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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1 丛林恶作剧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泰山已经长大成人了,但是却还不成熟。他把大部分时间都花在戏弄同伴身上,有趣极了!泰山可喜欢追赶着打趣人家了,虽说在我们看来是百无聊赖,但他却从不觉得无聊。因为戏弄逗趣他们可太好玩儿了!不过即使泰山变着法儿地折磨其他同伴,他也从不会觉得累,依旧乐此不疲。

  承希腊诸神之恩泽,如今泰山正值风华正茂之时。在这些猿群的信义教条之下,他本应是沉稳、霸气外露并且思虑周全的。但很可惜,他跟这些特质压根不沾边儿。他的精神境界看起来一点也不像他的这个年纪应该表现的那样。相反,他仍然像是一个爱玩的稚童,这令他的那些猿伴们都感到十分困惑,给他们带来一种极大的挫败感。他们无法理解泰山,也无法理解他的这种行为,因为一旦成年,就应该变得成熟稳重,他们早已经忘记了儿时那种稚嫩纯真的美好了。

  同样地,泰山也非常不能理解他们。有的时候他看不见月亮,索性就用藤蔓吊着脚踝,然后荡着晃着,穿过一片片高大茂密的森林,大声叫喊着,一些同龄的猿伴们看着很是动心,也纷纷释放天性,学着泰山在丛林中荡来荡去,他就和这些好脾气的猿伴们一同在丛林中翻腾跳跃,好不快活。但今天,在他跳起来用同一条藤蔓在丛林里飞荡时,眼前出现的可不是平时的玩伴,相反,一头体形庞大、龇牙咧嘴的野兽飞奔而来,边跑边咆哮,一路疾驰,猛地朝着泰山颈部扎去。

  不过泰山轻轻松松就躲开了这冲来的怪物,很快泰格的火气就消了,但泰山意识到泰格目光呆滞,似乎并不觉得眼下的一幕十分有趣。也许,这头大公猿早已失去了之前的幽默感。在这种强大的失望感之下,年轻的格雷斯托克失望地“哼”了一声,掉头走了。一缕黑发垂在一只眼睛上。他用手掌轻轻拂过,然后甩了甩头。“这么下去也太无聊了,得找点事儿做才行。”说罢,他便从一个有裂痕的树洞里,找出之前藏在这里的箭筒,把箭筒倒过来,又把里面所有东西都倒在地上,这是他仅有的几件宝贝。其中就有块扁平的石头,还有些贝壳,是他从父亲的小木屋旁边的沙滩上捡的。

  泰山小心翼翼地攥着贝壳,在平坦的石头上磨来磨去。他知道,这样做贝壳边缘才会变得锋利光滑。泰山现在就像磨刀的理发师一般,的确,他们都有个共同点,都是一点点通过自己的努力达成目标。不过可不能小瞧泰山,人家这种熟练的手法也是通过长年累月的练习,才有今天这种熟练的操作呢。他自己想了个法子,把石头放在贝壳边——他甚至为了测试方法是否有效,用自己的拇指做了试验——当亲证这种方法可行时,泰山就把垂在眼前的黑发拽了一缕下来,将发丝放在自己左手的拇指和食指之间,用磨好的贝壳在上面反复地摩擦,直到发丝被切断。于是他又拽着几根眼前晃动的头发磨来磨去,因为从不在乎外貌,所以他肆无忌惮地“修剪”。不过在安全与舒适方面,这撮头发的影响力还是很大的,如果在极其危险的时刻,一缕头发忽然垂在眼前,很可能会意味着生与死的大转变。除此之外,凌乱的头发垂在背后,是最不舒服的,尤其是在被露珠、雨水或汗水浸湿的时候。

  泰山孜孜不倦地修剪着头发,思绪却早飘到了九霄云外。他回想起和大猩猩近期的打斗,虽然受了伤但也已经愈合了。他又想到了他第一次做梦的经历和后来假扮狮子戏弄部落里的同伴的事,高兴得哈哈大笑。他穿着狮子的兽皮,对着同伴怒吼咆哮,却未曾想竟会被曾经教导如何防御天敌的猿伴们伤害,他们凶残地冲向他,都想置他于死地。

