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0 绑架
虽然伊登尼拒绝了泰山造访卡乌璐村寨的请求，但泰山并不感到意外和沮丧。他谙熟人心，尤其了解这些野蛮人，以及他们个人和部族生活中的种种禁忌。他希望能有个友善的卡乌璐人带他去见卡乌璐酋长。但没有也没关系，至少和伊登尼相遇也没让他损失什么。他相信这个野蛮人无论有多凶残，也会对他的救命之恩心存感激的。
“如果我是去交朋友的，”泰山说道，“去那里也没什么坏处呀。”
“卡乌璐人没有朋友，”伊登尼答道，“你绝不能去。”
泰山耸耸肩，无奈地说道：“那就当我是敌人好了。”
“那他们会杀了你，你救了我的命，我不想你被害。但这是卡乌璐人的法律，我也无能为力。”
“这么说，你们把偷走的女孩子都杀死了?”泰山质问道。
“谁说我们卡乌璐人偷女孩子了?”
“这件事众所周知，你们为什么这样做?你们自己的女人不够吗?”
“卡乌璐人没有女人，”伊登尼答道，“在有四个人的手指和脚趾加起来之多的雨季降临之前，曾经有一位卡乌璐女人，但她为了救卡乌璐男人的性命而献出了自己的生命。”
“八十年来，你们都没有女人吗?”泰山问道，“这不可能，伊登尼，我看你还是个年轻人，你也有母亲，难道她不是卡乌璐人?”
“我母亲是卡乌璐人，但她在最后那位卡乌璐女人去世很久以前就死了。我告诉你的事情已经太多了，陌生人，卡乌璐人的生活方式和劣等人的不同，劣等人无法理解我们，我们也被禁止和他们讲话。现在我们分道扬镳吧。”
意识到自己不可能再从伊登尼这里打听到些什么了，泰山爬上树离开了。为了迷惑伊登尼，他故意向西走，这样伊登尼就不会以为他还会去卡乌璐村寨了。但很快，他就顺着原路折返了回来，如果伊登尼不愿带他去村寨，他就自己偷偷去。
当泰山回到他屠狮的地方时，那个卡乌璐人已经不见了。他以为伊登尼向北进发了，于是追了过去。但没过多久，泰山就意识到他的猎物并没走这个方向。
他迅速转了一个大圈，以捕捉伊登尼的嗅迹。
他在丛林和沼泽中游荡着，过了一个钟头，风神阿舍才终于将伊登尼的气味吹送了过来。当他再一次看到伊登尼时，泰山感到很困惑，这个卡乌璐人竟然在朝着正南方行进。
泰山推算伊登尼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甩掉他，抑或是他得到的有关卡乌璐村地址的情报有误。但他相信，如果他一直跟在伊登尼身后，伊登尼迟早会领着他到达他的目的地的。
泰山紧跟在他的目标身后，顺着他从乌达罗酋长的村寨离开的漫漫长路又折返了回去。尽管对泰山来说，伊登尼的身影是那样清晰可辨，但伊登尼却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被跟踪了。
泰山饶有兴趣地仔细打量着这位离奇而又充满神秘色彩的人。伊登尼身上的装饰品和他所携带的武器与他之前见过的都不一样。他尤其注意到这个卡乌璐人腰间缠绕着一圈圈的绳索。据他所知，丛林中的其他土著人没有拿绳索当武器的。他想知道伊登尼到底是如何使用它的。
这天傍晚，泰山发觉他们俩离布奇那村寨已经越来越近了。令他吃惊的是，伊登尼突然上了树，他的爬树技巧虽远不及丛林之王，却也相当敏捷灵巧。
他变得十分警觉，不时停下来侧耳倾听。接着，他解开了腰间的绳索。泰山看到绳索的一端有一个活套环。
这时泰山听到远处隐约传来一阵人声，显然，那个卡乌璐人也听到了。只见他转了一下方向，让自己面朝着声音传来的地方。
这一下提起了泰山的兴致，前面这个人摆出了一副猎人的架势，他正在跟踪猎物。泰山预感到一个谜底即将揭晓。
