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4 健忘的内其马
巫医古平谷的女儿奈卡，只得跟在她的新劫持者身后，她没有选择，一个人留下，不仅会成为丛林中猛兽的猎物，还会被隐没在这片黑暗森林中的妖魔鬼怪戕害。一开始，她没有抱任何希望，但是慢慢地，她发现这个一身古铜色皮肤的高大武士并没有伤害她。她逐渐对他有了信心，最终她对他的恐惧也全都渐渐地烟消云散了。
虽然不怕泰山了，但她仍旧终日提心吊胆的，夜晚的丛林是那样阴森，她总是担心自己突然被黑暗中潜藏着的什么恐怖的东西攫住。她不明白泰山在黑暗中行走，怎么还能这么沉稳淡定。他的勇气令人惊异，她知道凡人几乎不可能有如此胆魄，因此她断定他一定是个魔鬼。
这绝对是一场值得她终生夸耀的冒险经历。如果陪她在黑暗丛林中穿行的不是个魔鬼，她就会直截了当地质问他，但这样做是会惹恼魔鬼的。如果她能委婉地提出一些问题，不经意间，他或许还是会透露出一些实情的。
经过激烈的心理挣扎，她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向他发问：“你来自哪一块领地?”
“我来自瓦兹瑞人的领地。”
“他们是什么样的人?”
“他们是黑人。”
“但你是白人。”
“是的，”他答道，“很多年前，在我幼年时，这个部族收养了我。”
“你以前遇到过魔鬼吗?”她问道。
“没有，这些东西是不存在的。”
“这么说，你不是魔鬼?”
“我是人猿泰山。”
“你不是卡乌璐人?”
“我对你说过，我来自瓦兹瑞人的领地，等你回到你的族人那里，告诉他们泰山不是卡乌璐人，告诉他们是我从卡乌璐人的手中救了你。让他们与泰山和瓦兹瑞人友好相处。”
“我会说的，”奈卡顿了一会儿，说道，“我累了。”
“我们就在这里过夜吧。”泰山说道。
泰山抱起她，爬到树丛的高处，奈卡怕极了。当泰山将她放到一根树杈上时，她不顾一切地抱住树干。
皎洁的月光掠过斑驳的枝叶，映照下来，这里显得没有地面那么阴暗。借着月色，泰山砍掉一些树枝，搭了一座平台。这样奈卡就能躺在上面了。
第二天清晨，泰山找了些吃的。两人吃完东西，又开始朝布奇那村进发了。
感到自己离家越来越近了，奈卡不再害怕了，她又说又笑的，情绪也高涨了起来。就这样，两人来到了布奇那村周围的空地边上。
“你现在安全了，奈卡，”泰山说道，“回到你族人那里，告诉他们泰山不是他们的敌人。”话音未落，泰山便转身消失在了密林之中，但他的身影还是被一双犀利的小眼睛捕捉到了。奈卡呼喊着跑向村寨大门，小内其马却飞快地穿过丛林，声嘶力竭地尖叫着、呼喊着，追逐着它的主人。
很快小猴子追上了泰山，它欢呼雀跃着跳上了泰山宽厚的肩头。
泰山伸手将小猴子放在掌中。“你终于又回来了，”他说道，“希塔没有抓到你呀?”