  泰山剪光了自己的头发,满意极了。他觉得和这个部落的人在一起没有任何乐趣,根本开心不起来,索性不慌不忙地走到树林里,向小木屋方向去了。但是走着走着,泰山注意到北边飘来了一股浓烈的香气,便马上被这香气吸引了。他知道,这是黑人的气味。

  好奇心是人类和人猿的共同特性,它不断促使泰山前去看看,他们身上似乎有一种东西吸引了泰山,令他产生无尽的想象。可能是因为他们的活动和兴趣的多样性。猿类的生活大多以吃、睡和繁殖为主。除了黑人,其他丛林居民也是如此。

  这些黑人又唱又跳,他们在修剪过的树木和灌木丛里四处拨弄着。他们看着这些生物生长,等到成熟后,就砍下来放在稻草搭的茅屋里头。他们制作弓、矛、箭,毒药,还有饭锅,还制了一些金属物品用来武装自己的胳膊和腿。若不是他们这一张张黝黑丑陋的面容,若不是他们中有人杀了卡拉,泰山或许真的会想加入他们。至少有的时候他是这么想的,但是这个想法一蹦出来,就会伴随着一种强烈的反感情绪,而这种情感是他自己不能够理解和解释的——这个时候泰山觉得自己对黑人有非常大的恨意,他宁愿变成一条蛇,也不愿加入他们。

  但是他们的生活方式却着实有趣,泰山孜孜不倦地监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尽管他最初是想想些新法子折磨他们,但也从他们身上学到了很多东西。每天戏弄这些黑人就是泰山主要的消遣方式。

  泰山知道大多数黑人都在附近,所以他更加小心翼翼,无声无息地穿过郁郁葱葱的丛林空地,这里枝繁叶茂,树木密集,他晃晃悠悠地从一根树枝荡到另一根上,又或是轻轻地跳过那片寸步难行的废弃栖木群。

  这时泰山的目光落在了黑人首领孟博拉身上,这种场景他或多或少有点熟悉,过去曾在其他场合见过。他们正在为狮子布下天罗地网。这儿有一个带滑轮的笼子,里面有根绳子紧紧吊着一头小山羊,只要狮子一过来逮住这个可怜的小东西,笼子的门便会迅速落下来,成为一个四面牢笼,把它困住。

  这些黑人逃离故乡来到新的村庄之前就掌握了这个本领。从前他们在刚果居住了很久,那里的暴君对他们施加虐待,把他们逼上了绝路,为此他们一直在寻找一片净土,远离喧嚣,保全性命。

  早些年,他们经常会捕捉一些动物给欧洲商人,并从后者身上学习了一些技巧,比如这种可以让他们在不伤及狮子的情况下顺利捕捉到猎物,并且可以轻而易举地安全运送到他们的村庄的方法。

  虽然这里不再有“野蛮商品”的买卖市场,但人们仍然对猎捕狮子这种动物抱有极大的热情。首先是因为他们发现狮子制造了种种恐怖事件,看到一幕幕惨状时,就意识到避免被这些食人族伤害是非常有必要的。其次是因为如果能够成功地猎杀狮子,就可以举办一场狂欢庆祝,这本身就是一个借口。事实上这种狂欢庆祝,就是通过折磨动物,然后弄死它们来取乐。这种仪式完全就是靠这种病态的欢乐在支撑着,这太疯狂了!

  泰山过去曾亲眼目睹过这种残忍的仪式。他自己甚至比那些野蛮的战士更加残忍,所以本不应该被他们这些残暴行径吓到,但很奇怪,这些人还是让泰山震惊不已。他无法理解自己这种强烈的厌恶,连自己都觉得很奇怪。泰山对狮子本没有感情,但看到黑人对它施以如此侮辱和折磨,顿时怒火中烧。

  前两次泰山都悄悄地,在黑人赶来看捕猎是否成功前,提前救走了狮子。今天他也会这样做——做决定的时候,他突然意识到这可能就是所谓的天性。

  陷阱设在水源旁,就在一串巨大的大象脚印中间,黑人战士设下埋伏后就跑回村子里了。第二天他们又来了。泰山看着他们,冷笑了一声。泰山看到他们沿着宽阔的小径排成一排,走在枝繁叶茂的枝叶下,他们把树枝围成圆圈然后用藤蔓加以点缀,掩盖陷阱,此番天人合一,大自然神秘莫测的景象淋漓尽致地展现在眼前。

