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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寡妇黯然摇摇头,送他到大门口。当他想起她的时候,彷佛看见一只悲伤而孤单的蜜蜂用手遮挡阳光,目送他离去。

  * * *

  很远很远的地方,另一个女人同样不停凝视着道路。一样是晴空万里的日子,风扬起尘沙,但路上空空荡荡,盼望只是枉然。孩子怎么也不肯停止哭闹,哄着孩子的女人嘴里嘟囔着难以辨认的词句,好不容易冷静了一会儿,又俯身靠向窗户,再次往外看。

  路上空无一人,期盼只是枉然。

  * * *

  卢亚尔在村庄道路间漫步。篱笆上挂着手绘花朵与蜜蜂装饰的陶土罐,罐身两侧映射日光。不知从何处跳出两个身形修长的女孩,她们跟过路人打招呼,然后突然害羞地跑开。四处的篱笆顶端都是圆弧状。某处在修理屋顶,半裸的工人像骑马一样跨坐在屋顶,规律地挥舞着锤子。迎面而来的老太太讶异地瞟了一眼外地人,脏兮兮的男孩搅动一堆沙子。棕红色的狗从墙洞窥看,不太热情地吠了几声,然后打个喷嚏,偷偷走开了。卢亚尔绽开微笑。

  他经过村庄的栅栏,穿过堆着干草垛的草原,越过农夫弯腰收割的原野。孩子们在河边,把鲫鱼从平静无波、清澈见底的小河中拉上来。正午时分,他在小渔夫的陪伴下一同午餐,将寡妇殷勤替他准备的馅饼分给孩子们。小渔夫则回赠以新鲜起司、香味扑鼻的面包及花蜜。他咬着一根草,瞇起眼睛凝视平静河面上的油亮光点。他看到大蜻蜓在水面上悬停飞行,水蝇往来穿梭绕圈,落在五彩缤纷的浮标上。要不是尘土飞扬的蜿蜒道路一再催促,他应该会在河边逗留到傍晚。

  午后,天气开始转坏。令人不悦的深灰色乌云越发浓密,四下寂静无风,给人一种意味深长的不祥预感。卢亚尔加快脚步,前方隐约可见陌生小镇的第一栋房舍。就在此时,无风状态轧然停止,彷佛绷紧的弦啪地断裂。

  狂风骤然刮起,路边树木试着避开强风,尚未收割的金色麦田摇晃颤抖,而漆黑阴影逐渐笼罩田野。天空乍现美丽的闪电,同时响起胜利的雷声。卢亚尔微微弯身开始奔跑,但狂暴的冰雨肆无忌惮地打在他背上,直到气喘吁吁的卢亚尔钻进干草堆里,好像鼹鼠爬进芳香的地下宝藏中。

  闪电此起彼落,雨水如一绺绺发丝从漆黑天际一端垂下。草垛中央很干燥,卢亚尔从不规则的孔洞中瞥见一截道路,麦田边际由金黄色转成灰蒙蒙一片。

  天空更加阴暗,暮色四起,彷佛夜晚倏地笼罩白天。河上升起的雾气逗留不去,冰雹狂暴大作。

  安静的卢亚尔怀着恐惧观看,小冰球落在潮湿泥泞的道路,小麦颤动不已,路旁植物应声折断。然后浓雾彷佛厌倦了这场游戏,逐渐平息退去。雨水取代了冰雹,接着雨势渐歇──片刻后便完全停止。太阳若无其事地露脸,照耀在无法无天的冰雹闯下的大祸上。

  卢亚尔走出他的避难所──脚下发出小冰块在阳光下融化的咯吱声。四周一片狼藉。

  他好像走在碎玻璃上,朝着麦田走去。在垂杨上筑窝的大乌鸦从他的头上飞过,嘶哑地鸣叫。

  麦穗被蹂躏得支离破碎。所有榖物撒落一地。

  「是他们让冰雹落在我们的田地!这些巫师和术士!去质问为什么他们的田地幸免于难,而我们的全被摧毁!?」

  「去问……」众人齐声高喊。

  「为什么乌云从他们的农地绕过?为什么现在我们活该饿死?」

  「巫师!巫师!」因仇恨而脸色发青的人们怒吼。

  镇上的广场被东倒西歪的褪色栅栏围住,栅栏下方长着跟人一般高的茂密荨麻。演讲的人站在广场中央的大圆桶上,圆滚滚的肚子系着皮带,宛如一个带箍的桶子。

  同村的人在一天之内遭受极大损失,挤在一块儿大喊:「巫师!这些养蜂人都是巫师!」

  站在圆桶上的人举起手:「莫非之前我们不知道吗?当我们痛苦地在贫困中挣扎时,难道这些养蜂人不是正吃香喝辣吗?莫非煤矿工的小儿子不是被他们的蜜蜂螫死的吗?」

  「没错!」一个女人的声音尖声道,「我婆婆买了他们的彩绘盆来装吃的,结果就中毒了!」

  「根本用不着买。」另一个女人应声。「大家都知道他们的陶土有毒!」

  「巫师!」人们失去理智地咆啸。

  卢亚尔站在人群中无助地环顾,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穿着皮鞋的人们拖着骯脏破烂的衣袖,踏着沉重步伐。这不幸城镇的村民对邻镇的平安富足积怨已久。惹出大祸的暴风雨是一连串委屈、不满与纷争中的最后一根稻草。

