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5 科拉克遇危机
酋长怒视着两个手下从北边押回的俘虏，他派人出去是为了抓捕原来的副手阿卜杜勒·卡马克，结果他们带回了一个伤痕累累、毫无作用的英国人，为什么不把这人当场解决掉?这不过是一个身无分文的乞丐，一个在自己的领域内游荡迷路的商人，毫无价值。想到这，酋长狠狠地瞪了英国人一眼。
“你是谁?”他用法语问道。
“我是莫里森·贝恩斯阁下，来自伦敦。”俘虏回答。
这头衔听起来倒很体面，几乎即刻之间，狡猾的老强盗马上打起了赎金的主意。尽管表面上态度还是一样恶劣，但老酋长的心里可转了好几个弯了——他打算继续问清楚这个俘虏的底细。
“你想在我的国家偷猎些什么?”老家伙恶狠狠地问。
“我不知道这块非洲领域是您的地盘，”莫里森回答说，“我只是在找一个被朋友从家里拐走的年轻女人。那个绑匪打伤了我，当时我正在一条独木舟上，只能一直顺流而下——正打算返回那人的营地时，就被你们给抓住了。”
“一个年轻女人?”酋长问，“是她吗?”老头指了指左手边的一大团灌木丛。
莫里森顺着方向看了过去，刹那间，他的眼睛睁得老大：在那里，梅林正盘腿坐在地上，背对着他们。
“梅林!”莫里森大喊，迫不及待地想朝她走去，不过被一个士兵瞬间抓住了胳膊，拉了回来。梅林一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立刻站起来，转过身。
“莫里森!”她激动不已。
“安静点，待在原地别动!”酋长厉声喝道，接着又转头朝向莫里森，“那该死的基督徒把我女儿给偷走了，所以你是他的走狗吧?嗯?”
“您的女儿?”莫里森脱口而出，“她是您的女儿?”
“她是我的女儿，”酋长咆哮道，“所以不会跟任何异教徒在一起。英国小子，你早该被处死了，现在我给你个机会，你要是能给自己搞来一笔赎金，我可以放了你。”
莫里森还处在极度震惊中，没有回过神来，他一直以为梅林还在汉森手里，没想到竟然在阿拉伯人的村落里看到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是怎样逃离瑞典人的?是这个老阿拉伯人用武力将她从瑞典人手里带了回来?还是她自己逃跑后，心甘情愿地回到了这个叫她“女儿”的老头身边，寻求保护?要是可以的话，他想和她说几句话。若是她待在这儿平安无事，而自己却与酋长作对，硬是将她带回英国朋友们身边，那反倒可能会伤了她。现在，莫里森再也不会动将梅林拐回伦敦的念头了。
“嗯?”酋长皱眉。
“哦，”莫里森惊呼，“不好意思!我刚才在想别的事。嗯，当然，我很乐意付钱，那您觉得我值多少钱?”
酋长说了个数目，金额比莫里森心里预期的少多了，因此，他点点头，表示自己愿意付钱。事实上，无论酋长要价多少，莫里森都会欣然答应，因为他压根没打算真的付钱——现在配合酋长的各种要求，原因无非只有一个，那就是趁着赎金送来的这段时间，找个机会问问梅林，要是她也想离开的话，就帮她一起逃跑。老阿拉伯人说他是梅林的父亲，莫里森也不确定这话是真是假，因此最好弄清楚梅林的态度，看她想不想逃走。当然，要是这个美丽动人的年轻女孩宁愿待在一个肮脏的寨子里，和一个大字不识的阿拉伯人在一起，也不愿回到那舒适豪华的非洲庄园，那简直太匪夷所思了。