  泰山眯缝着双眼,直到看见最后一名战士消失在小路的拐弯处。这时他脸色一变,突然萌生出一个新想法。想到那头胆小懦弱、可怜无助的小山羊,他嘴角渐渐地露出一个阴冷的微笑。

  泰山跳回地上,慢慢靠近黑人布下的陷阱,走了过去。整个人小心翼翼,避免碰到那根绳子,因为一不小心笼子门就会掉下来。他救下了小山羊,把它抱出来夹在胳膊下,然后跳出笼子。

  出来后,泰山就拿着猎刀,对着小山羊的颈动脉割了下去,杀死了这个担惊受怕的小东西,接着拖着它的尸首往前走,一路拖至水源地,血迹也一直延伸到那里。泰山一脸似笑非笑,慢慢走到水源边上,弯下腰,用强壮有力的手指迅速取出了小山羊的内脏。他往泥里扒了一个洞出来,把自己不吃的这些东西都埋了进去,然后带着剩下的羊肉优哉游哉地又荡回到树上。

  泰山跟着黑人士兵走了一段距离后,就跳下来把那些肉埋了起来,这地方足够安全,可以安全地躲避鬣狗以及其他一些生存在丛林中的食肉动物和鸟类的掠夺破坏。他很饿,作为一头野兽他本应该去吃肉,但是心中残存的人性却战胜了饥饿,他现在只关心自己的计划有没有成功。泰山一直笑着,双眼炯炯有神,迫不及待想看到结果,甚至忘了自己还饿着肚子呢。

  把这些肉藏好后,泰山沿着足迹一路小跑,追赶黑人。在离笼子两三英里的地方,泰山追上了他们,随后便又荡回到树上,站在树枝上,静静地躲在后面观察他们——等待时机。

  这群黑人中有个叫拉巴·科佳的巫医。泰山讨厌所有黑人,而这个巫医他尤其厌恶。所有黑人排成一列,沿着蜿蜒的小径前进,巫医懒洋洋地落在了后头。泰山注意到了这一点,顿时满面春风——他所有的行为举止都散发着严厉又恐怖的得意,像是个死神,徘徊在一群毫无戒心的黑人头顶。

  拉巴·科佳知道村子就在不远处,只有几步路了,就坐下来,打算休息会儿。啊!拉巴·科佳!你就好好休息吧!拉巴·科佳!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

  泰山偷偷摸摸地沿着树枝匍匐前行,看着下面那个肥胖又自负的巫医,蹑手蹑脚,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巫医那双不灵光的耳朵除了听到微风穿过,树叶发出的飒飒而鸣的声音外,没觉察到任何不妥。泰山走近后停了下来,隐藏在周围的树枝和各种交错的植物中。

  拉巴·科佳背对着树干坐着,面朝着泰山。这对嗷嗷待哺的野兽来说并不是个好位置,所以泰山一直耐着性子,像座雕像般静静地蹲伏在那里,等到时机成熟再动手。一只有毒的小虫子“嗡嗡”地飞来飞去,一直盘旋在空中,不住地往泰山脸上飞,他看见了,并且认出这是只毒虫,不过这点毒对他来说着实不算什么,叮一下两下也不要紧——也就是承受几天痛苦折磨罢了,所以他并没有躲开。泰山炯炯有神的双眼一直盯着拉巴·科佳。一双灵敏的耳朵仔细听着周围的动静,密切关注小毒虫的一举一动。突然,他感觉到这只毒虫好像落在了自己额头上。他努力保持镇静,全身上下一动不动。这可怕的小东西沿着泰山的脸向下爬,爬过鼻子、嘴巴、下巴,最后在喉咙那儿停下来,又掉头折了回去。泰山两只眼睛死死盯着拉巴·科佳,一动不动,如同死了一般。小毒虫爬上了他那胡桃色的脸颊,用小触须轻轻擦过泰山的睫毛,最后停了下来。对你我来说,或许会马上后退一步,迅速闭上眼睛,然后猛击这可恶的毒虫;但泰山却是纹丝不动地蹲在那里。当毒虫爬到泰山的眼球时,本以为他会一直睁着眼睛,忍受毒虫的叮咬,但是事实并非如此。说来也奇怪,就在毒虫几乎要爬到下眼睑时,它突然“嗡嗡”飞走了。

