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4 索比托回村
火把烟雾缭绕,火光摇曳不已,照亮了豹神庙的厅堂,显现出里面上演的野蛮戏剧;但是外面一片漆黑,连五十英尺远的地方几乎都看不清。黑暗中有一个人影沿河岸迅速地移动,他悄悄地走近豹人的独木舟,把独木舟一条条地推进溪流中去。除一条外,其他独木舟都被推进溪流漂走后,他把它拖上河边,泊在寺庙后面。然后他跑进寺庙,爬上一根走廊上的柱子,过了一会儿,他盘在寺庙房檐下的一根横梁上,从一个开孔窥视里面悲惨的景象。
他在那里已经待了几分钟,是为了看清并确定白人囚犯的处境,随即他构想出自己的计划,然后迅速跳下来跑到河岸,开始执行计划的一部分。等再回到横梁上时,他意识到只要迟几秒自己就会失去机会。下面的厅堂突然安静下来,豹神的女祭司们偷偷溜近匍匐在地的受害者,小祭司们也不再扮演纯属表演的伪装保护,结局已经到来。
泰山从屋檐下的一个开孔一下荡进寺庙里面,在火把飘上来的烟雾遮掩下,悄悄地从一根横梁跳到另一根横梁。他看到那些女祭司就快挨近白人囚犯的身子了,尽管泰山很敏捷,但也无法及时赶到白人身旁。这是一个大胆疯狂的计谋,只有泰山活跃的大脑才想得出来,其成功与否主要取决于勇气。现在看来,这个计谋似乎在付诸行动前就已注定是失败的。
喧嚣的鼓声、大喊大叫声和跳舞的脚步声之后,一阵突然的寂静惊惧了囚犯绷紧的神经。他左右转动眼睛,看见女祭司们正偷偷向自己逼近。某种预感告诉他最终的、可怕的恐怖正要降临他身上。他鼓足勇气去承受痛苦,唯恐折磨他的人会因看到他流露痛苦而倍感满足。某种民族的秉性在抵抗他的胆怯——不让他在那些他认为的劣等种族生物的面前流露畏惧或痛苦。
女祭司们快要来到他身旁,不料,她们上方的高处突然传来一个声音,打破了厅堂的死寂。“索比托!索比托!索比托!”空洞高昂的话音回荡在寺庙的椽子之间。“我是奥兰多的木子莫,是尼安韦吉的朋友。我同尼安韦吉的精灵一起来对付你!”
同时,只穿着腰裙、几近赤身裸体的泰山,像一只敏捷的猴子一样,从寺庙的一根柱子上跑下来,跳到王座台上。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豹人全都目瞪口呆,一时不知所措,既惊诧又畏惧。索比托更是吓得说不出话,两腿直颤抖,然后,他回过神来,尖叫着从王座台逃到站在厅堂的武士们中间寻求保护。
“老前辈”跟豹人们一样惊诧,惊奇万分地观望着,他盼望泰山去追击索比托,但泰山并没那样做,相反,直接转身走向自己。
“准备跟我走,”泰山用英语低声吩咐道,“我要从寺庙后面出去。”然后,他很快换成该地区的方言。“抓住索比托,把他带给我,”他向王座台下的武士们喊道,“在你们抓住他以前,我要押着这个白人当人质!”
还没等对方做出回应,泰山已跳到“老前辈”身边,把那些吓呆的祭司从他身边扔出去,然后抓住他并拉起来。泰山没再说话,转过身去,迅速地跳到王座台上。艾米戈格看见他们跑过来,赶快缩到一边。泰山和“老前辈”跑进王座台后面的门道,从豹人的视线中消失了。在门道里,泰山停住脚,挡住“老前辈”。
“白人女子在哪儿?”泰山问道,“我们必须把她带走。”
“她不在这里,”“老前辈”回答,“一个酋长偷走了她,我猜想,她被带到他下游的村庄去了。”
“那么,走这边。”泰山一边指示,一边跑进他们左边的一道门。
过了一会儿,他们来到走廊上,顺着走廊的一根柱子溜到地面。然后泰山迅速跑向河边,“老前辈”紧跟在后。到了河边,泰山停在一条独木舟旁边。
“乘这条船,”他指挥说,“这是留在这里唯一的一条独木舟,他们不能追踪你,等你驶到主河道,便会开始加速,这样他们就更不能追上你了。”
“难道你不跟我一起走吗?”
