下，但对手几乎全军覆没，有大概六名暴徒逃脱了，五人被活捉，其余人在军团的镍壳子弹未射出前便“以死谢罪”了。不过团伙的头目艾哈迈德·本·霍丁被生擒了。
这让贾科上校轻松了不少，思绪飘过几英里沙地，来到了一处驻防区内的小哨所。等明日，他的妻子和女儿就会在那儿，热切地欢迎他胜利归来。一想到爱妻和女儿珍妮，上校的眼神就变得格外柔和。等明日，他风尘仆仆地从坐骑上跳下来时，一定能第一时间瞧见两张满是笑意的脸蛋。贾科上校甚至已经感觉到，那柔软的脸颊贴过自己的面孔，像皮革上扫过一片羽毛，细腻柔软。
突然，遐想被一名哨兵的喊叫声打断了。贾科上校抬起头，太阳还未落山，几棵树的影子在水坑周围挤成一团，在夕阳余晖的映射下，人和马的影子拉得老长，一直延伸到东边的金色沙地上。贾科上校站起身来，他不喜欢通过别人的眼睛发现端倪，凡事都得亲自去瞧瞧。因此，通常情况下，在别人刚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时，他早就不足为奇了——这种特质为他赢得了“鹰”的称号。
现在他看到在长长的阴影中，十几个斑点起起落落，溅起漫天黄沙，一开始还若隐若现，渐渐地越来越清晰，贾科上校立即认出了他们——沙漠中的骑士。贾科上校简单地下达了几条命令后，十二个士兵套上马鞍，骑着马向沙漠中冲去。而其余的人除了看守阿拉伯人的之外，也都整装待命。
这群驾马迅速地冲向营地的人，极有可能是那些暴徒的亲朋好友，正准备来个突袭好进行营救。但这群陌生人却毫不掩饰行踪，飞快地奔向营地，一览无遗，让人又有些困惑。当然，奸诈之人也往往以坦荡的外表作为掩饰，还有一种可能是，这群人并不知晓“鹰”的性格，所以便横冲直撞，打算直接将他困住。
在离营地二百码远的地方，之前被派出去的小分队已接近那群阿拉伯人。贾科上校看到小分队的队长和一个健硕高大、穿着白袍的人在交谈——那人显然是对方队伍的领袖。不久，小分队队长便和阿拉伯人并肩朝营地走来，贾科上校等待着他们。两人在上校面前勒住缰绳，下了马。
“这是阿莫尔·本·卡哈特酋长。”小分队队长介绍说。
贾科上校打量着阿拉伯人，方圆几百英里内几乎所有的阿拉伯人，他都很熟悉，却从未见过此人。这个阿拉伯人身材高大，整个人看起来饱经风霜，约莫六十多岁，看上去十分穷酸，窄长的双眼透着一股邪气。总的来说，长相不讨贾科上校喜欢。
“你好?”贾科上校试探性地问道。
阿拉伯人一开口便直奔重点，他说：“艾哈迈德·本·霍丁是我妹妹的儿子，如果你把他交给我，我保证他不再触犯法国国法。”
贾科上校摇了摇头，回答：“那可不行，我必须带他回去接受民事法庭的公正审判。如果他是无辜的，自然会被释放。”
“如果他不是无辜的呢?”阿莫尔·本·卡哈特问。
“他受到指控，谋杀了很多人。如果其中任何一个控诉得到证实，他就有罪，必须处死。”
阿拉伯人的左手藏在带有包头巾的呢斗篷里，现在这手伸了出来，露出一个巨大的山羊皮包，鼓鼓囊囊地装满了硬币。他打开皮包，对着右手掌，一把硬币便“噼里啪啦”地洒了出来——都是些上等的法国金币。从钱包的大小和膨胀程度来看，贾科上校可以得出结论，里边是一笔不小的财富。阿莫尔·本·卡哈特酋长把散落的金币一个一个地捡起来，扔进钱包。贾科上校仔细打量着对方。此刻，两人正单独待在一起，小分队队长在介绍完酋长之后就退到远处去了，背对着他们。现在，酋长已经把所有金币都捡回来了，他把鼓鼓的钱包放在掌心，朝贾科上校伸去。
“艾哈迈德·本·霍丁，我妹妹的儿子，今晚可能会逃跑。”他说，“嗯?”