  小毒虫朝着拉巴·科佳的方向飞去,黑人巫医听到了动静,看得一清二楚,连忙追着拍打它,但很可惜,还没等他打死小毒虫,它就已经叮到他的脸上了。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刺痛,拉巴·科佳愤怒地惨叫一通,起身走向首领孟博拉的村庄,黝黑宽阔的肩膀一览无余地暴露在泰山视线里。

  拉巴·科佳一回头,一个身影“嗖”地一下从树上飞了出来,直挺挺地落在他宽厚的臂膀上。巫医被重重地压在地上。他突然感觉自己的脖颈被强有力的下腭死死咬住,刚想尖叫呼救时,喉咙又被钢铁般的手指紧紧攥住。黑人吓破了胆儿,拼尽全力想要挣脱魔爪,但在自己的对手面前,他的力量仅仅是沧海一粟,不值一提。

  没一会儿,泰山松开了巫医的喉咙,但每当拉巴·科佳想大喊大叫时,泰山都迅速掐住他的喉咙,使其饱受折磨,将近窒息,最后巫医终于放弃了抵抗。接着泰山跳起来,跪在巫医身后,这时巫医拼命想站起来,却被泰山一把按进泥里。泰山带着那根曾经吊着小山羊的绳子,现在拿出来将巫医的手腕脚踝全都捆了起来,之后猛拉绳子,把这黑人拉起来,使劲儿推着往前走。

  拉巴·科佳踉踉跄跄地站起来后,才看清凶手的模样。他发现眼前站着一位白皮肤的巨人,心里“咯噔”一下,双膝止不住颤抖:“天啊,死神来了。”但当他慢慢走到泰山面前时,发现泰山既没有伤害自己,也没有折磨自己,一下子便有了精神,整个人又重新振作起来。或许这位“死神”压根没有想要杀他呢。小迪波在他手里数十天有没有受到伤害呢?迪波的母亲,穆雅有没有受难呢?

  之后两个人来到拉巴·科佳和孟博拉的黑人战士们布下陷阱的地方,走到捕捉狮子的笼子前,巫医忽然发现诱饵不见了,笼子里没有狮子,笼子门也没掉下来。他觉得非常奇怪,同时又感到惶惶不安。这个时候他那个不灵光的脑子便冒出一个想法,这件事情一定和这位“死神”有关。

  拉巴·科佳猜对了。泰山猛地一推,把他塞进笼子里,牢牢绑在之前捆小山羊的地方,这下巫医全明白了,浑身颤抖,整个人吓出一身冷汗。巫医双唇颤抖,苦苦哀求,哀求泰山放过他吧,就算不能饶他一命,也不要让自己死得这么惨,但这样就像是在对牛弹琴,因为他即将面对的是一头什么都不懂的野兽——狮子。

  拉巴·科佳没完没了地哭喊,这可惹恼了泰山,担心接下来黑人可能会提高音量,哭喊着寻求帮助。为了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泰山走出笼子,找了一把杂草和木棍,把杂草统统塞进拉巴·科佳嘴里,棍子交叉地放在他的牙齿中间,然后用巫医腰上的皮带牢牢捆住这些枝条。现在巫医就只能眼巴巴地看着,直冒冷汗。之后泰山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离开后泰山去的第一个地方就是之前埋藏小山羊尸体的地方,把它挖出来后,泰山便高高兴兴地爬上树,填饱肚子去了。吃饱后他又将剩下的肉埋了,接着跳上树,跑到“嘀里嘟噜”冒着气泡的水源地,酣畅淋漓地喝了起来。换作是其他的野兽,它们可能只会去喝一些污浊的脏水,但人猿泰山可不是这样。他可是非常挑剔的,一个人蹲在河边,洗了洗手上残留的黑人身上的味道,又清洗了脸上留下的山羊血迹。完事后,他懒散地伸展着腰肢,像是一只大懒猫,爬到树上睡着了。

