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 狂风暴雨
在泰山的带领下，他们逐渐深入到丛林腹地。头顶上方，猴子玛努不停发出“吱吱”叫声，充满了斥责之意。原来它在责备泰山把金狮带入丛林，扰乱了它平静的生活。然而，不论是泰山，还是金狮，对于这个小猴子的存在都毫不在意，继续前行。现在两个男孩却注意到泰山突然变得沉默起来。他的回答极为简短，或者压根就忽略了他们的问题，而且表情相当严肃。他偶尔密切地注视着金狮，偶尔停下脚步，用力吸气，辨别空气中的味道或者侧耳倾听，捕捉各种声音。
片刻之后，他把脸转向两个男孩。
“今晚的丛林似乎有些不对劲。”泰山道，“你们注意到了吗?杰达·保·贾已经变得紧张不安，察觉到了一些我还没有察觉到的情况。狮子对风的感知比我们敏锐，毕竟，它是食肉动物，自然更善于辨别味道。在我离开调查的这段时间，你们和杰达·保·贾待在此地，不要走动。也许只是虚惊一场。一场暴风雨即将到来——半个小时之前，我就感知到了。也许是将要到来的暴风雨刺激了金狮的紧张神经。无论如何，一个人要想在残酷的丛林中活下去，就必须对形势做出准确判断，而不是仅仅靠猜测。”
两个男孩瞪大眼睛，看着身形高大的泰山在较低的树枝之间轻松地荡来荡去。转瞬之间，就只剩下他们和这只“大猫”留在这丛林之中。金狮紧张不安地走来走去，偶尔用它那滚圆的黄色眼睛盯着他们。但是那双看上去极为凶残的眼睛里却充满了友爱之意，仿佛在安抚这对“双胞胎”的情绪。
“哎呀，”多克惴惴不安地说，“我真希望泰山把它一起带走。”
“泰山把它留下来，是为了保护我们，你这个可怜的傻子。”迪克打断了多克。但是他颤抖的声音，却明白无误地暴露了自己的恐惧不安。
“好吧，但是我忍不住会想起泰山的话，尤其是关于狮子的话。”
“没有泰山的命令，狮子不会伤害任何人。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其他的?”迪克问。
“是的，机灵鬼。但那是泰山和狮子在一起的时候。当然，这个不是我印象最深刻的。”多克反驳说。
“嗯，那么，你印象最深刻的是什么呢?”
“泰山说：‘毕竟，狮子永远是狮子!’”
“你记住的居然是这些东西!”迪克咆哮起来。
“我相信，”多克说，“我爬上这棵树，仅仅是为了好玩。”
“胆小鬼!”
“我才不是胆小鬼呢!我一点也不害怕。我只是想练习一下爬树的本领而已。说不定什么时候，这个本领就能派上用场，尤其是在这丛林里。”
“如果狮子不同意我们爬树呢?”迪克朝着杰达·保·贾的方向点了点头。
“狮子为什么不同意我们爬树呢?”多克问。
“嗯，如果它想起自己是一头狮子，而且饥渴难耐的话。对它而言，不想让我们爬树，这是一个相当不错的理由。”
“好吧，至少我没有把这个想法说出来。”多克反驳。迪克一言不发，陷入沉默。
金色狮子焦躁不安地来回走动，显而易见，它此刻非常惶恐。硕大的脑袋高高昂起，两只耳朵向上竖起，眼睛注视着泰山消失在丛林里的方向。它回转身体，围着一个圈，大步旋转，发出低沉的哀鸣声。
突然，狮子的黄色眼睛落在两个男孩身上。它张开血盆大口，露出了巨大的利齿，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声。
“它这是想干什——什么?”多克嘀咕着。
“也许，它在尝试和我们进行交流。”迪克猜测。
“我真希望能够明白这吼声是恐吓还是承诺。”多克开始觉得忐忑不安，对不确定的未来充满了恐惧。
“也许我们最好爬上这棵树。”迪克低声说，“如果我们爬得够高的话，或许就能看到泰山。”
“你先爬。”多克说。
“不，”迪克劝道，“你先爬——这可是你的主意。”
“但是狮子看到我在逃跑的话，就可能去抓你了。”多克暗示。
“那让我告诉你，我们应该怎么做。”迪克说，“这里有两棵粗细差不多的大树。你假装若无其事地走到其中一棵前，等我喊‘爬’的时候，我们就拼命往上爬。你觉得这个主意怎么样，要不要这么做?”
