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西方奇幻小说网 > 末日之旅 2 十二魔> 17

17

葛瑞。
      白。漂浮的感觉。葛瑞开始意识到自己是在一辆车上。好奇怪,因为这车也是一间汽车旅馆的房间,有床有柜子有电视,什么时候开始有这样的车子啦?他坐在其中一张床的床尾,驾驶这个房间—车子的转向柱斜斜地从地板伸出来,电视是挡风玻璃—坐在隔壁床上的是丽拉,胸前抱着一团粉红色的毯子。「我们到了没,劳伦斯?」丽拉问他。「宝宝需要换尿布了。」宝宝?葛瑞想。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她不是还要几个月才会生?「她好漂亮,」丽拉说,轻声逗着宝宝。「我们有这么漂亮的宝宝。要枪杀她实在是太可惜了。」
      「我们为什么要枪杀她?」葛瑞问。
      「别傻了。」丽拉说,「我们射杀所有的宝宝。这样他们才不会被吃掉。」
      「别傻了。」丽拉说,「我们射杀所有的宝宝。这样他们才不会被吃掉。」
      劳伦斯‧葛瑞。
      梦变了—部分的他知道自己在作梦,但是另一部分的他并不知道—现在葛瑞在坦克里。有东西来抓他,但是他动弹不得。他双肘双膝着地,舔着血。他的工作就是喝血,全部喝掉,而这是不可能的;血开始流过舱盖,灌满整个驾驶舱。血之汪洋。血漫过他的下巴,他的嘴,他的鼻,他呛住了,溺血了—
      劳伦斯‧葛瑞,醒醒。
      他睁开眼睛,刺眼的光线迎面而来。他喉咙里有东西卡住了,开始咳嗽。是因为溺水?可是梦已经瓦解了,影像崩解,只留下一丝恐惧。
      他在哪里?
      某种医院。他身上只有一件病袍。他觉得袍子底下的赤裸身体有阵阵寒意。厚重的皮带把他的双腕双踝绑在病床栏杆上,让他一动也不动,活像躺在石棺里的木乃伊。管线从他的病袍底下蜿蜒连接到一部医疗仪器推车上,还有个点滴注进他的右臂。
      房间里有人。
      事实上是两个人。穿着厚重生化防护衣的两人站在床尾,低头看他,他们的脸被塑料面罩遮住了。他们背后是一道笨重的钢门,墙角高处,眨也不眨地凝望房里情景的是一部保全摄影机。
      「葛瑞先生,我是荷拉斯‧吉尔德。」左边的那个人说。令葛瑞吃惊的是,他的声音竟然很快活,真是太怪了。「这位是我的同事,尼尔森医师。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葛瑞想尽办法聚焦在那两人脸上。说话的这个人是没什么特色的中年人,头很大,国字脸,皮肤苍白。另一个人年轻得多,一双紧张的黑眼睛,留着乱糟糟的小胡子。他看起来和葛瑞以前所见过的医生不太一样。
      他舔舔嘴唇,吞了吞口水。「这是什么地方?我为什么被绑起来?」
      吉尔德语气平和地说:「这是为了保护你,葛瑞先生,好让我们先搞清楚你有什么问题。至于你所在的地方,」他说,「恐怕我还不能透露。只能说你和朋友在一起。」
      葛瑞知道他们一定给他打了镇静剂,连挪动一条肌肉都很难,这不只是因为被绑住的关系。他的四肢沉重如铁,迟钝的思绪漫无目标地在脑袋里游走,宛如水族箱里的孔雀鱼。吉尔德端了一杯水到他嘴边。
      「来,喝吧。」
