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八月，白昼漫长且干燥的八月，火烧了起来。
华格斯特有天下午在院子里工作的时候，闻到了烟味；到了早上，空气中弥漫着浓厚的呛鼻烟雾。他爬到屋顶上去看，但是只看见树林和湖泊，以及绵延起伏的山脉。他无从知道火势离这里有多近。但是他知道，风可以吹来几百哩之外的浓烟。
他已经两个多月没下山了，自从上回到过弥尔顿商店后就没再下山。他们找到了生活作息的步调：华格斯特每天睡到中午过后才起床，在外面作事到黄昏；然后吃过晚饭，游完泳之后，两人就大半夜不睡觉，看书或玩桌上游戏，就像长途航海的旅客。他在一个小房间里找到一箱游戏组，有大富翁，印度双骰棋和跳棋。有一阵子，他故意让艾美赢，但后来发现根本不需要退让，她是个精明的玩家，特别是玩大富翁的时候，买进一个又一个地产，飞快地计算房产能带来的租金收入，喜滋滋地算钱。海滨大道、公园地、马文花园，这些地名对她而言到底有什么意义？有天晚上，他正准备要念一本他们以前念过的《海底两万哩》时，她从他手里拿起书，就着闪烁的烛光，开始大声念给他听。碰到书上那些艰涩的单字，老式的拗口句法，也很少停顿下来。
妳从哪里学会的啊？在她停下来翻页的时候，他无法置信地问她。这个嘛，她说，我们以前念过啊，我只是背下来了。
山下的世界已经变成越来越飘渺的回忆。他没能让发电机启动——他原本希望用短波收音机的——很久以前就已经不再尝试了。要是事态的发展和他想象的一样，他认为他们最好还是别知道太多。信息对他又有何用？他们还能去哪里？
但是现在森林起火了，从西方升起一片呛人的烟墙。到了隔天下午，情况已经很明显了，他们非走不可，火朝着他们的方向而来，如果野火越过了河，就没有任何东西能阻挡火势。华格斯特把东西搬到车上，用毯子裹着艾美，让她坐在前座。他为他们两个各准备了一条浸了水的湿布，用来掩住嘴巴和刺痛的眼睛。
他们走了不到两哩，就看见火焰了。道路被浓烟给堵住了，那空气让人无法呼吸，像一道毒气墙。狂风吹袭，大火攀上山坡，朝他们烧过来。他们必须掉头。
他不知道在大火烧来之前，他们还有多少时间。他没办法喷湿木屋的屋顶——他们就只能静静等待。封死的窗户至少还能让他们稍微抵挡一下浓烟。但是到了夜幕低垂之际，他俩都开始咳嗽，而且有痰。
在一间小屋里头有艘铝制的独木舟。华格斯特把船拖到湖边，然后从楼上抱艾美下来。他把独木舟滑到湖心，看着满山遍野的大火烧向营地，景色壮丽至极，彷佛地狱打开了大门。艾美挨着他，躺在船底，就算她心里害怕，也没显露出来。他无能为力了。这一天所有的精力都耗尽，他不由自主地沉沉睡去。
早晨醒来，营地竟然还在。野火终究还是没能跨越河流。夜里风向变了，把火焰吹向南方。空气中带着浓烟，但是他知道危险已过。那天下午稍晚，他听见一声轰然雷响，宛如一大片锡铁从他们头上敲下来，大雨倾盆而下，下了一整夜。他们的运气好到让他不敢相信。
到了早上，他决定用仅余的一点汽油，开车下山去查看卡尔与马莎的情况。他要带艾美一起，经过山火之后，华格斯特打算不再让艾美离他的视线。他一直等到傍晚才出发。
火一度很接近，离营区大门不到一哩之外的树木全都烧成冒烟的灰烬，地表裸露焦黑，彷佛经历一场恐怖的战斗。从路上，华格斯特可以看见动物的尸体，不只是像负鼠和浣熊那样的小动物，还有鹿和羚羊，甚至还有一只熊，蜷缩在烧黑的树干底下，想找寻一小块可以呼吸的空间，却被活活烧死。