  泰山醒来时已经是晚上了,天空中还留有一抹烟霞。狮子一边呻吟一边发出低吼,听声音正朝着水源走去。泰山看着,“扑哧”笑了出来,翻了个身又继续睡去了。

  孟博拉村子的首领带领黑人回去后,突然发现巫医拉巴·科佳不见了。几个小时过去了,仍没有任何动静,人们这才意识到拉巴可能是出事了。大家都觉得拉巴很可能会受到致命的伤害,虽然他们都不喜欢巫医,甚至有些害怕,但拉巴毕竟是部落里的一员,所以首领还是召集了一些人去寻找拉巴。之后,孟博拉便能安心待在家里睡上一个好觉了。他派出去寻找拉巴的年轻士兵非常认真,一直寻来觅去,足足花了半个多小时,可这对拉巴来说简直是微不足道——一只可爱的小鸟引起了这些搜寻者的注意,它把他们引到了它之前贮藏的美味诱人的美食跟前。拉巴的末日也到了。

  这些搜寻兵两手空空地回来后,孟博拉非常气愤。但是当他看见士兵们带回来的丰盛美食时,顿时气消了一大半。土布托,一个敏捷又邪恶的年轻人,脸上涂满可怕的东西,看起来十分瘆人。他正在使用一种妖术,将所有的期望寄托在一个奄奄一息的婴儿身上,他热切地希望能够继承拉巴·科佳的职位和特权。今夜那巫医的女人将会痛苦哀号,悲伤呻吟。而到了明天,他就会被忘得一干二净。这就是生活,这就是名利场,这就是权力的力量——它存在于世界最高文明的中心,也存在于黑暗的原始丛林深处。无论怎样,无论身处何处,人类终究是人类。从他千百万年前匆匆忙忙跑进岩石洞里躲避霸王龙后,就不再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拉巴失踪的第二天一大早,黑人战士们便随着首领孟博拉出发,前去查看之前给狮子布下的陷阱。还没走到笼子跟前,便听到一头大狮子在咆哮,想当然认为大获全胜,成功了!于是他们欢呼雀跃地朝着不远处跑去。

  没错!它在那儿!一头高大健硕、长满黑色鬃毛的公狮出现在眼前,战士们欣喜若狂。一群人又蹦又跳,叫嚷着发出胜利的欢呼。但当他们走近后,顿时变得鸦雀无声,直勾勾地盯着笼子里巫医那残缺不全的尸体。一个个耷拉着脑袋,下巴都要惊掉了,吓得急忙往后退了几步。

  被捕获的这头狮子发了疯似的撕扯面前的猎物,它把所有的愤怒与恐惧都发泄到猎物身上,最后尸体变成了一堆碎肉。

  泰山就坐在高处的树上,看着这些愚蠢的黑人,轻蔑地笑了笑。此时此刻泰山感到骄傲极了,这个丛林中的恶作剧注定是成功的。

  过了一会儿后,黑人们又走到笼子前,他们现在满腔怒火,对于眼前的这一幕惊讶极了。拉巴怎么会在笼子里?小山羊又到哪里去了?一群人东张西望,里面似乎没有任何山羊的残肢,他们又走近了些,却惊恐地发现,之前绑在山羊身上的绳子现如今却出现在巫医身上。这不可能啊,谁会做这样的事呢?一群人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片刻后,土布托打破了沉寂,最先开口说话。那天早上他满怀希望随队伍出发寻找拉巴时,就一直在寻找其死亡的证据。现在这证据就摆在眼前啊!

  “是那个白皮肤的死神,”他小声地说,“就是那个白皮肤的死神干的!”

  没有人反驳土布托,事实的确如此,除了那个高大威猛、全身光秃秃的人猿,谁还敢这样呢?他是那么可怕!想到这里,他们不禁毛骨悚然,对泰山的恐惧与憎恨都达到极点。然而泰山却十分悠闲地环臂栖于树上。

  没有人会为拉巴的死感到悲伤,但每个黑人都沉浸在恐惧之中,他们害怕自己会像老巫医一般死去,害怕经历这残忍的一切。一群人顿时失了心气,浑浑噩噩地拖着狮子往前走,一路拖回首领孟博拉的村子里。

  一群人把狮子拖进村子,关上村门那一刻,才松了一口气。虽然一路上黑人没有看到或听到周遭有什么诡异,但每个人都非常害怕,好像背后有双眼睛死死盯着自己一般。

  大家看到笼子里的那具死尸后,村子里的女人和孩子先是发出一阵阵哀鸣,随后便陷于歇斯底里之中。但他们不会受影响,还是正常过自己的小日子。

  泰山站在树上看着村子里来来往往的黑人,关注着他们的一举一动。他看见一个女人发了疯似的用树枝、小石子折磨那头狮子。泰山看到他们如此对待猎物,心里一阵愤怒与厌恶。他很难分析自己这种复杂的情绪,因为这么多年来,他早已习惯了这种粗暴残忍的行径。没错,泰山本身就是残忍的,森林中所有的野兽也都是残忍的。但在他看来,黑人的残忍却有所不同,他们对弱者肆意地折磨与伤害,这是非常荒唐的。可泰山和丛林里的其他动物,往往是因为自身的需求,或者说是天性,才会做出残忍的行为。

