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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走过那条阴暗的漫长走廊时，我可以同时感觉到和听到我的心脏怦怦狂跳。我们已经走得很远，也许有半哩长，远到我可以判断我们正在进入远离卡塔菲尔王国居民生活范围之外的区域。路克在前面慢慢地大步向前走，相当谨慎地左顾右盼。我看著戴夫时，他正回头望。
「路克，」他转回头说：「葛拉伯会攻击我们吗?」
「不会，除非有理由如此。」
我看著戴夫。「那我们就不要给牠们理由。」
我们在接近一道看起来空白的牆壁时路克放慢脚步。我正在想也许路克在这裡转错了弯，然后我突然听到那个声音。我想我们那时全部都听到那个声音，接著感觉到它。
轰隆隆的低沉声响传来，我们脚下的地面开始左右摇晃。尘土和石灰像瀑布般从头顶哗啦啦落下，我们开始猛烈咳嗽和乾呕。我转身要跑回来路时，感觉一隻手按在我手臂上制止我。
路克说：「没事，牠们就是这样，牠们听到我们接近。」
下一瞬间，我们眼前的牆壁轰然崩塌瓦解，露出一个洞，洞裡有一张脸，占满整个开口，一对黯淡的黄色眼睛瞪著我，嘴巴大张，我可以看见锯齿状的巨齿，看起来远比我所见过的任何刀子都要来得锋利致命。
路克看著那头生物，说了某些我无从瞭解的字眼，字眼似乎介于咕噜声和嘶嘶声之间，接著他转过来望著我们。「牠们知道索恩没跟我们来，现在不用担心了。」
我低头看著摩他枪。「那你为何把枪拿出来?」我问。
「嗯，葛拉伯可能会在发现索恩没来之前就攻击，面对和葛拉伯一样喜怒无常的大型生物时得很小心，像那边那隻就重达一吨。」
我悄悄挨近，盯著那隻葛拉伯，牠回瞪著我。
「那隻葛拉伯为什麽那样瞪著我?」
「嗯，妳看起来像索恩。我是说，像个沃葛。」
「你能告诉牠，我虽然是沃葛，但却不像索恩吗?」
「已经告诉牠了，薇嘉，所以牠没有试图杀妳。」
我的胃部纠结，我发现自己不自主地倒退一、两步。
「嗯，没必要提牠的名字，因为妳不会发音，也记不得。我们就叫牠葛拉伯。」
「哈囉，葛──葛拉伯，先生。」戴夫说，显然吓坏了。
「事实上，牠是母的，戴夫。」路克说：「你可以从眼睛判断，母的眼睛是黄色，公的是蓝色。不知道为什麽，反正就是这样。」
路克往前走，拍拍牠的头。葛拉伯发出一种我听过的声音，那是一种类似猫科动物的喵呜声。
「爱好和平的生物，」路克说：「离群索居。牠们在下面这边挖隧道。牠们吃石头的速度比用爪子挖掘的葛诺姆还要快。」
「牠们吃石头?」戴夫倒抽口气。
我看著哈利二号悄悄挨近葛拉伯嗅闻。我的狗离那些巨大牙齿近得危险，我正要把牠叫回来时，哈利二号竟然开始舔牠。
在我来得及採取行动前，一道滑溜溜的长长舌头出现在参差不齐的牙齿之间，那隻葛拉伯也回舔哈利二号。我往前走，小心翼翼地伸出一隻手，然后停下来，满脸疑问地看著路克。
「没关係的，」他用鼓励的口气说：「葛拉伯知道妳很友善。」
我拍拍葛拉伯的头，戴夫接著也这样做。牠的头部非常柔软，不像我以为的那麽黏滑，而是像在虫林镇的池塘旁轻抚一朵香蒲花一样。我看得出来牠有各雷塔的两倍大，真的是很庞大，牠一定得吃很多石头。
我们抚摸著葛拉伯时，戴夫的手指和我的不小心相触。我抬头看他，发现他正低头看我，我们同时微笑起来。
「好像在虫林镇的池塘边，」他说：「妳记得吗?」
「我正在想我们以前常抚摸的那朵香蒲花。」我说，脸稍微涨红。
葛拉伯舔舔戴夫的手。
「牠马上喜欢上你了，戴夫。」路克说。
「什麽?」完全摸不著头绪的戴夫喘口大气。「不，我不认为……怎麽，那关你什麽事，就算薇嘉.简──」
我非常尴尬，为戴夫感到难过，急忙打断他说：「我想他是指葛拉伯，戴夫。」我的双颊热烫。
戴夫目瞪口呆地瞪著我至少十个斯里弗之久，他的脸上掠过许多种表情，一个接著一个，我强忍笑意，儘管我和他一样尴尬。
「噢，对喔，他当然是这个意思。」他试图要让语气坚定，但却颤抖得很厉害。
「嗯，牠们为什麽那麽痛恨索恩?」戴夫问，眼神不肯看我。
「噢，牠们有很好的理由。」路克先指指那生物的皮肤，然后抚摸牠。「牠的皮革很强轫，有别的用处。」
「什麽用处?」我问道。
「它能伸展，妳想要它多大就能伸展多大，所以索恩杀害牠们。」
「他杀害牠们?」我惊呼。
