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我在起居室焦躁不安地踱步，最后罗德韩再也看不下去，出声打断我混乱的思绪。
「甜心，坐下吧。我来弄点吃的，这两天妳几乎没吃东西。」
我停住脚步，他说得对，我打从跌进结冻的溪水之前一直饿到现在。
「我没胃口，只想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艾瑞尔跟加百列辟室密谈我的事，明明我是当事人却被排除在外，真是不公平!
「我知道，甜心，但忍耐是一种美德!我帮妳弄食物，妳想吃什么?」
灵机一动，有个主意。「炒蛋。」我知道家里没鸡蛋。
「我去看看。」罗德韩在冰箱和贮藏室翻了半天，最后空手而回，搔搔脑袋宣布。「家里没有蛋。」
「没关系，我去跑一趟好了。乔纳说附近有个邻居农场有养鸡。」
「不，妳不能一个人出去。我去买，来回顶多几分钟就够了，妳待在屋里。」
他前脚刚离开，我立刻踮起脚尖，悄悄走下木板楼梯，坐在最底层。加百列和艾瑞尔就在地下室外面讨论，可惜声音含糊不清。棋盘上的布局暂时引走我的注意力，加百列显然要喊将军，最惨的是，仔细一看其实是连环将军，让我腹背受敌。他的主教在对角线，另一颗骑士—两股势力均等—虎视眈眈对着我的国王。综观全局，不管再怎么努力，就算想破脑袋，白棋和红棋似乎要并在一起，让我无处可逃。
很好，活了这么久，我的棋艺一点都没有进步。
我竖起耳朵，沿着墙壁缓缓前进，蓄意躲在半掩的门后面。
「她被玷污了，已经不像你或我，你必须理解这一点。」艾瑞尔的语气既平静又肯定。
「她里面没有黑暗，你弄错了。」
「她在光明中受造，可惜受到污染，最恐怖的恶魔凑了一脚，使她被改变，才会出生在这个空间里。因缘际会之下，她的力量比任何一个空间的生物都强大，更具毁灭性。」艾瑞尔说。
「这样的解释我无法接受，她身上没有任何特质足以证明你的说法!」加百列提高的音量也让我怒发冲冠。
随后一片寂静，没有声音。
我拚命忍耐，努力屏住呼吸，但是艾瑞尔透露的讯息让我的心脏大力撞击胸口，心情无比沉重。显然是翻腾的情绪害我露出马脚，加百列出现在地下室。
「妳实在当不了厉害的间谍。」他眉头一皱，伸手拉着我进门。
握住加百列的手，我质问艾瑞尔。「你知道我的来历?」
他看看加百列再回头看我，眉毛扬起，似乎非常诧异我竟敢打扰他们。
艾瑞尔歪着头回答。「是的，茜希。妳与众不同的背后有一个理由，妳在一度空间受造，那里是我们的家园，妳是天使的后裔，后来发生一些问题……」加百列的目光像刺透人的利剑，让他自动闭嘴。
「没关系，」我大方地说：「究竟发生什么事?」
「妳的母亲—我的天使伴侣—怀孕时，胎儿被纯种吸血鬼感染。对方不是一般的纯血，而是魔兽任尼波，牠是第一个窜出三度空间的纯种吸血鬼，妳母亲勉强逃走，后来似乎在二度空间生下了妳。」
加百列抽走他的手，环住我的腰，似乎帮我打预防针，预备面对疯狂故事中最大的冲击。
我摇摇头。「可是我……我是人类，只不过会死而复生，变成不同的人。」
「妳在这里出生，第一次的死亡，人类的肉身不复存在;重生之后变成不死之身，传承真正的血缘所在。」