  愤怒的情绪逐渐加温。

  「我阿姨吃了他们的蜂蜜就失明!」一个身材高瘦的年轻人像陀螺般旋转,一边控诉。

  卢亚尔忍不住说:「别造谣!我今天才吃了他们的蜂蜜,而现在还能清清楚楚看到你惹人厌的脸!」

  众人转身面向他:「你是从养蜂人那里来的吗?」

  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煤灰。

  「我是一个旅行者。」卢亚尔后退几步,平静地嘟囔一句。

  大家不再理会他。

  束着皮带的人从圆桶上下来。一个昔日盛装打扮,今日却身着破烂围裙的女人边哭边爬上桶子。

  「我的孩子……孩子……」她突然痛哭起来,泣不成声爬下来。

  卢亚尔的心头一紧。

  一个戴着很多串珠炼的少妇取代了哭泣的女人。

  「听着,邻居们!我的菜园没有一片完整的叶子!这是怎么回事?他们的土地没有受到一丁点伤害,只是浸了点雨水!难道要等到这些行巫术的丑八怪让我们遭受火灾或瘟疫的侵袭?应该揍他们一顿!」

  「揍他们!给他们一点教训!」群众对这个提议相当满意地欢呼。

  「揍扁他们。」女人接着说,「然后夺走他们的食物,让正义伸张!你们看看,居然只浸了点雨水而已!」

  卢亚尔环顾端详每个人的脸。被煽动的人们嘶吼着想要报复。卢亚尔想起收留他的寡妇、长腿少女,还有渔夫男孩。

  于此同时,一个身材魁梧的阴郁男子站上桶子,人群向他呼喊致意:「说啊,铁匠!快跟我们说!」

  铁匠从刷子般翘起的眉毛下凝重地扫视人群。

  「还有……什么好说的……」他出乎意料地高声说,「我去把锻烧炉的火烧热……最快晚上就可以铸出铁矛。不要赤手空拳去跟巫师打交道……你们把折损的镰刀拿到打铁铺,我来把它变成剑……我们不是好欺负的,记着!我们绝不接受侮辱!」

  众人吵着说:

