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9 猎豹希塔
飞机上所有人都已安全回到了地面。布朗手持一把短柄斧正披荆斩棘地想要开辟一条通道。幸运的是，在斯波洛夫王子夫妇为促成这次征程所携带的众多繁杂无用的辎重中，竟然还有这把小小的斧头。
迪波斯想帮忙，但男仆的职业生涯使得他干不了这种斧劈刀凿的粗活。他虽一片好心，但手脚笨拙的样子令布朗十分担心他会伤到自己或别人。于是布朗一把将斧子从他手中夺了过去。
斯波洛夫并没有想帮忙的意思，布朗也不在乎，深知他的能力还不如迪波斯呢。但轮到搬运行李时，这位飞行员坚持要王子承担他分内的活儿。
“可能你的确是显赫的‘出租车司机’的皇室后裔，”他说道，“但你也得干活，不然我饶不了你。”
斯波洛夫牢骚满腹，但还是服从了。
当行李运达小溪边简发现的空地之后，简吩咐大家要架起一道防兽栅栏，并搭建几间棚屋。
接下来，在安妮特和迪波斯的鼎力协助下，布朗和简承担了大部分的工作。除了哀叹呻吟，凯蒂还能做什么呢?但她没有哀哭。亚历克西斯的任务是用别人砍下的荆棘搭建防兽栅栏，就连这点活也让他力不从心、叫苦不迭了。
“我真搞不懂像他这样的人是怎么长这么大的，”布朗咕哝道，“让这些家伙长大成人有什么好处，我之前还从没见过这样的废物。”
简笑道：“他舞跳得棒极了，布朗。”
“这我相信，”飞行员答道，“这该死的小白脸，就带了这把破短柄斧和一些没有弹药的来复枪，”他怒不可遏，一字一顿地说道，“翻翻这些破烂，兴许还能再找到点什么，我们应该清点一下，看看还有些什么东西。”
“这是个好主意，”简说道，“哦，对了，迪波斯，你的那把枪呢?我们现在手头上需要这个。”
“好的，夫人，稍等片刻，”迪波斯说道，“我出门总会带上它。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派上用场，尤其是在非洲，这个狮子，还有别的什么野兽出没的地方。”
他找到了自己的行李箱，搜了个遍才发现这把武器。他小心翼翼地抽出这把枪，不无骄傲地高高举起来展示给所有人看。
“夫人，就是这把，”他说道，“这玩意很别致吧。”他得意地在简面前摇晃着这把点二二口径的小左轮手枪，简看到后却心中一沉。
布朗放声大笑起来。“我说，”他说道，“如果德国人知道你们英国人只有这些玩意儿，就不会爆发世界大战了。”
“你说什么?布朗，”迪波斯说道，语气有些生硬，“这可是一把很棒的武器，卖给我的那个人就是这样说的，先生，这把枪花了我七个先令呢。”
“让我看看。”布朗说着，拿过这把左轮手枪，他打开了枪膛。“没装子弹，”他说道，“装了也没多大用处。”
“我的天!我才不会呢!”迪波斯激动地喊道，“我才不会带一把上了膛的武器呢，太危险了，先生，谁敢保证它不会走火。”
“好了，”简说道，“这把枪可用来猎杀一些小动物。带来了很多弹药吗?”
“呃，夫人，”迪波斯支吾道，“你看我本来打算买一些子弹的，但一直没时间。”
瞠目结舌的布朗怜悯地看着迪波斯：“好吧，我真想……”
简坐在一个倒放的行李箱上，哈哈大笑着说道：“迪波斯，抱歉啊，这实在是太滑稽了。”
“我来告诉你们，我们该怎么做，”布朗说道，“晚上我们让迪波斯守夜，如果看到狮子的话，他可以用这个东西砸向狮子，这东西可管用了。”
“如果狮子真的来了，我看你还能笑得出来，简，”凯蒂说道，“迪波斯，你应该带上弹药的，你太粗心了。”
“这没什么分别，凯蒂，如果是狮子的话，这把左轮手枪装没装弹没什么分别。”
“我知道我们都会被咬死，”凯蒂哭着说道，“我想我们还是回到飞机上吧，那里安全些。”
“别怕，”简说道，“防兽栅栏能够起到防护作用，晚上我们燃起一堆篝火，大部分野兽都怕火，它们不会靠近我们的。”
接近傍晚时分，众人搭起了一间小棚屋，小棚屋被分成两个隔间，一间女人睡，一间男人睡。虽然简陋，但毕竟能挡风遮雨，并且棚屋能给人一种超乎寻常的安全感。虽然这间小棚屋很不结实，但毕竟有了藏身之处，总比露宿在外面安全些。