「所以我变成天使?」
「不，妳或许受造于我们的世界，但是被纯血污染之后，基因产生突变。妳有光，同时也有黑暗—」
「够了!」加百列暴躁地打断艾瑞尔。「莱拉，」他及时回过神来。「茜希。」
「你叫她什么?」艾瑞尔步步逼近，加百列把我推到后面加以保护。
「我的名字叫莱拉。」我用最最温柔的声音回答。
听见这句话，艾瑞尔在屋里绕了一圈，自顾自地微笑起来。「妳知道莱拉的命名是赐予自由的天使，也是大天使以下等级最高的天使吗?」艾瑞尔说。「妳母亲至少留了一样东西给妳，就是希望。」
加百列转身面对我。「艾瑞尔在这个空间里流浪了两百年之久，思绪已经有点错乱，很多事情无法断定，这些都是臆测而已。」
我对他怒目相向。「加百列说得对，纯血的所作所为产生的后续影响谁也不能肯定，你更无法确认我就是你遗失的孩子。」
艾瑞尔的外表看起来没有比我跟加百列年长多少，却自称是我父亲，感觉实在很诡异。
「你说有一个第二代吸血鬼尝过她的血?」他的语气恢复平静，几乎带着关怀。
加百列点点头。
「是那个跟你同行的吸血鬼女孩吗?」他问。
「不，他叫做乔纳。」我是大嘴巴。
「他在这里吗?」
「还没回来。」我说。
我们在楼上起居室流连，气氛尴尬不自在，罗德韩放了一盘煎蛋卷在我面前，我没劲地用叉子拨弄。
加百列正在打手机给乔纳。如果乔纳出现，艾瑞尔或许愿意摊牌。
他朝我比个手势，要我坐在加百列旁边的沙发上，「出于好奇，加百列，对你而言，她看起来如何?」
阳光逐渐西斜，外面光线变暗，艾瑞尔顺手打开旁边的台灯，再次比手画脚，「我会说她有金色长发，蓝眼珠，皮肤白皙，中等高度，身材苗条。你认为呢?」
这个问题问得莫名其妙，加百列转脸看我，然后望向艾瑞尔。「一样，她的模样看起来都一样。」他的回答明快简洁。
「罗德韩，是吗?」艾瑞尔转向我的爱尔兰裔保镳。他坐在桌子前面埋头看书—我知道他是装的，其实根本看不进去。
「对。」
「你会怎么形容?」他催促。
罗德韩微微转过身来瞥我一眼。「跟你形容的一样，只要不调皮捣蛋，她通常很可爱。」他咧嘴而笑，让我感觉好过一些。
「汉诺拉!」艾瑞尔低吼。
我浑身一僵，不想看到她。楼上的房门吱嘎作响，汉诺拉应声下楼，姿态优雅，站在罗德韩身旁。
我不由自主地发现，她特地裹了一条丝巾遮住头部和耳朵，颈部有晒伤，白纸般的皮肤有好几处水泡和疤痕。吸血鬼的伤口通常痊愈得很快，不知是什么原因造成的伤害，竟然拖这么久，让疤痕还存在。
「妳呢?」艾瑞尔问。
汉诺拉的表情满是不屑，如果眼神能够置人于死，那我当下就没命了。「她有很多缺陷。」丝毫不肯错失扒粪损人的机会，看来她一直躲在房里偷听。
我转向艾瑞尔。「你为什么一再询问他们我的长相?」
他还来不及回应，前门碰的一声，屋子应声震动，乔纳弹跳似地冲上楼梯，布鲁克紧跟在后。
「茜希，妳没事吧?」他大声嚷嚷，评估着眼前的状况。
「她很好。」加百列语气不善，猛然从沙发上站起来。「这位是艾瑞尔，他是天使，应邀来帮助我们。」
加百列抓住我的手用力捏了捏，我跟着站起来，立刻看到对面的汉诺拉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艾瑞尔没有浪费任何时间，径自走过去，抓住大家的注意力。