不一会儿，这个卡乌璐人在一片空地旁停了下来，在他下面是一群在田间劳作的妇女，他低头打量着她们，很快便锁定了一位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接着，他跳到另一棵树上，靠了过去。
泰山跟了过去，同时目不转睛地盯着卡乌璐人的一举一动。只听他发出了一阵古怪的叫声，这声音格外低沉，那个女孩应该几乎不会察觉。果然，她并没在意，但不一会儿，她忽然转身望着丛林，目光迷离呆滞，用来给玉米地锄草的尖木棒也不由自主地从她瘫软的手中滑落到了地上。
伊登尼还在继续，发出阵阵迫切的、奇异的喊叫声。那个女孩向丛林的方向走了几步，然后又停了下来。泰山能够感受到她的内心正在挣扎，她想要摆脱正在驱使她离开同伴的这股神秘的魔力。但伊登尼的声音听上去是那样强烈，那样迫切。而她如同迷醉一般，精神恍惚地走了过来，痴痴的眼睛盯着伊登尼。
现在卡乌璐人开始退回到密林深处，同时不停地呼唤着，呼唤着身后这个身不由己的女孩。
泰山目睹了这一切，他并未出手相救。在他看来，这个黑人女孩的生命和一头羚羊或丛林中其他动物的生命没什么分别。在他看来，所有人都是动物，包括他自己。没有人比其他动物更高贵，除非他可以凭借他的力量、狡诈或凶残战胜对手。
与这个黑人女孩的性命相比，更关键的是要了解众多女孩失踪迷案的真相，这些女孩据说都是被卡乌璐人劫掠的。
伊登尼诱使女孩进入了密林深处，最后他在一株粗壮的树干上停了下来。
女孩也慢慢地靠了过来，显而易见的是，她已无力主宰自己的意志，那古怪、单调、低沉的嗡鸣声已麻醉了她的知觉。
她最后站在这棵大树下，上面是蹲伏在树杈上的伊登尼，他立即抛下绳套套在她身上。
她既没有哭喊，也没挣扎。只见他套紧这女孩，然后慢慢地将她拉了上来，口中的哼唱仍未停息。
然后，他解开了她身上的绳索，把她瘫软的身子往自己宽厚的肩膀上一扛，转过身便朝着他来的方向进发了。
泰山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绑架女孩的全过程，过去那么多女孩子接连不断的神秘失踪终于有了交代。
他知道这些神秘的失踪案会给那些迷信的土著们造成多么大的阴影。除了卡乌璐人那奇异的催眠魔力多少有些令人困惑以外，这一切其实很简单。
他不明白这些土著人是如何将失踪案和卡乌璐人联系到一起的。似乎唯一合理的解释是，过去曾有一些女孩子们格外执着的亲人追踪至此，不经意间撞见了绑架者和受害者。所以尽管他们还不确定他的作案手法，但已经明确了作案者的身份。
这件事与泰山并无干系，因此他没想救这个女孩，他现在最想做的就是跟随伊登尼找到卡乌璐人的村寨。如果慕维洛的女儿布依拉还活着，他相信自己一定能找到她。
伊登尼在树丛间行进了几个小时，直到他确信他已经摆脱了任何潜在的追踪者可能的搜寻范围，而且他也没有留下脚印可供追寻。于是他扛着这个女孩子，下到了地面，这女孩毫无知觉地趴在他的肩上，仿佛一具尸体。
他迈着沉重缓慢的步伐，似乎不知疲倦地向前走着。在他身后的树丛间，泰山仍紧紧跟随。
至傍晚时分，卡乌璐人停下了脚步。他将女孩托到树上，用套住她的绳索把她牢牢地捆住，然后就离她而去了，泰山仍跟在后面。
伊登尼只是找吃的去了，他带着一些水果和坚果回到了她身旁。
被催眠了许久的女孩开始慢慢苏醒。她惊恐万分地睁大眼睛看着向她走来的伊登尼，伊登尼一碰到她，她就畏缩地躲避着。
伊登尼解开绳索，把她放到地面上，他递给她吃的。
此时，这个女孩已完全清醒了过来，她显然意识到了自己所处的困境以及对方的身份，被吓得面无血色的她嚎啕大哭起来。
“闭嘴，”伊登尼呵斥道，“我并没伤害你呀，如果你老实点，我是不会伤害你的。”