「该说是屠杀。那就是他做的好事。」
「对索恩来说，为何牠的皮革那麽重要?」戴夫问。
「气囊。」路克回答。
「飞船上的气囊?」我说。我突然弄懂他的意思。「他用葛拉伯的皮革来制造气囊?」我惊骇地补充。
路克点点头。「将它们缝在一起。而葛拉伯的血只要混合几种材料，血就会凝固，变得很坚硬。将皮革缝在一起时，气囊不是会有针孔吗?索恩用血将洞封死，这样气囊就不会漏气。」
我转身看著葛拉伯。我知道牠可能听不懂我们的话，但我看得出牠眼底有抹深沉的哀愁。牠的眼底。
为什麽会有像索恩这种沃葛呢?他唯一的兴趣是实现自己的野心，一点也不在乎对别人造成的后果?我将这想法低声对戴夫说。
他点点头，轻声说：「这对我们全体来说都是个很好的教训，薇嘉.简。」
路克说：「但他已经很久没抓到一隻葛拉伯了。」
「为什麽?」
路克压低嗓音说：「因为我会先来警告牠们，让牠们躲起来。」他摇著头，满脸悲伤。「我知道牠们看起来也许不讨喜，但在那张皮革下，牠们有妳著见过的最仁慈的心。」
我回望葛拉伯，可以看见牠黄色的眼睛裡有泪水打转。我瞥瞥路克，他已经预料到我想问什麽。
「葛拉伯能以我们永远办不到的方式感知到一切。牠们能感觉到我们的感情。我不知道我们身上是有散发气味或是什麽，但牠们知道，牠们就是知道。牠瞭解我们说的话，所以牠也很悲伤，而因为悲伤，那感情也告诉她，我们，嗯，我们是好生物，不是坏东西。」
从未有人叫我生物，但话说回来，我想，沃葛也不过是众多生物之一。
我转头看著那隻葛拉伯，温柔地抚摸牠的脸。
我说：「我觉得妳很美丽。」我不禁微笑。
喵呜声再次在走廊裡迴盪。
我的微笑变大，儘管我无法确定，但牠好像在对我报以微笑。
「现在牠感觉到快乐。」路克解释。
我说：「索恩说牠们试图杀他好几次，那是怎麽做到的?」
「牠们可以任意穿行，妳永远不知道牠们会从哪裡冒出来，洩漏牠们行踪的只有牠们挖隧道的声响。」
「我确定那麽狡猾的索恩一定有预防措施?」
「他叫人巡逻走廊，把东西挂在牆壁上，一有震动就会感应。那些东西会提早警告他，牠们可能会在何时和何处前来。他的卧室铺满铁，葛拉伯是能挖穿铁，但需要时间，那让索恩有足够的时间逃跑，但即使如此，牠们还是曾经差点抓到他。」
他看看葛拉伯，表情变得羞愧。「比我更有勇气。」
「但你警告牠们索恩要来。」戴夫指出。「那需要勇气。」
「不一样，不是吗?」路克说：「不，完全不一样。」
「是因为赛蕊和柯利的关係，对不对?」我说。这话让路克盯著我，我继续说：「如果你反抗他，他会伤害他们，对不对?赛蕊稍早对你要让我们看这些地方感到忧心忡忡，她害怕索恩会发现。」
路克缓缓点头。「他让爱克斯对他誓死效忠，他们会听命杀害自己的同类。我想，他可能对他们做了什麽，能控制他们的心智，但我没证据。」
我脑海中闪过好几种思绪。我转身面对路克，下定决心。「索恩花了多久来兴建那艘飞船?」
「十多年，就我记忆所及，很耗工。」
「十年。」我喃喃重複，然后微笑。我想，那是好事。「如果他再也抓不到葛拉伯，他就无法再打造气囊或飞船。」
戴夫在我耳边低语，「妳在盘算什麽，薇嘉.简?」
「逃离这地方并确定他无法攻击虫林镇。」我断然说，彷彿我的答案很明显，起码对我而言。
我原本以为戴夫会立即点头表示同意，但他没有。
「没那麽简单，薇嘉。」
「什麽?」我惊讶地说。
「爱克斯和葛诺姆怎麽办?」他抚摸葛拉伯的脸。「还有这些生物?」
「我不懂你的话，戴夫。」
「妳听到路克的话了，索恩有眼线，那些人对他忠心耿耿。倘若我们逃走，毁掉他的计画，妳想他不会把气出在他们身上吗?在路克、赛蕊和小柯利身上?」
我知道他说得对，因此我无法直视他的眼睛。我的思绪因这困境而左右为难。「我们……我们不能救所有人，戴夫，那不可能。」
「嗯，但起码我们得试试看。」他以理所当然的口气说道。
我开始生气地回嘴，但我内心深处知道，他讲的完全正确。我同时感到鬆口气，但也压力沉重，就像一座山掉落在我肩膀上。我们来这裡的目标是穿越魁格，现在我们又做出拯救其他人的承诺，压力好大，但戴夫是对的，我们至少得试试看。
我一字一句说：「我们可以试试看，戴夫，但我需要帮助，我没办法独自办到。」
「妳有我啊，薇嘉.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