      葛瑞胃部翻搅,光是闻到这个味道就让他作呕,简直像一池偷偷加了过多消毒水的水塘。思绪又回到他的脑袋里了,黑暗的思绪—坦克里的鲜血,葛瑞贪婪地埋首其中。他真的这样做了吗?是不是他梦见的?但是这些问题刚在心里形成,脑袋就胀满轰隆隆的声音,身体里面涌起一股饥饿的感觉,好强烈好强烈,让他整个身体紧紧绷在束缚带上。
      「哇,」吉尔德退开,「别紧张。」
      更多的影像回到他脑海里,从迷雾中现身。挡在路上的坦克、死掉的阿兵哥、四面八方都在爆炸;他的手击穿富豪汽车车窗的感觉、火光处处的田野、疾驰过玉米田的车子、直升机的亮光、还有那些穿宇宙飞行服的人把丽拉拖走。
      「她人呢?你们把她怎么样了?」
      吉尔德瞄了尼尔森一眼。尼尔森皱起眉头。有意思,他的表情似乎这么说。
      「你不必担心,葛瑞先生,我们把她照顾得很好。事实上,她就在走廊对面。」
      「别伤害她。」他握紧拳头,整个人绷紧抵在束缚带上。「你们要是敢动她,我就—」
      「你就怎么样,葛瑞先生?」
      可是他不能怎么样,因为他被绑住了。无论他们给他打的是什么,都让他力气尽失。
      「别让自己太激动,葛瑞先生。你的朋友很好,宝宝也是。我们有点搞不清楚的是,你们两个怎么会在一起。我希望你可以帮我们厘清这一点。」
      「你们想知道什么?」
      面罩后面的眉毛挑了起来,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首先,你们两个似乎是活着逃出科罗拉多的最后两个人。不瞒你说,我们对这件事挺有兴趣的。她当时也在营区吗?你们是在那里认识的吗?」
      光是听到那两个字就让他的心一阵绞痛。「营区?」
      「是的,葛瑞先生。营区。」
      他摇摇头。「不是。」
      「那么是在哪里?」
      他吞了吞口水。「在家得宝。」
      有那么一会儿,吉尔德什么话都没说。「哪里的家得宝?」
      葛瑞努力想把思绪拼整在一起,但是脑袋有开始昏沉了。「在丹佛附近吧。我不确定是在哪里。她要我帮她粉刷婴儿房。」
      吉尔德马上转头看另一个人,那人耸耸肩。「有可能是麻醉剂的关系。他得要花一点时间才能把事情搞清楚。」
      但是吉尔德不为所动,眼神变得更凌厉了,彷佛直穿透他。「我们必须知道营区发生了什么事。你是怎么离开的?」
      「我不记得了。」
      「那里是不是有个小女孩?你看见她了吗?」
      有个小女孩?他们在说什么?
      「我没看见任何人。我只是......我不知道。当时好混乱。我醒来的时候在红屋顶。」
      「红屋顶?那是哪里?」
      「一间汽车旅馆,在高速公路旁边。」
      困惑的皱眉。「那是什么时候?」
      葛瑞努力算日子。「三天前?不,四天。」他在枕头上点点头。「四天。」
      那两个人互看一眼。「这说不通,」尼尔森说,「营区二十二天前就被毁了。他又不是在作李伯大梦(注1)。」
      (注1 Rip van Winkle,十九世纪美国小说家华盛顿·欧文所写的短篇小说,这个故事被叫作「美国版浦岛太郎」,都有着「对主角来说只是过了一下子、但世间却已经过了相当长的时间」的类似剧情。) 「你这三个礼拜都在哪里?」吉尔德追问。
      这问题没道理啊,三个礼拜?