“要我说呀，应该是‘跳’上去，越快越好。”这就是来自多克的回答。
“看!它正在往别的方向看。现在就是最佳时机!”
两个男孩，眼睛斜向肩膀，惊恐地瞥了一眼狮子，缓慢地朝着各自的大树走过去。他们如此惶恐不安，谁又能责备他们呢?这也难怪——在充满凶险的丛林中，一头没有任何束缚的野狮绝对是令人毛骨悚然的动物。事实上，如果有些人遇到这种情况，早已经吓得浑身发抖、毫无抵抗之力，瘫软在地上，等待野兽过来吞噬自己了。
杰达·保·贾听到孩子们的脚步声后，将可怕的眼神落在了男孩身上。多克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迪克紧张地想要咽下口水，却发现嗓子早已经冒烟了。距离他们各自选定的目标，仅有几步之遥了。然而现在最大的困难却是，如何保持继续爬上去的意念。
杰达·保·贾疑惑地看着他们，然后朝他们慢慢地走了过来。现在他们都已经站在了各自要爬的大树底下。
“爬!”迪克大喊。转眼之间，他们两人都已经顺着树干，飞一般地爬起来。
杰达·保·贾停下了脚步，默默地注视着他们。在它那布满皱纹的脸上，是一副充满惊愕的表情，又略带一丝悲伤。当男孩们终于爬到相对安全的树枝，在远离地面的空中往下看时，发现狮子半蹲在地上，目不转睛地向上看着他们。
“看哪!”迪克大喊起来，“我就知道，狮子不会伤害我们的。它根本就没有阻止我们。天哪!但是你确确实实是个胆小鬼。当泰山回来的时候，我可不愿他看到我们躲在上面。”
“好吧，如果你那么勇敢的话，那就爬下去。不管是哪个人看到我在这里，我都不在乎。我情愿待在树上，起码安然无恙;也不愿意留在地上，被撕得四分五裂。”
“噢，它甚至都不会伤害一只跳蚤。”迪克坚持己见，“看看它。”
“或许它不会伤害跳蚤，但是我比跳蚤美味多了。”
“不管怎么说，你就是没有勇气。”迪克对他冷嘲热讽。
“好吧，不用这么多废话了。你为什么不下去陪着狮子玩玩呢，亲爱的表兄?”
“我想，我会的。”
多克哑着嗓子大笑。
“好吧，看我的!”迪克大喊一声，做出要爬下去的样子，动作极为夸张。
多克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迪克用双手紧紧抱住树干，从自己所在的树枝滑动了一下，打算滑到地面去。
“哦，不要，迪克，”多克哭喊起来，“请不要下去。最好不要冒险。”
“那好吧，”迪克说，“如果你不想我下去的话，我就不去了。”说着他又爬回了自己的树枝，安全地蹲坐在那里。
“哎呀，天色越来越暗了!”多克惊呼，“你是否想过我们会等到这么晚?”
“这一定是泰山所说的那场要来的风暴吧?是的，往上看!”
