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2 祭品
“泰山!泰山!”尼安韦吉的精灵从木薯地边的树上尖叫起来,“人猿泰山,内其马害怕!”
“内其马!内其马!”泰山用巨猿的语言回应,“你在哪里,内其马?泰山在这里!”
小猴从树上跳下来,蹦跳着越过木薯地。一声喜悦的欢叫,它一下纵到泰山的肩膀上,两只手臂搂住他古铜色的脖子,脸颊紧贴主人的脸;它就这样紧紧抱着主人,欣喜地呜咽起来。
“你们看,”奥兰多对伙伴们大声说,“木子莫并没死。”
泰山转向奥兰多,说:“我不是木子莫,我是人猿泰山。”他摸了摸小猴,“这不是尼安韦吉的精灵,它是内其马。现在我回想起所有事情,自从大树砸到我身上以后,很长一段时间我一直在努力回忆,但在此前我一直都回想不起来。”
他们谁都没听说过人猿泰山。他是森林中以及延伸到遥远领地的莽林中的传奇人物。就像他们从未见过的神灵和妖魔一样,他们从未期待看见他。也许奥兰多有点失望,但总的来说,他们发现这是一个有血有肉的男人,被同样的力量驱使,遵循同样控制他们的自然法则,这对他们都是一个安慰。他们一直惴惴不安,从来无法确定奥兰多的祖先神灵会以何种奇异形式现身,也无法确定他是否会突然从行善变为施恶势力;所以他们接受了他的新角色,但有这样的不同:从前他如仆人服从主人的吩咐一样执行他的职责,现在他似乎突显了自己的权威。这种变化如此微妙,以致几乎不明显,但无疑是由于白人重新苏醒的智力对黑人同伴们产生了心理作用。
他们在加托·姆贡古村的废墟附近的河边扎下营地,那里有木薯和芭蕉田地,再抓来豹人的几只山羊和鸡,在数日节衣缩食的行军作战之后,好好犒劳了一番自己的肚皮。
在这漫长的一天中,泰山想起很多事。此时他已回忆起为何来到这片乡野,并对自己遭遇的巧合惊叹不已,这些事件一直引领他的脚步沿他计划踩踏的路径行走,之后他遇到的意外事故改变了他的目的。他现在知道,是来自豹人的掠杀致使自己只身前往进行侦察,一心想落实传说中的豹人,找到他们的堡垒和庙宇。他应该已成功地找到这两个地点并摧毁了其中一个,这是极其令人欣慰的。他因此非常感恩导致这个结果的意外事故。
有些细节他现在还不完全清楚,但记忆正在逐渐恢复。夜幕降临,晚餐正在进行时,他突然回忆起他在豹神庙中看到的白人男子和白人女子。他跟奥兰多讲起他们,但奥兰多对这两人一无所知。“如果他们在寺庙里,可能已经遇害了。”
泰山坐着苦思冥想良久,虽然他并不认识这两个人,但觉得对他们有一定义务,因为他们跟他同种族。最后,他站起来,叫唤正在咀嚼半个芭蕉的内其马。
“你要去哪儿?”奥兰多问。
“去豹神庙。”泰山回答。
“老前辈”躺了一整天,被绑得牢牢的,没有吃的,也没有喝的。偶尔有一个祭司或女祭司过来窥视一下,看他有没有逃走,有没有挣松绑绳,除此之外他都独自待着。白天寺庙里的人几乎没有什么动静,大多在睡觉,以缓解前夜酗酒的后遗症;但随着夜晚的来临,“老前辈”听到活动的声音。庙堂里响起诵经的声音,在其他噪声之上,还有大祭司尖锐的说话声和豹子的咆哮声。在这段漫长的时间里,他时常想到的还是那个女子。他听到武士告诉艾米戈格,波伯罗抓走了她,因此认为她会再次被迫与豹神一起在王座台上扮演她的角色。至少他可能会再见到她,这会是一件有意思的事。但是自己能营救她的希望已经消沉得如此渺茫,以至于根本不能再被称之为希望。
他尝试以更好的判断去推理,既然他们曾逃出寺庙一次,他们也可能再次逃跑。这时一个手持火把的祭司走进房间,他是一个面目邪恶的老家伙,脸上涂着凸显野蛮面孔的颜色,这正是图姆拜村的巫师索比托。他弯下腰,开始解捆住白人脚踝的绳子。
“你们要拿我怎么办?”“老前辈”问。
索比托恶毒地咧嘴一笑,露出黄长牙:“你猜会怎么办,白人?”