“我不怕希塔，”猴子吹嘘道，“希塔爬上树来抓我，它向后一蹲，猛地一扑，差一点就逮到我了，我抓起一根树枝打在它的头上，吓得希塔抱头鼠窜了。”
“是呀，”泰山说道，“你真勇敢。”
受到激励，猴子兴奋起来，开始变得口无遮拦起来。“后来又冲过来一个高曼咖尼人，是很多高曼咖尼人，他们想杀死并吃掉我，我又拿起两根树枝打在他们的头上。他们也被吓跑了。”
“是呀，”泰山说道，“所有动物都怕小内其马。”
小内其马站在泰山的掌心，拍着胸脯，张牙舞爪地做着鬼脸，装出一副凶狠狰狞的模样。“所有动物都怕我。”它说道。
泰山和内其马一路向北搜寻着卡乌璐人的村寨。而在布奇那人的村寨里，奈卡却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
虽然有些添油加醋，但她还是将她的经历原原本本地呈现给了大家。所有人都听得入了迷，都被她精彩的故事深深打动了，她一遍一遍地讲述着，黑人都喜欢重复，每次她都要强调一下，是泰山救了她，泰山是布奇那人的朋友，他们绝不要加害泰山或瓦兹瑞人。当时她并不知情，有十个瓦兹瑞武士正被绳捆索绑着关在旁边的一间小棚屋里，等待着那场狂欢盛宴，等待着他们的末日。
布奇那武士们一个个面面相觑，他们不约而同地扭头注视着他们的酋长乌达罗。乌达罗也有些不知所措。他派出的信使早已到达了目的地，此时，那几个村落的土著居民们一定正赶往这里，乌达罗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古平谷也很苦恼，他知道自己误会了，偷走他女儿的人并不是他解救的那个大个子白人，相反，正是这个大个子白人救了他女儿，并把她送回到了自己身边。乌达罗疑惑不解地看着他，但此时古平谷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面对着武士们茫然无措的神情，酋长终于发话了：“奈卡，你说你以为他是个魔鬼，你说他不怕黑暗，能力远超常人，你说他能在丛林中穿梭自如，比卡乌璐人更强，你说的我们都相信，但不相信他是和我们一样的人类。他一定是魔鬼，也只有魔鬼才能像他那样轻而易举地挣脱捆绑，逃离我们的村寨。”
“如果他是魔鬼，为什么会把我从卡乌璐人手中救出，又送我返回村寨呢?”奈卡问道。
“魔鬼们行事诡秘，”乌达罗说道，“我认为他是想打消我们的疑虑，这样他就能肆无忌惮地进入我们村寨为非作歹了。不，我确信他是魔鬼，他是卡乌璐人，我们抓到的这些俘虏也都是卡乌璐人，我们不能放走他们，他们会回来报仇雪恨，把我们全都杀光的。还有，布奇那人正从四面八方赶来，我们仍将载歌载舞，欢聚一堂，一起吃掉敌人的心脏。”
就这样，布奇那最高法庭维持了原判，终审判决了慕维洛及其手下死刑。
在迷雾重重的森林里，丛林之王正一路向北跋涉，对他手下人即将遭受的厄运一无所知，他肩头上的内其马也只关心现在的事情，它的那点小心思全花在吹牛上了。
猴子的记性都很差，有点自私而自负，小内其马并不是有意忽略瓦兹瑞人，作为朋友，它爱他们。
现在它只想着自己，很庆幸，它又一次安然无恙地回到了主人身边，瓦兹瑞人的劫难完全被它抛诸脑后了。当然最后他仍会回想起来，但也许已经为时已晚了。
午后过半时分，内其马心情愉悦，泰山也很高兴，他终于又踏上寻觅卡乌璐人的征途了。
和伊登尼的短暂接触激发起他浓厚的兴趣。这位卡乌璐人充满神秘色彩的言语让他对这个奇异的原始部落的风土人情和生活方式非常好奇。
泰山没有忘掉瓦兹瑞人，但他并不担心他们，他相信，他救下奈卡后，乌达罗村寨一定会热情款待瓦兹瑞人并引导他们去找卡乌璐村落的。
泰山一向不苟言笑，在众人面前，他总是显得沉默内敛，但和内其马、大象丹托在一起时，却显得非常轻松，因为它们是他儿时的伙伴，它们的理解和忠诚让他刻骨铭心，终生难忘。
想到瓦兹瑞人，他对内其马说道：“慕维洛一定快到布奇那村了，所以等我们抵达卡乌璐村寨时，他和他的武士们一定也会接踵而至的。到时候又会有很多好朋友保护你，把那些想吃掉你的猎豹希塔、毒蛇西斯塔，还有所有高曼咖尼人统统赶跑。”
内其马愣了好一会儿，它在集中精神，思索和回忆着，突然它一下跳到泰山肩头，在泰山耳边尖声大叫起来。
“内其马，你怎么了?”泰山问道，“你精神错乱了吗?不要冲着我耳朵大叫。”
“泰山，瓦兹瑞人!瓦兹瑞人!”小猴子哭喊道。
