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8 揭露叛变
木子莫在森林里漫游，他很享受远离那些吵闹、吹嘘的男性生物，独自一人。虽然，尼安韦吉的精灵也天生爱吹嘘，但木子莫从未在意过它。有时木子莫会训斥，要它表现得像个男人;只要尼安韦吉的精灵能记住，它就安静，但它的记性很差。只有木子莫的眼睛显出某种严肃的表情，用低沉的声音半说半吠时，尼安韦吉的精灵才会安静许久，但那只发生在需要安静的重要时刻。
木子莫和尼安韦吉的精灵很早就离开尤腾伽营地，目的是去落实和侦察豹人村寨，但时间对木子莫毫无意义。他动身去做的事，一旦他觉得时机成熟了就会马上去做。所以木子莫在发现豹人村之前，整个上午的时间都可以供自己消遣。
豹人武士们已经出发去寻找来自尤腾伽的敌人，但木子莫却没遇见他们，因为他从营地出发挑了一条迂回小路走到了豹人村庄。凯丽也被带到了神庙，尽管她还在那里，但她的存在对奥兰多的祖先精灵没有任何意义，木子莫并不关心白人的命运，而是关心黑人的命运。
他隐藏在附近一棵树的枝叶后，看见前面的村庄跟宁静的图姆拜村并无多少区别，只是这个村寨的栅栏更高大更结实。村寨主街上有几个男人、几个女人，男人在树荫下游荡，女人在忙着操持她们无穷无尽的家务活，而世界各地的媒体八卦却还在歧视她们的性别。
至少一开始，木子莫对他所看到的并不很感兴趣，因为没有武士的壮观场面。假如一百个尤腾伽武士能袭击村寨，他们可以轻而易举地报仇雪恨。然而，他注意到寨门又厚又高，紧紧关闭;门旁的栅栏阴影处蹲着一个负责警卫的武士。他想也许晚上行动会更好，找几个敏捷的战士偷偷爬过栅栏，再打开大门放进同伴。他最终决定，这事由他自己来做，不需要别人帮助。对木子莫来说，偷偷潜入这个村寨十分简单。
他突然注意到一座大草房前面有一群人。其中有个大汉，直觉告诉他这是个头儿，还有几个人在跟头儿交谈。但吸引他注意的不是这个头儿，而是另一个人。木子莫立即认出了那人，不由得眯起了灰色的眼睛，他想不出卢平古来豹人村里做什么?显而易见的，他不是俘虏，而且他和那些人之间的谈话也是友好的。
木子莫静静等候。不久，他看到卢平古离开酋长草屋前的人群，走向村寨大门。他看到卫士们打开寨门，卢平古走出去，朝尤腾伽人营地的方向走去，消失在森林里。木子莫感到迷惑不解：卢平古要去做什么?他已经做了什么?也许他曾暗中刺探过豹人，现在正返回去给奥兰多提供情报。
木子莫悄悄从他藏身的那棵树溜出来，穿过树枝跳到卢平古走的小路旁的树林中。而卢平古对盘旋于自己头上的复仇之神毫无察觉，正轻快地跑向他已背叛了的部落的营地。
此时从前方远远传来声音，传到木子莫的耳里，那是卢平古的耳朵听不见的声音。声音告诉他，许多人正穿过森林朝着他的方向赶过来。木子莫一意识到那是武士们匆匆行军的声音就离开小路走了几步，躲进树丛里。
木子莫隐藏在树上的枝叶间等候，他已经闻到即将到来的士兵的气味，但没有辨出他所熟悉的任何东西。这是武士的气味，混合着鲜血的气味。其中一些人受了伤，他们曾打过仗。
此时，他们走近了，他看见他们不是尤腾伽人，正如他的鼻子已告诉他的那样。他猜测他们来自豹人村，现在正返回去。这就是他看到村里武士不多的原因。他们去过哪里?他们是否跟奥兰多的小部队作过战?
显然，无论他们打过什么仗，对手一定是奥兰多，而且已经击退了对方;但尤腾伽人怎么样了?与一支人数远远超过他们的部队作战，损失一定很大。但这一切只是猜测，此时他要找到尤腾伽人了解真相。与此同时，他必须密切关注仍躲藏在小路另一边的卢平古。
豹人走过后，卢平古从隐蔽的地方走出来，继续赶路。而在他的上方，离他稍远的后方，跳跃着木子莫和尼安韦吉的精灵。
他们最后到达尤腾伽人驻扎的地方时，只发现最近战斗的严酷残痕，但尤腾伽人不在那里。卢平古环顾四周，狡猾的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自己没有白费心机，豹人至少把尤腾伽人赶走了。然而他和木子莫都明白豹人的胜利绝非决定性的。
卢平古犹豫了一会儿，是去追随前同伴，还是去参加白人女祭司在寺庙受封的仪式?最后他决定采取安全措施，重新加入尤腾伽人的队伍，以免长期缺席引起他们对他的怀疑。他不知道这件事根本不在他掌控之中，也不知道有一种远远大于自己能力的力量潜伏在他的上方，并完全读懂了他的心思——这种力量会挫败他返回加托·姆贡古村的企图，并会强行将他带到奥兰多的新营地。
卢平古沿着尤腾伽人撤退的平坦小路跑了几英里，才被一个哨兵拦下。哨兵认出来人是卢平古，就放他通过。过了一会儿，他一走进营地，就发现里面四处长矛林立，神经绷紧的武士们纷纷跳起来拿起武器，冲向哨兵。
地上有一些受伤的士兵在呻吟，营地一边并排躺着十具尤腾伽武士的尸体，埋葬队正在挖一个浅沟以便把尸体放进去。
卢平古寻找奥兰多的时候，武士们向卢平古提出一连串的问题，并向他投去愤怒或怀疑的眼神，告诫他，他的故事必须极有说服力，否则对他不利。
奥兰多面带怀疑的怒容迎接他，问道：“我们都在战斗时，你在哪里，卢平古?”