“老前辈”耸了耸肩:“杀了我,我猜。”
“不会太快,”索比托解释道,“那些慢慢地、痛苦地死去的人的肉才嫩。”
“你这个老魔鬼!”“老前辈”喊叫起来。
索比托舔了舔嘴唇,他享受折磨人,无论是身体上还是精神上。这是一个他不愿放弃的机会。“首先你的手臂和腿脚会被打断,”他解释说,“然后再把你捆牢,垂直吊在沼泽的一个洞里,这样你就不会把嘴或鼻子伸到水下面自杀。你将在那里吊三天,到时候你的肉就会变嫩。”他停下不再说。
“然后呢?”“老前辈”问,此时他的声音很镇静,他已决定绝不让他们目睹自己精神痛苦,从而获得快感。到他必须承受身体痛苦的时候,他会祈祷上帝,让他能有力量以一种反映他种族荣誉的方式经受考验。三天!上帝,会有多么糟糕的命运可以预见!
“然后呢?”索比托重复说,“然后你会被带到寺庙,豹神的孩子们会用钢爪把你撕成碎片。看!”他展示了长长的钩状武器,垂挂在他宽松的豹皮袖口的利爪。
“然后你们就会吃了我,嗯?”
“是的。”
“但愿你会被噎死。”
索比托终于解开了白人脚踝上的绳结,踢了他一下,叫他站起来。
“你们也要杀了白人女子把她吃掉吗?”“老前辈”问。
“她不在这里,波伯罗把她偷走了。因为你帮她逃走,所以你会遭受更大的痛苦。我已经建议艾米戈格把你的手臂和腿脚打断后,再把你的眼球挖掉。忘了告诉你了,我们要把每只眼球打穿三四个洞。”
“你的记忆在变糟,”“老前辈”评了一句,“但我希望你没忘记别的什么事。”
索比托哼了一声。“跟我来,”他命令道,然后带领“老前辈”走过黑暗的走道,到豹人聚集的厅堂去。
一看见囚犯,一百五十条喉咙就发出了野蛮的吼叫,豹子也咆哮起来,大祭司在王座台上跳舞,那些可怕的女祭司尖叫着跳起来,仿佛一心想把白人撕成碎片。索比托把囚犯推到王座台下面的最高处,再拖到大祭司面前。“这就是祭品!”他尖叫起来。
“这就是祭品!”艾米戈格对豹神说,“你的命令是什么,噢,豹孩们的父亲?”
艾米戈格用锋利的杆子戳它时,那头巨大的野兽皱起凸嘴,龇牙咧嘴,回答似乎从咆哮的喉咙里传出来。“把他打烂,在第三天晚上,开一个盛宴!”
“那么波伯罗和白人女祭司怎么办?”艾米戈格问。
“派武士去把他们带来寺庙,波伯罗可能会被打烂,然后开另一个盛宴。我把白人女子给大祭司艾米戈格,等他厌倦了她,我们再开一次盛宴。”
“这就是豹神的话,”艾米戈格喊道,“照他的吩咐,这事就这么办。”
“把白人打烂,”豹子咆哮道,“第三天晚上,让我的孩子们都回来,每个人都可以吃白人的肉,变得更聪明。你们吃了他的肉以后,白人的武器就再也不能伤害你们。把白人打烂!”
“把白人打烂!”艾米戈格大叫。
霎时间,六个祭司跳起来,抓住囚犯,把他重重地扔到王座台的陶泥地上,随后,把他的手臂和腿拉开,再把他捆得牢牢的,同时四个女祭司拿着结实的木棒冲上来。这时,寺庙某处传来击鼓声,敲出一种诡谲的节奏,女祭司们围着匍匐在地上的受害者随着节奏跳起舞来。
这一切表演都是野蛮仪式的一部分,“老前辈”几乎从一开始就意识到了,但是这个表演企图描画什么他还想象不出来。如果他们希望从他身上取到一些畏惧的证据,那么他们失算了。他仰躺在地上看着他们,脸上只有普通舞蹈可能引起的表情,再也没有别的表情。
武士们随着舞蹈和击鼓变得越来越疯狂,不停地催促女祭司们继续跳舞,对于这残酷奇观的高潮,他们早已等得不耐烦。大祭司——真人秀大师,这时感受到他的观众的情绪,发出了一个信号。击鼓停止了,舞蹈停止了,观众突然安静下来,沉默比先前充满厅堂的喧嚣更为恐怖。
这时,女祭司们举着木棒悄悄地逼近无助的受害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