      「我不知道。」葛瑞说。
      「我再问你一次,葛瑞先生。丽拉也在营区吗?你是在那里认识她的吗?」
      「我告诉过你了,」他说。他开始哀求,他的抗拒已经消失了。「她当时在家得宝。」
      他的思绪开始旋转,宛如水流进排水管。无论他们给他打的是什么药,都把他整垮了。葛瑞心一沉,知道束缚带是做什么用的了。他们打算要研究他,就像零号一样。等他们的工作完成,理察兹或其他像他一样的人,就会在葛瑞身上打亮红灯,然后他就完了。
      「拜托,你们要的人是我。对不起,我逃走了。请别伤害丽拉。」
      有那么一会儿,那两人什么话都没说,光是从面罩里盯着他看。然后吉尔德转头看尼尔森,点点头。
      「再给他用药吧。」
      尼尔森从推车上拿来注射器和一袋清澈的液体。就在葛瑞无助张望的时候,他把针戳进点滴管子里,推动开关。
      「我只负责打扫。」葛瑞虚弱的说,「我只是个清洁工。」
      「噢,我想没这么简单,葛瑞先生。」
      这句话才刚进耳朵里,葛瑞就再次沉睡了。
      吉尔德和尼尔森穿过气闸,走进消毒舱。先穿着生化防护衣冲水,然后剥掉衣服,用化学药剂味的粗涩肥皂从头到脚刷洗干净。他们漱洗喉咙,把水吐进水槽,把强效消毒水含在嘴里一分钟。很麻烦的程序,但是在他们还没搞清楚葛瑞的状况之前,最好还是这么做。
      这栋建筑里只有少少几名工作人员,三个实验室技术人员,吉尔德用童谣人物给他们起了小印、小布和小诺的外号(注2)。再加上一位医生,以及四名黑鸟保安小组的成员。建造于八○年代末期的这个地方,原本是用来治疗受到核曝或生化药剂伤害的军人,所有的设备系统都坏光了—地面上的空调通风系统已经无法运作,整幢建筑的安全监录系统也是—整个地方弥漫着倾颓废弃的感觉。
      (注2 Wynken,Blynken,and Nod,是美国诗人Eugene Field于一八八九年出版的一首童诗,讲述这三个孩童以木鞋为船,在星星上航行与钓鱼的故事,为美国最受欢迎的床边故事之一。) 但这里是别人最不可能来找他们的地方。
      尼尔森和吉尔德走进实验室,这里空间宽敞,有很多桌子和仪器,包括高倍放大镜,以及分离培养病毒所需的血液析离机。葛瑞和丽拉还在昏迷的时候,已经接受过计算机断层扫描和抽血。他们的验血结果没有可信的定论,但是葛瑞的断层扫描显示胸腺肿大,是感染的典型症状。然而,就吉尔德和尼尔森观察所及,他并没有其他的症状。从其他的任何一个方面来看,他都健康得不得了。不只是这样,这家伙看起来简直可以跑马拉松。
      「我给你看个东西。」尼尔森说。
      他带吉尔德到隔壁房间,他在这里架设了一个工作站。尼尔森打开计算机上的档案,点下图档。屏幕上出现一张照片,是劳伦斯‧葛瑞,或者应该说是长得很像葛瑞的人,因为那张脸看起来比葛瑞老得多。松垮的皮肤,稀疏的头发覆盖在头皮上,凹陷的眼睛以迟钝到近乎呆滞的眼神看着镜头。
      「这是什么时候拍的?」吉尔德问。
      「十七个月以前。这是理察兹的档案。」
      天哪,吉尔德想,就像黎尔说的那样。
      「要是他被病毒感染了,」尼尔森说:「那么问题是,病毒为什么在他体内有不同的作用?很可能是我们没见过的变种,能和其他病毒一样活化胸腺,然后进入休眠状态。或者也可能是别的原因,他个人的因素。」
      吉尔德皱起眉头。「比如?」
      「我只是猜测,某种天生的免疫系统是最可能的原因,但我们没办法确定。也可能和他服用的抗雄性激素有关系。所有的清洁工都服用大量的抗雄性激素。德普乐(注3),安体舒通(注4),或者强体松(注5)。」
      (注3 Fepo-Provera,一种皮下注射的荷尔蒙。)
      (注4 Spironolactone,一种抗雄性激素。)
      (注5 Prednisone,一种肾上腺皮质类固醇。)
      「你认为是类固醇造成的?」
