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1 战斗
午夜,木子莫和尼安韦吉的精灵跳进尤腾伽人熟睡的营地。哨兵都没看见他们经过,不过这一点儿也不令人惊讶,哨兵都知道,只要精灵愿意,就能在任何时候,无影无踪地穿过森林。
奥兰多身为一个好士兵,刚站完他的岗,还没来得及睡觉,木子莫就来找他。“你给我带来什么消息,噢,木子莫?”奥兰多问道,“关于敌人,你有什么要说的?”
“我们已经到过他的村寨,”木子莫回答,“尼安韦吉的精灵、卢平古还有我。”
“卢平古在哪儿?”
“他给加托·姆贡古带去消息后,就留在那里了。”
“你给叛徒自由!”奥兰多大喊起来。
“这对他没什么好处,他一进加托·姆贡古村寨就死了。”
“那么,他怎么能给酋长传递消息?”
“他传递了一个豹人能理解的恐惧信息,他告诉他们叛徒逃脱不了惩罚,他告诉他们奥兰多的力量是伟大的。”
“豹人做了什么?”
“他们逃到寺庙去请教大祭司和豹神。我们跟踪他们到了那里。但他们没有从大祭司或豹神那里得到多少帮助,因为除豹子外,他们都喝得烂醉。大祭司说不出话时,豹子也说不出话。我来告诉你,除妇女、孩子和几个武士以外,他们村寨现在几乎空了,这是一个攻击村寨的好时机,或者躲在附近,等待伏击从寺庙返回来的武士们。他们会生病的,士兵一生病就打不好仗。”
“现在是一个好机会。”奥兰多同意道,然后鼓起掌来,以唤醒他附近睡觉的士兵。
“在豹神庙里,我看到了一个你熟悉的人,”木子莫说,这时瞌睡的头人们唤醒了各自的部下,“他是豹神的一个祭司。”
“我不认识豹人。”奥兰多回答。
“你认识卢平古,但是你不知道他是一个豹人,”木子莫提醒他,“还有,你认识索比托。我在一个祭司的面具后看到了他,他也是一个豹人。”
奥兰多沉默了一会儿,问:“你确定?”
“确定。”
“自从他去请教精灵和妖魔,离开图姆拜村已经很久了,原来他是跟豹人在一起,”奥兰多说,“索比托是叛徒,他该死。”
“是的,”木子莫同意道,“索比托该死,很早以前他就该被处死了。”
木子莫带领奥兰多的武士们沿蜿蜒的森林小路朝加托·姆贡古村寨走去,尽管森林阴暗,小路狭窄,部队仍尽量急速前进。后来,木子莫叫他们在森林和村寨之间的木薯地边缘停了下来。然后,木子莫先确定豹人还没从寺庙返回来,再带领他们悄悄走向河边。他们躲在登陆地两边的灌木丛中等待,然后木子莫离开,去河边侦察沿河情况。
他只离开了一会儿,很快就回来了,带来消息说他已经数过有二十九条独木舟溯流向村寨划去。“但是顺流划到寺庙的是三十条,”他向奥兰多解释说,“这些肯定是返回村寨的豹人。”
奥兰多偷偷爬进武士中间,悄声发出指令,叮嘱他们一定要勇敢。独木舟船队正在驶近。他们此时可以听到桨声,“扑哧、扑哧、扑哧”,尤腾伽人急切地等待着。第一条独木舟碰到河岸,上面的武士跳下来。他们还没来得及把沉重的独木舟拉上岸,第二条独木舟就冲到河岸。但是尤腾伽人仍在等队长的信号。
此时,独木舟陆续靠岸,一队武士正朝着村寨大门走去。当二十条独木舟都被拖上岸时,奥兰多发出了战斗信号。九十个嚎叫的武士发出一阵野蛮的战斗呐喊,同时长矛和箭镞像雨点一般射向豹人的队列。
尤腾伽武士冲锋陷阵,突破了敌人的撤退防线。豹人士兵全然没有料到,都只想逃跑:那些被阻挡在河边的人试图推下独木舟逃跑,那些还没上岸的人调转独木舟划向下游。其余的人试图逃进村寨,却被尤腾伽人紧紧追杀,豹人卫兵不敢打开仍关闭的大门,战斗十分惨烈。在河边,当惊慌失措的豹人拼命地把独木舟推下河时,就被奥兰多的武士们一个接一个砍倒,差不多就是一场屠宰。
过了很长时间,留下守护村寨的卫兵们打开大门,企图进攻尤腾伽人。这时他们的伙伴要么被杀了,要么逃走了。大门一打开,一群尤腾伽人就嚎叫着拥进去。