在搭建棚屋和防兽栅栏的间隙，简又在忙着另一件事情。凯蒂盯着她看了好一阵子，最后终于禁不住好奇，她问道：“亲爱的，你究竟在做什么呢?”此时，简正用短柄斧削着一节短树枝。
“我在制作武器呢，制作一张弓和一些箭矢，还有一杆长矛。”
“哦，太不可思议啦，我是说，太有趣了!亏你想得出，造弓箭。这样可以消磨时间。”
“我造这些东西是为了弄点吃的，还可以防身。”简答道。
“哦，当然!”凯蒂感叹道，“我真蠢!但我一想到弓箭，就会联想到插在稻草箭靶上一支支五颜六色的小箭，亲爱的，我是说，它们是被粉刷成这样的。浮现在我脑海中的是一幅幅美妙的画面，年轻人身着运动服，绿茵茵的草坪，明媚的阳光，远处是风景怡人的小树林。但谁会想到用弓箭狩猎呢?这主意肯定只有你才能想得出，亲爱的，你太聪明了，假如真能打得到什么东西的话。”
至午后过半时分，简已做好了一张简陋的弓和半打箭矢，箭镞经过炙烤，变得异常坚硬。
全部工作完成后，简站起身打量了一下宿营地。“你们干得非常棒，”她说道，“我去看看能不能弄到点晚饭。布朗，你有刀吗?我也许用得着。”
“但是，亲爱的，我是说你不会一个人去吧?”凯蒂喊道。
“当然不会，”布朗说道，“小姐，我和你一起去。”
“我恐怕，”简微笑道，“我去的地方，你跟不上，来，你的刀给我。”
“我想无论你去哪儿我都能跟得上，小姐。”布朗咧嘴笑道。
“让我看一下这把刀，”简说道，“这真是一把很棒的长刀!我喜欢看到身上带着把长刀的男人。”
“好了，如果一切就绪，”布朗说道，“我们出发吧。”
简摇了摇头。“我说了，你是跟不上我的。”她说道。
“我们要不要赌一把?”
“当然可以，”简说道，“我出一英镑赌你这把刀，我赌你跟着我不会超过一百码。”
“小姐，我接受你的赌注，”布朗说道，“我们出发吧。”
“那走吧。”简说道。话音未落，只见她轻轻一跃，跳过了这片空地，然后飞身攀上了一根低垂的树枝，在树丛中摆荡穿梭着，瞬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布朗在她身后狂奔着，他极目仰望，想要找到她的身影，但很快便踉踉跄跄地陷入到一片茂密的灌木丛中动弹不得了。
他立刻意识到他输了，于是垂头丧气地回到了宿营地。
“天呀!”王后惊呼道，“你们有谁看到过这一幕吗?这太神奇了!我是说，这真的是。但我还是担心她会遭遇不测。亚历克西斯，你不应该让她一个人去呀。”
“我以为布朗会和她在一块儿，”亚历克西斯说道，“如果我知道他会胆怯，我就亲自跟去了。”
布朗给了亚历克西斯一个白眼，轻蔑的神情溢于言表。接着他又继续忙着收拾小棚屋了。
“我想无论谁一个人出去都会害怕的，”安妮特一边说一边帮布朗在棚屋的屋顶大片大片地铺设着树叶，“格雷斯托克夫人一定是个非常勇敢的人。”
“她胆量很大，”布朗说道，“你看到她爬树的样子了吗?简直和猴子一样。”
“就像她一生都是在树上生活着似的。”安妮特说道。
“你真的相信她能用弓箭捕猎吗?”迪波斯问道，“似乎……呃……还欠火候吧，恕我直言。”
“我说，”布朗说道，“她可不是一个莽撞的人，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在我们迫降前，我一直以为她又是个幼稚愚蠢的上流社会贵妇人。但说实话，我现在对她佩服得五体投地。相信我，如果我愿意听命一个女人，那这位女子绝对是个人物。”
“格雷斯托克夫人是个奇女子，”亚历克西斯说道，“也是个大美女，但有一点也请你牢记，布朗。她还是个贵妇，是英国贵族。老兄，我十分厌恶你如此放肆地称呼她为女人，还说她胆子很大。我知道你们美国人是出了名的粗野，但我对你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是吗?”布朗质问道，“那你要怎么样呢?你这个娘娘腔。”
“亚历克西斯，你太丢身份了，”王后说道，“你怎么可以和一个佣工争吵不休呢。”
“您说对了，夫人，”布朗说道，“他最好别屈尊和我这个粗人吵架，我现在正愁没有借口痛揍他一顿呢。”
安妮特一把抓住了布朗的臂膀。“布朗先生，请别再吵了，”她说道，“难道现在的情况还不够糟糕吗?还要再起内讧让我们雪上加霜吗?”
