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71
崔西用身体撑起卡洛威瘫软的身子,松弛了原本绷紧的铁链,她解开卡在钩子上的铁链,慢慢把他放倒在地上。卡洛威低声臆语,呼吸急促,神志在清醒和迷蒙之间游离。他还活着,但崔西不知道他能撑多久。
艾德蒙趴在坑洞另一头的地上。第一颗子弹贯穿他的胸骨,遏止他前进的步伐。在他倒地之前,第二颗子弹射入第一颗子弹左边五公分处,正中心脏。第三颗子弹由前额进,后脑出。
她在艾德蒙裤子口袋找到手铐的钥匙。解开手铐后,她把艾德蒙的衣服撕成一条条的,绑住卡洛威的腿为他止血。她没松开捕兽器,担心那么做会加剧卡洛威的伤势,促使他休克。她抱起卡洛威的头,放在自己的大腿上,「罗尹?罗尹?」
卡洛威张开眼睛,尽管洞内寒冷得足以滴水成冰,他的脸上仍然不断冒汗,彷佛正发着高烧。「豪斯?」他低声问,声音微弱。
「死了。」
卡洛威嘴角牵动,浅浅一笑,眼皮眨动几下,又闭了起来。
「罗尹?」她轻拍着他的脸颊,「罗尹?有人知道我们在这里吗?」
卡洛威喃喃着:「丹。」
71丹和阿姆斯壮、另一位郡警,以及两位带着链锯的本地人,在卡洛威的警车停车处会合。他们留下两位本地人负责锯断倒木,清出通往帕克.豪斯家的道路,丹则带着两位郡警上山,朝那栋屋子和堆置废物的院子走去。
雪势缓和下来,风势也减弱了,这次上山不像第一次那么困难,却给人一种可怕的安静,彷佛他们正在龙卷风眼之中,像是风雨前的宁静。他们抵达木板屋时,帕克还活着,但情况比丹离开时恶化许多。
「你留在这里,」阿姆斯壮对丹说,「等救护车来。」
「别想,」丹说,「我要跟你上去救崔西。」
阿姆斯壮正要开口反对,却被丹以卡洛威的话堵了回来。
「我们没有时间在这里争辩,范雷。我们多耽搁一秒,艾德蒙就多一秒可以杀了他们两个。」他朝后门走去,「走吧。」
丹和阿姆斯壮往山上爬去。两人都是在雪松丛林镇长大的,这座山他们爬了无数次,很清楚该怎么前进。虽然雪白世界下的一切都一模一样,但他们有卡洛威留下的脚印为依据。
他们爬了将近二十分钟,在看起来像是山洞的前方约四、五公尺处,发现那双插在雪里的雪鞋。看起来最近有人把洞口弄大了一些,洞口附近有深深的脚印来来去去,还有一条长长的拖痕,似乎有人被拖过雪地。看到拖痕,一种不安的感觉涌上丹,再加上雪地上通往山洞内的血迹,让那股感觉急遽攀升。
他们在洞口跪了下来,阿姆斯壮用手电筒扫射坑道之后,才举起猎枪踏了进去。丹也举着步枪,两人的手电筒朝坑道内射出两道光束。
「关掉手电筒。」丹低声说,关掉了手上的手电筒。
他们朝漆黑的坑道里前进。一会儿后,丹看到前方几公尺的地方,发散出微弱的橘光。他们朝橘光走去,来到一处隔间的入口处。阿姆斯壮停下来,用手电筒扫射里面,然后举枪跳了进去。丹也举好枪,拿着手电筒闪身进去。手电筒光束扫过的显然是间办公室,里面有几张铁桌、椅子,以及军绿色的档案柜。
橘光是从办公室深处隔板上的开口发出来的。
「这里,」崔西说,「我在这里。」
丹立刻朝那扇门走去,但被阿姆斯壮拉住。「崔西?」阿姆斯壮大叫,「妳没事吧?」
「是,」她说,「艾德蒙死了。」
阿姆斯壮率先走了进去,丹跟在他后面。