泰山猛地转过身问道：“他们怎么了?他们不在这里呀。”
“他们在那里呢，”内其马哭道，“他们还在高曼咖尼人的村子里，他们被捆绑起来关在了你之前被关的小窝棚里。高曼咖尼人会杀了他们，再把他们吃掉的。”
泰山停下脚步，问道：“你说什么?内其马。”接着，内其马用大猿猴、小猿猴、猴子和它表亲狒狒唐咖尼，还有它们的朋友泰山都听得懂的语言，长话短说地将它和瓦兹瑞人在林中相遇后的遭遇描述了一遍。
泰山立刻返身朝布奇那村寨奔去，他并没有去问内其马为什么不早告诉他，也没有训斥和埋怨它，因为他明白这无济于事。他深知这只不过是只猴子，天性如此，尽管在很多方面它有着人所没有的高贵品质，但还是不能和人的心智相提并论。
终于，泰山在日落不久之后赶到了这个村寨，从空地边的一棵大树上，泰山眺望着栅栏后面的村中景象。他看到那里有很多人，比往常多得多，凭着他对黑人风俗习惯的了解，他料想这些人都是来赴宴的。宴会并未设在今晚，他们显然还在等候明天的来客，可能那时宴会才会开始，他推测他们到那时才会献祭瓦兹瑞人。
危急时刻，泰山行事非常果敢。但他也绝非一介莽夫，不到万不得已，他也能像狩猎中的野兽那样，凭借直觉，本能地去规避任何风险和威胁，小心翼翼地在暗中行动。
他判断瓦兹瑞人如果今晚已经遇害了，他贸然闯入村寨也无济于事，如果他们还活着，那么在明晚前他们遇害的可能性并不大。倘若他判断失误，他们今晚将会被处决的话，他也有足够的时间应对。他们会被带到村寨广场上，当着所有布奇那人的面，公开行刑处决，以儆效尤。那样的话，他就不得不立刻采取行动了。但现在他应该做的是，先近距离观察一下村中的情况。
“泰山要进村了，”他低声对内其马说道，“如果你也去，必须要安静，你明白吗?”
“绝不出声，绝不说话。”猴子喃喃重复道。
泰山在树丛中绕着这个村落悄悄地行走，身后的小内其马也静静地跟在后面。
最后，两位来到村子后面，由于大多数的村民都聚居在酋长乌达罗屋舍前大街的两侧，这里显得格外冷清昏暗。
泰山跳到地上，朝村寨栅栏走去。在离栅栏还有几步之遥时，他猛地向前一冲，高高跃起，像猴子一样灵巧地翻越了过去，小内其马也紧紧地跟在他身后。他们两个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到位于村寨后面的棚屋间的阴影之中。
就像一对魅影，他们悄无声息，蹑手蹑脚地进来，悄悄地逼近酋长的屋舍。历经万千岁月的进化变迁，两位在生理上已有天壤之别，一个是只小猴子，另一个是英国贵族，但夜色中他们两位的行进姿态却几乎没什么两样，他们敏捷地爬到乌达罗屋舍旁一棵大树的树冠上。
泰山俯身近距离观察着，喧嚣的屋内，黑人们正在跳舞，他觉察到他们喝了大量土制啤酒，他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很容易发生意外。
一个醉酒的大个子黑人正朝着乌达罗大喊大叫，这个人显然是另一个村落的副酋长。“把卡乌璐人带上来，”他吼道，“让我们见识见识，我们要先让他们尝尝明天受刑的滋味。”
“其他人还没到呢，”乌达罗说道，“我们等部落其他人都到齐了再说。”
“带他们上来，”另一位嚷道，“我们还没见过他们，我们想见见偷走我们女孩子的卡乌璐人都是些什么人。”
“带上来，”一个女人尖叫道，“他们偷走了我女儿，我要用烧红的烙铁烫瞎他们的眼珠，让他们和我一样痛苦。”
泰山接着听到了一个女孩子的喊声。“不要伤害瓦兹瑞人，”她喊道，“他们是泰山的朋友，而泰山是布奇那人的朋友，是他把我从卡乌璐人手中救走并带我回到了村子。”
“你不能相信一个卡乌璐人或者说是魔鬼，”乌达罗说道，他转身吩咐几个武士，“把囚犯带上来，但今晚不要杀他们。”
泰山早已跳到酋长屋后的地上，现在是危急关头，必须拿出丛林之王的威风来，当机立断地处置所有威胁和挑战。
泰山迅速跑进那间当初关押他的小棚屋，当他低头进去的时候，他敏锐的嗅觉告诉他瓦兹瑞人就被关在这儿。
“安静，”他低声说道，“是我，泰山，他们要把你们带走了，我马上割断你们的绑绳，我们要出其不意地打倒前来的武士，抢走他们的武器，然后绑住他们，塞住他们的嘴，别让他们出声，然后你们带上他们跟在我后面，我们到酋长屋舍后面去。”
泰山一边说着一边割开了绳索，当那三个武士前来押解俘虏时，所有人都被松绑了，他们在暗处静静地埋伏着。