“不,”泰山一边回答,一边把船推进溪流,“你知道那个偷走女子的酋长的名字吗?”泰山问道。
“他叫波伯罗。”
泰山把独木舟推离河岸。
“我无法感谢你,伙伴,”“老前辈”说,“英语简直没有合适的词汇。”
河岸上沉默的人影没有应答,过了一会儿,水流攫住独木舟,隐没在黑暗中。然后“老前辈”抓起一把桨,努力加快船速,他想尽快逃离这条神秘的死亡之河。
看到独木舟几近隐没于黑暗之中,泰山这才转身走向寺庙。他再次从一根柱子爬到走廊上,重新进入寺庙后部。他听到寺庙前部有尖叫和扭打的声音,他听出声音的来源时,嘴角浮现出冷峻的微笑。他迅速走到王座台的门口,看到几个武士拖着脚蹬腿踢、厉声嘶叫的索比托朝他走过来;然后他走出来,站在豹神旁的王座台上。刹那间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每只眼睛都充满恐惧。他进入他们圣地的勇气,他的挑衅以及他从他们手中带走囚犯的轻松自如,都给他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而巫师索比托一见他就惊恐地逃跑,这一事实更使他们确信他来自超自然世界。
“把他的手脚捆起来,”泰山命令道,“把他交给我,尼安韦吉的精灵在看着,等着杀他,所以别耽搁。”
拖着索比托的武士们匆匆捆住他的手腕和脚踝,然后把他举到肩上,扛着穿过王座台旁边的门道走到寺庙后院。
泰山在那里跟他们会面。“把索比托给我留下。”他命令道。
“你扣做人质的白人囚犯在哪里?”一个比同伴更大胆的武士问。
“到寺庙尽头最后一个房间去找他。”泰山说,但他可没说他们一定会在那里找到那个人。然后他把索比托举上肩膀,走进带“老前辈”逃走的那个房间。当武士们在黑暗中摸索着寻找“老前辈”时,泰山扛起惊吓得尖叫的索比托,走出寺庙进入森林。
很长一段时间,豹神庙里畏惧的听众默默听着远处传来图姆拜村巫师那阴森的哀号变得越来越微弱,然后搜索豹神庙的武士们回来报告囚犯不在那里。
“我们上当了!”艾米戈格喊道,“奥兰多的木子莫和尤腾伽人偷走了我们的囚犯!”
“木子莫来抓索比托时,他也许逃跑了。”加托·姆贡古建议道。
“搜索这个岛!”另一个酋长喊道。
“独木舟!”又一个酋长惊叫起来。
豹人们立即奔到河边,然后意识到他们遭受的灾难多么严重,因为所有把他们载到寺庙的独木舟都不见了,一条不剩。他们的情况其实比乍看更糟:村寨被烧毁了,没有一起到寺庙的同伴们不是死了就是失散了;没有一条小路可以通过盘根错节的莽林迷宫;但更糟糕的是,宗教迷信禁止他们进入岛上阴森森林的外缘,否则他们可以利用外缘最近的小路;他们四周的沼泽和下边的河流遍布鳄鱼。寺庙里储备的食物只能支撑几天。而且他们是食人族,他们中的弱者首先意识到这一事实的严重性。
奥兰多的武士们蹲在加托·姆贡古的木薯地旁边的营地里,他们吃饱了肚子,非常高兴。明天,他们将启程返回故乡,迫不及待去参加为凯旋的武士们举行的庆祝会。一旦有机会讲话,每个人都会一遍又一遍地重述自己的英雄事迹,没有一次会落掉戏剧性的精彩部分。要是统计学家偶尔听见,可能据此会计算出敌军死亡多达两千人。
一个巨大身影突现在他们中间,打断了他们的回忆,他似乎从稀薄的空气中现身,时有时无。这是他们认识的木子莫,也是人猿泰山,他肩膀上扛着一个被捆住的人形。
“人猿泰山!”有些人叫。
“木子莫!”另一些叫。
“你给我们带来了什么?”奥兰多问道。
泰山把捆住的人形扔到地上,回答道:“我把你们的巫师索比托带回来了,他也是豹神的一个祭司。”
“这是谎言!”索比托尖叫。
“看他身上的豹皮!”一个武士喊道。
“豹人的钩爪!”另一个叫道。
“不,索比托不是豹人!”第三个嘲笑道。
“我在豹人寺庙里发现了他,”泰山解释道,“我想你们想要回你们的巫师,给你们施行强大的法力,保护你们免受豹人的伤害。”
“杀了他!”一个武士高声吼起来。
“杀了索比托!杀了索比托!”八十条嗓子一起回应,愤怒的武士们逼近巫师。
“等一等!”奥兰多命令道,“最好把索比托带回图姆拜村,村里有很多人想看到他死。这会给他时间反思他所做的坏事,会使他难受得更长点,既然他已经使其他人受苦,我相信尼安韦吉的父母想看到索比托被处死。”
“现在就杀了我,”索比托恳求道,“我不想回图姆拜村去。”
“是泰山抓住了他,”一个武士建议说,“让他告诉我们如何处置索比托。”
“你们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他,”泰山回答说,“他不是我的巫师。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处理,现在就去。如果你们再也看不到我,一定要因为我而善待白人。因为泰山是你们的朋友,你们也是我的朋友。”
说完,正如他来时那样无声无息地消失了;跟他一起消失的还有小内其马——那只被尤腾伽部落的武士们认作尼安韦吉的精灵的小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