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7 发怒的狮子
泰山离开尤腾伽营地时，挑选了一条豹人的独木舟，正如索比托几小时后要做的那样，然后划过宽阔的河流到达对面河岸。他的目的地是波伯罗村庄，他的使命是去质疑跟白人女子有关的那个酋长。他感到对她没有强烈的个人兴趣，而只是因为种族联系而关心她，毕竟这种关系不是很有约束力。她是一个白人女子，他是个白人，他有时会忘记这一事实，因为他首先是一个野兽，然后才是其他。
泰山一直忙活了好几个昼夜，感到很累，小内其马也很累。所以泰山从独木舟跳上岸时，便在一棵树的枝杈中找了一个舒适的地方，这样他们俩可以在那里躺上几个钟头。
泰山醒来时，太阳已高挂在天上。小内其马依偎着他，可能还会睡得更久。但是泰山抓住它的颈背，把它摇醒。“我饿了，”泰山说，“我们去找食物吃吧。”
“森林里吃的东西很多，”内其马回答说，“我们再睡一会儿吧。”
“我不想吃水果或果仁，”泰山说，“我想吃肉，你可以留在这里继续睡觉，但我要去打猎。”
“我要跟你一起去，”内其马说，“这片森林里，豹子的气味很浓。我害怕自己一个人单独待着。豹子也在打猎，它正在寻找小内其马。”
泰山的嘴唇浮现微笑，一种很少有人见到的笑容，“来吧，”他说，“泰山捕猎肉类时，内其马可以抢劫鸟巢。”
狩猎没有收获，虽然泰山在森林里走了很远，但他搜索的鼻子没有嗅到他喜欢的肉味。总是豹子的强烈气味，但泰山不喜欢食肉动物的肉。受极端饥饿的驱使，他不止一次吃过豹子和狮子，但他喜欢的是食草动物的肉。
他知道离河流越远狩猎越好，那里人比较少，他越走越深，进入原始森林，离河流已有几十英里远。这片莽原对泰山来说是陌生的，他不喜欢这里，因为猎物太少。心里这样想时，他突然嗅到羚羊的气味，虽然气味非常微弱，但能嗅到。泰山一下荡进风中，他的鼻孔里羚羊的气味就变得越来越浓，同时还混合着其他气味：斑马和狮子的气味，还有清新的草原气息。
泰山和小内其马继续往前荡跃，泰山肚子里的饥饿感就变得更强烈。他敏锐的鼻子告诉他，前方不止有一头羚羊，而是有许多。他正在接近的地方肯定是一个良好的狩猎场!然后森林到头了，呈现在他眼前是一片起伏的草原，点缀着树木，一直延伸到远处的群山。
泰山在森林边缘停了下来，眼前是青草茂盛的平原，一英里之外有一群羚羊在啃食青草，除羚羊之外，平原上还散布着斑马。一阵低沉的咆哮声从他胸膛深处隆隆地涌上来，这是捕猎野兽即将进食前预先发出的咆哮。
此外，那些深草里有狮子，但在如此丰富的狩猎场所，狮子肯定都吃得很饱，泰山知道，此时自己可以忽略它们。如果他不打扰它们，它们就不会打扰他，况且他并无意去打扰狮子。
隐藏在这片高草中悄悄地接近羚羊，对泰山来说并不是件难事。他不必看，他的鼻子也会引领他到羚羊的身边。首先，他仔细地观察了地形，包括每棵树的位置，以及露出草丛的岩石顶。他判断，狮子可能会躺在岩石的阴影中。他向内其马招招手，但内其马退缩了。
“狮子在那里，”它抱怨道，“跟它所有的兄弟姐妹在一起，在那里等着吃小内其马。我很害怕。”
“那么待在原地。我捕杀了猎物，就回来。”
“内其马害怕留下来。”
泰山摇了摇头，说：“内其马是个胆小鬼，它高兴做什么就做什么吧。我要去捕杀猎物了。”
泰山绕开岩石，但即使那样，狮子的气味仍然非常强烈，让泰山几乎嗅不到羚羊的气味。然而，他并不感到害怕，因为他不知道何为恐惧。此时，他已经走到离猎物一半的距离，而猎物仍然在静静地啃草，对危险毫无觉察。
在他的左边，突然传来一头狮子愤怒的咳嗽声。泰山知道这是一种警告咆哮，可能是攻击的信号。但泰山并不想与狮子遭遇，只希望捕杀猎物然后离开，于是他赶快转移到右边，前面五十英尺处有一棵树。如果狮子攻击，那么可能有必要在那里暂时躲避，但他不相信狮子会攻击，因为狮子没有理由这么做。这时吹来一阵风，泰山嗅到了一股母狮的气味，让他意识到了危险。因为自己几乎撞上的是正在交配的狮子，交配中的狮子会不受任何挑衅就攻击任何动物的，这意味着泰山受到攻击几乎是不可避免的。
现在离树不过二十五英尺远了，忽然从泰山身后的草丛中传出一阵轰鸣声。泰山迅速回头一看，草丛在混乱地摆动，这表明狮子正向他冲过来!