  假如他知道自己的身世的话,就不难明白了,每每看到欺凌后的厌恶情绪,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他遗传了英国人热爱公平的品性。没错,泰山很好地遗传了他的父母。但直到现在,他都认为自己的母亲是母猿卡拉.

  他越是对黑人不满,越是同情狮子。尽管狮子是自己终生的敌人,但泰山对它也没有什么特别痛恨或不满。因此,他决定好好教训教训这些黑人,把这头狮子救出来。泰山沉思着,一定要好好计划一番,让这些黑人尝尝苦头,让他们后悔、懊恼今日所犯下的错!

  泰山蹲下来,看着下面来来回回的黑人,看见他们又把笼子拖走了,拖到两个棚屋之间。他知道这笼子肯定会在这儿扔一晚,这些黑人正计划举办一场狂欢盛宴来庆祝如此成功的捕猎。之后两个士兵在笼子旁摆弄来摆弄去,遣散了围在一旁虐待狮子的女人和孩子,他马上意识到,这狮子在庆功宴前暂时是安全的。不过一到晚上,它可就没好果子吃了。

  现在泰山更喜欢靠着想象力,以戏谑的方式来捉弄那些黑人。他很清楚,这些人对夜晚有一种特殊的恐惧,除此之外还异常迷信。所以,泰山打算等到夜幕降临再动手,等这些黑人尽情享受盛大的宗教典礼,把酒言欢之时,再想法子解救狮子。之后,他又考虑了一番,希望自己的点子能够最大程度地应对各种可能发生的意外,之后也不会留下后患。

  但想好计划后,泰山却钻进丛林中找吃的去了。起初,他一直犹犹豫豫,心神不宁。因为泰山依稀记得之前的经历,那次他也自认为想了一个堪称完美的主意,却不料带来了严峻的后果,这件事一直在他脑海里萦来绕去。尽管如此,泰山也不想放弃眼前这个计划。思考片刻后,他忽然转变念头,不再寻找食物,在丛林中荡来荡去,向克查科部落冲去了。

  和往常一样,没有任何预兆,巨猿们发现泰山突然从树上跳了下来,虽不至于惊慌失措,但也着实吓了他们一跳。泰山每一次出现都让他们格外恐慌,猿群根本没办法理解泰山这种独特的“幽默”。

  现在,他们看清楚是泰山后,也只会吼叫几声,咕哝几句,继续吃喝玩乐,完全不受泰山的影响。一番嬉戏后,泰山跑到之前藏宝贝的地方,将它从树洞里取了出来,这可是他当初在众目睽睽之下偷出来的——一块卷着的狮子皮。这块兽皮曾是巫医拉巴的宝贝,但不料泰山却把它从村子里偷了出来。

  拿到兽皮后,泰山一路穿过森林往村子方向走去。路上他休息了一会儿,打了个猎,吃了点东西,到了下午,又悠闲地睡了一个钟头,醒来后,已是薄暮时分。泰山“嗖”地一下跳到树上,细细观察着村子里的风吹草动。他看见狮子还活着,可守在笼子旁的士兵竟然打起了瞌睡。对这些黑人来说,狮子已经不是什么新鲜玩意儿了,他们对狮子最初的害怕担忧都随着时间消磨殆尽了,现在他们压根都不正眼瞧笼子里的狮子,这群人全都翘首以盼晚上的盛宴。

  没过多久,狂欢盛宴就开始了。伴着手鼓的节奏,一个黑人战士钻进人群中,后面还跟着一群女人和孩子,大家围在一起欢呼舞蹈。这个黑人全副武装,身上还画了一些图案,动作和手势像是在寻找猎物。他时不时弯下腰,有时又单膝跪地,盯着地上看来看去,仔细地听着周围的声音。这名士兵年轻力壮,走起路来轻盈而优雅;肌肉发达,火光映在他黝黑的皮肤上显得格外亮堂,其脸上、胸膛、肚子上各种怪诞的图案淋漓尽致地倒映在火光中。