贾科上校先是头皮一紧，接着脸色煞白，朝着阿拉伯人走了半步，拳头紧握。突然间他意识到了，对方可能是故意激怒他。
“军士!”他喊道。听到上级召唤，小分队队长立马匆匆赶来。
“让这只黑狗打哪儿来的滚哪儿去!”他下令，“让他们即刻离开。今晚在营地范围内出现的任何可疑人物，格杀勿论。”
阿莫尔·本·卡哈特酋长站直了身子，邪恶的眼睛眯了起来。他正视着法国军官，再次举起了金色的袋子。
“你会为我妹妹的儿子——艾哈迈德·本·霍丁的性命付出更惨痛的代价，”他说，“并且，你给我起了个绰号，等价交换的话，你将承受的必是上百倍的痛楚。”
“在我把你踢出去之前，赶紧滚!”贾科上校止不住地咆哮。
在下面这个故事开始时，已经过去三年了。而艾哈迈德·本·霍丁也因为罪有应得早被判了死刑，死时还带着一股骄横。
距离贾科上校和艾哈迈德·本·霍丁不开心的会晤的一个月后，贾科上校七岁大的女儿小珍妮·贾科便神秘失踪了。尽管父母富甲一方，并且有伟大的法兰西共和国强大的资源支持，依然无法获取女孩及其绑架者的下落，女孩就这样被神秘莫测的荒漠所吞噬了。
找寻女孩行踪的巨额悬赏吸引了许多冒险者。即便依靠诸多先进的手段，这种探险依旧困难重重，但仍有许多人义无反顾地投身于搜寻行动——有些人已经成了白骨，在非洲的阳光下，在撒哈拉寂静的沙漠中，满目凄凉。
有两名瑞典人——卡尔·詹森和斯文·玛尔比恩，在追了三年假线索后，终于放弃了对撒哈拉以南地区的搜寻，转而关注更有利可图的生意——偷猎象牙。
目前有一大片地区，因偷猎者对象牙的极度贪婪及其残酷无情的手段而闻名，当地人对此既害怕又憎恨。长期以来，欧洲各国政府一直努力搜寻这帮象牙偷猎者，以找回那些丢失的财富;然而，偷猎者们走南闯北，更是在撒哈拉沙漠以南的无人区学到了许多歪门邪道，获悉了追捕者们尚未知晓的各种途径，于是总能逃过一劫。他们一旦行动，总是突然且迅速，获取象牙后，便立刻撤回北方那踪迹难寻的废区中，被盗区域的守卫者对这番行动有时甚至毫无察觉。偷猎者们无情地屠杀大象，并从当地人那里偷取象牙。整个团伙中有一百多名阿拉伯人和黑人奴隶，他们堪称残暴无情的杀手。
在丛林的深处，藏着一条未经勘探的大河支流，这条大河流入大西洋，离赤道不远，附近坐落着一个围有层层栅栏的小村庄。村里有二十间用棕榈茅草盖成的蜂房棚屋，住着一群黑人，中间还有一块单独区域，专门搭建着六个阿拉伯人的山羊皮帐篷。这群阿拉伯人通过交易和突袭沙漠中的船只，每年两次掠夺路过此地向廷巴克图市场运送的货物，因而在此建立了栖身之所。
在阿拉伯人帐篷前玩耍的是一个十岁的小女孩梅林，黑头发、黑眼睛、栗色皮肤，身形优美，一举一动都呈现出沙漠的女儿该有的模样。她的小手指正忙着为一只凌乱的洋娃娃做草裙，这是一两年前一个好心的奴隶给她做的。
娃娃的头是由一块粗糙的象牙制作而成，而身体则是用草填满的老鼠皮，胳膊和腿都是一些木头——在一端穿孔，然后缝在老鼠皮的躯干上。这个娃娃非常丑陋，还很脏，但是梅林却认为它是世界上最美丽、最可爱的东西，这并不奇怪，因为娃娃是她唯一的慰藉，寄放着女孩全部的爱与信念。
与梅林接触的所有人，几乎都对她冷漠无情。有一个照顾她的老巫婆马布努，牙齿几乎掉光了，肮脏猥琐，脾气暴躁，一有机会就把梅林铐起来，用手掐着折磨她，甚至有两次用滚烫的煤炭灼伤了她稚嫩的身体。梅林的父亲是位酋长，比起马布努，梅林更畏惧酋长。他经常无缘无故地咒骂她，一边辱骂，一边习惯性地狠狠殴打，直打得梅林鼻青脸肿、浑身发紫。
当梅林独自一人待着时，她便与娃娃盖卡一起玩耍，用野花或草绳来装饰它的头发，自得其乐。所以一有机会独处，梅林总是很忙，一边玩耍一边唱歌，哪怕上一秒遭受了何等残忍的折磨，都不足以粉碎她那颗小心脏里涌动着的幸福和甜蜜。只有当酋长靠近时，她才安静下来。有时，她对酋长有着歇斯底里的恐惧，但她也害怕这阴暗的丛林——这个小村庄周围的丛林，阴森残酷，白天猴子和鸟儿叽叽喳喳地叫着，夜晚还有肉食性动物的咆哮和呻吟。是的，她无比畏惧丛林，但更怕酋长，很多时候，她都在想：要不逃进可怕的丛林去吧，这样就再也不用面对父亲穷凶极恶的面孔了。