店还在，没有损伤。但是没有灯火，显然电力已经中断。华格斯特叫艾美在车里等着，他拿出手电筒，走向门廊。门锁着。他敲门，大声敲，一次又一次，喊着卡尔的名字，但是没人回答。最后他用手电筒敲碎窗户。
卡尔和马莎都死了。他们紧紧依偎在马莎的病床上。卡尔蜷起身体贴在马莎背后，一手揽着她的肩，彷佛在睡午觉。可能是烟，但是房里的味道让华格斯特知道，他们远在山火之前就死了。床头柜上有一瓶半空的威士忌，旁边是一份折起来的报纸，就像他上回看见的那份报纸一样，薄得令人忧心，还有一行斗大醒目的标题。他连忙把视线转开，决定把报纸塞进口袋里待会儿再看。他在躺着两人遗体的床尾站了一会儿，然后关上房门。他哭了，第一次落泪。
卡尔的面包车还停在店后。华格斯特剪下一段橡皮水管，把可乐娜开到后面，将箱型车的油吸到可乐娜的油箱里。他不知道他们可能需要去哪里，但是野火季还没结束，让自己松卸下来是个错误，绝对致命的错误。他在屋后的工具间里找到一个空的汽油桶，可乐娜的油箱装满之后，他就把油装进油桶里。然后，艾美帮他到店里去拿补给品。他拿走所有的食品和电池，以及他认为用得到的丙烷装进箱子里，搬到车上。最后他回到躺着遗体的房间，屏住呼吸，小心地取下卡尔腰间枪套里的点三八手枪。
清晨，艾美终于睡着之后，华格斯特从外套口袋里掏出报纸。这回只有一张，日期是七月十日，将近一个月前。天晓得卡尔是怎么弄到的。很可能是下山到白河去，然后，因为在报上读到的消息，回来之后决定结束一切。屋里有很多药，他要完成任务一点都不难。华格斯特胆战心惊地掏出报纸，但是对自己即将在报纸上读到的消息，却又有种宿命的笃定。对他来说，只有细节才是新闻。
芝加哥陷落
「吸血鬼」病毒扩抵东岸，百万人丧生
疫区界线东移至俄亥俄中部
加州脱离联邦，誓言捍卫自己
印度准备以响尾蛇飞弹对巴基斯坦进行「有限」的核子攻击
【华盛顿，七月十日】休斯总统今天下令美军弃守芝加哥，因为大批受感染群众涌入市区，经过一夜激战之后，陆军与国民警卫队伤亡惨重。
「一座伟大的美国城市陷落了。」休斯总统在书面声明中指出：「我们衷心为芝加哥市民，以及那些为了捍卫人民而捐躯的男女战士祷告。他们的回忆会在这场伟大的奋战中继续支持我们。」
攻击在入夜之后展开，布署在南环道的美军报称，一支数量不明的武力部队群集市中心商业区外。
「这次的攻击显然是有组织的行动。」中央疫区指挥官卡森．怀特将军说，他认为这是「令人不安的发展」。
「新的防线设在七十五号公路，从托雷多到辛辛那提。」怀特在周二清晨对记者表示：「这是我们的卢比孔河[1] 。」
被问到据称有大批军队弃守职责时，怀特答称他「未曾听闻这种事情」，并说这种谣言「不负责任」。
「能和这些勇敢的战士一起合作，我与有荣焉。」将军说。
佛罗里达的塔拉哈西、南卡罗莱纳的查尔斯顿、蒙大拿的海伦娜、亚历桑纳的弗雷格斯塔夫，以及安大略南部和墨西哥北部，都传出疫情爆发的消息。依据白宫与疾管局提供的统计数字，目前伤亡人数已达三千万。五角大厦估计受感染的人数还要再多添三百万。
周日遭弃守的圣路易大部份地区，都在今晚付之一炬。孟菲斯、土桑与德斯默尼斯等地也是。当地观察家宣称，曾看见飞机低空飞越该市著名的拱门，然后大火随即烧起，迅速焚毁市中心。据说，大火是联邦政府消除中部疫区城市病毒计划中，极为重要的一部分，但是截至目前为止，政府当局并未证实此一传言。
在全国各地，汽油极为稀少，甚至完全没有，而运输管道也因大批渴望逃离疫情的民众而持续堵塞。食物很难以取得，从绷带到抗生素等医药用品都是。