「你是第二代吸血鬼。」他的语气不疾不徐，针对乔纳说。
「我这么帅的脸，一看就知道不是纯血，对吧?」乔纳嘻皮笑脸，故意嘲讽。
「加百列说你啜饮过她的血，就一次而已，对吗?」
乔纳不安地动动身体，点头承认，稍稍犹豫了一下，就把布鲁克推到自己背后。从这个狡黠的小动作判断，眼前的状况发展让他摸不着头绪，直觉是先保护布鲁克再说。毕竟天使随时能够终结他们的性命，眼前这一位既陌生更谈不上信任。
「她很有吸引力吧?」
「对不起，你说什么?」乔纳问。
「她让人食欲大开?」艾瑞尔追问。
我感觉加百列浑身绷紧。
「这有什么相关?」乔纳反问。
「难道你不觉得奇怪吗?来自黑暗的生物纵然要吸血，也倾向寻找灵魂邪恶的人类来满足需要。她是光明之女，为什么会对他产生吸引力?」艾瑞尔眼神凌厉地转向加百列。「而且我很想进一步了解，从一个啜饮过她的血的吸血鬼角度，又是如何看待她?」他炯炯有神的目光直视乔纳。
听见艾瑞尔怪异的问题，乔纳额头皱成三条线，低头思索。
「你有眼睛，不是吗?」艾瑞尔咄咄逼人，轻蔑地瞪着乔纳。他显然不太习惯跟吸血鬼打交道，而且耐心很有限，似乎磨到尽头。
最后乔纳耸耸肩膀，对我微微一笑，径自说：「茜希的外表漂亮醒目，深色眼珠，灰得近乎黝黑……」他踟蹰半晌才接下去，「又大得不可思议、似乎有常人两倍;发色墨黑，长发披肩在背后随风摇曳……肌肤雪白，彷佛从来不曾见过阳光。」
我困惑地望着加百列和艾瑞尔。
「乔纳，不要乱开玩笑，」我很懊恼。「你赶快说清楚，好结束这段荒谬的谈话!」
但乔纳热切的眼神显示他很认真。
「我不懂。」汉诺拉率先开口。
「莱拉跟你们的差异并不大，只不过她比较擅长掩饰而已。」艾瑞尔平静地回答。
我陡然望向罗德韩，他听见我的名字和背后隐含的意义，突然领悟过来，僵立不动，有如一尊雕像。
我还没有机会辩白—或采取行动—汉诺拉平常丝滑的嗓音突然高八度，尖锐如长矛破空而来。「如果她像我们一样，你就不可能对她有任何感觉!」她对加百列嘶吼。「这是你说的!是你一直告诉我说不可能!否则你就会跟我在一起了!不是吗?」
加百列松开我的手，深思地揉着太阳穴。
屋里每一对眼睛都射向我，我感觉好像浑身赤裸，希望就此消失。
加百列一声不吭让我心痛，泪水立即涌进眼眶。我不假思索地走向玻璃拉门，一眨眼就到了后花园，胆战心慌的感觉漫天盖地的将我淹没，我脚步蹒跚地走向草坪上的斜坡。
暮色悄悄围拢，一只小蝙蝠飞过头顶，吓得我跳了起来。我俯瞰斜坡底下华灯初上的住家，静静地旁观接踵而至的混乱状态：加百列站在汉诺拉旁边，抓住她挥舞拍打的双臂;罗德韩垂头丧气，在屋里走动兜圈;而我身上其实隐藏了吸血鬼特质的这件事，对布鲁克是一大刺激，让她又哭又叫，乔纳一直在安抚她。即使整整间隔三十英尺的距离，那么多对发红的眼珠都让人不敢小觑。
「对不起，他们需要知道。」艾瑞尔从背后走上来，伸手想搭着我肩头，我闪到一旁。
「你从哪里冒出来的?」我说。
「跟妳一样的地方，一样的方式，而妳显然也跟我们一样善于隐藏自己的真面目。」
「我们?」