这天，她正坐在酋长的羊皮帐篷前，给盖卡编织一件草裙，酋长突然出现了。梅林脸上幸福的神情顿时荡然无存，她蜷缩起身子，试着从地上爬起来，以免挡着那眉头紧皱的老阿拉伯人;但她速度不够，晚了一步。酋长狠狠地朝她脸上踢了一脚，梅林便倒在地上动弹不得，泪流满面，浑身发抖。老阿拉伯人又随口唾骂了女孩几句，进了帐篷。老巫婆马布努幸灾乐祸地笑着摇摇头，露出了稀疏的几颗黄牙。
在确认酋长离开后，梅林爬到了帐篷阴凉的另一侧，静静地躺在那里，紧紧地把盖卡抱在胸前，好长时间，她都在不住地啜泣。她不敢大声哭出来，担心又会引来酋长。梅林幼小的心灵承载着诸多痛苦，不只是身体遭受折磨带来的苦楚，更多的是一种由于长时间缺失父爱而产生的痛楚。她有着一颗多么渴望爱的心啊!
酋长和马布努的残酷虐待几乎占据了梅林的所有回忆。她依稀记得，童年记忆里藏着一个模糊的影子，那是她温柔的母亲;但梅林并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太渴望那从未有过的爱抚，才会有如此梦幻的画面，不过她还是毫不吝啬地把记忆中的温暖全给了深爱的盖卡。从来没有谁像盖卡一样得到如此多的宠爱，它那小母亲，即便受到父亲和老巫婆的苛待，依然放任自己溺爱着娃娃，每天都要亲吻盖卡上千次。有时，盖卡会淘气地恶作剧，但小母亲从不做出惩罚。相反，她只会怜爱地摸一摸娃娃;事实上，梅林所有的表现都藏着她对爱的极度渴望。
现在，她把盖卡紧紧地抱在胸前，情绪逐渐缓和了下来，有一搭没一搭地呜咽着，直到能控制住自己的声音，这才把一肚子的委屈倾诉给盖卡。
“盖卡爱着梅林，”她低语，“可为什么酋长，我的父亲，却不爱我呢?我是不是太顽皮了?我努力表现得很好，但我不知道他为什么打我，我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总是激怒他。就像刚才，盖卡，他踢了我，弄伤了我，但我只是坐在帐篷前为你做一条裙子啊。那样做一定是错误的，否则他不会踢我。但是，为什么是错误的呢?哦，亲爱的盖卡!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盖卡，我多希望自己是个死人啊。昨天，猎人们带来了埃尔·阿德雷亚的尸体。埃尔·阿德雷亚死透了，他没法再悄悄放走那些对他毫无防备的猎物，没法再吓跑那些在夜间饮水的草食性动物，他那庞大的头颅和坚实的肩膀已经在丛林中彻底消失了，雷鸣般的吼声再也不会动摇大地。人们狠狠鞭打他的尸体，但埃尔·阿德雷亚并不介意，他没有任何知觉，因为他已经死了。而当我死的时候，盖卡，无论是马布努打我，还是父亲酋长踢我，我都不会感到疼了，就能一直很快乐了，唉，盖卡，我多么希望我已经死了!”
盖卡可能正打算反驳，不过被村外的争执打断了。梅林也听见了，出于孩童般的好奇，她往常总喜欢跑到现场去一探究竟，去看看男人们大声争吵的缘由。村里其他人已经成群结队朝着喧闹声的方向跑去了，但梅林不敢。毫无疑问，酋长会在那里，如果被他发现，免不了又是一场拳打脚踢，所以梅林静静地躺着，细细聆听。
过了一会儿，她听到人群向酋长的帐篷走去。梅林小心翼翼地把小脑袋伸到帐篷边上，她还是没能挡住诱惑，村庄生活单调乏味，她渴望有些许消遣。接着，梅林看到了两个陌生白人单独前来。当他们走近时，她从周围当地人的谈话中得知，陌生人及下属已经在村子外面扎营了，此时他们二人来与酋长洽谈。
酋长在帐篷门口接见了陌生人，听着人群对两人的评价，他的眼睛眯了起来。陌生人在老酋长跟前停住脚步，互致问候，并表明两人此行是为了交换象牙。酋长哼了一声，说他没有象牙。梅林顿时呼吸一紧，她知道，在附近的一个小棚里，巨大的象牙几乎堆到屋顶上了。她又把脑袋瓜向前探了些，以便更好地观察陌生人。他们的皮肤真白啊!大胡子也真黄!