尤腾伽人大获全胜,浑身溅满血迹的武士们把火把投到村里的茅草屋时,加托·姆贡古村寨已经一个活口都不剩。
逃跑的豹人们在下游望见沿河的树木后面火光冲天,在那宽阔河面上投下火焰的倒影,于是知道他们惨败的严重后果。加托·姆贡古蹲在独木舟里,望着自己的村寨在燃烧,冒出火焰,也许他从火光中也看到了自己野蛮冷酷的力量正在消退。波伯罗也看到了火焰,读出了同样的故事,而且知道不必再畏惧加托·姆贡古。所有逃亡的武士中,波伯罗是最不沮丧的。
借着烧村寨的火光,奥兰多召集部下,开始清点他们的损失,并搜寻死伤人员。木薯地外边的一棵树上,一只小猴尖叫起来,“叽叽喳喳”地叫嚷。这是尼安韦吉的精灵在呼唤木子莫,但木子莫没有应答。奥兰多在死伤人员中间,发现了木子莫,像一个泥人仰躺在地上,头上挨过重重的一棒。
奥兰多既惊诧又悲伤,而他的部下也感到震惊。他们确信木子莫来自灵界,故而不死。突然,他们意识到没依靠他的帮助就赢得了这场战斗,他是一个骗子。心里还充满嗜血的欲望的他们想要把矛刺入他毫无知觉的身体以发泄怨恨,但奥兰多阻止了他们。
“神灵并不总保持同一形式,”他提醒他们,“也许他已经进入另一个身体,也许隐没不见,正从上面看着我们。如果是那样,你们对他留下的这个身体做出任何伤害,他都会报复。”根据他们的认知,这对尤腾伽人似乎是完全可能的。所以他们放弃了杀戮,并重新敬畏地审视那个身体。“再说,”奥兰多继续说,“无论是人还是鬼,他都忠于我;那些看到他打仗的人都知道他打得勇敢,打得棒。”
“是这样的。”一个武士赞同说。
“泰山!泰山!”尼安韦吉的精灵从木薯地边的树上尖叫起来,“内其马害怕!”
“老前辈”划着偷来的独木舟经过缓流的小溪,正朝大河划去,在那里借助强大的水流就能把他和女子送到安全的地方。凯丽默默地坐在船底,她扯掉了头上的野蛮头饰,以及脖子上可怕的人牙项链,但她却留下了手镯和脚镯,尽管为什么她可能难以解释。也许是因为,无论她的困境如何,无论她经历过什么劫难,她仍然是一个女人——一个美丽的女人。这是一个谁也不能轻易忘记的事实。
“老前辈”几乎感到成功在望。在他之前顺流而下的豹人们肯定在回村寨的途中,没有理由会使他们立即返回来。寺庙没有独木舟,因此不会有任何追捕,因为波伯罗已向他保证,森林里没有小路通到豹人的寺庙。当独木舟缓缓驶入河口,他看到河面上黑暗的水流正在他面前延伸,他欣喜得几乎欢呼起来。
突然他听到船桨溅水的声音,他的心一下跳到喉咙口。他使尽浑身的力气把独木舟的船头调转向右岸,希望躲进浓密的阴影不被发现,直到另一条独木舟驶过去。天色非常黑,所以他有理由相信自己的计划会成功。
刹那间,黑暗中突显出迎面驶来的独木舟。这仅是一个更黑的模糊影子衬着黑暗的夜空。“老前辈”屏住呼吸,凯丽蹲伏在船舷下,以免别的独木舟上的人会在即使吞噬了其他物体的黑暗中,也会发现她的金色头发和白皮肤。这条独木舟经过他们,朝前方驶去。
那宽阔的河流此时就在前面,在那里,被发现的危险就会小得多。“老前辈”放下桨,划动中止的独木舟。独木舟一进入水流就迅速前进,他们来到了大河上!然而此时,一个黑暗的物体赫然出现在前面,似乎直接从他们的船前冒出来。“老前辈”拼命划桨试图改变独木舟的航线,但为时已晚。半道中,独木舟“轰”的一声,撞上了那个物体,这时“老前辈”已经认出那是一条载满武士的独木舟。
几乎同时,另一条独木舟也驶了上来,停在他旁边。接着传来一阵乱七八糟地嚷叫,有问题,有命令。“老前辈”听出了波伯罗的声音。几个武士跳进独木舟抓住他,一通拳揍,把他拽倒,再把他制服,捆起来。
此时波伯罗的声音响起:“快!我们还在被人追杀。尤腾伽人快来了!”
