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8 夜里射出的箭镞
“小伙”搜索大象一整天,也不见大象踪影,只得返回营地,他希望“老前辈”能成功。起初他认为对方迟迟不归表明了这一点,但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而他的朋友一直未归,他变得焦虑起来。他的处境也不乐观,因为他的三个随从的信心和忠诚都十分动摇。在最近令人失望而倒霉的数月中,只有对两个白人的真正依恋才使他们继续跟随,他不知道还能留住他们多久。他也无法想象如果被他们抛弃,自己会怎么办。但是,他首要关心的不是自己,而是他的朋友。
幸运的是,他能够保持为营地供应新鲜肉,因此,土著人有理由感到满意;但是他知道他们渴望返回自己的村庄,因为他们看不到跟这两个穷白人会带来什么赚钱的机会。
一天傍晚,“小伙”捕获猎物后返回来,满脑都是这样的忧虑。不料,他的遐想却被人们的喊声打断。他抬头一望,看到两个陪同“老前辈”的随从正走进营地。他跳起来,走过去迎接他们,期待看到他们后面紧跟着他的朋友和第三个随从;但是等他走近并看到他们脸上的表情时,他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
“你们的主人和安德瑞亚在哪里?”他问道。
“他们都死了。”一个回来的土著人回答道。
“死了?”“小伙”叫起来。对他而言,似乎天一下子塌了。“老前辈”死了!这是不可想象的。直到此时,他才意识到他是多么依靠“老前辈”的指导和支持,以及这种友谊在多大程度上已经成为他的一部分。“怎么回事?”他阴沉地问道,“是因为大象吗?”
“豹人,主人。”土著人解释道。
“豹人?告诉我那是怎么发生的。”
两个随从周详而啰唆地讲述了他们所有知道的一切。他们终于讲完后,“小伙”隐约看到了一线希望。他们其实并没有看见“老前辈”被杀死,他可能仍然是加托·姆贡古村的囚犯。
“他说,如果早晨森林的阴影离开栅栏的时候,他还没有回到我们身边,他应该已经死了。”土著人坚持说。
“小伙”在心里盘算着:五个不满意的土著人和他自己——六个人前往豹人的要塞。这些人中有五个人如此敬畏豹人,他知道他们是不愿意去的。他突然向等待的土著人抬起眼睛,厉声地说道:“明天太阳升起时,准备好行军!”
土著人犹豫了一会儿。“我们行军到哪里?”一个人怀疑地问。
“到我领你们去的地方。”他马上回答道,然后他回到帐篷里,脑海里都是未来的计划和两个随从讲述的悲惨故事。
他想知道这个女子是谁,“老前辈”干吗要追求一个白人女子?难道他疯了,还是他忘记了自己仇恨所有白人妇女?当然,“小伙”也反思,他的朋友别无选择。这个女子已经身处危险之中,那当然足以促使“老前辈”做出营救她的决定。但他最初是如何跟她认识的?在这一点上,“老前辈”的两个随从显然并不清楚。“小伙”看见他们正在跟同伴交谈,都显得很兴奋。不久,他们穿过营地朝他的帐篷走来。
“现在又怎么了?”“小伙”问道,他们在他面前停下来。
“如果你要去豹人村,主人,”说话人声明道,“我们不会跟你去。我们人少,他们会杀了我们,吃掉我们的。”
“废话!”“小伙”喊起来,“他们不会那样做,他们不敢!”
“老主人也是这么说的,”土著人回答,“但他没有回到我们身边,他已经死了。”
“我不相信他已经死了,”“小伙”反驳道,“我们要去查明真相。”
“你去吧,我们不去。”那人回答说。
“小伙”看出自己不能让他们改变决定,前景看起来很暗淡。但即便只有一人,他仍决心动身前往。不过,如果没有他们,他又能做些什么?他突然想到了一个主意。
“你们可以跟我走一段路吗?”他问。
“多远?”
