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 误入密林
一辆火车缓缓穿过崎岖蜿蜒的群山。整个山坡，都是苍翠欲滴的浓绿。火车继而又横跨一片连绵起伏的草原。无边无际的草原上，到处是绿油油的牧草，点缀着一棵棵大树。透过火车的窗户，两位兴奋不已的男孩充满期待地向外张望。他们有太多想看的东西不想错过。
“我想知道动物们都去哪里了。自从火车启动以后，我什么东西也没有看到，该死的。”迪克百无聊赖地说。
“非洲就像是一座设备简陋的马戏团。”多克答道，“他们在广告里吹嘘自己拥有数量最多的野生动物。但是当你到那里就会发现，他们的全部就是一只肮脏的狮子和几头衰老的大象。”
“天哪!你难道不想看真正的狮子、大象或者其他什么动物吗?”迪克叹息着说。
“看!看!”多克突然大喊起来，“那里!那里!看到了吗?”
在远处，一群跳羚优雅而敏捷地穿过草原。这些优美的小动物偶尔往上一跃，高高跳向空中。当动物们消失无踪后，男孩们又回到之前的状态，静静地等待观察着。
“我多么希望那是狮子。”迪克说。
火车慢慢驶离了这片空旷的草原，进入了一片幽暗神秘的森林。挂满藤蔓的高大树木，沿着铁路从一团团枝蔓缠绕的灌木丛里拔地而起。密密匝匝的树木如同一道密不透风的围墙，将森林内的一切都掩藏其中。这种神秘无疑激发了人们天马行空的想象力，仿佛可以勾勒出各种野蛮动物在森林中悄无声息地跟在火车后面行走的画面。这里没有任何生命的迹象，整个森林如同一潭死水。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这种千篇一律的单调画面让男孩们备受煎熬。
“唉，我已经厌倦看这些树了。我打算来练习一下自己的魔术技巧。看这个，迪克。”多克说。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枚银币，放在展开的手掌上。“女士们，先生们，”他慷慨激昂地说，“这是一枚普通的银先令，价值十二便士。请移步过来检查一下，你可以摸一摸，也可以咬一咬。这绝对是货真价实的银币。你也注意到了，我没有任何帮手。现在，女士们，先生们，仔细地看着我!”
他把另一只手放在硬币上面，遮住硬币，接下来两手紧扣，用嘴巴一吹，然后把双手置于头顶之上。
“听我咒语!阿洛、普雷斯托，耳朵变，消失!现在你能看到它，现在你看不到它了。”他打开自己的手，将手掌朝上。硬币已经不见了。
“万岁!”迪克大喊起来，用力鼓掌。这些动作已经做过上百次了，因为迪克总是他的观众。
多克深深弯下腰，伸出手，从迪克耳朵里拿出了硬币，或者看起来是这样的。接下来，他一只手紧紧握拳，把一支铅笔头插入了大拇指和食指的缝隙，不停往下推，直到看不见为止。“听我咒语!阿洛、普雷斯托，耳朵变，消失!现在你能看到它，现在你看不到它了。”多克打开手掌，铅笔不见了。
“万岁!”迪克再次大喊起来，用力鼓掌。两个男孩大声笑了起来。
此后的一小时里，多克练习了自己掌握的一些戏法。迪克假装是一个热情的观众，因为此刻任何事情都比看着窗外无边无际的寂静树林有趣。
突然，这种单调沉闷被毫无征兆地打破了。火车的刹车发出了刺耳巨响，令人触目惊心的事情发生了。载着两个男孩的火车车厢仿佛要飞到空中，倾斜着、晃动着、碰撞着，两人都被重重地摔到了地上。大家都以为火车要翻车了。就在此时，火车突然停了下来，仿佛已经冲进了那片高大寂静的树林里。
两个男孩挣扎着站了起来，向窗外望去，然后飞快地跑出了车厢。当他们到达火车外的地面时，发现情绪激动的乘客们正从火车里鱼贯而出，激动地问着各种问题，乱成一团。很快多克和迪克就了解到，火车遇到了有故障的铁轨，已经脱离了轨道，至少要等几个小时才能继续旅程。有一段时间，他们和其他乘客一起百无聊赖地看着脱轨的火车。但是很快，他们的注意力就被丛林吸引过去了。他们发现，安静地站在地面上看丛林的景色，与透过火车窗户看到的居然截然不同。现在的景色看上去更加生动有趣，更加神秘莫测。
“我想知道森林里面是什么样子的。”迪克提议。
“看起来令人毛骨悚然。”多克说。
“我想进去看看。”迪克却说。
“我也想去。”多克附和道。
“这里没有任何危险——自从我们踏入非洲以来，连个能够伤害跳蚤的东西也没有见到过。”
“并且我们也不会走得太远。”
“走吧。”迪克催促道。
“喂，那里!你们两个男孩要去哪里?”突然响起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他们转头看到了一个恰好路过的火车守卫。
“哪里也不去。”多克回答。
“嗯，无论你们做什么，都不要进入丛林里。”这个男人一边警告他们，一边向火车头走去，“你们转眼间就会迷路的。”
“迷路!他一定认为我们是一对笨蛋。”迪克奚落道。
既然有人告诉他们一定不能去丛林，他们反而想要走得更远。很多人站在火车的这一侧，毫无疑问还会有其他人阻止他们。他们必须趁着火车工作人员和乘客们不注意的时候，溜进丛林。
他们慢慢闲逛到火车后部，然后绕到了另一面，此处空无一人。在他们的正前方，盘根错节的植物当中恰好有一个丛林入口。其他通往这个神秘蛮荒之地的道路，似乎都被高大密集的树木封住了。迪克快速地把火车上上下下扫视了一遍，没有看到任何人。
“快点。我们去悄悄看一眼。”他说。
此处距离入口只有几步之遥。这是一条狭窄的小径，走了几步之后，就突然右转。男孩们停了下来，往后看去。铁路、火车、乘客都完全从视野中消失了，仿佛他们已经走了好几公里一样，不过火车发出的“嗡嗡”声依然清晰入耳。继续前行，这条小路又转向了左边。他们发现一个拐弯之后，紧接着又是另一个。这条小路蜿蜒曲折，在参天大树之间不停地迂回着，绵延着。这片森林寂静无声，幽暗深沉。
“或许我们最好不要走太远。”多克提议。
“我们应该再走远一点。”迪克催促道，“我们随时可以转身，沿着这条路回到火车那里。或许我们可以找到一个土著人的村庄呢。天哪，这难道不是很棒吗?”