一双双粗壮的手抓住桨。“老前辈”感到独木舟似箭一般向前冲去,片刻之后,独木舟被疯狂地划进小河朝寺庙驶去。“老前辈”怵惧得心头一阵寒战,他已经把女子带到逃生的门槛,这样的机会永远不会再来,现在她命中注定在劫难逃。他没考虑自己的命运,只考虑那个女子。他在黑暗中四处搜寻,但找不到她,然后他跟她说话,他想安慰她。一种新的情绪突然攫住他,他只考虑她的安全和舒适,根本没有想到自己。
他又呼唤她一遍,但她没有回答。“住嘴!”靠近他的一个武士吼起来。
“女子在哪儿?”“老前辈”问。
“住嘴,”武士坚持说,“这里没有女子。”
波伯罗乘的独木舟摇晃着靠近“老前辈”和凯丽用来逃跑的那条独木舟。波伯罗离凯丽非常近,甚至在黑夜都能看见她的白色皮肤和金发。霎时间,他看到并抓住了机会,他俯身双手伸过两条独木舟的船舷,将她拖进自己的船里。然后他大声发出一个假警报,他知道这个警报会让其他独木舟都惊慌失措地逃走。
跟他在一起的武士都是他的部下,他们的村庄位于远方下游的左岸。他低声发出一个命令,独木舟就被划进河道的主流。然后水手们让独木舟全速驶上航程。
凯丽经历过那么多事变,眼看着逃生的机会唾手可得,此时,又被这突如其来的转折惊呆了。这个转折让她失去了她唯一可望获助的人,并摧毁了她心怀的希望。
此时被绑住的“老前辈”束手无策,无可奈何。返回寺庙的航程于他只是一种徒劳无益的悔恨和悲伤。现在他们要怎么处置他,他都无所谓。他知道他们会把他处死,他只希望尽快结束;但他十分清楚食人族的方法,死刑会执行得缓慢而恐怖。
他们将他拖进寺庙,他看到地板上四处躺着醉酒的祭司和女祭司。入口处的噪声引起了大祭司艾米戈格的注意。他困倦地揉揉眼睛,然后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
“发生什么事啦?”他问。
此刻,加托·姆贡古大步走进厅堂,他的独木舟紧随其后。“老前辈”也被带了进来。“发生了太多的事,”加托·姆贡古厉声说,“你们都喝得烂醉时,这个白人逃走了,尤腾伽人杀了我的武士,还烧毁了我的村寨。你的法力怎么回事,艾米戈格?符咒没有用!”
大祭司环视一遍四周,眼睛显出一种茫然的神情。“白女祭司在哪儿?”他哭喊起来,“她逃走了吗?”
“我只看见那个白人。”加托·姆贡古回答。
“白人女祭司也在那里,”一个武士插了一句,“波伯罗把她带进了自己的独木舟。”
“那么她应该很快就会过来的,”加托·姆贡古补充说,“波伯罗的独木舟在我的后面不会太远。”
“不能再让她逃跑了,”艾米戈格说,“也不能让这个男人逃跑。把他绑好,关在寺庙后面的小房间里。”
“杀了他!”加托·姆贡古叫起来,“那他就再也跑不了了。”
“我们晚点儿再杀他,”艾米戈格回答说,他不喜欢加托·姆贡古不敬的口吻和他吹毛求疵的批评,艾米戈格希望能重申自己的权威。
“现在就杀了他,”加托·姆贡古坚持说,“不然他会再逃走,如果那样的话,白人会带他们的士兵一起来杀死你,烧毁寺庙。”
“我是大祭司,”艾米戈格傲慢地回答,“我只接受豹神的命令,我会问豹神,他说什么我就会做什么。”他转向睡觉的豹子,用一根端头锋利的杆子戳它。豹子跳起来,脸上显出令人恐怖的抽搐,大声咆哮着。
“白人逃走了,”艾米戈格向豹神解释道,“现在他又被抓住了,今晚他得死吗?”
“不,”豹神回答,“把他捆牢,关在寺庙后面的小房间里。我不饿。”
“加托·姆贡古说现在要杀了他。”艾米戈格继续说。
“告诉加托·姆贡古,我只通过大祭司艾米戈格说话,我不通过加托·姆贡古说话。因为加托·姆贡古心怀邪念,我已经作法使他的武士们被杀,使他的村庄受毁。如果他再起邪念,他就会被毁灭,豹神的孩子们可以把他吃掉。我说完了。”
“豹神说话了。”艾米戈格说。
加托·姆贡古深受撼动,大受惊吓,问:“我要把囚犯带到寺庙后面,负责看着他被牢牢捆住吗?”
“是的,”艾米戈格回答说,“把他带走,负责把他捆得无法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