“到波伯罗村,我可以从他那里得到帮助。”
土著人低声地互相争论了一会儿,然后代表他们交谈的那个人又转向“小伙”,“我们会走到波伯罗村。”他说。
“但不会更远。”另一个人补充说。
“老前辈”一直等到在地里锄草的女人走开,并离他藏身的那棵树有一段距离,才小心翼翼地滑落到地上。他从未去过小人村,但经常听波伯罗村的土著们说起,并且大致了解侏儒人村落的方向。但在这片森林里有很多条小路,很容易走错路。
他对贝泰特人有一定了解,知道他可能难以进入他们的村庄。他们是一个野蛮好战的侏儒种族,而且以属于食人族而出名。通往他们村庄的小路都有很好的警备,头一个潜在的危险可能是被毒矛刺中。然而,尽管他知道这些都是真实的,但他并没有产生因为这些而放弃寻找女子的想法。他毫不犹豫地做出了决定,而她在那里的事实更让他义无反顾。
黑夜很快将他吞没,“老前辈”因为看不清路,才不得不停下来。天刚破晓,他就又上路了。森林茂密而阴郁,他看不见太阳,他担心自己走错了路而感到困扰。中午时分,他突然停下来,大受挫折。因为他已在前面的小路上认出了自己的脚印,自己不过绕了一个大圈。
他完全迷路了,不知道该朝哪个方向走,便盲目地沿一条狭窄曲折的小路大步走起来。这条小路横跨过他发现错误时所走的路线。这条小路何去何从,或者通往哪个方向,他全都不知道,甚至不知道是通往大河还是远方的内陆,但他必须继续前进。
现在,他仔细观察每一条与他走的小路相交或者分岔的小路。这些小道有几条被踩踏得较多,地面潮湿,他眼前有明显的动物足迹,但这些没有为他提供什么有用的线索。直到天快黑之前,在他仔细审查一条相交的小路后,才发现了侏儒的小脚印。“老前辈”十分欣喜,这是他在漫长而沉闷的一天中第一次体验到愉快的感觉。他变得讨厌森林,没有阳光的黑暗森林让他十分压抑。他不禁把森林想象成一个强大而冷酷的敌人,不仅要阻挠他的计划,而且要引诱他去死。他渴望击败它——以表明自己更狡猾,即使没有它强大。
他赶忙走上新的小路,在还没弄清小路是否通往目的地之前,黑暗就吞没了他。但是现在他没有像昨天晚上那样停下来,前面的黑暗中有什么似乎在呼唤他,让他有点疯狂。是女人的声音吗?如果他能确定,就会感觉更好,但他只是一边在黑暗中摸索前进,一边专心地听着。
此时他专注聆听的耳朵听到了一个声音。那不是一个女人呼唤他的声音,但仍然是人的声音。一个被蒙住而模糊的声音从前面那漆黑的虚空中传过来。他的心跳加快了一点,也走得更加谨慎。
他最后到达一个村庄时,只看见栅栏后面的火光在茂盛的树叶和茅草屋顶上摇晃,除此之外,他什么都看不到,但他知道这就是小人村,那个栅栏后面有他在寻找的女子。他想大声喊叫,说些鼓励她的话;他想让她知道自己就在她附近,来救她了,但他什么也没喊,也不能喊。
他小心翼翼地爬过去,靠近,并没有发现哨兵。夜间,黑暗森林里的小人们不需要哨兵,因为很少有人敢冒夜间莽林的危险,森林在夜间就是他们的天然屏障。
插在地上形成栅栏的柱子被藤蔓松散地缠绕在一起,木柱之间有空隙,由此他瞥见了火光。“老前辈”小心翼翼地向前移动,来到大门旁的栅栏,从一个小孔窥视雷贝加村。他所看到的并不多有趣:一群当地人聚集在他认为是酋长小屋的中央小屋前,他们似乎在争论什么事情,一些男人正在跳舞。那些跳起来的男人的头越过遮挡住“老前辈”视野的围观者,映入他的眼帘。
“老前辈”对小人们做的事情不感兴趣,至少他认为自己没兴趣,他只对那个女子感兴趣。他搜查村子寻找她,虽然并没有看到她,但不感到意外。毫无疑问,她应该被关押在某个小屋里。如果他知道了真相,他会对这群侏儒的活动更感兴趣,其中一些人的身体挡住了他的视线,遮住了在人群中央被捆住的女子。
“老前辈”检查了大门,发现是用绳子粗糙地固定的。他从马裤的口袋里拿出之前被豹人忽略的小刀,开始切割绳子,庆幸自己遇到村民们在参与酋长小屋前的活动,所以他可以完成他的工作而不必担心被人发现。
他计划先准备一条出入村子的路线。等当地人回到他们的小屋过夜,他可以进去寻找女子;而当他找到她时,他可以返回。由于某种不可思议的原因,他精神高昂,非常自信,他甚至已期待与女子重聚。然后当他与那些围观者之间出现一道缝隙,通过那道缝隙,他看到了一个景象,不禁不寒而栗。
正是那女子,手脚被捆住,还有一个面目狰狞的恶魔女人挥舞着大刀。“老前辈”惊恐地盯着这可怕的画面,又看到恶魔女人抓住了女子的头发,迫使她的脸仰起来,刀子在准备盛宴的烹饪火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而“老前辈”除一把小刀外,并无任何武器,他突然冲进大门,向即将发生谋杀的现场奔跑过去。
他大声发出抗议,但在惊恐的侏儒们听来,就像是土著人袭击时发出的战斗呐喊。同时一支箭从后面射穿了沃拉拉的身体,刺透了她的心脏。此刻,“老前辈”的眼睛盯着刽子手,他看到了箭镞,许多侏儒也都看见了。但是像他们一样,他不知道它是从哪里射来的——不知道是来自朋友还是来自敌人。
小人们一时全都目瞪口呆。但“老前辈”知道,当他们发现只有一个赤手空拳的人需要对付时,他们就会立刻行动;那一刻,他那机智的大脑闪现出一个孤注一掷的希望。
他半转身,朝敞开的大门喊道:“包围村庄!不要让任何人逃跑,但不要杀人,除非他们杀了我!”他用波伯罗部落的语言,对村民说,“站到一边去,让我带走白人女子,你们就不会受到伤害。”但他并没有等待侏儒们的回应。
“老前辈”跳到女子身边,把她抱在怀里。然后雷贝加似乎从惊愕中苏醒过来,因为他只看到一个人。也许村外有其他人,但是难道他没有其他能战斗的武士吗?“杀死白人!”雷贝加大喊一声,跳了起来。
第二支箭镞穿过雷贝加的身体,他倒地时,有另外三支箭镞迅速地连续射来,射倒三个跳过来执行命令的武士。一瞬间,其余侏儒都惊恐万分,纷纷逃向他们各自的小屋去躲避。
“老前辈”把女子甩在肩上,奔向开着的大门,然后消失在森林里。他听到身后有破裂和碰撞的声音,但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想去弄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