国内许多被困住的难民发现，自己无处可去，也无法离开。
「我们困住了，和其他的人一样。」戴维．葛拉汉在匹兹堡东方的麦当劳外面说。葛拉汉开车载着妻子和两个小孩，一家人从俄亥俄州的阿克隆来到此地，平常只需要两个小时的车程，那天晚上却开了二十个钟头。汽油差不多用罄，所以葛拉汉在蒙洛维尔郊区的休息站停车，却发现加油机里没有油，餐厅的食物早在两天之前就卖光了。
「我们要去强斯顿市，我母亲家，可是我听说那里也一样。」葛拉汉说。
他身后有一排陆军车队，约有五十辆车，通过这条空无一车的西向车道。
「没有人知道要去哪里。」他说：「到处的情况都一样。」
虽然目前疫情仍未扩及美国、加拿大和墨西哥之外地区，但世界各国显然也在为最后可能面临的情况预作准备。在欧洲，意大利、法国和西班牙已经关闭边界，其他国家也开始囤积医药用品，并禁止跨市旅行。联合国在上周疏散位于纽约的总部之后，首度在海牙召开大会，通过国际防疫决议案，禁止所有船舰飞机接近北美大陆周围两百哩之内。
全美各地，教堂与犹太会所据称信众空前踊跃，数以百万计的信众群聚祷告。在病毒已广泛传播的德州，身兼畅销作家，以及全国最大的圣洁圣经教会教长的休斯敦市长贝瑞．伍顿说那座城是「通往天堂之门」，呼吁居民与难民从全州各地群集到休斯敦信赖体育馆，准备「让我们升天来到上主的宝座，不是以怪物的模样，而是以上帝的男女子民之姿。」
在疫情尚未扩散的加州，州议会昨晚紧急开议，迅速通过第一部加州分裂法，切断与美利坚合众国的关系，宣布独立为主权国家。前州长辛迪．萧就任加州共和国总统之后的第一个动作，便是下令州境内的所有美国军队与执法单位，接受加州国民警卫队指挥。
「我们将捍卫自己，我们和其他的国家一样，都有权利这么作。」萧总统告诉议员，赢得如雷掌声。「加州，以及加州所捍卫的一切，都将度过难关。」
对于沙加缅度传来的消息，休斯政府当局发言人提姆．洛默告诉记者：「这事极其荒谬。此时此刻，任何一州或地方政府显然都不应该将美国人民强夺到自己手中。我们的立场一以贯之，加州仍是美国的一部分。」
洛默也提出警告，加州的军方或执法人员若是干扰联邦救援行动，将遭致严厉惩处。
「我保证，」洛默说：「他们会被视为非法的敌方战斗人员。」
截至周三，加州已获瑞士、芬兰、南太平洋小国瑙鲁以及梵谛冈承认。
美军撤出南亚之后，印度政府昨天再次重申稍早的威胁，并将使用核子武器对抗东巴基斯坦叛军。
「这是制止伊斯兰极端主义的时刻。」印度总理苏瑞许．米特拉告诉国会。「看门狗正在睡觉。」
所以就是这么回事啰，华格斯特想。终于到了这个地步。他这时想着一个他听过的名词。他以前只听过这个名词用在航空事件，解释在某个原本应该晴朗的日子，为何会有架飞机迅速坠落。OBE（Overcome by events），被突发事件袭击。这就是此时此刻正在发生的事。这个世界——人类——被突发的事件袭击了。
照顾好艾美，蕾西这么说。艾美是你的。他想起铎伊，把凌志的钥匙交到他手上。蕾西亲吻他的脸颊，铎伊跟在车后面跑着，挥手要他们走，大喊着快走，快走。蕾西跳下车，呼唤那些星星——华格斯特觉得他们像星星，人星，闪着像灯笼的亮光——扑到她身上。
可以睡觉休息的时间已经结束了。华格斯特要整夜不睡，一手握着卡尔的点三八，一手握着春田，紧紧盯着门口。今夜天气很凉，温度降到华氏五十几度，从店里回来之后，华格斯特就点燃柴炉。他拿起报纸，折成四分之一，八分之一，十六分之一，然后打开炉门。他把报纸放进火里，惊叹地看着一切转瞬消失无踪。