“我也一直在战斗。”卢平古圆滑地回答。
“我可没看见你，”奥兰多反驳道，“你今天早上就不在营地，你去哪里了?要当心你的舌头说谎话。”
“我的舌头只讲真话，”卢平古坚持道，“昨晚我对自己说：奥兰多不喜欢卢平古，很多人都不喜欢卢平古，因为我建议你们不要和豹人作战，所以你们都不喜欢我，现在我必须做点什么来显示自己是一个勇敢的武士，必须做点什么来能让大家不受豹人的伤害。”
“所以天还没亮，我就从营地出发去搜寻豹人村，我打算监视他们，再来向奥兰多报信，但是我没有找到那个村寨，我迷路了，我正在寻找村寨时，遇到了许多武士，我没有跑，就在那里跟他们斗起来，我杀死了三个人。后来几个人从后面跳出来捉住我，我成了他们的俘虏。我知道我落到了豹人的手中。”
“后来他们跟你们斗起来。我看不见这场战斗，卫兵把我押在后面很远的地方。但过了一会儿，豹人逃跑了，我知道尤腾伽人已经战胜了，便趁机逃脱，藏了起来，等他们撤退后，马上就赶来营地。”
奥兰多可不是傻子，他并不相信卢平古的故事，但他也猜不出事实真相。他对卢平古逃跑行径最糟的解释是大战来临前的怯懦，但对这种行径的惩罚只应该是战友的蔑视，以及他回到吉布村时，女人们对他的讥讽。
奥兰多耸了耸肩，他还有其他更重要的事要考虑。“如果你想赢得武士们的赞扬，”他建议说，“留下来和我们并肩战斗。”然后他转身走开。
当木子莫和尼安韦吉的精灵从悬垂的树枝上出人意料地出现在尤腾伽武士中间时，担惊受怕的他们不由得大吃一惊。顿时五六十根长矛又紧张地舞动起来，只要有一人动手，武士们就会随时投掷或刺杀出去;但当看清来者是谁时，他们都平静下来，或许感到更自信一点，因为这两个友好精灵的出现对于一群畏惧敌人重返、几近失败的武士们而言，无疑是最大的欣慰。
“你们打过一场仗，”木子莫对奥兰多说，“我看见豹人逃跑了，但你的人表现得好像他们也被打败了。我不明白。”
“他们来到我们的营地，攻击我们，而我们没有防备，”奥兰多解释说，“我们许多人是在他们第一次冲锋时遇难或受伤的，但尤腾伽人很勇敢，振作集结起来，打退了豹人，杀死了他们许多人，也杀伤了许多人。然后豹人逃跑了，所以我们战斗比他们更勇敢。”
“我们没有追击他们，因为他们的人员远远超过我们，战斗结束后，我的战士担心他们可能会带更多的人返回来，他们不想再打仗了。他们说我们打赢了，现在已经为尼安韦吉完全报了仇，他们想回家。因此我们来到了这个新营地，埋葬了我们战死的人。明天我们请神决定做什么。我不知道要做什么。”
“然而，我想知道的是，豹人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他们对我们大声说，豹神已经派他们到我们的营地，为一场盛宴获取大量肉食，说今晚他们会吃掉我们所有的人。这些话吓得大家都想回家。”
“你想知道是谁告诉豹人你们会来，你们的营地在哪里吗?”木子莫问道。
卢平古的眼睛突然显出一种恐惧，并偷偷朝丛林溜过去。
“看住卢平古，”木子莫命令道，“免得他再去‘窥探豹人’。”
木子莫话音刚一落，卢平古就狂奔起来。但是十几个武士挡住了他的路，把边挣扎边抗议的卢平古拖了回去。
“那不是一个神告诉豹人尤腾伽人要来了。”木子莫继续说，“我潜伏在他们村寨的一棵树上，看到卢平古跟豹人酋长交谈，他们非常友好，好像双方都是豹人一样。卢平古离开村寨时，我跟踪他，看见他遇见撤退的豹人就躲了起来。我跟随他进入尤腾伽人的营地，听见他的舌头向奥兰多说谎。我是木子莫，我说完了。”
霎时四处响起要复仇的嘶哑呼喊，武士们扑到卢平古身上，把他撞倒了。假如木子莫不干预，他会立刻被杀掉。木子莫抓住那个可怜人，把他挡在自己巨大的身体后面。而尼安韦吉的精灵逃到一棵树上，兴奋地尖叫起来，在狂怒中上蹿下跳，尽管它不知道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
“不要杀他，”木子莫严厉地吩咐道，“把他留给我。”
“叛徒必须死!”一个武士大喊。
“把他留给我。”木子莫又说一遍。
“把他留给木子莫!”奥兰多命令道。最后，武士们只好愤恨地放弃向这个可怜虫下手的强烈意图。
“拿绳子来，”木子莫命令道，“绑住他的手腕和脚踝。”
武士们照木子莫的吩咐七手八脚做完后，在他和卢平古前面站成一个半圆，期待目睹囚犯的死刑，他们相信这将会采取某种超自然的、特别残暴的形式。
他们看见木子莫把那男人举到自己宽阔的肩膀上，然后跑了几步，轻盈地跳到空中，仿佛身上没有任何负担。他抓住一根低垂的树枝，向上一荡，消失在上方的树荫里，融化进正在降临的黄昏阴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