「我跟加百列。有趣的很，妳身上那些天使的能力在这个空间里竟然都很正常，或许真的是虎父无犬子，妳终究是我的女儿。」艾瑞尔平铺直叙，这句话飘入我的意识里。
我开始颤抖。「为什么—?」
「莱拉，必须让他们明白，妳不能留下来。他们若不拒绝妳，我担心妳永远不会离开，这样只会延宕不可避免的结果。」他语气和蔼，好像很关心我似的。
「他们不会伤害我。」
「换一个角度考虑，好吗?那个男孩吸过妳的血，他被妳吸引，只会不断地渴望接近妳，一试再试。」
加百列说过我是乔纳的毒品。现在布鲁克知道了，肯定会跟我反目成仇，这是想当然的结果。
想到乔纳对我外表的形容，我忍不住惊慌起来。更惨的是，我不确定自己胆战心惊的反应是因为其中涉及到我灵魂黑暗的隐喻，或是因为乔纳追求的其实是另一位。因为他形容的女孩显然不是眼前的我。
「不过坦白说，」艾瑞尔继续说。「最让我担心的并不是他们。」他示意我一起坐在长条椅上，现在得知艾瑞尔是我的父亲，让我感觉必须尊重他的意思。我只好点点头，坐在他旁边。
「妳知道加百列当初是怎么找上妳的吗?」我耸耸肩膀，毫无概念。
「大天使派他找出妳的下落，再把妳杀了。」
艾瑞尔的话让我大吃一惊，猛然一震。「不，这不是真的。」我说。「杀我的是伊森，不是加百列，这些年来他只想维护我的安全……」
早先跟罗德韩的交谈在脑海中浮现，疑心的箭头立刻刺入心中。他说加百列亲口承认他杀了自己所爱的人类女孩—莱拉—我。
「加百列在光明中受造出生，不能够亲自动手。然而在这个空间里面，他有能力影响别人去当刽子手，我猜妳说的这个伊森，不是自己起心动念要杀妳。」
「不，那是一场意外，后来我就失去加百列—」
「他找人杀妳。」艾瑞尔打岔。「以为顺利完成了任务，谁知道不是这样，现在你们重新团聚，他把妳丢给一群吸血鬼照顾的事实，就当说服妳……」
我凝视着艾瑞尔黯然无光的眼神，他似乎疲倦至极。
「我不信，」我反驳。「加百列爱我，我知道他爱我!」
「他不爱妳，莱拉。他在执行任务，一旦任务失败，他会因此堕落，不是吗?他以不死之躯存在于这个世界，得以施展自身最大的能力，但天使是成双成对的，加百列的另一半还留在一度空间静候佳音。妳把他留在这里，是阻隔他们的缘分。所以妳要相信我的话，他是派来置妳于死地的。」
我无法反驳，加百列的确说过他受造于光明之中，还有另一半跟他共同分享，揪心的伤痛狠狠刺入我胸口，让人无法呼吸。
「那你又怎么说?」我问。「那些大天使也派你来杀我吗?」
我完全没有信任艾瑞尔的理由。今天之前，甚至没听过这个名字。
「妳的母亲是我的天使搭档，我到处寻找她的下落，算来已有近两百年的时间。但她的光芒一直联系不上。」
不知道为什么，我不由自主地摸索项链。艾瑞尔立刻目不转睛地望着那颗宝石，手一碰触，水晶发出白色的光辉。
「这是安姬儿的水晶，她留给妳了?」他难以置信地追问。
「我—我不知道，自有记忆以来，项链从不离身。」我说。
「那我或许永远找不到她了。」艾瑞尔似乎骤失活力，心碎万分。「现在只剩下妳了。」
我们并肩坐在一起，刺骨的寒风刮着脸颊。回头望着屋子，加百列依旧试着压制汉诺拉的冲动，不时转头搜寻花园的景况。或许艾瑞尔说得对，如果加百列真的爱我，为什么现在不在这里?却在屋里跟她纠缠不清?