  「没错!受够了!」

  「长矛不够,也可以拿斧头去!」

  「修理养蜂人!揍他们!」

  有人用力推卢亚尔的背:一些人挤到前头,另一些人想离开。人潮把卢亚尔带到圆桶附近,铁匠笨重的鞋就在他眼前。

  「修理那些巫师。」铁匠下结论,「明天日出时在打铁铺集合,带上家伙去讨回公道!受够了卖弄唇舌,那些术士的话听不得……明天早上就会有长矛跟剑!」

  众人点点头,互相拍着对方的肩膀,为明日的战斗打气。

  圆桶上没有人了。卢亚尔看到桶子被踩脏的底部、深色的木板和生锈的铁箍。愿意的话,他伸手就能碰到它。

  「我的女婿从那里来的……」有人小声在他背后说,「他们根本不是巫师,都是些孩子……」

  另一个声音打断他:「别人的孩子关我屁事?我只管养活自家五口人……」

  「准备战斗!给他们一点颜色瞧瞧!」四面八方叫喊着。

  卢亚尔看着地上。暴行,一个严重的集体暴力。我得出面阻止……

  他想到彩绘着花朵和蜜蜂的陶罐,整整齐齐排列的蜂箱。

  等回过神来,他已经站在圆桶上。一下子两百颗头全都转向他,人们提防地皱起眉头,鄙夷地噘着嘴。

  「冷静一点。」卢亚尔说,「他们哪是什么巫师。我是外地来的,亲眼在那里见识过。你们很清楚,这不是他们的错!」

  「滚!」某个声音大喊,接着响起此起彼落的附和声。

  「滚开!滚出去,流浪汉!」

  「别闹了!」卢亚尔咆啸。几个人很快抓住他的脚。桶子摇晃起来。

  「停……」卢亚尔喊着,彷佛看到一群复仇心切的暴徒带着长矛闯进寡妇家。一大群蜜蜂不停地飞来飞去,停在尘土飞扬的陶罐碎片上……

  「各位!」卢亚尔灵机一动高声喊出,「畏惧这个预兆!我是占卜师与先知,你们要畏惧这恶兆!」

  他还是被拖下桶子,重重摔在地上。

  「我看见了!」他奋力叫道,「我是占卜师与先知!你们应该恐惧,因为这恶兆预示了死亡!」

  他被踢了两下,用皮带捆住手脚,锁在榖仓里──「以免他去跟养蜂人告密」。

  整晚,离村庄有一段路程的打铁铺如火如荼地工作着。整夜卢亚尔都在设法逃脱。

  夜色更深,好斗的人们疲累地聚集在小酒馆,榖仓里的卢亚尔不断听到醉鬼们的自吹自擂。

  没有月光的漆黑深夜,阵阵云雾迅速掠过天空,稀疏的冷星时而露脸,时而被遮蔽。酒馆里的吵闹声已然歇止,而卢亚尔竟然能扯下陌生人绑在他手腕上的腰带。他很幸运,榖仓的门没有密实地关紧,从外面匆忙挂在小铁钩上的绳结像颗烂牙一样摇摇晃晃。卢亚尔磨破了手,但顺利逃出这个监牢。

  小酒馆传来响亮的鼾声。昏暗的窗前没有一丝火光。卢亚尔必须找到打铁铺。

  在到镇里来的路上,他曾看过打铁铺,知道它位于人迹罕至的地方。但在黑暗中沿着陌生街道徘徊找路使他数度陷入绝望。最后一刻,命运怜悯他,让他找到一条两旁都是歪斜房舍的小路,路的尽头通往一座小丘陵。他看到前方低洼处有一栋深色的建筑。山脚下有一个垃圾堆,在成堆的废物中有一个白色的马头骸骨,以及弧状的光裸肋骨。卢亚尔不禁全身发抖。

  打铁铺刻意建在远离人烟处,避免打铁的叮当响声吵到邻居。这正是卢亚尔现在所需要的。

  铺子里空无一人──此时好斗的村民、铁匠和学徒都因烂醉如泥而身处梦境,梦到明日的胜利。以防万一,卢亚尔侧耳静听、轻敲几下门,然后才走进铺子。他摸黑进去,被灰尘和蜘蛛网弄脏了手,好不容易找到油灯跟打火石,点起灯火,照亮一整排靠墙堆放的武器。

  卢亚尔在旅途中不只一次帮铁匠打杂。他知道怎么鼓风燃旺锻铁炉。他必须抓紧时间。

  云雾在黑暗的天空中翻腾。偶尔从云间绽开的缝隙可以看见星星。汗水爬满卢亚尔的脸。

  村庄陷入熟睡。丑陋贫困又心怀忿怨的男男女女睡着了。永远担惊受怕的苍白孩童进入梦乡。他们父亲鼾声大作,明早将到小酒馆准备战斗……

  当日出的第一道光芒穿过云层,卢亚尔已经重新躺回自己的榖仓,试着在绝望的奔跑后恢复平顺的呼吸。他只希望没人看到他。

  他再度把陌生人的腰带缠回手腕。铁钩和松脱的绳结挂在门锁上,一切恢复原状。卢亚尔咬着唇躺下,听着外面的动静,紧张地等待。

  他听到醉鬼们爬起来。隔了一晚后,他们都有点冷淡,刻意对着彼此咒骂「养蜂人」。女人们唠唠叨叨地聚在一起。众人前往打铁铺拿武器。之后有一小段时间,他什么都没听到。然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气喘吁吁的呼吸声。有人拿开小铁钩,门被推开。

  「喂,你这个先知……走吧,有人想见你……」

  门口站着两个人──一个显然是铁匠学徒,另一个是身材高瘦的小伙子,昨天卢亚尔在人群中曾看过他。两人看起来既紧张又惶恐。

  「什么?」卢亚尔故意问,伸个懒腰,好像刚被吵醒一样。

  他被架起来,有人松开他的手。

  「昨天你鬼扯些什么预兆,是吧?」

  卢亚尔的视线在他们两个之间游移,蹙眉问:「发生什么事了!?」

  高瘦个儿对着打铁铺的方向摆头示意:「走,去看看……」

  人群围站在打铁铺四周,没人敢走近。大家颤抖着东张西望,窃窃私语。

  「让开!」卢亚尔大叫。

  众人吓得赶紧避开。

  卢亚尔犹豫不决地走了几步,然后停下来。

  打铁铺的院子里有一台坏掉的小车,只剩三个轮子。小车完全不可能移动,因为套在车上的是一具马的白骨。弧形的肋骨插在地上,沉重的头骨上有空无一物的眼窝。车辕骇人地竖立,无人使用的缰绳随风晃动。在推车底部插满歪七扭八、不堪使用的长矛与剑。武器插得密密麻麻,彷佛一座奇形怪状的灌木密林。