  过了一会儿,他弯下腰,又猛地向上蹦。全身上下每个动作都表明他嗅到了猎物的气味。于是他马上跑向周围的战士,把他们全都召集起来,告诉同伴们自己的发现。这一连串的动作就像是在演哑剧,全程无声。但是泰山却非常明白他们在做什么,甚至连其中的细节都了如指掌。

  紧接着,泰山看到一群士兵抓起自己的猎枪,一跃而起,蹦蹦跳跳地加入到这场怪诞无声的“寻猎舞”之中。这看起来真是别有一番风趣。但这时泰山突然意识到再不行动就来不及了。他早前看过这种舞,非常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这番嬉闹后,黑人士兵就会将狮子层层围住,杀之而后快,到时候,恐怕就没机会下手了。

  泰山将狮皮围在身上,跳到树下一片密丛中,一路沿着小屋打着圈儿走到笼子后头,狮子在笼子里焦躁极了,上蹿下跳。他瞧了瞧,笼子旁已经没有守卫了,之前那俩人都跑去跳舞了。

  泰山站在笼子后面,抻了抻身上的狮皮。他忽然又想起了那次克查科刺杀他的场景,虽然失败了,但是却差点置他于死地,这使他久久不能忘怀。泰山趴在地上,匍匐前进,之后爬到两栋小屋之间,向着乌压压的人群挪动了几步,不过大家都没在意,因为他们都聚精会神地盯着那群舞者。

  看来大家都在等待一个振奋人心的时刻,猎物即将登场。时间一到,猎物就会被扔到人群中,泰山动手的时刻也就到了。

  时机已到,首领孟博拉手一挥,本来站在原地的女人孩子纷纷退向一旁,为即将登场的狮子让出一条大道。而此时,泰山立刻模仿一头愤怒的狮子,发出低吼的声音,慢慢穿过场道,向狂热的舞者们冲去。

  一个女人先是看到了他,吓得全身颤抖,失声大叫。顿时,人猿周围炸开了锅,人群陷入一阵恐慌。这时火焰的强光照在“狮子”头上,周围的黑人一个个惊慌失措。泰山断定黑人们肯定认为狮子已经从笼子里跑了出来,又马上吼了一声向前扑去。突然间跳舞的人们全都怔住了,本来好好地关在笼子里的狮子,突然就重获自由了,怎么会这样!人们全都吓得慌了神儿,完全无法应对如此紧急的场面。女人和孩子吓得哇哇大叫,纷纷逃到附近安全的小屋里,黑人士兵们也落荒而逃,最后只剩下泰山一人在村子里的街道上。

  不过这种状况并没有持续很久,泰山也不希望一个人孤零零地待在这里,这可不是他的计划。没一会儿,躲在附近小屋里的黑人便探出头,悄悄地窥视着泰山,之后附近的黑人们一个接一个地探出来,大家皱着眉,死死盯着他,想看看“狮子”下一步要做什么——看着它如何从村子里逃出去。

  他们手中拿着长矛,时刻保持着战斗状态。“狮子”原本是径直向前走着,但身上黄褐色的兽皮突然滑了下来,黑人们瞬间惊呆了,火光中映射出一个白人傲岸挺拔的身影,它不是狮子,而是……是那个白皮肤的“死神”!

  黑人吓得魂飞魄散,全都一动不动地怔在原地,他们害怕眼前的“死神”,并且对泰山的恐惧程度丝毫不亚于狮子。如果黑人能够保持镇定,集思广益,那也许他们可以很快杀死泰山,但由于内心的恐惧与迷信,一群人全都呆若木鸡,站在原地不住地颤抖。泰山镇定自若地蹲下来,捡起地上的兽皮,掉头走了,渐渐消失在村子的尽头。过了好久,黑人士兵才鼓起勇气去追捕,但是当他们聚在一起,挥舞着长矛,和着战争的呼叫声向前冲时,泰山早已消失不见了。

  泰山在树上停了一会儿。他把兽皮扔在树枝上,然后又跳到了大树对面的村庄,悄悄地潜入到一间小屋里,紧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跑到关狮子的笼子一旁。之后他迅速跳到笼子顶上,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拉开了门,不一会儿,一头雄壮的狮子跳了出来,往村子里窜去。