      尼尔森不太认真的耸耸肩。「可能是其中一个原因吧。我们知道病毒会和内分泌系统起交互作用,和抗雄性激素一样。」他关掉档案,在椅子里转过身来。「但是不只是这样。我稍微调查了那个女的。没有太多数据,但很有意思。我已经替你印出来了。」
      尼尔森交给他厚厚的一个活页夹。吉尔德翻开第一页。
      「她是医生?」
      「整型外科医生。继续看。」
      吉尔德继续往下看。丽拉‧碧翠丝‧凯亚,一九七四年九月二十九日生于麻萨诸塞州波士顿。父母亲都是学者,父亲为波士顿大学英国文学教授,母亲是西蒙斯学院的历史学家。中学就读私立名校安多佛,大学念卫斯里女子学院,接着在达特茅斯—西屈考克念完医学院。在丹佛综合医院整型外科当住院医生,然后主治医师。家世经历辉煌,但没能让他得到进一步的信息。吉尔德再翻到下一页。这是什么?国税局一○四○号表格的第一页,时间是四年前。
      丽拉‧凯亚和布莱德‧华格斯特结婚。
      「你是开我玩笑吧?」
      尼尔森得意扬扬地咧嘴笑。「我就说嘛,你一定会喜欢的。那位华格斯特探员。他们生了一个小孩,一个女儿,但是夭折了。某种先天性心脏病。他们结婚三年后离婚。她四个月前又结婚了,嫁给他们医院的一个医生,一个很大牌的心脏科医生。档案里也有几页他的数据,不过没什么用就是了。」
      「好吧,她是医生。她有去过科罗拉多营区的纪录吗?她有没有可能是编制内的人员?」
      尼尔森摇摇头。「完全没有。要是有,我不相信理察兹会漏掉登记。就我了解,葛瑞对于他们相遇的说法,没有理由不相信。」
      「她也可能在我们第一张空拍照的那辆卡车里。我们可能没看见她。」
      「话是没错。但是对于他们认识的经过,我不认为葛瑞骗我们。那故事太怪异了,不可能是捏造的。而且我查过了,她丹佛的住家几哩之外就有一间家得宝。按照葛瑞前进的方向,是有可能经过那里。你和她谈过。她好像以为葛瑞是个打工的人。我想她根本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那女人的脑筋简直像臭虫一样混乱。」
      「这是你的正式诊断?」
      尼尔森耸耸肩。「书面报告里没有精神疾病的病史,可是她现在的状况看起来是这样。她怀孕、藏匿、逃命,大家被撕成碎片,她想办法活了下来,但也被遗弃了。你觉得呢?大脑是非常灵敏的器官。这会儿大脑更为她改写现实,而且效果还很好。根据葛瑞的档案,我敢说她一定和这家伙有很多共同点,真的。」
      葛瑞想了想,又看看桌上的档案。「这个嘛,我还是不太相信。这两个人就这样碰在一起的机率有多大?这未免也太巧了吧?」
      「或许吧,」尼尔森说,「不管是哪一种情况,都没办法解答我们的问题。而且那个女的也可能被感染了,只是我们目前还看不出来。也说不定怀孕让她可以不受感染。」
      「她怀孕几个月了?」
      「我不是专家,不过从胎儿大小来看,我猜大约三十周。你可以问苏雷许。」
      苏雷许是吉尔德从美国陆军传染病医学研究中心带来的医生,专精传染疾病,六个月前才刚转调到特殊武器部。吉尔德对他透露的内情有限,只说葛瑞和那名女子是「关系人」。
      「从他身上培养的组织还要多久才能完成?」
      「很难说。假如我们可以分离出病毒,那么大约要四十八到七十二小时。如果你真的要听我的意见,最聪明的作法是把他送到亚特兰大(注6)。他们有最好的仪器设备,可以处理像这样的病例。而且如果葛瑞免疫,我也看不出来他们有什么理由不既往不究。我们没什么风险。」
      (注6 美国疾病管制局为于乔治亚州的亚特兰大。)
      吉尔德摇摇头。「我们先等到有具体结果再说吧。」
      「我不会等太久的。如果事情继续这样发展的话。」
      「我们不会等太久的。可是你也听到那家伙说的话了。他以为自己睡在一间汽车旅馆里。要是只有这一点讯息可以提供,我怀疑有谁会把这些话当真。他们会把我们关起来,扔掉钥匙,而且这还是在我们走运的情况之下。」
      尼尔森皱起眉头,若有所思地摸摸胡子。「我知道你的意思。」