《沙丘》六部曲合集
《波西杰克逊》系列合集
《猎魔人》合集
华格斯特有天下午在院子里工作的时候，闻到了烟味；到了早上，空气中弥漫着浓厚的呛鼻烟雾。他爬到屋顶上去看，但是只看见树林和湖泊，以及绵延起伏的山脉。他无从知道火势离这里有多近。但是他知道，风可以吹来几百哩之外的浓烟。
他已经两个多月没下山了，自从上回到过弥尔顿商店后就没再下山。他们找到了生活作息的步调：华格斯特每天睡到中午过后才起床，在外面作事到黄昏；然后吃过晚饭，游完泳之后，两人就大半夜不睡觉，看书或玩桌上游戏，就像长途航海的旅客。他在一个小房间里找到一箱游戏组，有大富翁，印度双骰棋和跳棋。有一阵子，他故意让艾美赢，但后来发现根本不需要退让，她是个精明的玩家，特别是玩大富翁的时候，买进一个又一个地产，飞快地计算房产能带来的租金收入，喜滋滋地算钱。海滨大道、公园地、马文花园，这些地名对她而言到底有什么意义？有天晚上，他正准备要念一本他们以前念过的《海底两万哩》时，她从他手里拿起书，就着闪烁的烛光，开始大声念给他听。碰到书上那些艰涩的单字，老式的拗口句法，也很少停顿下来。
妳从哪里学会的啊？在她停下来翻页的时候，他无法置信地问她。这个嘛，她说，我们以前念过啊，我只是背下来了。
山下的世界已经变成越来越飘渺的回忆。他没能让发电机启动——他原本希望用短波收音机的——很久以前就已经不再尝试了。要是事态的发展和他想象的一样，他认为他们最好还是别知道太多。信息对他又有何用？他们还能去哪里？
但是现在森林起火了，从西方升起一片呛人的烟墙。到了隔天下午，情况已经很明显了，他们非走不可，火朝着他们的方向而来，如果野火越过了河，就没有任何东西能阻挡火势。华格斯特把东西搬到车上，用毯子裹着艾美，让她坐在前座。他为他们两个各准备了一条浸了水的湿布，用来掩住嘴巴和刺痛的眼睛。
他们走了不到两哩，就看见火焰了。道路被浓烟给堵住了，那空气让人无法呼吸，像一道毒气墙。狂风吹袭，大火攀上山坡，朝他们烧过来。他们必须掉头。
他不知道在大火烧来之前，他们还有多少时间。他没办法喷湿木屋的屋顶——他们就只能静静等待。封死的窗户至少还能让他们稍微抵挡一下浓烟。但是到了夜幕低垂之际，他俩都开始咳嗽，而且有痰。
在一间小屋里头有艘铝制的独木舟。华格斯特把船拖到湖边，然后从楼上抱艾美下来。他把独木舟滑到湖心，看着满山遍野的大火烧向营地，景色壮丽至极，彷佛地狱打开了大门。艾美挨着他，躺在船底，就算她心里害怕，也没显露出来。他无能为力了。这一天所有的精力都耗尽，他不由自主地沉沉睡去。
早晨醒来，营地竟然还在。野火终究还是没能跨越河流。夜里风向变了，把火焰吹向南方。空气中带着浓烟，但是他知道危险已过。那天下午稍晚，他听见一声轰然雷响，宛如一大片锡铁从他们头上敲下来，大雨倾盆而下，下了一整夜。他们的运气好到让他不敢相信。
到了早上，他决定用仅余的一点汽油，开车下山去查看卡尔与马莎的情况。他要带艾美一起，经过山火之后，华格斯特打算不再让艾美离他的视线。他一直等到傍晚才出发。
火一度很接近，离营区大门不到一哩之外的树木全都烧成冒烟的灰烬，地表裸露焦黑，彷佛经历一场恐怖的战斗。从路上，华格斯特可以看见动物的尸体，不只是像负鼠和浣熊那样的小动物，还有鹿和羚羊，甚至还有一只熊，蜷缩在烧黑的树干底下，想找寻一小块可以呼吸的空间，却被活活烧死。
店还在，没有损伤。但是没有灯火，显然电力已经中断。华格斯特叫艾美在车里等着，他拿出手电筒，走向门廊。门锁着。他敲门，大声敲，一次又一次，喊着卡尔的名字，但是没人回答。最后他用手电筒敲碎窗户。
