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错误

　　「我要放火烧你的狗，用和你共有的所有记忆拼凑出来的破布擦地板……!」

　　妮瓦娜的混音音乐透过音响大声咆哮时，托金的嘴唇弯曲成倒马蹄型。「不是音乐。噪音。」

　　说真的，我有点喜欢这种音乐。好吧，我没写全上面引述歌词里的一些字，但我仍旧很喜欢。它乱糟糟地很有趣，那种怪怪曲调能帮助我分心，不去想我离大西洋有几亿万公尺高，飞机的速度逼得我得把背部贴在椅背上，并忽视我的胃就要从嘴巴里爆炸出来的难受感觉。

　　我看着亚莉，她的皮肤彷佛被手指按摩般紧贴在颧骨上，我按捺不住地大笑起来。

　　亚莉的眼神里带着恐慌。「什么事那么好笑?」

　　「妳看起来差不多九十五岁了。」我回答。

　　「你说话简直像五岁小孩。」她说，「等这件事结束后，提醒我教导你一些社交技巧。」

　　咯波。

　　我转过头，感觉自己像个大笨蛋。也许那就是我的伟大G7W才能，总是说错话的超能力，尤其是在碰到亚莉的时候。也许这是因为她太有自信了，或也许，我是唯一没有理由被选为菁英的选民。

　　杰克.「错误」.麦金利。

　　不要不战而降，蠢蛋。我转头望向窗外，建筑群在我们下方飞驰而过。看到曼哈顿这么快地一闪而过，让人有些震惊。一分钟后，景观被棋盘式农田取代，这里一定是宾州。

　　我们冲进浓密的云朵时，我闭上眼睛，试图正面思考：我们会找到马可，他会为此感谢我们，向我们道歉，然后跳上飞机。

　　对，然后世界会开始朝另一个方向自转。

　　马可很固执，同时也坚信：第一，他永远不会错;第二，他是不死之身。何况，如果他真的回到家，把我们被诱拐的故事说出去，那机场一定会有狗仔队和电台新闻记者等着我们。每个超市的牛奶盒上都会有我们的协寻照片，邮局里则挂着协寻海报。

　　我们怎么可能救回他呢?托金应该在万一有紧急事故时保护我们，但我可没信心。

　　过去这几天的遭遇快速闪过我的脑海：马可在和一只古代怪兽缠斗时掉入火山，我们搜救后发现他奇迹般生还，因为他掉在一个会治病的瀑布附近。一个有七个空半球凹洞的古老圆盘在黑暗中闪闪发光，那又称作七环圆盘。

　　要是我没去注意它就好了，要是我没把插在中央的破剑拔起来就好了。这样狮鹫就不会逃脱时空，我们也不用在没有适当训练的状况下跑去找牠，马可就不会有机会逃跑──

　　「你又在想东想西了。」亚莉说。

　　我迅速回神。「又在什么?」

　　「为狮鹫的事责怪自己。」亚莉回答，「我看得出来。」

　　「牠压伤贝格德教授。」我说，「牠抓着凯斯飞过海洋，差点杀死他──」

　　「狮鹫生来就是要保护魔球。」亚莉提醒我，「这只还带着我们找到罗得岛的太阳神巨像。是你启动那一连串事件，杰克。我们会拿回魔球，马可会听我们的话。」她耸耸肩。「然后你也许可以再放六只狮鹫过来，牠们会带着我们找到其他魔球。为了保护我们，我可以帮助卡莱研发……我不知道，驱狮鹫剂吧。」

　　「驱狮鹫剂?」凯斯说。

　　亚莉又耸耸肩。「有驱虫剂、驱鲨剂，所以为什么不行?我会学学成分，试着弄弄配方。」

　　万事通。贝格德教授是这么叫亚莉的。我们每个人都有绰号──万事通、士兵、水手、裁缝师。万事通亚莉能修好一切，马可是士兵，因为他力大无穷又勇敢无惧，凯斯是水手，因为他有令人惊叹的导航能力。而我呢?你是裁缝师，是拼凑所有东西的人，贝格德教授是这样说的。但我现在除了很悲观外，可没想通一切。

　　「死死死死死!」

　　妮瓦娜突然发出的尖叫声让我们全部转身。托金猛然往上弹，头撞到天花板。

　　「发生了什么事?」我问。

　　「歌词的最后。」妮瓦娜说，「我爱死那部分了。」

　　「有好听的歌吗?」托金边说边滑着曲目。「迪士尼?」

　　凯斯盯着窗外，俯瞰着交叉纵横的道路和开阔土地。「我们就快到了。这里是俄亥俄州的扬斯敦……我想。」

　　「你想?」亚莉说，「这听起来可不像你。」

　　「我──我认不得这个街道模式……」凯斯边说边摇头。「我应该知道的，但脑袋一片空白。我想我的能力有点不对劲……不管它是什么。」

　　「你是说你能记住世界上所有地方街道的能力?」亚莉搂住他。「你只是对马可的事很紧张而已啦。」

　　「对……对……」凯斯的手指像打鼓般在扶手上敲着。「妳有时也会犯错，对吧，亚莉?」

　　亚莉点点头。「很少，但是的。我是凡人，我们都是。」

　　「奇怪的是，」凯斯说，「只有一部分的马可不属于人类，那就是追踪器。而那东西不会故障，除非被植入的人发生了非常特别的事。」

　　「比方说……?」我试探地问。

　　凯斯的眼睛开始湿润。「比方说，我们都不敢提的那件事。比方说，追踪器被摧毁。」

　　「它在他体内。」亚莉说，「他无法摧毁它。」

　　「对。除非……」凯斯说。

　　我们都陷入沉默。飞机开始下降。没有人说完那句话，但我们全都知道凯斯没说出的字眼是什么。

　　除非马可死翘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