透过头顶上茂密树叶的缝隙，可以看到愤怒的乌云正如巨浪般汹涌地朝森林压来，丛林变得更加阴沉昏暗了。一切仿佛屏住了呼吸，变得悄无声息，大自然的心脏似乎随时可能停止跳动。树顶仿佛被一只巨大的手掌用力摁下，变得扭曲变形，然后它们又挣扎着反弹回去。狂风发出阵阵刺耳尖叫，树木疯狂摇动来对抗压下来的乌云。令人目眩的闪电划过天空，震耳欲聋的雷鸣随后而至，紧接着，大雨倾盆而下。落下来的不是一点一滴的雨滴，而是如同飓风口中吐出的泡沫，大块大块铺天盖地洒下来。
两个男孩的距离，不过只有二十英尺。他们扯破嗓子大喊，让对方知道彼此是否安好，然而，这一切都是徒劳的，他们既看不到对方，也听不到对方。
粗壮的树枝，被从大树上撕扯下来，抛到空中。丛林的主宰将一些较小的树连根拔起，发疯似的甩到地面上，整个森林一片狼藉。
迪克和多克吃力地紧贴着摇摇欲坠的树枝，心想对方已经葬身于暴雨之中，而自己也马上会追随而去。任何生命想在威力无穷的大自然狂怒中存活下来，希望都是极为渺茫的。
风暴肆虐了一个小时，逐渐减弱，倾盆大雨还在继续，狂风依然在饱经创伤的丛林中哀鸣，无边无际的黑暗也慢慢露出了亮白色。
因为刺骨的寒意，两个男孩浑身瑟瑟发抖，耷拉着头，雨水无情地敲打着他们裸露的后背。等待他们的是什么?他们对此一无所知或者说不敢去想。
两个男孩都以为自己是唯一的幸存者，就连泰山也已经遇难或者在这可怕的风暴中受了伤。每个人都在怀疑——自己是否还能找到回小屋的路。
迪克抬起头，无助地向四周张望。透过昏暗的雨丝，他无限悲伤地看着风暴到来时，多克所在的那棵大树。蒙眬中，他看到一个身影痛苦地站立起来，尝试躲避暴风雨的袭击。
“多克!”他大喊道。
那个身影仿佛被电击中了，马上站直并转过身来。
“迪克!”
“天哪!”迪克大喊，“我还以为你已经没命了。”
“我也以为你已经没命了。我拼命喊你名字，差不多要一个小时了。”
“我从未听到过你的声音。你没有听到我喊你吗?”迪克惊讶地说。
“没有。在这个狂风暴雨的森林里，没人能听到什么声音。你听到过这种风暴声吗?”多克问。
“应该说没有，我以后也再不想听到了。”
“现在应该怎么做?”多克问，“你觉得泰山会找到我们吗?”
“他能，如果——”
“如果什么?”
“如果他还活着的话。”
“天哪，难道你认为——”多克迟疑着问。
“真不知道我们该如何活下去，”迪克说，“感觉整个森林都要塌下来了。”
“我好冷。”多克说。
“我已经快冻僵了。”迪克附和说。
两个男孩浑身发抖，牙齿打战。“我们不能一直在这里坐以待毙，迪克。”
“那我们应该做什么?”
“我们必须继续前进，得让我们的血液流通起来。”
“你认为我们可以找到回小屋的路吗?”迪克问。
“来的时候，我根本没有注意方向。”多克承认，“我全都靠着泰山。现在我们必须行动起来了。我们不能一直坐在这里，否则就要死于肺炎了。我们行动起来吧。”
两个男孩不约而同地搜寻着树下的地面，然后满脸疑惑地看着彼此。
“你看到金狮了吗?”迪克问。
“没有，”多克回答，“你觉得它走了吗?如果没有的话，它在哪里呢?”
“金狮或许隐藏在灌木丛里。”
“哦，好吧，”多克说，“如果你不再害怕的话，我们或许可以下去了。”
“我觉得我应该练习如何在树木之间穿行。”迪克说。
即使现在是饥寒交迫，迪克还是忍不住咧嘴笑了。
“好吧，”多克同意了，“我会和你一起练习。我们应该走哪一条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