电线吊挂着一个灯泡,灯泡下面,崔西靠着梁柱坐着,卡洛威的头枕在她腿上。艾德蒙.豪斯趴在远方角落里,后脑杓和背部衬衫都被鲜血浸湿。
丹跪下来抱住她,「妳没事吧?」
她点点头,朝卡洛威看去,「他撑不久了。」
✦
天色破晓,黑夜过去,暴风雪也已停歇。崔西站在被挖大的洞口附近,那是阿姆斯壮与其他回应求援电话而来的人合力挖开的。她裹着保暖的毛毯,望着从悠悠白云后探出头的蓝色天空,欣赏日出穿透云层射下来的灿烂光芒,洋红色、玫瑰色和橘色,那是暴风雪过去的天际。远处山谷里,雪松丛林镇人字型的房屋林立,看起来好像一座座小型金字塔,炊烟从烟囱袅袅升起,在静止的空气中缭绕成细细的白丝。她以前卧房的窗户也有相同的景色,再想到那些都是她认识的居民,心里涨满了宁静安详的感觉。
坑道里传来一个声响,引起她的注意。她回头一看,只见医务人员用雪橇把包裹在毛毯里的卡洛威抬出矿坑。卡洛威被抬过去时,转头看着她,崔西跟着他们往外走,看着他们放下雪橇,把雪橇系在两辆雪上摩托车之间。
「他还是以前那个打不倒的硬汉王八蛋,对吧?」丹来到她背后。
「像两美元牛排一样硬。」她说。
丹搂住她的肩膀,把她拉进怀里,「妳也是,崔西.克罗斯怀特。妳的枪法还是那么精准,毋庸置疑。」
「帕克还好吗?」
「他有生命危险,迪安奇洛也是。」
「迪安奇洛?」
「对,看来艾德蒙一个都没放过。幸好我们及时赶到,希望他们都会没事。」
「我不确定我们任何一个会没事。」她说。
丹帮她调整毛毯,「妳是如何逃脱的?」
崔西望着从一柱烟囱缭绕而上的炊烟,烟雾像喷射机尾云一样凝定在天空。「是莎拉。」
丹迷惑地看着她。
「豪斯要的人,一直都是我。」崔西继续说。
「我知道,卡洛威告诉我了。我很遗憾,崔西。」
「他一定告诉莎拉,接下来就要抓我进去。莎拉在墙上刻下了留言,就算豪斯发现了,也不会懂那些留言的意思,只有我才知道。那是我们睡觉前的祷告文,是只给我的讯息。她想告诉我,她发现了可以挖墙松开螺栓的东西。但她的时间不够,而且那面混凝土墙二十年前肯定比现在坚固许多倍。」
「妳的意思是?」
「化学作用。」她叹口气,「那面墙大约是八十年前灌浆而成的,也可能是更久之前。年复一年,腐败的植物所释放出的化学物质渗透到土壤里,和混凝土产生作用。当混凝土成分退化变质,它就会裂开,而水永远有办法找到那些裂缝。当水流经螺栓时,螺栓会生锈,螺栓生锈了,就会膨胀,撑大原有的裂缝。莎拉除了在墙上刻下留言,真正的企图更是想挖松铁盘后方和螺栓周围的混凝土,试图逃离这里。」
「我们的化学老师会很自豪的。」丹说。
崔西把头靠向丹的肩膀,「莎拉小时候,我们会一起念那段祷告文。她怕黑,经常溜到我房间,爬进被单躺在我身旁,我会叫她闭上眼睛,一起念祷告文。念完,关掉灯,两个人就会沉沉入睡。」她任由泪水奔涌而出,「那是专属我们两个的祷告文,她不想让别人知道她怕黑……我好想她,丹。我好想好想她。」
他把她搂得更紧,「听起来她并没有走远,依然在妳身旁。」
崔西突然抬起头,退开一些,凝视着丹。
「什么?」丹问。
「对,真的很奇怪,我感觉到她的存在,丹。我感觉她一直在这里陪着我。我感觉到她引领我找到那根铁锥,否则我不可能那么巧就挖到埋藏铁锥的洞。」
「看来她真的在妳身旁,一直守护着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