虽然自己曾经从庄园里拐走了她，但那里毕竟有一群志同道合又热情好客的朋友们。不过，一回忆起自己曾经表里不一的行径，莫里森就羞愧得满脸通红。
思绪很快被酋长打断了，老家伙指示着莫里森写信给英国驻阿尔及尔的领事，一套说辞非常熟稔，显然老无赖不是第一次借机向英国家属们讨要赎金了。
当看到信封将被送往阿尔及尔领事馆时，莫里森又不甘心地辩解说，这一趟来回得一年半载才能拿到钱，还不如派个信使到最近的海岸城镇去，在那里直接发个电报给自己的律师索要赎金。
但是，酋长对此完全不予理会，老家伙十分小心谨慎，过去一贯的做法效果很好，贸然采用其他新的方式风险太大，并且他也不急于一时——必要的话，等上个一年，甚至两年也行，不过通常往往连半年也不用，钱就到了。送完信后，老酋长转过脸，对着身后站着的一个阿拉伯人说了几句话，告诉他们如何安置英国俘虏。
莫里森听不懂他们之间叽里呱啦的阿拉伯语，不过谈话的内容应该跟他有关，因为两人一直指着自己，最后阿拉伯人对着酋长鞠了一躬，示意莫里森随他离开。莫里森不确定地朝酋长看了一眼，后者不耐烦地点了点头。
于是，莫里森站起身，跟着那个阿拉伯人走向一间土著小屋，一旁紧挨着一顶顶山羊皮帐篷。土屋里漆黑一片，有着一股令人压抑的气息，阿拉伯人带着莫里森进入后，又走到门口，大声叫了几个黑人小伙来屋前蹲守。黑人们很快就来了，并按照阿拉伯人的指示，将莫里森的手腕和脚踝紧紧地捆了起来。莫里森强烈地抗议，但无论是黑人还是阿拉伯人都听不懂他在说什么，白费了一番口舌。捆绑完后，那些人便离开了。
莫里森躺了下来，思索着，在朋友们获悉自己的处境，派人来营救之前，他可能要独自熬过一段漫长而痛苦的时光了，而现在能做的就是祈祷赎金尽快送过来——其实一开始，莫里森只打算发电报给自己的律师，让他别送钱，而是去跟管理英属西非殖民地的官员们谈谈，派个考察队过来解救自己，可现在只要能离开这里，付多少钱也无所谓了。
屋内臭气冲天，熏得莫里森的鼻子紧紧地拧成一团，身下肮脏不堪的干草混杂着汗水，动物腐烂的尸体和内脏发出一阵阵恶臭。更糟糕的是，捆绑着的姿势非常不舒服，几分钟后，莫里森开始感觉不对劲，从手掌、脖子、连头皮都传来了剧烈的瘙痒感。他惊恐又厌恶地扭动着，努力想坐起来，可很快身体的其他部位也都发痒了——这简直是个折磨，因为他的双手正被牢牢地绑在背上啊!
莫里森拼命地拉扯着绳索，直到精疲力竭;所幸的是，一切并非徒劳无用，绳结已经松了些，足够让自己的一只手钻出来些。此时，天已经黑了，夜幕降临。没有人送来食物，甚至连一口水也没有，这些人难道想让自己不吃不喝过一年?各种蚊虫在身上叮来咬去，数量众多，但此刻也显得不那么恼人了，莫里森安慰自己说，这就相当于接种疫苗，说不定还能提高身体未来的免疫力呢。
于是，他继续倒腾着身上的绳子，但接着，老鼠出现了。如果说蚊虫让人感到恶心，那么老鼠可真叫人恐惧了。一群群老鼠飞快地爬过他的身体，吱吱吱地尖叫着，扭成一团，最后，有一只甚至咬上了他的耳朵。莫里森气得咒骂了一声，又一次努力挣扎着想坐起来，这一动，老鼠们有些退却了。他用力把腿屈到身下，膝盖弯曲，几乎使出了吃奶的劲儿，一下蹦了起来。现在，他摇摇晃晃地站着，头昏眼花，冷汗一滴滴流了下来。
“天啊!”莫里森喃喃地说，“我到底做了什么，要遭受这样的折磨——”他顿了顿，自己做了什么?突然他想到了另一个帐篷里的梅林，想到她也困在这个该死的寨子里。这一切都是对自己的惩罚，对自己的磨砺，他越发坚定地咬紧了牙关，绝不会再抱怨了!
