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以前在我不省人事时，戴夫总会陪在我身边，但这次他不见踪影，反而换成阿丝崔雅低头瞪著我。
我眨眨眼，慢慢环顾四周。我躺在我房间的床上。
阿丝崔雅的表情不怎麽担忧。「我猜妳总得试试看。」
我坐起身，揉揉脑袋瓜。「发生了什麽事?」
「妳撞上圆顶，圆顶没有退让，妳就这样撞昏过去。」
我保持沉默，自尊和逐渐高涨的怒气让我闭嘴。
我想再问她约翰和摩莉葛娜的事，她为何看起来如此憔悴，但我有种强烈直觉，我的问题不会得到解答。
在我开口前，她率先打破沉默。
「妳和阿奇谈过了?」
「妳说过我们可以自由行动。」我口气暴躁。
「他告诉妳什麽?」
我对她的质问置之不理，我说：「我为他感到难过。」
「为什麽?他有个美好的漫长人生。」
「他是活得很久，但我不确定有多美好。」
她的表情像是我甩了她一巴掌，我暗自窃喜。
「我确定，我不知道妳是什麽意思。」她冷冰冰地说。
「阿奇谈到牺牲。谁的牺牲?他的?因为他并不真的有选择馀地，不是吗?或他的父亲?妳为他们全体做了决定，就像妳对我们一样。」
「妳对牺牲毫无所知，薇嘉。妳说的话完全没有道理可言，因为妳对事实无知。」
「嗯，我确定我的话对阿奇来说很有道理。我是说，他是那位活了那麽久却没真正活过的人，这可能是他那麽痛苦、尖酸的理由。谁能怪他呢，说真的。」
我想伤害她，想让她因为对我们做的事……感到内疚，因为她也夺走我们的人生。
「我原本以为我懂妳的话，薇嘉，现在我知道我完全不懂。」
「我的意思其实很简单，妳夺走我的人生，我对此很不开心。我确定，换作妳，妳也会有同感。」
「那是为更远大的理想著想──」
「请不要试图自圆其说，反正我不会相信妳。那就像野兽之役，阿奇叫它什麽?噢，对了，蠢话。那就是妳的远大理想。一堆蠢话。我确定爱丽丝.阿卓尼斯也会有相同看法。她以战士的身分死去，而不是一隻躲在洞裡的老鼠。儘管妳魔法高超，但那就是妳，阿丝崔雅，一隻躲在肮髒小洞裡吓坏的老鼠。」
我说这番话时直瞪著她，模仿她的口气。我在这裡时，她总是用一种平静到让人疯狂的口吻对我说话。
「妳是个蠢沃葛!」她终于发火。
「爱丽丝可不这麽认为，她给了我艾利门托，要我存活下去。如果妳说我蠢，那妳就是在说妳最要好的朋友是笨蛋。」
阿丝崔雅放弃和我唇枪舌战，沉默地转身离去。
戴夫立刻衝入房间，哈利二号跟在旁边。
「妳没事吧?」他忧心忡忡地问，哈利二号跳上床，舔我的手。
「没事。究竟发生了什麽事?」
「妳昏倒在地上。」
「我试图飞越圆顶，我知道那样做很蠢，但我……我……」
「只是想逃离这裡。」戴夫替我说完话。
我叹气，靠回枕头上。
我抓住戴夫的手。「我们会逃离这裡的。我们会，我发誓。」
他与我四目交接，但我知道他没我那麽乐观。
「我们绝对会。」他说完后微笑起来。
我坐起身拥紧他，感觉他温暖的气息喷在我脸颊上，他也紧拥住我。
嗯，我们只能靠自己对抗一切。但我心裡模糊的觉得我们还有机会，还有反抗的机会。我别无所求。
我下床，摇走我心裡的惶惶不安。
「你看到发生的事了?」我问。
「什麽?妳是指在虫林镇，摩莉葛娜和约翰?」
我点点头。「阿丝崔雅对摩莉葛娜的模样大感震惊，事有蹊跷。但她不知道是什麽事，那吓坏她了。」
「嗯，如果那会吓坏她那种人，我想，我们应该感到惊惧。」
我总是能仰赖戴夫的精确观察，但不管有没有被吓坏，我进入魁格不是为了当一辈子的囚犯，我躯体的每一部分都燃烧著一个单一愿望──自由。
翌日，我们在厨房外拦住席穆斯。自从阿丝崔雅宣布我们遭到囚禁后，那个小哈伯就跟我们保持距离。
「所以你可以随心所欲地离开吗，席穆斯?」我问道，戴夫和哈利二号在我身后来回走动。
他紧张地盯著我，巨大的眼睛抽动。
「我不知道妳在说什麽──」
「席穆斯!」我语带警告。
哈利二号发出低沉、粗嘎的吠叫，我看得出哈伯很担忧。
「我想离开就能离开，」他警戒地说：「但妳不行。」
我仔细打量他。「席穆斯，为何我觉得在洞穴裡遇到你不是巧合?」
我从他脸上的表情马上就知道我没猜错。他咆哮否认，然后虚张声势，但我坚持用身体挡住他，不放他走。
「嗯，那可能不是巧合。」他最后让步。
「因为是阿丝崔雅派你去的?」
他小心翼翼地打量四周，接著大大的头短促地点了一下。
「还有那些让我跑进洞穴的飞行生物?」
「那些也许是奉她之命。」
「那带走戴夫的云呢?」我口气苦涩。「那云也是她召唤的，对不对?」
席穆斯缓缓点头，我没看过他这麽害怕过。
戴夫说：「但为什麽?」
我瞥瞥他，再把眼神转回席穆斯。「因为阿丝崔雅在先知裡面看到我们。她怕我们会成功穿越魁格，她在后面操纵，这样席穆斯和我就会碰面。事情很自然就这样演变，我们跑到这裡──沦为永远的囚犯。」
席穆斯叹口气，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普莱女士法力强大。」
我倾身挨近哈伯。「嗯，你知道吗?」
「什麽?」他说，眼睛瞪大如盘子。
我大声咆哮：「我的力量也很强大。」
稍晚，我带戴夫去图书室。我想，我们也许可以在某些书裡找到阿奇告诉我们那些事的更佳解释。
如果我们一族和马拉顿之间有过可怕战争，一定有人为此写了历史。
我叫戴夫和我分头找寻，但却徒劳无功。
我伸手向一本书，想把它拉下来，但它不肯出来，于是我试著用两隻手去拉却仍毫无动静。我看看在另一边的戴夫，他的一隻大脚丫抵在书柜上，使尽吃奶的力气想拉下一本厚重的书。
「该死!」他最后大叫，气喘连连，放开书。
「这是阿丝崔雅做的好事。」我说，愤怒逐渐高涨。「她不希望我们从书裡找到任何知识，这意味著这些书的确解释了一切。」
我看著那些厚厚的书，眼神渴望。它们只离我的手几吋之远，但却远如天边。它们裡面可能全是空白页。
我们去阿奇的房间。我试图开门时，它对著我尖叫：「滚开!」
「神圣尖塔!」戴夫说，他吓得几乎跳到天花板，但我没有，因为我很习惯这种「欢迎」方式，儘管阿奇的门以前从未这样对我。
「嗯，」我说：「阿丝崔雅显然限制了我们在别墅裡的自由行动范围，说起来这反而是好事。」
「妳为何那样说?」惊愕的戴夫问道。
「她怕我们找到有用的东西，这意味著这裡确实有有用的东西。」
但儘管我对这点反覆思索，还是想不出我们能逃离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