“如果他们是食人族呢?”
“呸!现在早就没有食人族了。你害怕了吗?”
“我?我当然不害怕了。”多克勇敢地说，“那好吧，我们继续前进。”迪克在前面带路，沿着这条小路逐渐进入了阴沉压抑的丛林深处。刚好一只羽毛亮丽的小鸟在他们头顶飞过，算是他们丛林之行的前奏。森林看上去如此静谧，人迹罕至。过了一会儿，小路将他们引到了一条宽阔平坦的路。“这条路还算不错。在那条小路上，我几乎不敢喘气。”
“看!”迪克低声耳语，指向远处。
多克随声看去。在附近的一棵树上，一只小猴子正严肃打量着他们，之后开始“吱吱”作响。片刻之后，第二只猴子加入进来，然后是第三只。一旦男孩靠近，猴子就会一边斥骂着，一边颤抖着撤退回去。这些小家伙机灵可爱，迪克和多克尽力去靠近它们。最后，越来越多的猴子在树枝之间跳来跳去，兴奋地“吱吱喳喳”叫着。
“如果我们的表兄人猿泰山在这里，他就会知道猴子在说什么。”迪克说。
“让他来教我们吧。”多克提议道，“像他一样和动物聊天，难道不是非常有趣吗?天哪!我多么希望这些小家伙可以让我们再靠近一些。”
男孩们一步一步前进着，他们的注意力完全被小猴子的滑稽样子给吸引过去了。如同自己的祖先曾经世世代代生活得那样，上百只活生生的猴子在丛林中过着自由的生活。相比之下，他们在动物园看过的那些小猴子是多么温顺、多么无趣、多么可怜啊。这种有趣的经历已经让男孩们忘记了时间和距离，忘记了火车和乘客，忘记了整个世界的存在。男孩们穿过了好几条小路之后，最终走向了一条大路。他们的注意力完全被新朋友吸引了，所以根本没有注意到路况。他们也没有注意到身后大路的分岔是往左边去的，而他们盯着的猴子却是在右边。
他们离火车或许并没有多远。男孩们开始没有考虑到这一点，因为他们的脑子里装着一些比火车更有趣的东西。当他们一边沿着宽阔的兽道前进，一边嘲笑猴子的滑稽之处，尽力和猴子做朋友时，一个平静微弱的声音悄悄地进入了迪克的耳朵。那是一样总是让人扫兴的东西——良心。那句话说的是：“最好返回火车!最好返回火车!”迪克扫了一眼自己的手表。
“天哪!”他惊呼一声，“看看现在几点了?我们最好回去了。”
多克也看了一下自己的手表。“天哪!”他喊道，“我们是应该回去了，现在已经是晚饭时间了。你觉得我们走了多远?”
“应该不是很远。”迪克回答，语气却不是很确定。
“我打赌晚上待在这里会很棒。”多克喊道。与此同时，丛林深处传来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打破了森林的平静。这声音开始像咳嗽声，逐渐变得响亮起来，最后变成了一种让整个大地都在颤抖的可怕咆哮声。如同变魔术一样，小猴子们立刻消失了。一种比那个可怕声音更令人不寒而栗的寂静笼罩了黑暗阴沉的森林。男孩们本能地靠在一起，充满恐惧地向可怕声音发出的方向望去。他们的确是非常勇敢的男孩——即使勇敢的成年男子在面对打破平静非洲之夜的巨响时，也会浑身颤抖。
抱着一丝幻想，他们转身向来的方向逃去，尽量远离那位发出轰隆巨响的主人。
一路飞奔，他们来到了刚刚那个未曾留意过的分岔路口。此刻，他们充满困惑，犹豫不决该选择哪个方向。但是他们毕竟是小孩，片刻之后，就自信满满地确定了方向，然后沿着错误的道路飞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