突然，两人中有一人朝梅林的方向瞥了一眼。梅林试图避开视线，她害怕见人，但还是被陌生人瞧见了。梅林注意到那人脸上掠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惊讶神情。酋长也发现了，并猜到了原因。
“我没有象牙，”他重复道，“我也不想交易，走开，现在就走。”
酋长离开帐篷，将陌生人赶向村口的大门。见到两人磨磨蹭蹭，不愿离开，酋长立马威胁道，不服从指令就杀了他们。陌生人只好转身离开村庄，返回营地。
酋长回到帐篷边上后，没有即刻进入，而是走到另一边，在那里，梅林正紧靠在山羊皮墙上，惶恐不安。酋长弯下腰，抓住梅林的胳膊，恶狠狠地一把将她拖了过来，拽到帐篷门口，再凶猛地推到里边，随后再次抓起，毫不留情地拳打脚踢起来。
“待在里面!”他大吼，“永远不要让陌生人看见你的脸。下次再让人看见，我就杀了你!”
最后，酋长残忍地将梅林铐在帐篷内一处小角落里，任其闷声呻吟，自己则来回地踱步，自言自语。马布努在入口处坐着，嘀嘀咕咕，咯咯地笑着。
在陌生人的营地里，一人语速极快地同另一人说起了话。
“玛尔比恩，事情千真万确，根本不用怀疑，”他说，“一点儿也不用怀疑。但是，为什么那个老恶棍还没有领赏，这才是我困惑的地方。”
“詹森，对阿拉伯人来说，有一些事情比金钱更重要，”玛尔比恩回答，“比如复仇。”
“无论如何，没人会跟金钱过不去。”詹森说。
玛尔比恩耸了耸肩，说：“别找酋长，他不会为了钱放弃报仇的，我们可以找他的手下试试。要是把钱给酋长，他势必会怀疑当初我们在帐篷前和他谈话时就已经有所察觉了。如果他立即动手，那我们能不能逃脱，就只能靠运气了。”
“好吧，那试试贿赂他的手下吧。”詹森说。
然而，贿赂失败了——整件事令人毛骨悚然。在村子外的营地待了几天后，他们选择了酋长部落里一名高大年长的当地首领作为目标。首领曾住在岸边，知道黄金的魔力，所以最终还是没能抵抗得了金光闪闪的诱惑，答应在深夜给他们带来约定之物。
天黑后，两个白人开始安排准备离开营地。到了午夜，一切准备就绪。搬运人员躺在货物旁侧，随时待命。全副武装的土著士兵在履行对阿拉伯村庄的巡视，一旦行动失败撤退时，便直接组成后卫军。行动将从首领给白人带来所需之物开始。
不久，村子外边的小道上传来了脚步声，士兵和白人立即警觉起来，来人不止一个。詹森向前走了一步，向来者低声询问。
“谁?”他问道。
“姆贝达。”对方回答。
姆贝达是那个被收买的首领的名字。詹森很满意，虽然不知姆贝达为何还带来了其他人，不过很快他便明白了，取来的东西需要两个人抬着。詹森气急败坏地咒骂起来，他们居然傻到带来一具尸体?当初可是按活人付的钱!
在白人面前，这些人停了下来。
“这是你用黄金买的东西。”其中一人说。他们将杂物放到地上，转身消失在通往村庄的黑暗之中。
玛尔比恩看着詹森，嘴角露出一丝扭曲的笑容，又看向杂物上覆盖着的那块布。
“嗯?”詹森皱了皱眉，“把布掀开，看看到底买了什么，瞧瞧这具尸体值不值得我们花那样一笔钱——尤其是在送到悬赏处之前，它可还要再经过六个月的烈日暴晒呢!”
“早知道该告诉那傻子，我们希望她活着。”玛尔比恩嘟囔着，抓起一角，把尸体上盖着的布一下子翻了过去。
一看到露出的东西，两人都大吃一惊，忍不住咒骂出声。眼皮底下躺着的是姆贝达——那个被他们收买的首领的尸体。
五分钟后，詹森和玛尔比恩的旅行队迅速向西挺进，局促不安的土著士兵在后方戒备森严，准备应对预料中可能发生的袭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