在此之前他还没看到狮子，但此时眼前突然出现一个四围都是黑褐色鬃毛的硕大兽头。泰山很生气，又不得不逃跑。为谨慎起见，有尊严的撤退是一回事，卑怯的逃跑又是另一回事。很少有生物能像泰山移动得那样迅捷，所以他本可以在狮子之前跑完二十五英尺的距离到达大树，但他现在并不打算这样做。相反，他转过身来，面对那咆哮的绿眼睛妖怪，打开手臂，肌肉在古铜色的皮肤之下像钢水一样滚动，并随着他强壮的身体重量，以及浑身肌腱的强大力量再往前冲，然后一支沉重的尤腾伽战矛从他手中射了出去。直到那时，泰山才转身飞奔，但他没有逃向追捕自己的狮子的方向。因为他看到狮子后面，母狮正飞奔而来，而它身后，还有许多地方的草丛在摆动。
长矛暂时遏制了离他最近的一头狮子的攻击，在一瞬间拼写出生与死之间的差异，泰山一跃而上，上到之前看中的那棵树上，而狮子的利爪几乎要抓着他的脚跟了。
泰山转身俯视，在他的下方，一头巨狮在死亡的阵痛中抓住扎在心脏处的长矛。在第一头狮子后面，一头母狮和另外六头雄狮也进入泰山的视线。散布在远方平原上的羚羊和斑马都消失在远处，它们早被狮子的咆哮声吓得四处逃窜。
母狮爬上树干企图拽下泰山，它已经把一只前臂搭在一根低枝上，并在那里吊了一会儿，试图向上爬;但是它的后脚没有立足点支撑它的重量，不久又滑回地面。它嗅一下自己死去的同伴，然后围着树盘旋、咆哮。六头雄狮一边踱来踱去，一边咆哮，把怒吼加进母狮的抗议。
而泰山从上方俯瞰，低吠的嘴唇发泄着自己的失望和不满。在半英里外的一棵树上，一只小猴子在尖叫，在责备。
母狮绕树盘旋了半个钟头，抬头看着泰山，它黄绿色的眼睛闪现出愤怒和仇恨的凶光，然后卧在倒地的伴侣身旁。六头雄狮蹲在各自的臀部上，时而望望母狮，时而望望泰山，时而彼此对望。
泰山悲伤地望着他的猎物逃回森林，他觉得现在比之前更加饥饿。即使狮子离开，自己能下来，他仍然跟早晨醒来一样根本没吃过饭。他从树上折断一些树枝，扔向母狮，试图把它赶走，知道无论它去哪里雄狮都会跟随;但它只是咆哮得更凶狠，守候在死狮身边。
就这样，直到夜晚来临，母狮仍然留守在它死去的伴侣旁边。泰山为把自己的弓箭留在森林自责不已，要是有弓箭，他可以射死母狮和雄狮，然后逃走。没有弓箭，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朝它们身上徒劳无益地投掷枝条并等待。他不知道自己还要等多久，而母狮只有饿得受不了，才会离开;但那是什么时候?看它肚子的大小和呼吸的气味，泰山便知道它最近吃过而且吃得很好。
泰山很早就已习惯听从命运的安排。他发现朝母狮投掷东西并不能把它赶走，就停了下来。跟别人不一样，他不会为发泄自己的不满而去惹恼它。相反，他蜷缩在树杈上，睡着了。
在平原边缘的森林中，一只恐惧的小猴子将自己蜷成能实现并忍受的最小的球团。如果太大或太吵，它担心自己可能会过早引起豹子的注意。豹子最终会来吃掉它，它确信。但为什么要加快这个邪恶的时刻?