就在这时，莫里森听见小屋旁侧的山羊皮帐篷里响起了愤怒的说话声，其中还有女人的声音。会是梅林在说话吗?说的都是阿拉伯语——他一个字也听不懂，但那是梅林特有的语调。
莫里森绞尽脑汁地想着，该如何将梅林的注意力引到这间小土屋上?如果她能过来替自己松绑，那两人就能一起逃了——当然，前提是梅林也不想待在这里。但是这个想法又让人有些不安，他不确定她在这个村子里有着怎样的地位，若她备受老酋长的宠爱，那她肯定不愿意离开了，所以自己必须先把一切都弄清楚。
在庄园的时候，莫里森就常常听见梅林吟唱《天佑国王》，而女主人则会在一旁用钢琴为她伴奏。现在，他灵光一闪，哼起了曲调，果然梅林的声音很快地便从帐篷里传了过来，语速飞快。
“再见，莫里森!”她大喊，“如果上天怜悯我，我会在黎明前死去;如果我没死，那么今晚过后，我将生不如死。”
紧接着又是男人的一声怒吼，还伴随着一阵扭打声。莫里森吓得脸色发白，他开始疯狂地拽着身上捆绑的绳索，在压力之下，绳子被拉得又细又长，最后“嘣”的一声，他的一只手挣脱出来了，很快地，另一只手也松开了。他弯下腰，解开脚踝上的绳子，然后直起身朝小屋门口走去，准备赶到梅林身边。然而，就在他刚踏入夜色之中时，一个体形庞大的黑人站起身，挡住了路。
另一边，大象驮着科拉克安然地蹚过了河，来到了靠近酋长村庄的河岸边。此时，科拉克巴不得用上最快的速度，因此一上岸，他立即舍下笨重的同伴，纵身跃到树枝间，飞快地朝南奔去，冲向玛尔比恩口中所说的地点。
当他来到寨子边上时，天已经黑了，从自己救出梅林、带她脱离苦海那天起，周围的栅栏就大力加固了好几层，一堵堵木墙上方再也看不见那棵开枝散叶的大树了;不过这些普通的人造防御措施对科拉克来说，简直就是小意思。他松开了腰上缠绕的绳子，将绳套用力甩到栅栏削尖的顶端，整个人飞快地攀了上去。过了一会儿，透过一排排栅栏，底下的景色便一览无遗了。确定附近没有人后，科拉克爬过围栏，轻轻落到了里边的地面上。
接着，科拉克开始悄悄地搜查村庄。他首先朝阿拉伯人的帐篷走去，一边嗅着，一边听着，寻找梅林的踪迹。偶尔他会从人群背后经过，悄无声息，即便是凶猛的阿拉伯野狗也毫无察觉——仿佛是黑暗中穿梭的一团影子。空气中飘来了一股股烟草味，是阿拉伯人在帐篷前吸烟，耳朵里还能听见一阵阵笑声，突然，从村子另一头传来了几声熟悉的音调：《天佑国王》。科拉克困惑地停了下来：似乎是一个男人的声音。他想起来了，是自己遗留在河边的那个年轻的英国人，后来自己返回时，那人已经离开了。又过了一会儿，他听见一个女人回应的声音——是梅林!科拉克侧身一闪，飞快地朝着两个声音的方向溜了过去。
酋长让人将梅林的晚餐盛在小托盘上送进了帐篷。老家伙的帐篷最里边有个角落，专门用廉价的波斯毛毯隔出了一小块区域给女人们住。老酋长没有妻子，因此梅林一直和马布努单独住在那个小隔间里，在梅林离开多年后，这里一切都没有变化——现在她还是和老巫婆两人住在这个小角落里。
不久，酋长回来了，他掀开地毯，在昏暗的室内灯光下怒视着女孩。
“梅林!”他叫道，“到这里来!”