  战士们一门心思寻找泰山,他们看见泰山向着火光的地方去了。“死神”竟然又出现了,想耍旧把戏吗?他是又打算戏弄我们吗?泰山会后悔的!黑人们打算好好教训他一番!等了这么久,他们终于有机会了,终于能够彻底摆脱这位令人闻风丧胆的丛林恶魔了!这一次他们鼓起勇气,高举长矛向前冲了出去。

  这时女人和孩子纷纷从小屋里出来,想要亲眼见证这场与“死神”的殊死搏斗。狮子怒视着她们,然后转身向前进的战士们跑去。

  黑人战士们大声吼叫,对胜利强烈的渴望使他们大胆地往前冲,高举长矛试图吓退这头狮子,到那个时候,这位“死神”将成为他们的囊中之物,任他们摆布了。

  随后,狮子怒吼一声,向前冲了过去。

  战士们用准备好的长矛怒指着狮子,吼叫着不断挑衅它。这群肌肉发达、胸膛黑亮的战士们此刻就等着泰山送上门来。然而,他们徒有勇猛的外表,内心却是一阵恐惧。这群人忽然觉得情况并不乐观,自己手中的武器对这个奇怪的生物压根不起作用,而且他们觉得自己这种逞强还有可能带来巨大灾难。眼前这头进击的狮子太过逼真了——刚才它冲过来的时候他们就觉得这分明像头真狮子。但他们还是觉得是泰山藏在狮子皮囊里,他肯定经受不住那么多长矛的攻击的!

  一位强壮的年轻战士站在队伍最前面,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自大的气息。害怕?他才不会!狮子愤怒地盯着他,他却不屑一顾,仰天长笑,拿出他的长矛指着狮子,这时候狮子突然向他冲去,那副大狮爪很快把长矛给打掉了,就像人折断树枝一样轻而易举。

  黑人战士瞬间倒下了,狮子紧接着又给了他一爪,这下彻底击碎了他的头骨。狮子嘶吼着冲进人群,对着战士们左右撕扯。一时间,大家惊慌失措,仓皇而逃。但狮子可不是好对付的,十几个战士还没来得及逃跑便先遭了殃,全都倒在地上。

  村子里顿时鸡飞狗跳,所有人都吓得四处逃窜。在狮子的侵袭下,没有一个屋子看起来是安全的。他们太害怕了,一个个落荒而逃。而狮子却站在村子里气势汹汹地咆哮着,似乎对这场杀戮颇为满意。

  最后,一个黑人推开了村子的大门,铆足了劲往外冲,在远处的树林里找到了藏身之处。见此情景,大家便全跟着他往树林里跑,最后只留下狮子还有死去的同伴在村子里。

  他们从旁边的树上看着狮子低下头,狠狠地撕咬同伴,然后露出王者风范,缓慢而庄严地踏着大步,穿过大门往森林里去了。他们吓得哆嗦起来,而远处的泰山看到这一幕竟“扑哧”笑出了声。

  一个小时后,狮子消失了,黑人们也胆战心惊地从树上跳下来,瑟瑟发抖,回村子里去了。他们面面相觑,眼中满是恐惧,地上躺满了尸体,这可比丛林的夜晚可怕多了!

  “怎么去哪儿都有他啊,”一个黑人嘀咕道,“这就是‘死神’的威力吗?太可怕了!”

  “他从狮子变成人,又奇迹般地变成了狮子。”另一个黑人也小声地议论。

  “他还把梅扎拖进了森林,吃掉了他!”第三个黑人吓得直哆嗦,话都说不清楚了。

  第四个黑人已经崩溃了,他号啕大哭,说道:“这个地方已经不安全了,大家还是赶紧收拾收拾行囊走吧,我们走吧,摆脱这个恐怖的‘死神’,我们去别的村子吧!”

  但到了第二天早上,他们又变得容光焕发、士气满满了,前一天晚上发生的事情除了让他们更害怕泰山、更加迷信之外,似乎没有产生其他影响。

  之后,在这片充满杀戮的森林中,泰山身上的光芒越发耀眼,威名四震。在他人眼中,泰山威猛强大,就像森林里的一个传说,是当之无愧的丛林之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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