卡尔和马莎都死了。他们紧紧依偎在马莎的病床上。卡尔蜷起身体贴在马莎背后，一手揽着她的肩，彷佛在睡午觉。可能是烟，但是房里的味道让华格斯特知道，他们远在山火之前就死了。床头柜上有一瓶半空的威士忌，旁边是一份折起来的报纸，就像他上回看见的那份报纸一样，薄得令人忧心，还有一行斗大醒目的标题。他连忙把视线转开，决定把报纸塞进口袋里待会儿再看。他在躺着两人遗体的床尾站了一会儿，然后关上房门。他哭了，第一次落泪。
卡尔的面包车还停在店后。华格斯特剪下一段橡皮水管，把可乐娜开到后面，将箱型车的油吸到可乐娜的油箱里。他不知道他们可能需要去哪里，但是野火季还没结束，让自己松卸下来是个错误，绝对致命的错误。他在屋后的工具间里找到一个空的汽油桶，可乐娜的油箱装满之后，他就把油装进油桶里。然后，艾美帮他到店里去拿补给品。他拿走所有的食品和电池，以及他认为用得到的丙烷装进箱子里，搬到车上。最后他回到躺着遗体的房间，屏住呼吸，小心地取下卡尔腰间枪套里的点三八手枪。
清晨，艾美终于睡着之后，华格斯特从外套口袋里掏出报纸。这回只有一张，日期是七月十日，将近一个月前。天晓得卡尔是怎么弄到的。很可能是下山到白河去，然后，因为在报上读到的消息，回来之后决定结束一切。屋里有很多药，他要完成任务一点都不难。华格斯特胆战心惊地掏出报纸，但是对自己即将在报纸上读到的消息，却又有种宿命的笃定。对他来说，只有细节才是新闻。
芝加哥陷落
「吸血鬼」病毒扩抵东岸，百万人丧生
疫区界线东移至俄亥俄中部
加州脱离联邦，誓言捍卫自己
印度准备以响尾蛇飞弹对巴基斯坦进行「有限」的核子攻击
【华盛顿，七月十日】休斯总统今天下令美军弃守芝加哥，因为大批受感染群众涌入市区，经过一夜激战之后，陆军与国民警卫队伤亡惨重。
「一座伟大的美国城市陷落了。」休斯总统在书面声明中指出：「我们衷心为芝加哥市民，以及那些为了捍卫人民而捐躯的男女战士祷告。他们的回忆会在这场伟大的奋战中继续支持我们。」
攻击在入夜之后展开，布署在南环道的美军报称，一支数量不明的武力部队群集市中心商业区外。
「这次的攻击显然是有组织的行动。」中央疫区指挥官卡森．怀特将军说，他认为这是「令人不安的发展」。
「新的防线设在七十五号公路，从托雷多到辛辛那提。」怀特在周二清晨对记者表示：「这是我们的卢比孔河[1] 。」
被问到据称有大批军队弃守职责时，怀特答称他「未曾听闻这种事情」，并说这种谣言「不负责任」。
「能和这些勇敢的战士一起合作，我与有荣焉。」将军说。
佛罗里达的塔拉哈西、南卡罗莱纳的查尔斯顿、蒙大拿的海伦娜、亚历桑纳的弗雷格斯塔夫，以及安大略南部和墨西哥北部，都传出疫情爆发的消息。依据白宫与疾管局提供的统计数字，目前伤亡人数已达三千万。五角大厦估计受感染的人数还要再多添三百万。
周日遭弃守的圣路易大部份地区，都在今晚付之一炬。孟菲斯、土桑与德斯默尼斯等地也是。当地观察家宣称，曾看见飞机低空飞越该市著名的拱门，然后大火随即烧起，迅速焚毁市中心。据说，大火是联邦政府消除中部疫区城市病毒计划中，极为重要的一部分，但是截至目前为止，政府当局并未证实此一传言。
在全国各地，汽油极为稀少，甚至完全没有，而运输管道也因大批渴望逃离疫情的民众而持续堵塞。食物很难以取得，从绷带到抗生素等医药用品都是。
国内许多被困住的难民发现，自己无处可去，也无法离开。
