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8 巫医多克
炎热的白昼与寒冷的夜晚,日复一日地交替循环着。食物依旧是粗鄙简单、难以下咽,男孩却已经学会如何食用;他们也很难理解自己为什么没有被杀死,因为这些食物充满了已知和未知的上百万种细菌。刺骨的寒冷和无数的虫子让夜晚变得凶险可怕,似乎是一场永无尽头的折磨。尽管如此,男孩们还是活了下来,并且不断学习着新本领。他们学会了尤克铎的语言,学会了一种大家都能听懂的方言,也听懂了捕获自己的巴嘎拉族语言。
在被囚禁的这些日子里,他们也明白了很多其他的事情,其中最突出的是对于黑人的全新认识。对于多克而言,他以前对于有色人种的接触仅限于美国南部地区的几个种族。现在的经历让他更加深刻地理解了黑人。即使在这群食人巴嘎拉族的武士当中,他也遇到了一些拥有崇高尊严、镇定自信和充满人格力量的黑人。
来自西海岸的布拉拉是一个愚昧无知的黑人,却拥有一颗金子般的心——忠心耿耿、慷慨大方。侏儒尤克铎可能是非洲人社会地位最低的一个种族,但他依然是一位忠诚的朋友和同伴。与生俱来的机敏,熟悉丛林和丛林里的居民——不论是野兽、还是人类,这让他几乎无所不知。他所讲的丛林传说,帮助男孩们打发了许多无聊难熬的时光。
在被囚禁了一周后,男孩们通过布拉拉和祖品格向酋长嘎啦嘎啦传递了一条信息:他们不适应小屋内密闭的空气和没有阳光的生活,再这样下去,他们就要无法呼吸了。男孩们希望获得更多的自由和运动,并且申明他们是毫无机会逃走的。因为不熟悉丛林,即使可以离开村落,他们也不知道往哪个方向去。有一点他们非常谨慎地避免去承认——他们并没有承诺放弃逃跑的尝试。
在男孩们的苦苦哀求下,嘎啦嘎啦给了所有囚犯白天在村落活动的自由。守卫们不再把守在小屋门口,而是转移到了村庄大门。到了晚上,村庄的大门会关门上锁,根本没有任何守卫把守。丛林的重重危险,足以阻挡任何人尝试逃跑的企图。对于自己的要求会被同意,男孩们其实没有抱任何希望。尤克铎敏锐地捕捉到,多克的巫术对嘎啦嘎啦产生了一定影响,酋长迷信的头脑中无疑生出了某种敬畏。多亏尤克铎的提醒,布拉拉没有把这个信息以请求的口吻传达。相反,祖品格却对他的酋长提出了请求。他的理由是——如果拒绝让囚犯在村落里自由活动,这个白人巫医男孩可能会把一些更可怕的药丸放在自己身上。尤克铎非常谨慎地表示,这也是他和布拉拉的请求。出于对多克魔法的恐惧,与往常相比,村民们对男孩们更加尊重了。其中一个男孩尤其明显,他尽可能远离白人男孩,保持一定的安全距离。这就是年轻人帕布,大家公认白人巫医男孩把一颗大药丸放进了他混沌的大脑里。
自从多克的两把小刀消失在帕布的左耳后,这个不幸的人就成了一些村民眼中的可疑对象。一开始,他非常享受自己非同寻常的名声,十分傲慢地四处炫耀。后来人们议论纷纷,嘎啦嘎啦也对探究这个大药丸是否在帕布的脑袋里很有兴趣。这下帕布开始担惊受怕起来,他逐渐远离人群,甚至远离自己父亲的小屋。因为他对嘎啦嘎啦非常了解,一旦嘎啦嘎啦想要确定药丸是否在帕布脑子里,他会毫不犹豫地进行彻底的调查,不论这个过程是多么痛苦,也不论它是否会要了帕布的性命。
一天,男孩们躺在小屋旁边的树荫下,嘎啦嘎啦走向他们。与他同行的是一个面相邪恶的人——这是巴嘎拉族的巫医尹塔莫。巫医对嘎啦嘎啦的影响非常巨大,可以说,在很多方面,他才是巴嘎拉族实际的酋长。岁月的痕迹和邪恶的念头在他纵横沟壑的皱纹中显现无疑。一直紧锁的眉头让他的整张脸乌云密布——这与他充血的眼睛、锋利的食人族牙齿简直是完美的搭配。他们两个逐渐靠近,尹塔莫兴奋地催促着酋长什么事情。但是到了迪克和多克听力范围内,两人就停止了交谈,好像害怕男孩们偷听并且明白他们在说什么。然而,嘎啦嘎啦停在两个年轻的俘虏面前时,还是泄露了天机。“尹塔莫说你们的药丸没有用。”他透露了信息。
“那让他制作更好的药丸。”多克毫不犹豫地反驳。
“尹塔莫说你们的药丸不在帕布的脑袋里。”嘎啦嘎啦继续说。
“我说就在那里。你难道没有看到我放进去了吗?”
“我们马上就能查明真相。”酋长宣布。
“你们准备怎么查明?”迪克追问,然后一个想法突然出现在脑海中,“天哪,你们不会是打算——”
“如何才能发现坚果里面有什么呢?”嘎啦嘎啦反驳,“你必须敲碎它!”