梅林站起来，走到帐篷前头，在那里，火光将屋内照得一片通明。她瞧见了酋长同父异母的弟弟——阿里·本·卡丁正蹲在地毯上吸烟，而酋长就站在一旁。
阿里·本·卡丁和老酋长拥有同一个父亲，但他的母亲是一个奴隶——一个西海岸的黑人。他又老又丑，鼻子和半边脸颊由于疾病的侵蚀，已经毁容了。当梅林进来时，他抬起头来，咧嘴笑了一下。
酋长猛地指了指阿里·本·卡丁，然后对着梅林说道：“我老了，活不了多久了。我想把你托付给我的弟弟——阿里·本·卡丁。”
话刚说完，阿里·本·卡丁就站了起来，朝梅林走了过去。梅林吓得往后缩了一步，不过手腕立即被阿里·本·卡丁抓住了。
“走!”他命令道，将她从酋长的帐篷里拖回了自己的住处。
两人走后，酋长轻声地笑了起来：“几个月后，我再把她送回北部去，”老家伙自言自语，“到时他们就会知道，杀了阿莫尔·本·卡哈特姐姐的儿子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在阿里·本·卡丁的帐篷里，梅林不住地恳求着，甚至威胁着，但全都无济于事。这个丑陋的混血老头一开始还好声好气地说话，但是当梅林不停地宣泄愤怒和憎恶时，他也逐渐暴躁起来，扑向梅林，胳膊狠狠地搂住了她。有两次，梅林挣脱地跑开了，其中一次，她听见了莫里森的声音，嗡嗡地哼唱着自己熟悉的旋律。她匆忙对着夜空大喊了几句，但马上阿里·本·卡丁又一次扑了过来，这次，他将她拖到了帐篷最里面的小隔间里。
听到动静，三个黑人抬起头，面无表情，对即将发生的悲剧完全无动于衷。
莫里森望着挡在前头的黑巨人，失望和愤怒愈演愈烈，仿佛瞬间化身成了野兽，狠狠一声咒骂后，整个人猛地朝黑人撞去，身体的力量冲击着黑人轰然倒地。两人立马扭打在一起，黑人拔起刀砍了过去，莫里森则狠狠地掐住对方。
莫里森的双手死死摁住黑人的嘴巴，阻止了他发出任何求救;但是很快，黑人便抽出了武器，只一刹那，莫里森便感到锐利的刀刃刺入了肩膀，一下又一下。他把一只手从黑人的喉咙上移开，并在地上摸索着，最后指尖碰到了一块大石头。他立即将石头抓在手里，高高地举了起来，朝着对手的头部用力地砸了下去。顷刻之间，黑人松开手，昏死了过去。莫里森又死命砸了两次，这才收手。紧接着，他跳了起来，飞快跑向梅林所在的那顶山羊皮帐篷。
不过在此之前，已经有另一个人先行一步了。身裹豹皮、腹缠腰布的科拉克偷偷溜进了那个帐篷后边的阴影里。就在混血老头刚把梅林拖进里边的隔间时，科拉克的尖刀已经在帐篷上划开了一个六英尺的洞，紧接着，他迅速钻了进去，现身在一双双惊愕万分的眼睛面前。
在科拉克进入隔间的那一刻，梅林便瞧见了，并立马认出了他。一见到自己渴望已久的高大身影，她欢呼雀跃地跳了起来，带着一股油然而生的自豪感：“科拉克!”
“梅林!”科拉克一边喊着，一边飞快地冲向惊讶不已的阿里·本·卡丁。
三个黑人从睡垫上跳起来，失声尖叫着。梅林急忙想阻止他们逃走，但还没来得及行动，惊恐的黑人已经飞快地穿过科拉克在帐篷上割开的裂缝，很快，尖叫声回响在村庄里。
混血老头被科拉克紧紧地掐住了喉咙，刀子也狠狠地扎进了那卑劣不堪的心脏——最终阿里·本·卡丁倒在帐篷的地板上死了。科拉克转身对着梅林，突然，一个浑身是血、衣衫褴褛的人影蹿了进来。
“莫里森!”梅林惊呼。
科拉克又转过头，看着来人。他刚才一时间忘了自己上次见到梅林时产生的各种顾虑，正准备把梅林搂进怀里，但现在看到这个年轻的英国人，脑中便回忆起了在那小块空地上发生的情景，一股痛苦的浪潮席卷了他的身心。
还来不及悲伤，外边那三个黑人的尖叫声已经引起了一阵阵警报声，人群一窝蜂似的拥向阿里·本·卡丁的帐篷。没有时间可以浪费了!