  卢亚尔咚一声栽倒在地上,像天空伸出手。

  「恶兆……噢,可怕的预兆!」他极为绝望地低语。

  人群越发害怕。女人们边哭边诉苦,紧张地对自己的男人大喊。脸色苍白的铁匠走到卢亚尔面前,抓住他的领子,严厉地皱起眉头;但他的声音泄漏了自己的慌乱:「嗯你啊……说了不吉利的话带来灾难……这怎么回事?」

  卢亚尔环视惊惶的脸孔。之前的勇敢和果决荡然无存,只剩下仇恨和恐惧。卢亚尔痛苦地摇摇头,绕着骇人的马骨走一圈,沿着车子前进的方向比划着线条,震惊地悄声说:「往西边!」──然后突然抱住头。

  「你们听着,这是恶兆……你们触怒了上天,所以才降下冰雹……因为你们不知悔改,所以又送来严厉的新警告……这是死亡的恶兆!所有预兆中最糟的一种……你们应该停止那不公的残酷计画,和邻村和平共处。得与人和解,想一想你们差点进行的不义之举,放下仇恨,否则瘟疫、饥荒和疯狂将夺走你们的城镇!」

  他们彼此互看,耸耸肩低声交谈。有人气愤地互骂,瞟一眼卢亚尔,往地上吐口水;有人双手交抱望向天际,凝重地思索。最后他们一个接一个侧身离开,低垂着目光,边嘟囔边离去。小丘上人群散去,只剩下双脚不住交换重心的铁匠和不断颤抖的学徒。

  「现在……怎么办?」铁匠指着旁边的小车,迷信而恐惧地问。

  「烧掉一切。」卢亚尔坚定地说。「这样可以拯救你,铁匠,毕竟你一生中还没有做过类似的东西!」

  铁匠蹙眉恶狠狠地看着地上的口水,竭力想克制身体的颤抖,连脖子都爆出青筋。

  马的骨架在风中吱嘎作响,彷佛要拖着车子离开此地。

  卢亚尔像胜利者一般离去。虽然没有戴上花环,也没有人对他抛掷鲜花表示感激,甚至没有人给他一块硬面包,但他仍像赢家那样走着。虽然蜂村的寡妇压根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渔夫男孩忘了过路人,长腿女孩在无知中又长大了一点。尽管如此,他仍以胜利者的步伐往前走。

  打铁铺的火堆熊熊燃烧。村里的门窗砰砰关上,但每个缝隙都有不友善的警戒目光在窥视。他向前走。当走出栅栏、来到原野,他甩甩头,露出胜利的笑容。

  草地在太阳下干枯了。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与自信。他清楚听到呼唤「玛蓝!」的声音,却不像之前那样惊慌。

  他环顾四周,当然没看到半个人。无边无际的田野,远方出现小树林,尚未收割的麦穗随风摆动。有人在他体内某处轻声笑着,另一个人则在真实世界笑着说「做得真棒!真妙!玛蓝!」

  * * *

  镀金马车轰隆隆越过坑洞,六匹结实挺拔的黑马承载着旅途中所有艰困,敏捷地向前跑。我知道拉特在紧急事件和马儿生病时会对牠们施咒,而现在牠们看起来就像被下了咒。而马车──沉重的轮子飞快地在坑坑洞洞的路上奔驰,而它畅行无阻!

  然而我没有滔滔不绝,也没有如此坚定的意志。这趟旅行榨出了我最后一点力气,这些说出预言的女孩、自燃的书本,对健康当然毫无助益。

  拉特为了取书失败而郁郁寡欢,也不肯原谅我让女商人无礼地对待他。我们的关系彻底恶化,我一点也不知道该如何弥补。

  就这样过了一周,我们终于抵达赫美策斯男爵的城堡。男爵礼貌但冷淡地接待我们。他私底下认为魔法师都是寄生虫,就像帽子上的钮扣一样无用,但他公开谈论时态度稍微和缓一些。

  「呃……呃……达尼尔先生,可否请您赏脸,解释一下让我和家里人知道,魔法天赋是什么意思?」第一天在餐厅里用午餐时,他这么问我。厅里餐桌前坐着男爵本人、他苍白的妻子、红发的儿子、两个小女儿、一位寄住于此的老妇人、我以及站在椅背后的拉特。

  男爵还来不及说完挖苦人的长篇大论,我盘中的火鸡翅膀往上一跳,绕着长桌飞了一圈,把酱汁滴在女食客身上,不偏不倚飞进我张开的大嘴里。拉特显然非维护魔法师的名誉不可。

  「哎唷!」男爵的两个小女儿异口同声说,小儿子噗哧笑出来,男爵的妻子深吸一口气,食客老太太掏出手帕,开始擦拭弄脏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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