      「我不是说不打算告诉他们,」吉尔德说,「但是得谨慎一点。七十二小时,然后我就打电话,可以吗?」
      一晌沉寂。尼尔森会买账吗?然后这人点点头。
      「继续调查,」吉尔德拍拍尼尔森的肩膀。「叫苏雷许暂时给他们两个镇静剂。万一他们翻身挣扎,我可不想冒任何风险。」
      「你想束缚带绑得住他们吗?」
      这问题简直多余。他俩都知道答案。
      吉尔德离开留在实验室的尼尔森,搭电梯到顶楼。他左腿又有点不听使唤,脚步一顿一顿的,很像打嗝。户外值勤的黑鸟人员,那个名叫马斯特森的,微微和他点个头打招呼后就没再多管他。典型的黑鸟,这个家伙身材壮得像倾卸卡车,手臂粗得像消防栓,脸上总是挂着兄弟会早熟男孩那种志得意满的嘲弄微笑。头戴飞行员墨镜和棒球帽,身穿防弹衣的马斯特森看起来不像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个活动人形。他们怎么会有这样的特质?难道都是同一家养殖场出品的?在培养皿里头培养出来吗?他们都是恶棍,不折不扣的恶棍,吉尔德向来就不喜欢和他们打交道—理察兹就是最典型的一个—虽说他们近似机器人的高度服从性确实很适合担任某些特殊任务;要是没有这种人存在,那你就得想办法创造出来。
      他走到屋顶边缘。正午刚过,在亮得看不出形状的太阳底下,空气令人窒息,大地像撞球台那样平坦单调。呈一直线的地平在线只有一幢发亮的圆顶建筑隆起,八成是大学的什么大楼吧,然后再往南一点,还有一座碗形的橄榄球场。这种学校啊,吉尔德想,利用体育联盟来伪装成大学的学校,吸引罪犯来注册选读冒牌课程,然后靠着在秋日午后击溃对手,让校友基金赚饱饱。
      他的目光凝注在下方的联邦紧急事故处理署营地。这里会有难民,是他之前没想到的问题。一开始他确实很担心,但再细想眼前的情况,实在看不出来会有什么影响。反正从军方传来的消息显示,一两天之内,他们就会全部离开了。一群男生在铁丝网旁边玩,在泥土里踢着一颗扁扁的球。吉尔德盯着他们看了几分钟。这世界土崩瓦解,但孩子还是孩子。只要有点空档,他们就会把担忧摆在一旁,沉醉在游戏里。吉尔德对莎娜的感觉大概也是这样,在那短短的几分钟里,他变回还是小男孩时的自己。或许这就是他一直想要的—每一个男生都想要的。
      但是劳伦斯‧葛瑞......这人有个问题一直困扰他,不只是他讲的那个不可思议的故事,也不是他凑巧碰见的那个女人正好是华格斯特探员老婆的机率简直微乎其微,而是葛瑞提到她的时候所说的话。拜托,你们要的人是我。请别伤害丽拉。吉尔德从没想过葛瑞可以像这样关心其他人,更不要说是个落单的女人。他档案里的所有信息都让吉尔德以为,他这人最好也不过只是个独行侠,而最坏呢,搞不好是个反社会份子。但是葛瑞为丽拉求情显然是真心的。他俩之间有事情发生了,产生了某种情感连结。
      他睁大眼睛,望向整个难民营。所有的人都被困住了。不只是因为包围着他们的铁丝网。肢体的束缚远远比不上心灵的围篱。真正禁锢他们的是彼此。丈夫与妻子,父母与儿女,朋友与同伴,他们以为会给自己生命带来力量的人,结果却恰恰相反。吉尔德想起住在他家对面的那对夫妻,换手抱熟睡的女儿上车。他们感觉到自己臂弯里的负担有多沉重啊。而当最后的结局朝所有的人袭来时,他们会饱受折磨,他们的痛苦会因为失去孩子而放大千百万倍。他们会被迫看着她死去吗?还是他们会在知道女儿所将面对的命运的情况下,先她而死?哪一种情况比较好?但是答案两者皆非。爱让他们在劫难逃,这就是爱的宿命。吉尔德的父亲已经很清楚地教会他这一堂课了。
      吉尔德快死了。这是无可辩驳、自然而然的事实。而同样是事实的是,劳伦斯‧葛瑞这个死不足惜的无名小卒,这个该死的清洁工,病态的一生只带给世界痛苦折磨的这个家伙却不会死。
      劳伦斯‧葛瑞体内,藏着终极自由的秘密,荷拉斯‧吉尔德会找出来,亲自服下。
 

推荐阅读:
  • 《沙丘》六部曲合集
  • 《波西杰克逊》系列合集
  • 《猎魔人》合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