「我该怎么办?」我反问。
艾瑞尔打起精神，让我转身面对他，睁大眼睛说。「乔纳看到妳的五官产生巨大的改变，纯然是魔兽任波尼的毒液扩散才有这般剧烈的影响。不过妳要相信我，这是冰山一角，是妳黑暗的最上层，更致命的邪恶犹然隐藏在内心。」他摇晃身体，继续说下去。「妳已经证实自己有死而复生的能力，谁也杀不死妳这副躯壳。任波尼改造的背后肯定有理由，它要让妳承担极其可怕的任务。唯有妳坠入虚无，邪恶的势力才能真正被消灭，莱拉……」他停顿了一下。「妳的生命必须跟着一起结束。」
我盯着他看得目不转睛，仔细思索这番严肃的告白。
「就算我知道该怎么做，也真的找到你一再强调的邪恶祸害，但如果我不想跟着灭亡，反而想要活下去呢?」
「光明和黑暗永远无法并存，它们是两个相对的力量，相互缠斗，总想征服另一方。如果有这么一天，当妳终于发现自己的来历，并且能够接受这两边……呃，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到最后，世界会坍塌崩陷，万事万物一起结束。」
「我不明白。」
即使艾瑞尔是正确的，我是黑白混合体，一脚光明、一脚幽暗，并有极端邪恶的祸害埋藏在内心深处，但我又怎么会把万事万物都拖向结束?
「妳是唯一能够横跨三度空间的生物。不管有没有邪恶的天性，一旦被坏人利用，就变成终极性的武器，任波尼就是虎视眈眈地等着妳掀起腥风血雨的战争。」
我闭上眼睛，长长地吁口气，试着理解他叙述的一切。坦白说，我不相信，或者应该说不愿意相信这一切。一股突如其来的叛逆让我理清思路，甩掉艾瑞尔的手，强迫自己站起来。
我对他大吼大叫。「不!不!你说谎!加百列不是来结束我的生命!他爱我，我知道他是真心的……你说的一切都是虚假的谎言!」
「那妳何不亲自去问问他?」
艾瑞尔朝右侧点点头，我猛然转过身去，发现加百列站在那里，相隔不到几英尺。柑橘的清香扑鼻而来，我颤抖地微微一笑，艾瑞尔对他的推测太离谱了。
加百列走过来，「我们必须离开，只有妳跟我，现在就走!我无法阻止汉诺拉，她已经通知她的葛堤罗，一旦他们得知妳的下落，任尼波会兼程赶来这里。」
我回头望着艾瑞尔，他点头示意，鼓励我提出问题。
「我明明看到你跟她在一起，汉诺拉怎么有机会通知他们?」
「等一下再解释，来吧，我们快走!」他一把攫住我的手，加百列急着离开，但我站稳脚跟，不为所动。他转过头来，表情十分困惑。
「你来这里的任务就是要杀死我吗?打从一开始的相遇，你就别有目的?」我嘴巴这么说，心里却觉得好笑，这实在是很荒谬、很无厘头……，但他突然僵在原地，默然不语。
「加百列?」我犹豫地问。
如果我是玻璃制品，现在大概已全身粉碎，化成成千上万片。
「是的。」他轻声回应。
在我脚下的地面似乎再也不复存在，顿时失去所有的倚靠。我感觉孤零零的。一直以来，我都只有一个人，孤独地飘零在人间。
莱拉，听我解释……
看着我们交握的十指，当我松开手，挣脱他的掌握时，我们之间的连结跟着断线。我躲开加百列，霎时头晕目眩，摇摇摆摆，得伸手抓住长条椅才能稳住身体。
假如任尼波来到这里，他们通通会濒临死亡，乔纳、布鲁克、罗德韩、汉诺拉，甚至加百列，可能无一活口。不论艾瑞尔说了什么，加百列已经为我付出太多。任尼波要的是我，不是他们，我必须远离这里，独自面对，才不会拖累别人。尽管这一切把我吓坏了，但我必须救他们。
我对艾瑞尔迅速点个头，接受他的告知，转身逃离现场，没入昏暗的夜色中。
我边跑边回想过去，那晚在克雷高镇，飞身冲进屋里寻找水晶项链，连乔纳都挡不住，显然我比他还强悍;后来吸血鬼闯进黑泽雷，我顺手拿了一根铁条捅进吸血鬼的胸膛，救了乔纳一命。当时我完全不知道自己哪里冒出来的力气，但就是做到了。
如今我再也无法否认，我不是凡人，艾瑞尔说得没错。
在体内某处，我的确拥有独一无二、超乎自然的天赋。现在是我最需要它的时刻，但愿它能派上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