布朗转身揶揄地看着她，他握起她的手说道：“我想你是对的，小妹妹，就凭你这番话，如果他不再招惹我，那我就不会去招惹他。”他紧紧地握着她的手说：“我觉得你和我很投缘，孩子。”
“投什么?布朗先生。”
“我的意思是，咱们两个很对脾气。”他大声说道。
“对脾气?是什么意思呢?”
“就是投缘，能交朋友的意思，我以为你懂英语。”
“哦，交朋友，我明白了，我很高兴和你交朋友，布朗先生，安妮特愿意和所有人交朋友。”
“那太好了，孩子，但朋友不能滥交，我感觉到我会很喜欢你的。”
这位法国女孩娇羞地低下头，“布朗先生，我想我们还是开始工作吧，要不今晚就只能铺半个屋顶了。”
“好的，孩子，我们以后再诉衷肠吧，今晚应该是满月。”
离开营地，简沿着小溪在树丛中敏捷轻盈地来回穿梭。她想通过动物留下的痕迹找到它们经常饮水的地方。
微风拂面，带来了各种动物的嗅迹，尽管她的嗅觉远不及她的伴侣，但远比文明社会的普通人敏锐得多。简很早以前就明白人的感官是可以通过训练进行发掘的，她也从不会放弃任何能够充分磨炼自己感官的机会。
突然，飘来一股淡淡的气味，她感到自己像一个猎手那样兴奋了起来。前面有猎物。
这位女孩更加小心翼翼地挪动着步伐，甚至沿途的树叶她都生怕碰到。很快她看到了前方有她想要的东西。一头小羚羊，是一头公羚羊，正悠然自得地在她前方的小径上踱着步。
简加快速度，但现在她更要做到悄无声息，因为这种小动物都非常紧张，也非常警觉，一旦有风吹草动，便会立刻逃走，快如闪电。
她很快进入射程，但前面总有草叶遮挡，无法瞄准。
耐心是丛林猎手最宝贵的品质，她从泰山那里和她自己过往的经验当中学会了忍耐。
这只羚羊突然停了下来，扭头向左张望。与此同时，简也发现那个方向的灌木丛晃动了一下。她知道已经有什么东西惊动了她的猎物，现在她不能再迟疑了。树丛中，她和羚羊之间恰好出现了一道缝隙，事不宜迟，简立刻张弓搭箭，“嗖”的一声，一支箭疾如闪电般正中羚羊的左后肩部。只见这只羚羊猛地朝空中一跃，便倒地身亡了。
简怀疑还有其他东西在追踪这只羚羊。但她并没看见什么，她所处的岔路口形成了一道侧风，吹开了这个动物的气味。
她知道自己处境危险，但是饥饿让她顾不得那么多了，她知道她所有的同伴也同样处在饥饿之中，他们必须获取食物。刚才在行李中翻到的一些三明治已经吃光了，除此之外仅剩下区区几根巧克力棒、六瓶法国白兰地和两瓶法国橘香酒而已。
她想碰碰运气，速战速决，于是她轻轻地跳到小径上，飞快地跑向倒毙的羚羊。
她紧张忙碌着，按照泰山教她的，她首先割开羚羊的喉咙把血放掉，然后迅速掏空内脏以减轻重量。正忙着时，她又听到了身后小径旁的灌木丛发出了异动的声响。
活儿干完后，她折起刀子，放进了口袋，然后扛起了这头小羚羊的尸体。就在这时，一阵咆哮声划破了寂静的丛林，一只豹子径直冲到了离她二十步之外的小径上。简马上意识到携带着猎物的她是不可能逃脱的，而要舍弃她的猎物给这只凶残的“大猫”，又让她心中充满忿恨。
她相信只要自己丢下羚羊给希塔，就能够爬到树上躲过一劫。但满腔的怒火，对这次意外遭遇的心有不甘，又迫使她站在了原地。她要做一件傻事。
扔下羚羊，她奋力将弓拉满，然后一箭射向了豹子的胸膛。
这头野兽中箭后，痛苦地发出一阵怒吼，冲了过来。
营地里的人好像听到了人的喊叫声。
“活见鬼!这是什么声音?”亚历克西斯喊道。
“我的天呀!这是女人的尖叫声。”安妮特大叫道。
“是格雷斯托克夫人。”布朗惊恐地说道。
“哦，亚历克西斯，亚历克西斯!安妮特!”王后哭喊道，“我的嗅盐呢?快拿给我，我要晕倒了。”
布朗抓起短柄斧朝发出声响的方向跑去。
“哦，你要去哪儿?”凯蒂哭喊道，“别离开我，别离开我。”
“住嘴，你这个老蠢猪，”布朗骂道，“格雷斯托克夫人出事了，我要去看看。”
迪波斯从口袋中抽出他的空左轮手枪。“我要和你一起去，布朗先生，”他说道，“有我们在，绝不能让夫人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