当太阳升起，内其马发现自己还活着时，它很惊讶，并觉得难以置信。豹子可能在黑暗中忽略了自己，但在白天肯定会看见它;然而，当它意识到自己可能更早就遇到过了豹子，并且已经逃脱时，这让它感到一些安慰。看着冉冉升起的太阳，它的精神随之高涨，但它仍然高兴不起来，因为泰山还没有回来。在平原上，它看见泰山在树上，奇怪他为什么不下来返回到自己身边。然后它也看到了狮子，但没有想到是它们阻止了泰山的回归。它无法想象会有任何生物或任何数量的生物，是它强大的主人所无法克服的。
另一边，母狮没有任何要离开的表示，几头雄狮趁夜间出发去捕猎，有一头在附近捕杀了猎物，泰山希望母狮会被吸引过去。尽管泰山鼻孔中死去的猎物气味很强烈，但母狮并没被引诱过去。
到中午了。泰山饥肠辘辘，口干舌燥，他忍不住把树枝砍成一根棒子，试图为自由打出一条路去，但他完全明白结果会是什么。即使是他——人猿泰山，也不能指望在那些狮子的猛烈攻击下幸存。只要他一爬下树来，如果母狮进攻他，所有狮子肯定会立即发动攻击。只要他一接近它死去的伴侣，母狮就攻击他，这已成为一个定局。除了等待，别无他法。最终它还是会离开的，因为它不能永远待在那里。
果然，中午过后不久，母狮便起身向雄狮捕杀的猎物悄悄走去，消失在高高的草丛中，其他雄狮也紧紧跟随。幸运的是，狮子杀死的猎物远离泰山躲避的树，也远离森林。他没有等最后一头雄狮在摆动的草丛中消失，就从树上跳下来，从狮子尸体上取回矛，然后朝着森林快步走去。他敏锐的耳朵能捕捉到各种声音，就连狮子也不能悄悄接近他而不被发觉。事实上，也没有狮子跟踪他。
见到泰山，内其马欣喜若狂。泰山没花多少时间就找到了水解渴，但是现在去捕杀猎物填饱肚皮已经太晚了。然后他想起了自己这次出行的目的——应该去波伯罗村进行侦察。
他已经来到远离大河的内陆，狩猎已把他带到山谷下面的一个地方，他猜大概是在要找的那个女子所在的村庄对面。他遇见一群由祖索率领的巨猿，他曾怀念过它们，他停下来跟它们谈了一会儿。但是巨猿和在它们中间长大的泰山都不健谈，因此不久他们就分开了。泰山继续去执行任务，现在，他从树上直接朝河边荡跃过去，在那里他可以找到地标来确定自己的位置。
天已经黑了，内其马紧紧地抓住主人的背部，手臂搂着泰山古铜色的脖子。白天，它跟泰山一起荡跃穿越树林;但到夜晚，它紧紧地抱住他，因为夜晚，莽林里猛兽四处出没，它们都在寻找小内其马。
泰山鼻孔里人类气息越来越强烈，于是他知道自己正在接近黑人的一个村庄。他确信这个村子可能不是波伯罗的村庄，因为那离河很远。此外，飘进他的鼻孔里的气息散发着异味，因此表明居住在那里的人跟波伯罗的部落不同。黑人的出现足以使泰山展开调查，因为丛林之王的职责就是知晓他广阔领域中的一切事物;但是从村庄散发出各种各样的臭味，本来足以使他转离直道返回大河。但其中还有一种香味，发出最微弱的暗示，于是泰山辨别出，那气味是在告诉他，自己正寻找的那个女子就近在咫尺。
他悄悄地走近村庄，爬上一棵大树，从伸开的枝干上俯瞰酋长雷贝加小屋前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