“你是卡乌璐人，”惊恐万状的她呜咽着说道，“带我回到我父亲身边，你答应过他，你不会伤害他家人的。”
伊登尼吃惊地看着这个女孩。“我答应过你父亲?”他问道，“我从没见过你父亲，也从没和你们部落的男人接触过。”
“你答应过，当时乌达罗把你绑起来关在小棚屋里，准备杀你，我父亲把你救了出来，你答应他的，因为这件事，你答应过他的。”
伊登尼丝毫不为所动，但藏身在上面树丛中那位冷峻沉默的旁观者却再也不能无动于衷了。原来这就是古平谷的女儿，这可真是机缘巧合，命运弄人呀。
这个女孩的身份为整件事平添了一丝变数，泰山意识到，在那位巫医放走他时，他无意中确实承诺过他的女儿们绝不会受到卡乌璐人的伤害。道义让丛林之王再也坐不住了，但如果他从伊登尼手中把这个女孩夺走并带回到她家人那里，他就无法跟踪这个卡乌璐人到达他们村寨了。但是不管怎样，他无奈地耸了耸肩，为了荣誉，他必须承担这份责任。
泰山在思考他该怎么做，他当然可以直接冲下去把女孩夺走，他知道没什么动物能拦得住他，更别提人了，但他转念就放弃了这个念头。他不希望伊登尼知道是他夺走了这个女孩。也许到了卡乌璐村寨，还能用得着伊登尼呢。他毕竟救过这个人，这一点就连最卑鄙的畜生也不会忘怀的。
他想看看伊登尼晚上怎样处置这个女孩，他打算晚上偷偷把她带走。这样的话，即使出现差错，黑暗中伊登尼也很难认出他来。因此他默默地等待着，就像其他猛兽那样静静地等待着最佳出击时间。
看到这个卡乌璐人丝毫不为所动，这个女孩只得安静了下来。她幽怨的双眼怒视着这位绑架者，心中充满恐惧和仇恨。
很快，夜幕降临，卡乌璐人一把抓住这个女孩重重地摔到地上，女孩像一头雌狮般拼死抵抗，但强健有力的伊登尼很快占据上风并制服了她。他将她双手反绑，双腿紧紧地捆在一起。动弹不得的女孩躺在地上，吓得浑身发抖。
把她绑好后，伊登尼接着说道：“现在你跑不了了，我要睡觉啦，你最好也好好睡一觉，明天还有很长的路要赶，我可扛不动你了。”
女孩一言不发，伊登尼躺倒在她的身旁。一个身影正悄无声息地爬到他们旁边的树上。夜色已深，一片死寂，只有远方隐约传来的几声狮吼还在证明着丛林的生机。
泰山耐心等待着，伊登尼的呼吸开始变得均匀，泰山知道他已经睡着了。但他的睡眠还不够深沉，泰山并不放心。
半个小时过去了，一个小时过去了，伊登尼睡得很香，而那个女孩仍辗转难眠，这太好了，这正是泰山想要的。
他从树丛中探下身，低声对女孩说：“别出声，我马上下来带你回家。”
他轻轻跳下地，甚至连女孩都没察觉到他是什么时候从树上下来的。泰山弯下腰，口中发出提醒女孩安静的嘘声。
女孩害怕极了，但她更害怕那个卡乌璐人，因此泰山扛起她时，她一声也没吭，生怕惊醒伊登尼。泰山扛起她，沿着一条小路悄悄走去。
直到远离伊登尼后，确认安全的泰山才停下脚步，解开了女孩身上的绳索。
“你是谁?”女孩低声问道。
“我就是被你父亲从乌达罗手里救走的那个人。”泰山答道。
她吃了一惊。“这么说，你也是卡乌璐人。”她说道。
“我不是卡乌璐人，我告诉过他们，可他们不信。我是人猿泰山，瓦兹瑞部落的酋长，从你们那里朝日出方向走上几个时辰就到瓦兹瑞部落了。”
“你是卡乌璐人，”她固执地说，“我父亲告诉我的。”
“我不是，管它呢，只要我把你带回到你父亲身旁。”
“我怎么知道你会带我回去?”她问道，“也许你在骗我。”
“如果你不放心，”泰山说道，“我现在就可以放了你。但你一个人孤零零地在丛林中会怎么样呢?狮子或豹子很快就会找到你，即使不会，你也许永远都回不了家。因为你根本不知道在你昏迷期间卡乌璐人带你走的是哪个方向。”
“我还是跟你去吧。”女孩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