「我们困住了，和其他的人一样。」戴维．葛拉汉在匹兹堡东方的麦当劳外面说。葛拉汉开车载着妻子和两个小孩，一家人从俄亥俄州的阿克隆来到此地，平常只需要两个小时的车程，那天晚上却开了二十个钟头。汽油差不多用罄，所以葛拉汉在蒙洛维尔郊区的休息站停车，却发现加油机里没有油，餐厅的食物早在两天之前就卖光了。
「我们要去强斯顿市，我母亲家，可是我听说那里也一样。」葛拉汉说。
他身后有一排陆军车队，约有五十辆车，通过这条空无一车的西向车道。
「没有人知道要去哪里。」他说：「到处的情况都一样。」
虽然目前疫情仍未扩及美国、加拿大和墨西哥之外地区，但世界各国显然也在为最后可能面临的情况预作准备。在欧洲，意大利、法国和西班牙已经关闭边界，其他国家也开始囤积医药用品，并禁止跨市旅行。联合国在上周疏散位于纽约的总部之后，首度在海牙召开大会，通过国际防疫决议案，禁止所有船舰飞机接近北美大陆周围两百哩之内。
全美各地，教堂与犹太会所据称信众空前踊跃，数以百万计的信众群聚祷告。在病毒已广泛传播的德州，身兼畅销作家，以及全国最大的圣洁圣经教会教长的休斯敦市长贝瑞．伍顿说那座城是「通往天堂之门」，呼吁居民与难民从全州各地群集到休斯敦信赖体育馆，准备「让我们升天来到上主的宝座，不是以怪物的模样，而是以上帝的男女子民之姿。」
在疫情尚未扩散的加州，州议会昨晚紧急开议，迅速通过第一部加州分裂法，切断与美利坚合众国的关系，宣布独立为主权国家。前州长辛迪．萧就任加州共和国总统之后的第一个动作，便是下令州境内的所有美国军队与执法单位，接受加州国民警卫队指挥。
「我们将捍卫自己，我们和其他的国家一样，都有权利这么作。」萧总统告诉议员，赢得如雷掌声。「加州，以及加州所捍卫的一切，都将度过难关。」
对于沙加缅度传来的消息，休斯政府当局发言人提姆．洛默告诉记者：「这事极其荒谬。此时此刻，任何一州或地方政府显然都不应该将美国人民强夺到自己手中。我们的立场一以贯之，加州仍是美国的一部分。」
洛默也提出警告，加州的军方或执法人员若是干扰联邦救援行动，将遭致严厉惩处。
「我保证，」洛默说：「他们会被视为非法的敌方战斗人员。」
截至周三，加州已获瑞士、芬兰、南太平洋小国瑙鲁以及梵谛冈承认。
美军撤出南亚之后，印度政府昨天再次重申稍早的威胁，并将使用核子武器对抗东巴基斯坦叛军。
「这是制止伊斯兰极端主义的时刻。」印度总理苏瑞许．米特拉告诉国会。「看门狗正在睡觉。」
所以就是这么回事啰，华格斯特想。终于到了这个地步。他这时想着一个他听过的名词。他以前只听过这个名词用在航空事件，解释在某个原本应该晴朗的日子，为何会有架飞机迅速坠落。OBE（Overcome by events），被突发事件袭击。这就是此时此刻正在发生的事。这个世界——人类——被突发的事件袭击了。
照顾好艾美，蕾西这么说。艾美是你的。他想起铎伊，把凌志的钥匙交到他手上。蕾西亲吻他的脸颊，铎伊跟在车后面跑着，挥手要他们走，大喊着快走，快走。蕾西跳下车，呼唤那些星星——华格斯特觉得他们像星星，人星，闪着像灯笼的亮光——扑到她身上。
可以睡觉休息的时间已经结束了。华格斯特要整夜不睡，一手握着卡尔的点三八，一手握着春田，紧紧盯着门口。今夜天气很凉，温度降到华氏五十几度，从店里回来之后，华格斯特就点燃柴炉。他拿起报纸，折成四分之一，八分之一，十六分之一，然后打开炉门。他把报纸放进火里，惊叹地看着一切转瞬消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