“快!”科拉克喊着，“从帐篷后面离开，带她到栅栏那里。这是我的绳子，拿着，到时候你们就爬上围栏逃出去。”
“可你呢，科拉克?”梅林焦急地问道。
“我留下来，”科拉克回答，“我有笔账要和酋长算算。”
梅林正想拒绝，但是科拉克一把抓住两人的肩膀，从帐篷上的裂缝里猛地推了出去。
“现在快跑吧。”他轻斥，然后独自转过身，看着眼前一股脑儿挤进帐篷里的人群，迅速打了起来。
虽然科拉克的战斗力极强，但此时的处境实在太不利了，获胜的概率很低，不过他已经赢得了自己最想要的——让莫里森带着梅林成功逃跑的时间。几分钟后，科拉克力渐不敌，被绑了起来，抬到了酋长的帐篷里。
老家伙默默地盯着他看了很长时间，努力地思考着，该如何折磨这个两次抢走梅林的小子，才能平息自己的愤怒和仇恨?至于阿里·本·卡丁被杀害这事，他倒不怎么生气——事实上，对父亲那个丑陋的奴隶生出的丑儿子，老酋长心里简直恨死了。不过，一想到自己曾被这个白人战士打了一拳，老家伙的怒气就噌噌地往上蹿，现在他实在想不出采用怎样的酷刑才能了却心头之恨。
就在老酋长无声地盯着科拉克时，栅栏外的丛林里，一头大象的吼声打破了沉默。科拉克的嘴边不禁泛起了一丝笑容，他转过头，微微侧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然后嘴里突然发出一声低沉而诡异的尖叫。看守他的一个黑人立即用矛柄甩了科拉克一下，不过没人知道科拉克那一声喊叫意味着什么。
而在丛林里，大象也竖起耳朵仔细地听了听科拉克传来的回应，然后它摇晃着走近栅栏，高高举起象鼻，四处嗅着。紧接着，它把头抵在木墙上，推了推;栅栏十分坚固，几乎纹丝不动。
酋长的帐篷里，老家伙最后站了起来，指着被绑住的俘虏，转头朝向自己的一个副手。
“烧死他，”他吩咐，“立刻烧死他，用那些准备好的木桩。”
科拉克立刻被带下去，拽到村庄中心的空地上，那里有一根高高的木桩叉立在地面上。它并不是为烧火准备的，而是用来捆绑住一些执拗难缠的奴隶——这些奴隶会遭到严刑拷打，通常只有等到死亡，才得以解脱。
科拉克被绑在木桩上，他的周围堆起一捆捆灌木，接着酋长来了，站在一旁准备欣赏自己的俘虏受尽折磨的痛苦神情。很快人群又取来了一根燃烧的木头，干燥的树桩一下子燃起了熊熊大火。
即便如此，科拉克依然面不改色，不曾皱过眉头。他再一次奇怪地喊了一声，就像在酋长的帐篷里发出的怪叫，这次，从栅栏外也传来了大象的吼声。
大象一直在推挤栅栏，但徒劳无用。科拉克的声音在不断地呼唤着它，敌人的气息一阵阵地飘来，更是激起了心中的愤恨。大象转过身，拖着脚步后退了十几步，然后又转了回来，抬起象鼻，发出一声强劲有力、咆哮如雷的怒吼，接着低下头，像一只包裹着肉体、骨头和肌肉的夯锤，朝栅栏做成的巨大木墙猛撞过去。
栅栏应声倒了下去，四分五裂，暴怒的大象匆忙踏过缺口。科拉克清晰地听见了这一系列的动静，也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然而身旁的人群毫无察觉。火焰渐渐逼近了他，这时，一个黑人听到了背后的声响，转过头，瞧见了大象庞大的身躯正笨重地向这边跑来。
黑人瞬间吓得尖叫一声，撒腿就逃。大象左右扫荡着黑人和阿拉伯人，甚至挥开自己畏惧的火堆，一路来到科拉克身旁。
酋长急忙下达了一堆命令，然后快速跑回帐篷去拿步枪。大象将科拉克连同捆绑在身的木桩一起卷住，拔地而起。火焰炙烤着大象敏感的皮肤——每一寸粗厚的象皮都感到一阵灼痛，但为了尽快救出自己的朋友，并远离这令人厌恶的火焰，大象一边保护着科拉克不被碾碎，一边疯狂地跑动了起来。
巨兽将同伴高高地放到头上，快速转身，朝着栅栏边上的缺口冲了过去。酋长手里拿着步枪，匆匆忙忙地从帐篷里跑了出来，直奔到这头疯狂的野兽前进的道路上，举起武器，开了一枪。子弹没有击中目标，但大象此时已经来到了酋长的身边，厚重的象脚沉沉地踩了下去，像碾死一只挡路的蚂蚁，轻而易举便杀了他。
然后，这头大象小心翼翼地驮起同伴，走进黑暗的丛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