“但是这样会杀了他。”多克大吃一惊。
“如果我们在那里找不到大药丸的话,我们就杀了你。”尹塔莫说。对尹塔莫而言,没有什么事情比摆脱这个白人男孩更重要的了。白人男孩的大药丸对于自己巫医的名声有着非常糟糕的影响,因为他无法复制多克所展示的巫术。
“你现在就来。我们这就去查。”他继续说。
在嘎啦嘎啦的陪同下,尹塔莫带着男孩们走向村子的中心,直奔酋长小屋外的空旷地带而去。村庄里面几乎所有的仪式都是在这里举行的。
经过四处搜捕,帕布被拖到广场中来。尽管奋力抵抗,大声尖叫,他还是难以避免地成为祭坛上无知和迷信的牺牲品。一场有趣的娱乐活动即将上演——这个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村子,村民们蜂拥而至,抢占位置。一群武士清理出一块圆形空地,嘎啦嘎啦和尹塔莫站在中心的位置。然后,帕布被拖了过来。
迪克和多克肩并肩站在看客们的前面,他们黝黑的面孔因为恐惧而面色煞白。此时,帕布已经吓得不省人事,被两名武士紧紧按住。尹塔莫手持圆头棒,在空中神秘地挥舞着,含混不清地念着奇怪的咒语。如果大药丸在倒霉的帕布脑袋中被找到了,这些法术应该可以削弱它的力量。
“天哪!”迪克小声耳语,“在他的棍棒敲碎这个男孩的头之前,难道我们不能做些事情来阻止他们吗?”
“这让我感觉自己是一个杀人犯。”多克发出一声叹息。
“你将会成为一个杀人犯——差不多了——如果他们完成了这件事情的话。”迪克说。
“如果你说出真相,他们就会杀了我们;如果在他脑袋里没有发现小刀,他们也会杀了我们。”多克回答。
“那么你最好告诉他们,杀了这个可怜的孩子是于事无补的。”迪克建议。
“我想到办法了。”多克大喊,“看在上帝的分上,快点!把你的小刀递给我。不要让任何人看到。这里!就是这个!现在看我的表演!”
迪克把小刀移动到自己的腰布旁边,多克迈步进入圆圈当中。“等一下!”他一边命令着,一边向尹塔莫走去,但却对着嘎啦嘎啦说,“你没有必要杀死帕布——我可以证明,我和我朋友的大药丸都在帕布的脑袋里。我是伟大的巫医,根本没有必要像尹塔莫那样,只有敲碎帕布的脑袋才能拿出药丸。看!”
尹塔莫还没来得及阻拦,多克已经靠近了帕布。这个可怜的人,无疑是尹塔莫嫉妒心和嘎啦嘎啦好奇心的牺牲品。多克的右手快速地做了两个动作,仿佛是从帕布的脑袋里取出了小刀。他转过身来,将手掌摊开,向嘎啦嘎啦和巴嘎拉部族的人展示了小刀。
尽管多克的巴嘎拉语说得极为蹩脚、难以理解,但是这里的人都完全理解了他伟大魔法的神奇力量,也成功地见证了他的药丸确实比尹塔莫的强大很多。因为人们都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嘎啦嘎啦迷惑不解,尹塔莫则勃然大怒。作为一名厚颜无耻的老骗子,尹塔莫相信多克仅仅是对他们玩了一个聪明的小把戏,而他不想被愚弄。现在他知道,多克在自己设定的比赛中获胜了。在他那无知野蛮的大脑深处,有一种迷信让他对此半信半疑——那就是多克是一个真正的巫医,确实可以控制魔鬼及其超自然的能力。由于刚刚发生的意外,尹塔莫对多克的恐惧与仇恨成百倍地增长。在他邪恶的心中,一个念头已经深深扎根——那就是必须尽快除掉这个危险的竞争者。
如果可以预知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尹塔莫肯定会用棍棒立即杀死多克。在学校的时候,多克是一个喜欢恶作剧的人,他的奇思妙想既让自己声名鹊起,又让人有点担心。可以公正地说,他之前的玩笑都是无害的、充满善意的,直到遇到尹塔莫。此时,另一个奇妙的想法又出现在多克脑海中。他突然转向人群,将两把小刀放在打开的手掌上。
“女士们,先生们!我们有两把普通的小折刀。”虽然他说的是英语,没有一个听众可以听懂他的话,但是所有的村民都在竖起耳朵认真听着,因为他们都非常确信多克要制作大药丸了。
“请移步向前,来检查一下!你们可以摸一摸!也可以咬一咬!来吧!”
一些听众开始越来越紧张。
“你们可以看到,它们是货真价实的小刀。你们也注意到了,我没有任何帮手。现在,女士们,先生们,仔细地看着我!”
如同之前的表演一样,他把左手放在小刀上,双手紧扣,吹了一口气,再把双手抬到头顶。
“听我咒语!”他突然发出尖锐刺耳的尖叫声,观众们闻之不禁害怕后退。“阿洛、普雷斯托,耳朵变,消失!”他慢慢转着身,直到确定尹塔莫的准确位置。在这个浑然无知的巫医尚未明白多克的意图之前,男孩快速地蹿到尹塔莫的身边,将双手放在老恶棍的耳朵旁边。“现在你能看到它,现在你看不到它了!”他结束了表演,朝着嘎啦嘎啦的方向,将自己空空的手掌打开。
多克站在原地,一言不发。几分钟之后,观众们迟钝的大脑才反应过来,明白刚才白人巫医男孩做了什么事情。
然后多克对嘎啦嘎啦说:“你看到了吧?我刚才把药丸从帕布的脑袋里取出来,然后放进了尹塔莫的脑袋里。如果你要确定药丸是否在那,就可能要借尹塔莫的棍棒一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